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的站了起来:“我收拾东西,相公去跟娘好好说道说道。咱们去府城,离云家远远的。”

“好。”齐靖应了一声,抬脚就往外头走。

也不知道齐靖怎么跟齐顾氏说的,反正回来就帮着云瑶收拾。连午饭都没吃,两口子就动身了。

也不是云瑶怕云家人,实在是云瑶不想管云家的事情,只是,她到底是云家亲生的姑娘。要是亲生爹娘求到头上,再冷着心不管难免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不孝,更说不定要连累到齐靖,今年齐靖可打算参加乡试的,云瑶不想叫他在这上头分心。

就因为这个,齐靖和云瑶才想躲着云家人,起码不能叫他们给连累到。

反正再过不了多少时候齐靖也要到府城去了,早去晚去都是去,那莫若早点去,去的早了。说不定还能赁着好点的房子,也能早点结识些人,多多扩充人脉。

等到牛车打莲花镇经过的时候,云瑶想着云珍,忙着叫齐靖去云珍家一回。

云瑶以前没去过云珍家,这是头一回去,齐靖倒是知道的,把车子赶到一个挺宽的街面上,在一户青砖大瓦房的大院子前停下,下车敲了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丫头来开门。

云瑶下车对丫头一笑:“给你们奶奶带句话,就说她娘家妹子来了。”

那丫头登时笑了:“原来是三姑娘来了,赶紧里头请。不用带话的,我一看着您啊,就知道是哪位了,除了您,咱们整个莲花镇再也寻不着长的这么好的了。”

丫头的嘴是真甜,捧的云瑶心里也舒坦。

她跟齐靖进了院子。打眼一看,这院子收拾的很是干净整齐,整个院子都用青石铺了,边角的一块地方栽了几杆竹子,另外就是院子里头靠近正房的地方栽了两棵石榴树,墙角的地方还摆了好多盆花。

云瑶一边看一边跟着丫头到了廊下,丫头一边喊着:“奶奶,云三姑娘来看你了。”一边打起竹帘子。

云珍听着话立马就往屋外走,正好云瑶和齐靖一进屋就和云珍走个头碰。

“你怎么来了?”云珍拉云瑶一边坐一边问,又对齐靖点头:“妹夫坐吧,我叫月季去叫你姐夫过来和你说话。”

等齐靖坐下之后,云珍才打量云瑶:“我叫亲家三姐给你捎话,捎到了没?”

云瑶点头:“捎到了,我正是听了这话觉得不好才过来的,我跟相公打算立马就去府城,相公乡试前是不打算回来的,二姐有什么想法没有?”

云珍听了这话也笑了:“咱们还真想着一块去了,自打你跟我说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之后,我回来跟你姐夫一念叨,他就说我是个憨实的,可我有个心眼多的妹子,叫我以后多跟你来往,还说要多远着大姐点,大姐这么能作的,说不定哪一天出了事,就是今天早起听着古氏去了的消息,你姐夫就立马叫我收拾东西,说要去府城开间店面,叫我跟他一块去。”

云瑶打量云珍,看她面色红润,眼角带笑,知道她日子过的好,听了她这些话也明白过来,这位二姐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心思肯定多,有这样的姐夫在,姐姐也吃不了什么亏,当下也放了心。

姐妹俩手拉着手又说了两句话,云瑶的二姐夫薛满金就来了。

他和齐靖互相见过礼,就请齐靖出去到书房说话,云瑶朝外头看看见没人,才跟云珍小声说:“我总觉得古氏可能是给云珊害了,云珊这人心忒狠了,咱们以后远着她点,还有小弟也是个阴狠有心计的,咱们姐俩加一处都玩不过他,既然如此,不如离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云珍叹了一声:“为着这个,我婆婆对我可有意见了,老说我总惦记娘家人,可爹娘时不时的来哭闹,你说我能不管么,我这正头疼呢,正好你姐夫就说要带我出去,我巴不得呢。”

