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她本就是容不得一点儿瑕疵的,自然要想法子将脖颈处这难堪的伤痕除去。老祖宗和娘亲将最好的药膏送来明澜小筑,就连她的五姐姐沈妙也特意叮嘱了一番,这段日子要忌口,免得落下疤痕。

沈妩可是一一记下。

傅湛薄唇微抿“嗯”了一声,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对上小姑娘水亮亮的眸子,又道:“魏王的事情,你可晓得了?”

魏王傅沣这件事情闹得这般大,晏城还有谁人不知?

魏王本就是晏城贵族圏的一粒老鼠屎,不知残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只是迫于他皇子的身份,不敢同他抗衡。可偏偏这次被联名弹劾,嘉元帝这才重罚魏王,将其贬去了婺州收收性子,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她也想过,这兴许是傅湛的所作所为。且不说是为她,也算是替晏城做了一件善事。

小姑娘眉眼灵动,今日梳着双垂髻,髻上簪着好看的鬓花,端的一副可爱娇美的模样。傅湛眸色一声,想伸手摸摸她的小手,却被小姑娘一下子避过,只抬眼看着他道:“王爷说过的…成亲之前…”

傅湛晓得她的意思,含笑道:“本王的确说过,可这次本王是来接母妃的,同你只不过是偶遇,你说是也不是?”

沈妩心想:他这般舌灿莲花,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傅湛见小姑娘又不说话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石榴镯子,然后大大方方执起沈妩的小手,戴在小姑娘白皙如玉的手腕子上。沈妩低头看着这镯子,低低道:“我不要…”

傅湛却象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给她戴上,瞧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道:“你放心,若是你母亲问起来,就说是我母妃送的。”

傅湛每次送东西都打着绾妃的幌子,沈妩也是见怪不怪了。

她虽然喜欢首饰,也知这镯子怕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可到底不该乱收别人的东西。她想从腕子上褪下来,却被傅湛一把摁住:“从小到大,你收了你那容表哥这么多的礼物,本王送一件又如何了?”

不知傅湛为何提到容琛,可沈妩却想:容琛是她亲近的表哥,青梅竹马的,送一些小礼物自然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傅湛庆幸小姑娘当时不糊涂,没有接受她的表哥,只是说起来,他的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只是小姑娘生得太好,觊觎的男子太多。

“你若不收,本王现在就亲你。”

沈妩吓得一下子就停下了手,怯怯弱弱的看着傅湛的脸,生怕他在此处做出一些冲撞佛门重地之举。

小姑娘的反应滑稽可爱,虽然没有如愿亲到,傅湛的心情也颇为愉悦。

见傅湛还想同她说话,可沈妩却是念着自己的娘亲,她出来这么久,娘估计是急坏了。沈妩欲告辞,而傅湛则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敛着眉问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本王的伤势?”

傅湛的语气有几分奇怪的委屈,听得沈妩不由得猛打了一个寒颤。这大男人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呀?只不过姑娘家到底是心软,而且傅湛的伤还是为了救她,虽然不问,却也是客客气气道了一句:“王爷平日里注意休息,别太操劳才是。”

这话听得傅湛有些神清气爽,毕竟从小姑娘嘴里吐出一句关心体贴的话语简直是太难了。傅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双凤目立刻染上笑意,道:“你的关心,本王记下了。”

如此,傅湛才肯放她走。

·

韩氏的确是派人去寻了。他见女儿平安无事回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若是放在以前,韩氏哪里舍得这般骂女儿,可这段日子女儿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今日又出什么事。

沈妩笑笑道:“是女儿的错,让娘担心了,只是方才遇上了绾妃娘娘,所以…”

说起来,韩氏满意傅湛这个女婿,却不大满意绾妃这个婆婆。上回在华泽山,绾妃不留情面的说她女儿没有教养,她心里可是气得很。没有母亲是不心疼女儿的,自己可以斥责女儿,可换作别人,她可是受不住。

所以韩氏顿时面露紧张,忙问道:“那绾妃可有为难你?”

