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三爷带着宫人陪着冯姑娘在船头上!”

“这怎么成?”徒元庭立时想起临别之前徒元徽的嘱托,一是不能让外头人瞧见太子妃的模样,万一瞧坏便糟糕了;二是不许徒元升和玉儿搭讪。

徒元庭一惊,这一下犯了两个忌讳,若是被徒元徽知道了,还不得自己吃了挂落。

船栏边,徒元升远远看着冯玉儿,以及她被风吹得有些乱蓬蓬的发丝,心中喜欢,口中却催道:“皇嫂可看够了,再不回去,小十六又得出来寻了。”

“三爷,我爹娘都会来码头上接吗?”冯玉儿转头问他。

“按理当是如此。”

冯玉儿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倒是收到些消息,荣国公府也派人提前去了苏州府,冯玉儿想着冯继忠和贾敦的性子,还真有些担心他们应付不过来。

徒元升见冯玉儿的模样,只道是她想家了,不由地说道:“那以后皇嫂嫁到东宫可怎么办?隔了这么远,以后更难得见上一面了。”

冯玉儿没答话,虽然这船栏处有不少人,但和小叔子的确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皇嫂,没事跑外面站着做什么?”徒元庭这会子跑到船头,一脸地不高兴,只一个浪头打过来,徒元庭差点坐到地上,没待小豆子来得及去扶,徒元升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扯住。

见这事儿爷又过来了,冯玉儿无奈地对徒元升道:“三爷,十六爷看得太紧,我这就回去了。”

“皇嫂慢走,”徒元升替徒元庭整了整身上衣裳,道:“小十六,回头靠了岸,你得和我去应酬那帮地方官员,先回你屋歇一会儿,待会儿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父皇丢脸!”

“知道了,”徒元庭咧咧缺了门牙的嘴。

徒元庭并没回自己舱室,反是跟到了冯玉儿住的地方,一进到里头也不客气,直接躺倒在冯玉儿躺椅上。

何姑姑脸一沉:“十六爷,这可不合规矩,老奴告诉过您好几回,不许在皇嫂椅子上乱歪,虽您还是个孩子,要是被外人瞧见,可是有的闲话传了。”

这头冯玉儿一脸好笑,徒元庭却卖着乖道:“姑姑,等下了船我便改,只这回也没外人,就让我躺一会。”

“姑姑,您随他吧,”冯玉儿劝道,“这几日十六爷也是辛苦,晕着船还得遵他二哥的旨意看牢了我,瞧这小脸瘦了一圈,趁着还有一会儿功夫,让他先歇片刻。”

“你们一个个就惯着吧。”何姑姑也是无可奈何,随后又命一旁站着的小豆子道:“去,别站着打瞌睡,到姑姑榻上睡一会儿。”小豆子开心坏了,立时便跑了过去。

瞧见歪在床上的徒元庭正朝自己招手,冯玉儿会意,笑着坐到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哄着那装小的孩子。

没一会,徒元庭眼皮有些打颤,翻了个身子便睡了过去,冯玉儿帮他将被褥盖好。

***

苏州府码头前,载了冯玉儿一行人的官船已遥遥驶近,苏州巡抚放下手中的银嵌珐琅二节望远镜,侧身对一旁的荣国公贾代善恭维道:“国公爷,难怪连皇上都夸您家风严谨,子嗣得力,也只有您这般中鼎府第,才能儿孙个个出类拔萃,如今竟是又养出一位太子妃。”

贾代善捋捋长须,叹道:“此事我可不敢专美,倒是这女儿女婿教养得力,”转头他又对身边冯继忠道:“继忠,若是你寡母还清醒着,得知她孙女竟是替你冯家光宗耀祖,定然会高兴不已。”

“岳丈说得是!”冯继忠的确感到遗憾,自已老娘若不是遭了歹人所害,如今知道孙女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还不知会如何的得意。

“继忠,你岳母本想亲自到苏州府来迎大姐儿,只临出发时,她身子突然不适,我便没有让她跟过来了。说来当日听得了孩子中选的消息,你岳母很是高兴。”