第七十四章 狠心绝情

县衙后宅,方大娘子和方二娘子一身素白跪在灵堂内痛哭失声。

她们身后,就是方升的几个姨娘,云珊也穿着一身白跪在那里痛哭,她哭的比死了亲娘还要痛,方家两个小娘子和她比起来都差了好些个。

“太太啊。”云珊一边抹泪一边哭喊:“你前儿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叫奴这心里,心里实在不好受啊,我的太太啊,你这一辈子跟着老爷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受了不少,福却没享着什么,老爷原还和奴说太太不容易,叫奴好好的服侍太太,可没想着太太就这么走了,以后留下老爷和两个小娘子可怎么过啊,老爷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她这一哭一喊,那不知道实情的都以为她和古氏的关系得多好。

方二娘子缩头哭着,方大娘子止住哭声回头瞪了云珊一眼,扭过头来也哭:“娘亲,娘亲啊,你这一走叫女儿可怎生是好…”

“太太啊!”云珊又哭,哭声压过方大娘子。

气的方大娘子浑身发抖。

“太太。”云珊又哭喊了一声,随后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

旁边一个丫头赶紧过来扶她:“五姨娘,五姨娘怎么了?快来人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方升就赶了来,看着云珊倒在地上赶紧叫人扶她休息,又忙着命人请大夫,看的方大娘子眼光更加阴冷。

云珊被人扶着回到屋子里,又叫相熟的大夫给她开了些补身子的药,警告大夫对外只说是因伤心过度而哭昏的。

等大夫出去,云珊笑着脱了孝服,露出里头鲜红的衣衫。

她伸出葱白指尖对着帖身丫头小意吩咐一句:“叫老爷过来。”

片刻之后方升赶来,小意很有眼色的出门,把房门关上自己坐在廊下守着。

“宝贝。”方升坐在床上拉过云珊一阵亲热:“贱人死都死了,你犯不着为她这样作贱自己。”

“呵!”云珊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为谁,还不是为着你好,我这样悲痛欲绝。才能显的你和她夫妻情深,不是叫你名声好些么。”

“还是宝贝好。”方升一把搂了云珊:“宝贝对本老爷体贴关爱,本老爷都记在心里,日后啊。一定也对宝贝好好的。”

云珊摸摸肚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知道我好就得了,哼,要不是她害我孩儿,我也不想这么着对她。”

提起古氏。方升一阵厌恶:“贱人,不守妇道的东西,仗着有几把子力气就敢骑在老爷我头上,如今倒好,还不是这么轻易送了命,我要早知道用这法子能弄死她,怕早叫她断气了,哪里会受这么些年的苦头。”

云珊轻笑一声滚进方升怀里:“老爷别想那么些了,反正啊,现在她也没了。也没人能怎么着咱们了,咱们就该好好的,等我养好了身子,我就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老爷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也不至于对不住祖宗。”

方升也笑了:“好,好,说的好,咱们以后好好的。”

云珊低头抿嘴一笑:“老爷,还有件事情得和老爷商量商量。”

“什么事?”方升赶紧问。

“就是吧。我弟弟最近和一个长安来的公子哥关系还挺不错,这位公子呢姓朱,据说和钱大人沾些亲,朱公子跟云琅说了件事情。云琅想来想去,就想这事情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老爷,就跟朱公子举荐了老爷。”云珊笑着慢慢引导方升。

“什么事?”果然,方升眼睛一亮搂了云珊就问。

云珊抿着嘴直笑:“老爷着什么急,听我慢慢说啊,老爷应该也知道这钱大人是什么身份吧。据说是方大学士正经的儿子,就是当年方大学士把怀孕的小妾送出去,其中一个生的就是钱大人,另一个生下了如今正被陛下重用的赵大人,不管是钱大人还是赵大人,都和如今的小方大人关系好着呢。”

“这个本老爷知道。”方升越发着急:“只这事和咱们有啥关系?”

“关系大着呢。”云珊伸着指尖在方升胸口画着圈,方升是又急又燥,一把攥住云珊的手:“宝贝,心肝,你赶紧跟老爷说说,老爷亏不了你。”

云珊这才说出些正经话来:“钱大人因早年家里困难些就进了宫,他自然没有儿孙,小方大人觉得愧对钱大人,就把家里的幼子过继给钱大人养老,说起来小方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过继的幼子也是个没福分的,有一回出去玩从树上摔下来摔傻了,到如今还没娶上媳妇呢,说起来,要是娶个农家女或者贫贱人家的姑娘倒也使得,就是钱大人不乐意,他一心想给那傻儿子娶个官宦人家出来的姑娘,最好是出身,我就想着吧,咱们家大姑娘虽然长的不咋滴,可也是真真的出身,也是个识字的,和钱大人家不是正好相配么。”