在韩氏的眼里,绾妃俨然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恶婆婆”,女儿都还没嫁过去,就教训起来了,若是嫁过去了,还不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明白娘亲的担心,沈妩弯唇道:“娘,绾妃娘娘并未为难女儿,而且还因上回的事情有所歉意。”说着,沈妩便执起了手,露出腕子上戴着的镯子,道,“瞧,这还是绾妃娘娘亲手给女儿戴上的。”

韩氏不傻,绾妃那日对女儿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喜欢,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不过她想起那个清贵端方的祁王,便想着兴许是祁王在从中调解,让绾妃对女儿有所改观。如此一想,韩氏愈发对祁王这么女婿满意的不得了。

婆婆和儿媳之间,最重要的还是得看夫君如何处理。

韩氏本想同绾妃碰碰面,毕竟以后会是亲家。只不过不巧,韩氏前脚刚到紫竹林,便听到了绾妃已经下山的消息。

韩氏遗憾了一阵,然后携着女儿一道回府。

·

这段日子沈妩算得上是风光体面,而沈妙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至于沈嫱却是忧思成疾。

本就一张清秀的小脸,这一病就瘦得只剩皮包骨了。阖府上下皆道,这五姑娘以后是康王世子妃,而六姑娘是尊贵的祁王妃,如此喜事,整个定国公府在晏城的地位都会往上拨上一大截,的确是阖府上下与有荣焉的好事,便也鲜少有人关心这位庶出四姑娘的事儿。

沈嫱躺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卧房内皆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就算绿釉狻猊香炉内的熏香也掩盖不住这股味道。

沈嫱突然想起那日在玉茗山庄,那个年轻俊朗的大将军在沈妙差点摔倒的时候虚扶了一把,她站在一侧,便对这位年轻将军一见钟情。说实话,霍承修的容貌身份都不及祁王,可她偏偏就对霍承修上了心。

温月蓁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妆花缎襦裙,随云髻上插着一支玉兰花簪子,裙摆逶迤,莲步姗姗而来。她瞧着榻上病怏怏的小姑娘,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之后才坐到沈嫱的榻边,目露关切道:“妹妹的身子好些了吗?”

沈嫱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温月蓁看她看得最勤。她是府中的庶女,就算温月蓁真的有意巴结,自然该巴结沈妙和沈妩,而不是自己。所以她对这位蓁表姐心存好感,甚至将她当成了亲姐妹一般。

“好些了,我娘说,再过几日就可以下榻了。”沈嫱弯唇笑了笑。除去别的不说,眼下沈嫱的确算是一个楚楚可人的清秀佳人,可这份容貌就算不和明艳照人的沈妩比,只同眼前这位娇美的温月蓁比,也是不够看的。

再好看的美人,若是病成这副德行,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何况是一个本身容貌并不绝色的小姑娘。如此一来,唯有这份娇软无力尚有可取之处。

温月蓁替沈嫱掖了掖被褥,说了一些贴己的话,又微蹙娥眉叹道:“五妹妹六妹妹皆是春风得意,让人羡慕不已,可是在我眼里,四妹妹才是才貌俱佳的晏城贵女。”

沈嫱的眸色一顿,知晓温月蓁话中有话,可偏生温月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温月蓁故作后悔,笑道:“我这是担心坏了,这才替四妹妹抱不平,我素来性子直,四妹妹别往心里去。”

沈嫱想:这阖府上下,还有人会说沈妙沈妩的不是,也唯独只有这位表姑娘了。可温月蓁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嚼舌根,这个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沈嫱忙握住温月蓁的手,一双眸子晶晶亮的,急切道:“蓁表姐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月蓁露出一副为难之色,垂了垂眼道:“四妹妹,我早就将你当成亲妹妹一般,只是…只是我瞧着你眼下这副模样,可是日日心疼。四妹妹是个有才之人,虽是庶出,可品性德容却比定国公府的嫡女还要高出一截。若是外人不知身份,肯定以为四妹妹才是尊贵的嫡女,而像祁王和霍小将军这般的青年才俊,配妹妹才是最佳…”

沈嫱没有说话,只是被戳中了心思,的确,她做得再多,再怎么努力,终究是个庶女。

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康王府世子妃之位。

温月蓁道:“我晓得我不该这般说五妹妹和六妹妹,可是我信四妹妹你。”温月蓁抚上沈嫱的手,认真道,“你可知道,五妹妹这个名满晏城的第一贵女,会做出私会外男的勾当。”

沈嫱愣了愣,目露诧异。

这话显然是不相信。

大抵是晓得沈嫱会是这般的反应,温月蓁继续道,“上回在华泽山,我亲眼瞧见五妹妹同霍小将军私会。”

沈嫱愣了愣,心中一时激起惊涛骇浪,只翕了翕唇喃喃道:“这…这不大可能吧。”以沈妙的品性,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温月蓁明白沈嫱的心思,一字一句缓缓道:“五妹妹的确是个品性端良的姑娘,可六妹妹却不是。你可晓得,六妹妹早就与祁王暗中来往已久。”

沈嫱信沈妙的为人,却不信沈妩的作风。这沈妩小小年纪就生得一副狐媚容貌,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男子数不胜数。每每沈妩在玩的时候,她却只能默默的用功读书和学习女红。