冯继忠只得赶紧辞谢说道:“本就不敢劳动岳母大人,大姐儿是外孙女,该当让这孩子去京城拜见您二老的,如今倒累得岳丈大人亲自过来,小婿着实心中不安。”

贾代善点点头,他这大女婿冯继忠一直在荣国府没声没气,虽女婿是他亲自挑的,只后来得知他政绩平庸,便不大看得上了,只觉得冯继忠唯一可取之处,也就是事母极孝,不过如今这小子攀龙附凤,一跃成了太子爷的岳丈,虽靠的是女儿本事,却让贾代善对他的不屑稍稍减轻了些。

史氏自来瞧不上贾敦,贾代善因觉得正妻未入门便生了贾敦,有些对不住史氏,因此对于史氏的一些行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顾不得心亏不亏,如今这女儿女婿翻了身,贾代善以为他们多少会有一些芥蒂,不过如今瞧冯继忠着实诚惶诚恐的态度,贾代善心里还是满意的。

“为太子妃备嫁之事,你岳母的想法,是担心你和大姐儿她娘支应不过来,她和我商量,出嫁轿子到了京城,从荣国府出门子,也给大姐儿挣些脸面。”贾代善不由心叹史氏贤德,竟是想得极周全,要是太子妃从外祖父家出嫁的消息一传出去,他荣国府的显耀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冯继忠可不敢随意答应,只道:“回头小婿还得请问大姐儿的意思。”

贾代善一听,立刻皱眉。

只是现在这儿到处是官员,冯继忠已经是太子岳父,他还是得给面子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看不上这冯继忠,不过心里少不得心中冷笑,暗骂冯继忠还是那副没主意的样子,竟好意思拿女儿挡箭。

看出贾代善面有不悦,这时陪在冯继忠旁边的林如海笑着解围:“此事容后再议,岳父大人,这会子大姐儿的船也快到了。”

贾政在一旁附和,说道:“老爷,不急,不急。”

“官船靠岸了!”有人忽然喊了一声。

不一时,官船上的随行人员陆续走了下来,又过了一会,三皇子徒元升及十六皇子徒元庭也露面了,不待和等候的官员招呼,两人侧身让了让。

随后从船上抬下一顶八抬大轿,出苏州巡抚忙要带着众人上前拜见,轿边站着的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官喊了一声,“免。”

随行侍卫打了个手势,码头上的众人往两边一退让出一条道来,冯玉儿的轿子便在众人目送下,离开了码头。

冯府门前的路上早扯起了帷幔,更有不少官兵站了一条街,以阻挡百姓的围观,而此时,贾敦着孺人大妆,在众人簇拥下候着冯玉儿的归来。

待冯玉儿的轿子落下,贾敦正想上前,却被身旁的荣国府政二奶奶王氏一把拉住,只听她低声喝道:“急什么?”

两名宫中教引嬷嬷打开轿帘,将冯玉儿从里头扶了下来,王氏拉着贾敦,正要准备上前拜见,冯玉儿身边女官道:“未受册封前,无需跪拜。”便算是免了。

等进到冯府正屋,冯玉儿笑着扶了贾敦上坐,也不理会王氏所谓“不合规矩”的阻拦,恭恭敬敬地给自己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刚道一声,“娘。”眼圈便有些红了。

贾敦便忍不住拉起冯玉儿,母女俩免不得抱在一块哭了起来。

这时一身女官装扮,始终陪在冯玉儿左右的何姑姑笑着过来打趣:“想是冯夫人舍不得女儿出门子,冯姑娘如今还在待嫁,您就哭成这样,回头真到上花轿的时候,泪珠儿流光可怎么得了!”

冯玉儿忙抹了泪,请何姑姑和贾敦见过。

听到说对方是从小看着太子爷长大的姑姑,贾敦自要上前好好客气一番。

一直未被冯玉儿注意到的王氏不甘寂寞地走上前,道:“这便是外甥女吧,果然是人品一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妾身还真是头一回见,哪里像国公府的外孙女,说是孙女儿也有人信,难怪能雀屏中选,替贾氏一门争光!”