云珊这话说完,方升乐的一拍大腿:“心肝,还是你想的周全,这是好事,大好事啊,应下,赶紧叫你兄弟跟朱公子说一声,这事咱们得赶紧应下,晚了可哪里寻这样的好事去。”

“正是呢。”云珊拿手指一勾方升:“要不然我怎么给你出法子弄死…要是她在,这事肯定不成,如今也好,没了她,还不是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么。”

“好,好。”方升越发激动,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心肝,赶紧给你兄弟回个话去。”

“知道了。”云珊答应着:“这事若是成了,你得怎么谢人家。”

方升嘿嘿一笑,把云珊搂紧了:“亏不了宝贝,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记下了。”云珊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还想说什么,就听着窗户外头小意小声道:“老爷,前头又有人来祭拜太太了。”

方升答应一声出了门,云珊等方升一走,坐在床上冷笑起来:“哼,古氏,原来你好大的威风,如今又怎么着,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就是再要强又能怎么着,如今还不是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你留下的两个丫头还不得任我摆布,大姑娘我给她寻个傻子,二丫头么,我也叫她得不了好。”

小意在屋外头听着这话,身子半边都冷了,她低着头不敢言语,心底里对两个姑娘却有了几分同意,有那么一个没良心的爹,又有这么些个阴毒的姨娘,往后的日子可以说是真正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只是,小意不过是个奴才,又是分给了云珊的奴才,她又能怎么着,只能和云珊一体一心,连稍微同情些那两个姑娘都觉得做得不对。

云瑶和云珍又说了好些个悄悄话,云珍才想留云瑶在家里吃饭,就见薛满金和齐靖结伴过来,薛满金一进屋就对云珍道:“赶紧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就跟妹夫结伴去府城。”

云珍一听高兴的不得了,又是留云瑶在家吃饭,又是忙着收拾东西。

云瑶看她是真忙,就推了她的好意,只说到自家镇上的宅子里等着,等明儿一早大家一同动身。

从薛家出来,云瑶和齐靖就到自家的宅子里先歇息,齐靖把云瑶安顿好了,只说出去逛逛,云瑶也没问什么就送他出门,又嘱咐他少喝些酒早点回家。

等着齐靖走后,云瑶想着要到府城里去住以后花销肯定很大,到秋闱的时候要是齐靖真考中了举人,那说不定就得赶着动身在年前去长安城里准备明年的春闱,从真亭府到长安路可不近,这一路上花费也大。

再加上长安可是都城,那里不管是赁房子还是平常生活花费都不是个小数目,这么一算,一两年里头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

另外,齐靖不管是考中举人还是以后中了进士,都得拜见座师,还得和同窗一起游玩或者参加诗会什么的,还要去拜见朝中大人,哪一回拜见不得拿东西,拿的东西少了面上还不好看,这笔花费更大。

云瑶算来算去自己都瞪了眼,就算是齐家挺富有的,可也不过是在莲花镇这样的小地方,要真搁府城,搁长安,那还真不算什么,起码支持齐靖参加科举,拜会什么人,还有同窗联谊什么的这些钱都能把齐家耗干了。

如此,云瑶就不得不提前打算。

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云瑶也不闲着。

她临走的时候齐顾氏也给她许多钱,还有金银物品,云瑶如今能做的就是把这些金银制成累丝,赶路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拿了换钱。

她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立马就把金银收拾出来拿到厢房那小高炉旁边,快速的升了火,又把金子放进去锻烧,耐着性子把金子做成金丝。

几乎把所有的金子弄成累金,又把银子抽成银线,准备在路上走的时候做些针线活换钱。

等弄完这些,云瑶看着天渐渐擦黑,把东西收拾好放到一个匣子里,又跟张嫂说叫她准备饭菜。

云瑶自己弄了些水洗了手脸,把因为做累丝而弄的满头满脸的灰给洗掉,才要去抹些面脂,就见齐靖回来了。

齐靖沉着一张脸进门,云瑶起身问他:“怎么了,谁惹你了?”

齐靖摇头:“没谁惹着我,就是…”

话没说完,齐靖自己先停了下来:“好好收拾一下,咱们明儿必须得走。”

第七十五章 路上

“你说三姐去府城了?”