沈妙同沈妩走得近,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若说沈妙是因为沈妩才近墨者黑,那么此刻温月蓁的话,沈嫱是信了一大半。

她只能私下爱慕,而沈妙和沈嫱却是不顾女子的矜持,私会男子,那会造成眼下的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沈嫱闭了闭眼睛,搁在锦被之下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心里是满满的恨意,而后才睁开眼睛着对着温月蓁道:“蓁表姐,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喜欢霍将军。

从小到大,沈妙样样比她高出一截,眼下就连心上人都要和她争。

…她不甘心。

瞧着沈嫱这副模样,温月蓁稍稍弯唇,似是怜惜般拨了拨沈嫱额间的碎发。

第040章 :娇羞

——

回到了明澜小筑,沈妩坐在绸榻边的绣墩上,先是同元宵玩闹了一会儿,之后又想到了什么,将元宵放到了地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欲将腕子上的赤金石榴镯子摘下来,脑海之中却突然想起傅湛那番无耻的威胁话语。一时沈妩的耳根子红了红,斟酌了一番还是将镯子拿下来,递给了一旁的谷雨。

然后继续逗着元宵玩儿。

谷雨是专门伺候沈妩梳妆打扮的丫鬟,这几年在沈妩的身边,亦是见过不少名贵的珠宝首饰,算是颇有见识,可这会儿瞧着这只赤金石榴镯子的模样,还是愣了愣,遂小声对问沈妩道:“奴婢将这镯子放在桃木多宝格密锁柜里吧。”

沈妩却浅啜了一口茉莉花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搁妆奁就行。”

谷雨倒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移步将这镯子放进了妆奁之中。

她家姑娘的用度一贯都是最好的,的确不缺什么稀罕物件,只不过这镯子分明是皇家之物,姑娘倒是心思淡定。今日她虽未跟着去,却也从立夏的口中知晓姑娘在相元寺遇到了绾妃娘娘。皇上赐婚,将姑娘指给了祁王,那绾妃娘娘日后是姑娘的婆婆,送个镯子亦是不为过,不过此举还是可以看出绾妃娘娘十分是中意姑娘的。

——毕竟这镯子是石榴图案,石榴象征多子多孙。

不是绾妃娘娘送的,还会是别人不成?

作为下人,谷雨也忍不住替姑娘感到欢喜。

前阵子姑娘因为赐婚之事郁郁寡欢,可自打祁王救了姑娘之后,姑娘的心情也渐渐开朗了一些,脸上的笑意便多了起来。那会儿她也曾偷偷看过祁王殿下一眼,祁王殿下容貌无双,是大齐罕见的美男子,配她家娇花一般的姑娘自是顶顶好的。

再说了,那话本上多的是英雄救美的戏码,而端王生得这般的好相貌,她家姑娘会喜欢也是极正常的。

次日早晨醒来,沈妩发觉自己手脚冰凉,小腹有些难受,这才想到这几日是她的月信日。沈妩自小被娇生惯养,可身子骨还是不大康健,每每一来月事就小脸苍白疼得厉害,自然只能在榻上多休息几日。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白露就做了一碗红枣莲子羹,替她补补血气。沈妩喝完之后,用银制汤婆子捂着肚子,这才好受了一些。而小满怕她烦闷,便说了一些趣事给她听。

比如晏城哪家姑娘成亲了。

比如谁家又添了一个哥儿姐儿。

以前沈妩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嫁人生子离她还极远,可这会儿听到这些事情,还是忍不住憧憬。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是傅湛,沈妩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最是明白,皇家的女人皆是悲哀,没有子嗣傍身的,一旦失势,兴许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么深的水,她能不担心吗?

沈妩有些发愁了。

瞧着自家姑娘蹙了蹙眉,大抵是不喜欢听这些,机灵如小满很快察觉就到了,忙眨了眨眼说了另一件事:“听说前些日子老祖宗给表姑娘挑了好几个人选,可表姑娘却一个都没看上。”

是什么人选,沈妩当然心知肚明。

她不喜欢温月蓁,只觉得她面上看起来温婉良善,可心思却太过歹毒,不宜结交。那会儿温月蓁差点害她伤了脸,如今却若无其事的来了国公府,倒是心思淡定。她晓得老祖宗和姨婆一贯姐妹情深,而温月蓁是姨婆最疼爱的外孙女,她就是念着这层关系,才暂且退让一步。

好在这段日子温月蓁也算是安分,若是再出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再心软。

“大抵是眼界高吧。”沈妩似是随意道。

以温月蓁的身份,老祖宗给她选得再好也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庶子,可是以她心高气傲的身份,如何能瞧得上毫无身份的庶子?况且那日在明远山庄,温月蓁看到傅湛,也保持着一贯端庄婉约的性子,丝毫没有失态。

姑娘家年纪越大越是不好说亲事,而温月蓁还比她大上一岁,加之这般的身份,沈妩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淡定,不过还是隐隐猜测:她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男子了?