冯玉儿目光微闪。

“这是你二舅母,”贾敦忙着介绍,“听说你要回苏州府待嫁,你外祖父、二舅舅和舅母他们都过来了。”

冯玉儿早听出王氏的声音,当日在林如海家,可不就是这位二奶奶把贾敏气得直哭,如今冯玉儿算是瞧见了真人,看起来老实贤惠,倒是性子非这般。

“那便多谢二舅母了,”冯玉儿打过招呼,随后便对贾敦道:“这回不仅何姑姑陪我一块过来,宫里还来了两位教引嬷嬷,更有不少宫人侍卫,女儿所住的院子只怕是要和家里隔开了,娘您可安排妥当了?”

没待贾敦说话,王氏已上前对冯玉儿笑道:“您外祖母最是见过大世面的,她便知道,遇着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家未必照应得过来,特意让妾身过来帮衬些。”

冯玉儿看了贾敦一眼,淡淡地说道:“多谢二舅母关心,国公夫人想得这般周到,我代父母谢过了!”并不叫外祖母,而是叫国公夫人。

王氏觉得冲大姐儿这几句话,倒还懂一些礼数,不像刚才,自己劝了贾敦老半天,让她送大姐儿去荣国府,倒只得了一句“回头听大姐儿怎么说。”

贾敦的态度着实让王氏瞧不上,觉得她家不过是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值当她得意忘形到丢了祖宗?

“临从金陵出发之前,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妾身,少不得要将咱家大姐儿接到京城住些时日,荣国府也是人尽皆知的好人家,若是能从荣国府出嫁,倒不委屈了大姐儿看宫里人眼色。”

此时贾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一副为难的神色,冯玉儿立时看在眼里,只笑笑并不搭腔,倒转头对何姑姑道:“姑姑,咱家简陋得很,这些日子怕要辛苦您和两位嬷嬷了。”

“劳冯夫人费心。”何姑姑完全懂得尊重贾敦。

冯玉儿这时笑道:“既如此,您几位一路辛苦,不如先去休息片刻,我可是真累了,娘,您陪我去歇一会吧。”说着吩咐仆妇领了何姑姑几位下去,又和王氏招呼了一声,便拉着贾敦走了。

正屋里没一时便只剩王氏和她带来的几名仆妇,见王氏脸色不太好看,有人上前劝道:“二奶奶,不必着急,想是大姐儿刚回来,还在兴头上,哪想得了那么长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老奴瞧二奶奶忙到现在,要不您也回别院歇息一会儿?”

王氏自觉受了冷遇,心里极不痛快,一下子站起身道:“回去!”说罢便走了。

贾政陪着父亲等人应酬完皇子们,便带了一身酒气回到贾家在苏州府的别院,正准备回自个儿屋里躺一会,却瞧见床上已然横着一个。

贾政给唬了一跳,卧到她旁边,随口问了句:“你不在冯府待着,这会子回来做什么?别是哪里不舒服?”

王氏从回到别院便窝了一肚子火,哪能还歇得着,这会子见贾政过来,立时坐起身,气道:“你瞧你那庶姐一家子,如今人家得了势,可再瞧不上咱们贾府了!”

第0077章

贾政问道:“这又是怎么说的?”

“还不是太太想要冯家大姐儿从咱府里出嫁的事,这冯家从老的到小的,别的本事没有,拿搪却是一流,硬是不肯搭这个茬。”王氏气道。

“不用急,”贾政很是无所谓地道:“老爷已和大姐夫知会过了,他们要是识时务,就知道该听谁的话,女儿要当太子妃的确荣耀,但到了宫里,若背后没个有权有势的娘家撑腰,她那位子能坐得稳?”

王氏心里嫉妒,说道:“您那外甥女我今日倒是亲眼瞧见,哪有外头人说得天仙似的玄乎,说不好听的,长相人品皆是下乘,和史家丫头差点远了。”

贾政立时喝住她:“这话能乱说吗?你再怎么瞧不上,人家如今就要进东宫了,到外面不许乱说,若传到太子爷耳朵里,咱们都吃罪不起!”