云琅面色黑沉的看着银竹:“马上就要收夏了,他们不搁家里帮忙怎么就出远门了?”

银竹鄙夷的看了云琅一眼:“有什么好帮忙的,就家里那点活还不够我们姐妹几个干的呢,再说了,就你家姐姐那小身子板,她是能割麦子还是能锄草,或者说能背麦个?”

云琅沉默不语,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不要说云瑶了,就是他一个大男人活了十几年也没有割过麦子,家里倒是也有地,只不过都租出去了,他们这一家子上至云琼下至他,不管男女都是丁点活没干过的。

“怎么也不该走啊。”云琅干笑两声:“干不了地里的活也能送个水做个饭啥的。”

“俺们家不缺做饭的。”银竹又白了云琅一眼:“你这么急赤忙慌的过来到底有啥事?”

“没,没啥事。”云琅看出银竹面色不善,赶紧摇头:“我就是想我姐了过来看看,她不在家就算了,我先回了。”

银竹送云琅出门,等云琅一走,银竹就啐了一口:“呸,信你才怪呢,还什么想你姐了,想个屁。”

云琅没走远,这话也听在耳朵里,顿时脚步一顿,满脸的阴狠怎么都藏不住。

他的右手紧握,满心都是要回去弄死银竹的想法,不过想着齐家人的战斗力,他也只能隐忍,咬牙,云瑶心中发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等他坐上高位,一定要把这些屈辱全都还回去。

离开齐家,云琅又去薛家找了一回,同样的,也没见着薛满金和云珍,他只能失望而归。

而被云琅四处寻找的云瑶和云珍姐妹俩如今正坐在去府城的牛车上。

去府城的路不近。一路走着也无聊,云珍就索性坐到云瑶车上姐妹俩一起说话。

云珍看看车外头小心赶车的齐靖,回头对云瑶一笑:“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原来还觉得这话没道理,现在看着妹夫才信了,瞧妹夫对你多好,就连赶个车都怕把你给颠着了。”

云瑶也跟着笑:“姐夫对二姐也好啊。”

说起薛满金来,云珍白嫩的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你姐夫倒是也不错。”

说到这里。云珍想起往事,不由的抱怨几句:“当初云珊想着荣华富贵给县太爷当了姨太太,她给人做小,就也想着叫别人也跟她一样当小老婆,又看我长的还不赖,********的也想给我找个老东西把我卖了换钱,我那时候是真吓着了,别的也不管不顾,看你姐夫对我也有点意思就赶紧说服娘把亲事订了下来。”

云瑶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事,做主吃惊的样子:“我怎么不记得了?云珊还真是…把当小老婆当成吃蜜了么。上瘾了。”

云珍无语苦笑半晌:“你肯定不知道的,这事都瞒着你呢,你怎么会知道,不过啊,我现在想想倒觉得挺好的,要不是云珊逼着,我又怎么会嫁给你姐夫,也没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过。”

云珍话才说完,牛车又是一颠,云瑶赶紧往后靠了靠。从一旁的小桌旁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头分了几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装了小零嘴。有瓜子,有杏仁,还有一些蜜饯和小点心,云珍拿了一颗杏仁放到嘴里嚼着,又把盒子往云珍跟前推了推:“二姐也吃些。”

“这点心真好吃。”云珍吃了一口夸了起来。

云瑶笑的很甜蜜:“这是家里五妹做的,五妹厨艺可是一绝。她做的点心好吃着呢。”

云珍听了这话,心下就很羡慕云瑶,觉得云瑶倒是个有福气的,虽然说嫁的人家一家子长的都不咋滴,可人家对她好啊,平常啥活都不叫她做,还当祖宗似的伺侯着。

再瞧瞧齐靖,云珍奇异的觉得齐靖也没有多丑了。

车子走了一天,到了一个大镇上,薛家也有行商的,对这些地方都很熟悉,薛满金一早就叫人在镇上最大的客栈订好了房间,几个人下车,就直接进了客栈后院,又在后院中寻着自己的房间。

齐靖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进屋里,才说要出去走走,给云瑶寻摸点好吃的东西,就见云瑶坐在床上笑眯眯的对他招手,齐靖赶紧过去,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云瑶,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又黑又亮,润润泽泽的闪着光。

云瑶就觉得齐靖后头要是有条尾巴的话,肯定早摇晃起来,这副样子真的是十足的忠犬样。

无疑,齐靖的动作表情很取悦了云瑶,她笑着伸手在齐靖头上摸了两下,满意手下发丝的光滑质感:“相公好乖哦。”

齐靖面色一僵,随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云瑶给萌的不要不要的,一伸手拿过一个盒子,啪的打开,一盒子的累丝就这么出现在齐靖眼前:“相公拿着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齐靖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时候弄的?”