见自家姑娘有兴趣,小满继续说道:“这段日子四姑娘缠绵病榻,表姑娘几乎日日前去探望。”

听到这个,沈妩才蹙了蹙眉。

她晓得沈嫱一向针对自己,可这些年虽然言语不善,到底也没有做过一些恶毒之事,倒是温月蓁,是个表里不一的。像沈嫱这般的性子,兴许被温月蓁利用了都还蒙在鼓里。毕竟以温月蓁的性子,不可能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庶女多花心思。

正说着,却见谷雨挑起了帘子,对着沈妩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一听沈妙来了,沈妩旋即绽放笑容,眉眼间的明媚简直胜过百花盛开。她见穿着一身蜜合色襦裙的沈妙进来,立刻亲昵的唤了一声:“五姐姐。”

这段日子沈妩清瘦了不少,沈妙也晓得她是为何事烦心。眼下瞧着小姑娘苍白的脸色,沈妙便道:“这些日子天凉,六妹妹可要多穿一点,免得冻着。”

小日子来的时候,最忌寒冷。

沈妩一贯听沈妙的话,自是含笑点了点头道:“五姐姐,我晓得。”末了又道,“这些日子五姐姐可有去看四姐姐?”

沈妩同沈嫱一向不对盘,而沈妙却是个好性子的,一贯大度。虽然自打玉茗山庄之后,沈嫱对沈妙也渐渐疏远起来,可说到底也是堂姐妹,沈妙也不好太过计较。她道:“去过几次,四姐姐瘦了一大圈,不过这几日瞧着好多了。”

沈妩知道自己身子弱,不过还是庆幸自己不像沈嫱一般的病秧子。

沈妩想起那日玉璇郡主来看过她,便眨了眨眼睛道:“玉璇说,大齐的军队势如破竹,霍将军兴许能赶回来过年。”这算是极好的消息了,本来还估摸着要一年半载哩。

不过沈妩却暗暗揣测:估计霍小将军是听说了他们国公府应下这门亲事的消息,这才急着赶回来。

这话说得沈妙面红耳赤,露出了一副娇羞女儿态,而后才垂眸点了点头。

其实这消息她早就知道了。沈妙想着那日送来的书信,便是一阵羞赧。她没想到霍承修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敢给她写信。她虽然恼了一番,可心里最多的还是担心。虽说他是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可战事却是说不准的,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受了伤…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将那信拆开来看了看,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看。

…看完之后,她便是一阵欣喜。

看沈妙的反应,沈妩便知她这位五姐姐估计早就知道了。她弯了弯唇,双眸透着聪慧狡黠,心里却欢喜的不得了。

只是她知道——沈嫱也中意霍承修。

若是单单只有沈嫱,她自然不用担心。可偏生这会儿沈嫱同温月蓁在一块儿,她还真怕会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她五姐姐。

所以沈妩的心头又搁了一件心事儿。

沈妩的月事一过,便继续去明远山庄跟着她二舅舅学画。至于沈嫱,这段日子身子也好了一些,不但能下榻走动,而且还去了孟佑常先生那儿学画。而温月蓁担心沈嫱的身子,便提出陪她一块儿去,沈嫱自是暖心不已,还将温月蓁介绍给了孟佑常先生,现在两人一块儿在学画。

一月之后,沈妩的嫂嫂孟氏因为和她哥哥沈彦杭发生争执,一气之下早产了。这可把韩氏吓坏了,亏得最后母子平安,不过还是韩氏狠狠骂了沈彦杭一顿。

孟氏诞下了一个儿子,小名叫睿哥儿。

虽说是早产,可睿哥儿这块头却是同足月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就连稳婆都说孩子很健康。韩氏自是欢喜不已,次日又去了相元寺还愿。而沈妩瞧着这皱巴巴的小侄儿,再也不似瞧见崔姨娘生下湄姐儿之时,嫌弃那孩子生得丑。

不过一想到娘说过自己刚出生那会儿也是这副模样,沈妩便蹙起了眉头。

刚出生的孩子都喜欢睡觉,沈妩瞧着睿哥儿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越看越觉得可爱。韩氏也将这孙子当成宝贝,见着女儿如此喜欢,不由心道:若是女儿明年就进祁王府,但愿后年就能诞下个哥儿,可不能像孟氏这般,进门三年才生下孩子。