“太太吩咐我务必将那丫头带回金陵,若是不成的话,我岂不是要吃挂落,”王氏忽然想到贾赦屋里那张氏,不由恨恨地道:“难怪老大家的一个劲地装怂,这种苦差使,尽欺负我这老实听话的。”

“算了,大不了回去实话实说,让太太自己来劝。”贾政半睡半醒地道。

“太太要肯自己来,可不早过来了,还不是在替她那侄女置气吗,”王氏叹气道:“她娘家挖空心思想得的太子妃之位,竟让个黄毛丫头给半道截了,更可气的,那丫头的娘还是太太最不喜欢的贾敦,你说她那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贾政训道:“婆婆的事,没你这做媳妇的在后头说闲话的份儿,既是太太信得过你,你自当要尽力,明儿个国公爷在别院设家宴,咱们一块说说那一家子便是。”

次日一早,何姑姑领了杏月和云秋进到冯玉儿屋里时,冯玉儿已起了身,这会子坐到镜台前正自梳着发。

“姑娘想是勤快的,”何姑姑不由乐了,“只是好不容易回了娘家,您还不多松泛一下,便睡过了头,也有咱们帮您挡着,回头等出了门子,进的又是最重规矩的皇宫,这种轻松日子可再也没了,到时还不悔得慌!”

杏月在一旁忍不住笑起来,“姑姑原是替太子爷盯着咱们姑娘的,如今倒教唆起姑娘偷懒来,奴婢想问,姑姑您到底是哪头的?”

“我呀,在宫里站在冷冰冰的规矩那头,着实没意思透了,到了外面要是还那么冷冰冰的,可不得把自个儿冻死!”何姑姑笑答。

冯玉儿从西洋高镜中看着正笑盈盈地指使两个丫头服侍自己穿衣的何姑姑,甚觉她越发没有在宫中初见时的那般刻板,倒是极惹人亲近。

其实这是何姑姑特意改的,以前她的性子可不是得罪人,现在这位是太子爷的最爱,哪里不顺着讨好些。

特意打发了杏月和云秋出去,何姑姑说要亲自替冯玉儿梳头。

没一会何姑姑便给她盘了一个乳燕□□髻,冯玉儿使劲地照着镜子,笑道:“姑姑真好手艺,您帮我这么一打扮,我真觉得自己还挺好看了。”

何姑姑却叹了口气,“这手艺可是给打出来的。”

冯玉儿不解地抬头瞧了瞧何姑姑,何姑姑却没继续说下去。

等帮着冯玉儿带好钗环,何姑姑好好地打量了一个她,笑道:“我头一回见姑娘,便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今日这一打扮上,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那何姑姑您在哪见过我呢?”冯玉儿笑问。

“先后皇后在世时,就喜欢我替她梳这个乳燕□□髻,”何姑姑端祥着冯玉儿,眼眶竟稍稍有些湿润,“姑娘与皇后娘娘虽相貌各异,只这品格儿竟是极肖似,难怪我瞧着眼熟得很,太子爷喜欢你,想来也是上天注定。”

冯玉儿愣怔了一下,回身站起,笑说道:“出来前太子嘱咐过,说何姑姑瞧着他长大,最是忠心不二,让我凡事多听您的,我打心底敬重着您。”

何姑姑听到这般暖心之语,这位太子妃以后也是好相处的,她松了一口气来。最怕,遇上钱氏那样的人来。

“姑娘,冯大人和冯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这一入了选,冯家就隔开的院子,外面都有侍卫,内里是有宫人伺候,就是要见爹娘也得宣召。

冯玉儿看了何姑姑一眼,何姑姑行了一礼,说道:“姑娘放心,虽有规矩,然姑娘现在并未出嫁,便是可以宣召进来见面。”亲人间也不必隔着帘子,远远地说上几句话了。

冯继忠和贾敦按照规行过礼后,冯玉儿便叫屋里的宫人都下去了。

何姑姑知道自己在这里一家人也不自在,也福了福身出去给了个方便,就留着杏月云秋在屋里头。

果然,冯继忠和贾敦大为松了口气。

“儿啊,今日一早两位皇子去了南直隶,我已代你送过了。”