“昨天啊。”云瑶实话实说,扳着手指一样样的算计:“咱们要到府城去住,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了,你还得拜师,还得访友,这都不是小花费,要是考中举人,往后还得到长安城里,我听人说,长安居大不易,到了那,花钱的地方更多了,咱们总不能老和爹娘要吧,我就弄了好些累丝,咱们也不一回换完,一边走一边换吧。”

齐靖低头,有些发黑的脸颊上多了几丝动容,他没有站起来,而是就着蹲着的姿势往前噌了噌,双手环住云瑶的纤腰,把头靠在云瑶腿上,口中喃喃自语:“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什么?”云瑶没听清楚。

“没什么。”齐靖一动不动就这么抱着云瑶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猛的站了起来,把盒子放进怀中,对着云瑶一笑:“娘子想吃什么,呆会儿我给你捎回来。”

“嗯,嗯。”一听吃的,云瑶两眼直放光:“什么都好,好吃的就行。”

齐靖认真的点头,转身出了屋子,云瑶见齐靖走了,就赶紧拿出针线来开始做起绣活。

她想着帕子之类的小物件卖不了什么大价钱,还是做大件的绣品赚钱,就想绣组屏风,选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云瑶认真的描画过的,她要绣的这四君子和别人绣的不一样,并不像是水墨画那样寻求意境。

云瑶一个理工女哪里知道意境是什么鬼,她也弄不出那玩意来,她不管是画画还是做绣品就两个字,写实,若是再加上两个字的话,那就是精致。

写实自然是指图案写实,就跟照片似的,不,应该说比照片更加真实。

精致呢,是指绣品的针脚做工都是精益求精,不管是针法还是别的什么,都比做了半辈子多的老绣娘还要好。

云瑶拿了好多针,每一根针上都是一个颜色的丝线,她手上不动,用精神力控制着这些针飞快的在绢布上上下运动,不一会儿,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就出现在白色的绢布上面。

接着是绿叶,还有山石水流,大约过了一个来时辰,一副寒菊图就这么完成了。

云瑶笑着看了一会儿,夸了一声:“完美。”就把寒菊图收了起来,这时候,她已经绣好湘竹图还有傲梅图,再加上这寒菊图,也就剩一幅石兰图就全部完成了。

云瑶把绣品还有针线小心收好,决定到了府城去绣庄好好打听一下,等探明白绣品的价钱再出手这四幅绣品。

“娘子。”云瑶才站起来伸伸腰,就听着齐靖的声音,紧接着,齐靖推门而入,他出去的时候是空着手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很大的木匣子,把木匣子放到桌上,对着云瑶笑着招手。

云瑶过去打开木匣子,看着里头放的满满的金元宝,虽然也挺吃惊的,可面上还是很淡定,把匣子盖好抬头一笑,就听齐靖道:“往后娘子别费神了,这些金银已经足够咱们这两年的生活了,等我科考以后,若是能中,肯定能授官,那时候咱们有了收入也能过活了,要是没考中,咱们就回乡,家里那么些地还有几个铺子也足够咱们生活了。”

“好。”云瑶答应一声,只是,她从齐靖的眼中看到了勃勃雄心,又哪里肯相信齐靖会想回乡做一辈子种地的乡民。

云瑶把匣子搬下来藏好,齐靖从怀里摸出几个纸包来一一打开,一个纸包里是半袋子的糟鸭信,另一个纸包里是大饼卷了酱牛肉,还有一个纸包里头是芸豆糕,又一个是酥饼,还有一个里头包了些小咸菜。

云瑶闻着那酱牛肉的味都已经醉了:“相公,哪来的牛肉?”