韩氏又想:祁王和阿眠的模样都是没得挑的,生出来的哥儿不知会有多俊。

睿哥儿虽不是定国公府第一个嫡曾孙,可老太太还是欢喜的乐得合不拢嘴。韩氏抱着睿哥儿去了存善居,老太太看着襁褓之中的睿哥儿,忍不住夸赞道:“生得可真结实。”

“可不是吗?这块头简直同福哥儿刚出生那会儿一样。”一旁的蒋氏笑着说道。

福哥儿是大方嫡长子沈彦枢的儿子,如今已经三岁了,不但继承了他父亲睿智沉稳的性子,还有母亲慕兰县主淡然矜贵的气质。

妯娌间有时候喜欢互相比较,蒋氏想着自己的儿媳进门一年就生下了福哥儿,而二房的那位却是两年多都没动静,平日里瞧着韩氏对孟氏的态度不冷不淡,她心里看着也是舒坦。眼下孟氏终于生下了一个哥儿,明明早产,却还是这般健健康康的。蒋氏宝贝自己的孙子,想着如今有了睿哥儿,恐怕老祖宗也不可能只疼福哥儿一人。

蒋氏又想到了女儿同沈妩之间的事情。

女儿比沈妩早出生几个月,那会儿老祖宗也十分喜欢女儿的,可自打有了沈妩之后,老祖宗就偏袒沈妩多了一些,这几年尤甚。

说句实在话,沈妩模样生得整齐,嘴巴又甜,能讨老祖宗的欢喜也是极正常的,所以她心里也没有多少不舒坦。加之沈妩同女儿的关系一向都好,女儿尚且如此大度,她这个当母亲的,又是定国公府的主母,怎么能为一点小事而斤斤计较呢?

看完睿哥儿之后,韩氏就将孩子抱回了二房。

沈妩从存善居出来,一贯不喜和她搭话的沈嫱倒是走了过来,对着沈妩道:“三日后便是嘉敏嘉怡两位县主的生辰,昨儿个嘉敏县主刚同我说过,让我知会五妹妹和六妹妹一声。”

嘉敏嘉怡两位县主是昭华长公主的宝贝女儿,往年沈妩和沈妙都是会去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会儿沈妩却想到——嘉敏郡主爱慕傅湛,眼下她被指给了傅湛,以嘉敏郡主的性子,心里肯定是生着气的,指不准会如何冷落她。沈妩本想着干脆装病不去得了,可又想到沈妙肯定是回去的,到时候若是温月蓁和沈嫱要使什么幺蛾子,那她岂不是帮不了沈妙了?

沈妩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四姐姐有心了,幸亏四姐姐提醒,不然到时候没有选好礼物肯定会手忙脚乱。”

沈嫱倒是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反倒是一旁的温月蓁含笑道:“都是一家姐妹,客气什么?”

沈妩心中嗤笑一声,丝毫没有理会温月蓁。

沈嫱看着沈妩对温月蓁如此傲慢,颇为愠怒,一双眸子瞧着那渐行渐远小姑娘的身影,气得直跺脚,“真是没教养。”

温月蓁心里也恼,只不过清丽的面上却是一片淡然,根本瞧不出一丝的生气,反倒是侧过头安慰沈嫱:“四妹妹你刚好,当心气坏了身子。”

·

嘉敏嘉怡两位县主同沈妩的交情也不深,不过沈妩还是特地去了琳琅馆选了两套贵重的首饰。虽说以二人的身份根本不在意这些,可是这礼数还是要备足的。

况且日后她嫁了傅湛,那她就要唤昭华长公主一声“姑母”。

沈妩蹙了蹙眉,暗道:自己分明是不喜欢傅湛的,却不得不想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沈妩买了首饰回了明澜小筑,穿着一身浅绿色丫鬟服的小满却是急急忙忙凑了上来,“姑娘,祁王殿下出事儿了。”

听到“祁王”二字,沈妩心里咯噔一声,遂对着小满问道:“怎么回事?”

小满道:“今日早朝,文武百官欲让皇上立太子,还特意说了祁王殿下德才兼备…”

嘉元帝正当壮年,自然不急着立太子,而且身为帝王本就善于猜忌,眼下弄出一副傅湛众望所归的模样,简直是把傅湛往火坑里推。她晓得傅湛并不是毫无城府之人,可宫里的是是非非,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明白的?

“然后呢?”沈妩问道。

之前嘉元帝将魏王贬去婺州,眼下难不成又轮到另一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