宫人和侍卫随着冯玉儿在了苏州府,两位皇子和礼部要弄下定等一切事宜,从南直隶行宫开始。

“今日正好得空,女儿有事和爹娘说,两位皇子过来下定后就难这么亲近说话了。”

冯家夫妇皆道:“我们都听你的。”

“女儿离出发前,太子爷让女儿给父亲带一句话,他说盼着您此后克已奉公,低调行事,尤其不可纵容冯氏族人仗势横行,为患乡里,”冯玉儿又不放心地道:“他还特别提到了咱家那些外姓亲戚…”

冯继忠顿时头疼起来,说的:“我知道太子爷的意思,我们冯家人口简单,回头你那几个在家种地的远房叔伯,我亲自去打一声招呼,再派人盯着些,想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你母亲娘家,着实不好应付。”

“儿啊,昨儿你外祖父又和娘说了,想接你从荣国府出嫁。”贾敦对此事很不满,但是也只能拖着不好直面拒绝。

冯玉儿心里冷笑,淡淡地说道:“父亲、娘此事千万不可!太子爷如何对金陵四家早起了防备,前些日子,贾府的那位赦大爷,上一回闹出纵仆行凶之事,这仆还是害我冯家的凶手。父亲,家里可还有人躺着没能清醒呢?贾家与我们,虽算不上仇,日后还能当亲戚不成?”

冯继忠顿时嗫嚅起来:“这…这…”

冯玉儿又软声说道:“太子爷面上瞧着风光,可背地里却艰难,算计他的人着实不少,如今贾府一定要我去金陵祖宅出嫁,女儿担心他们还是别有所图。”

京城国公府出嫁太远了,两位皇子都要过来下定了已然赶不及,贾代善又生出从金陵贾家祖宅出嫁,而金陵和苏州相隔着实很近,就是现在移动位置,一个上午的船路也就到了。

对于冯玉儿而言,京城荣国府不能去,这金陵更不能去了,她在金陵依旧危机重重,即便如今百花楼已销声匿迹,王子胜也被丢到了蜀中,却还有一个知道底细的薛松。

徒元徽虽告诉她,薛松得了西北引盐经营权,如今他并不时常回金陵,可既便他不在,当初薛府曾有女眷见过冯玉儿,以贾薛两府的关系,自己若去了贾府,难保不碰上这些人。

“父亲,你懦弱了一辈子,让你自己的女儿从外家出嫁,冯家的脸面也没了。”冯玉儿凉凉地来了一句。

冯继忠立刻回过神,咬了咬牙:“我自家闺女,哪有从外家出嫁之说,再者说,如今女婿最大,可不能眼睁睁瞧着人给太子爷下绊!”

冯玉儿听了,并不说话,倒是要看看冯继忠怎么抵住贾家的死缠烂打。

这时候杏月说话了:“老爷,夫人,那贾府面上光鲜,听说背地里污糟得很,太子爷很不喜欢呢?”

“可如何回这个话呢?”贾敦直犯愁,“你外祖说,这是太太的想法,若是我们夫妻拒绝了,她一定要火冒三丈。”贾敦最害怕的人有两个,一个自然是现在晕迷不醒的冯老太太,一个就是她的嫡母了。

她的性子经过这么多变故改了些,但懦弱天成,有时候还是生不出底气来。

冯玉儿便将何姑姑叫了进来。

何姑姑知道事后,便笑道:“冯太太,国公太太不过一介女流,她还能越得过皇上跟太子爷,圣旨上明明写了,让姑娘自苏州府出嫁,他们倒不怕违旨。太太瞧着最忠厚老实,只是今时不和以往,您可最该替女儿女婿着想,太子爷如今正忌讳着贾家呢,你要真听了他们的,让女儿从荣国府出嫁,那可是存心找太子爷不痛快,回头吃亏的还不得是您自个儿姑娘?”

冯玉儿见贾敦不安了,上前抚抚贾敦的后背,笑道:“娘您受了贾府半辈子的气,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您不如这样想,到底是得罪了皇家严重,还是得罪了国公太太严重。”

“今晚你外祖父让我们去别院赴宴,怕是就要说这事…婉瑜儿,是否让这位姑姑相陪着过去…”

冯玉儿心里头满意了,她这娘老实,但是也知道借力反抗了。

冯玉儿笑看何姑姑一眼,何姑姑说道:“奴婢代姑娘去一趟也可。”

贾敦顿时放下心。

冯继忠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

贾家别院,女眷男眷分开,冯继忠身边没有何姑姑。酒桌上,贾代善听到冯继忠说女儿定是要从苏州府出嫁,脸色立时便板了起来,冯继忠还是不免惴惴不安。

贾政这时出来打了圆场,“大姐夫,您这做得可就有些过了,老爷也是心疼您家闺女,倒被您一句话给驳了。”

“不敢,不敢。”冯继忠赶紧低下头。

“您也知道,我们贾家一门忠心只跟着太子爷,还不至于想沾你冯家的光,”贾政给冯继忠倒了一杯,“不过是老爷太太心疼外孙女儿,想着你冯家在朝中没有根基,担心大姐儿在宫中势单力薄,受了人欺负。”

冯继忠再不肯说话。

贾代善很是语重心长地道:“继忠呀,枉费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竟是半分不肯替太子爷着想。”

“这朝中盘根错节,谁人出头靠的不是背后关系,”贾代善咳了两声,“你如今再瞧太子爷,他母族已然式微,如今又要娶了你冯家女,虽人人称赞太子爷品性高洁,最忌结党营私,可别忘了,水至清则无鱼,真要到出大事之时,肯为他挺身而出的,也只有咱们这些亲戚,如今不亲热着,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女眷们那一席上,王氏正冷笑道:“大姐姐,这便是您的不对,想当初您在背后说婆婆坏话,本就是有违做媳妇的本分,太太作为嫡母教训你两句又如何,您当时不想想,后头还有两个没出嫁的妹子,若您在外头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可不害了贾家的姑娘们?”

贾敦顿时面红耳赤。

王氏却是自顾自地说:“既知道太太做得对,您便不该总记在心上,是不是如今得了意,觉得腰杆子硬了,便想跟娘家叫叫板,更不拿长辈们说的话作数,甚或还想在太子爷面前进些馋言?”

贾敦这样被逼着,反而心里头有了气性,而不是之前的心有不安。那事若非嫡母,她在冯家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艰难。帮着婆家往死里整她这个贾家女儿啊!

这时候,王氏还在得意地道:“大姐姐以为太太不知道你的不满,这些年也不见你回娘家省过亲,可不还置着气呢,她老人家此次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地要接大姐儿从国公府出嫁,您倒好,二话不说便拒了,可不是专为扫了她老人家面子?”

“二奶奶说这么多也累了,不如您歇息片刻?”贾敦突然将手中的茶重重的敲在了桌子上。

屋里顿时一静。

王氏也着实吃了一惊。

这大姐姐的懦弱性子,她作为贾家人岂会不知道,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冷?还别说,还真有股子气势出来。

“皇上的圣旨早下到了苏州府,上面写明让婉瑜从苏州出嫁,苏州诸官陪着一块接的旨,老爷和太太既然对圣旨不满,我便这就请我家老爷上个折子陈明好了。”

王氏脸色一变,瞧这大姐姐说的,她们怎么可能对圣旨不满。

刚要解释两句。

贾敦这会儿起了身,说道:“这宴席也吃不成了,诸位,改日冯府请诸位太太一聚。”

在场的都是苏州官府女眷,如今贾敦因为女儿,就是丈夫官职低,也能成为第一夫人,之前被这王氏这么说,她们可都不敢应和,如今见贾敦硬气起来,心里有些无语贾家夫人的脑子。

以前明显是在折腾庶女,这会儿庶女一家好起来了,不想着修复关系,还将事拿在明面上刻薄说,谁受的了啊。

至于王氏说贾敦说婆婆坏话,她们可没听见,不过也能看出,这冯夫人看起来温和老实,却是个难以得罪的。

王氏情急就要去拖,何姑姑在一旁,宫里的嬷嬷别有一套手法,立刻阻止了王氏,还让王氏吃痛退了两步。

王氏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贾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