齐靖坐下来:“正好赶上一个铺子里有牛肉卖,我就买了些,你先吃着,我去前头给你弄两碗粥,再提些水来。”

云瑶捧着大饼卷肉大口吃了起来,齐靖出去一回,就弄了两大碗热粥,又提了一壶开水进门。

云瑶吃了半个饼,喝了几口粥就饱了,齐靖一直等她吃剩下自己才吃,他把剩下的半个饼还有糟鸭信之类的吃了好多,又把粥也喝了。

吃饱喝足了,齐靖泡了壶茶放到桌上,又拿了盆子弄了多半盆的水叫云瑶洗手洗脸。

第七十六章 觉察

云珊穿了一身大红衣衫坐在屋里,她一边拿了颗杏放到嘴里咬着,一边笑眯眯看着云琅。

“我已经跟朱公子说了,朱公子也往长安捎了信去,这事要是成了,咱们可真发了。”云琅一脸得意的笑容,叫他本来很俊美的一张脸显的有点扭曲。

云珊吃完杏子,拿着手帕擦着指尖:“这事你做主就成,反正古氏留下的那两个臭丫头都得不了好我才能满意,不管是嫁到哪,只要她们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哈。”云琅一笑:“那个死婆子那么欺侮咱们姐弟,我要是叫她留的兔崽子得了好,我就不姓云了。”

云珊也是得意一笑:“且等着这事成了,我再磨着老爷,叫他抬我当正房。”

说到此处,云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那个胡安忒没用了,自己都把自己给作死了,要不然,且等着他把云瑶带到长安献给贵人,咱们才是真发了呢,哼,我也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识过一些美人的,就是当初府城楼子里最有名的花魁也瞧见过,可哪一个也没云瑶长的好,这云瑶要是真到了长安,说不得这大周朝能再出一个孝慧皇后呢。”

说起这件事来,云琅也很可惜,不由的惋惜了几声:“没那个富贵命吧,咱们也别可惜了。”

“我就是抱怨几句。”云珊眼中明明灭灭,过了好长时间才淡淡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可云琅知道,云珊那份野心可没灭了。

说起来,这孝慧皇后可是一位奇人,孝慧皇后出身民间,在进献给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的时候都已经嫁过人了,只是孝慧皇后长的太好了,为人也太聪明了,在成为太宗侍妾之后就死死的抓住太宗的心思,一直到太宗登基为帝,孝慧皇后初为贵妃。没几年就封了后,又生下太宗皇帝唯一的儿子,太宗去世,她风风光光当了几十年的太后。

不说当年。就是如今人们提及孝慧皇后都是羡慕极了的,人人都羡慕她命好,以一介乡村妇人之躯,能享那半辈子的皇家富贵。

云琅想到孝慧皇后的生平,这心里也是热辣辣的。那份野心怎么都挡不住的,这要是…要是云瑶真进献给了太子,说不定,说不定云瑶也能做那富贵之极的人呢。

姐弟俩沉默了好一会儿,云珊才醒了神,咳了一声气道:“云珍这死丫头忒不识抬举了,这段时间和我离了心不说,如今这等关键的时候,她倒是躲的远,我叫她躲。等将来我得了势,看我不治她。”

云琅提起云珍也有几分恼意:“大姐别气,薛家也不过是一介商贾,看着他家生意做的好,还不是仗了大姐的势,要不是大姐是县太爷的姨太太,谁给薛家面子,等将来大姐扶正了就往外撒个话出去,叫那些豪商富贾整治薛家一回,到时候。二姐才知道该跟哪个近,哪个远。”

云珊听的直点头:“这话说的也是,且等着吧,我总能想法子教训她的。”

说到此处。云琅往前凑了凑:“大姐,古氏是怎么死的?”

云珊白了云琅一眼,冷笑一声:“还能怎么死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仗了自己力气大些就不把男人看在眼里,岂不知这天下还是男人的天下,男人想要治自家的婆娘。哪里有治不得的,老爷无非就是寻了空往古氏的饭食里下了些药,之后么…哼,她是老爷拿钉子从头上钉进去,活活钉死的。”

“滋…”云琅倒吸一口冷气:“可真狠,大姐你可得小心些。”

“我心里有数。”云珊满脸冰寒,配上她这一身红衣,更加显的她美艳动人,也是云琅在这里坐着,虽然觉得云珊挺好看的,却也没有多惊艳,这要换成方升,肯定又是心肝宝贝的叫上了。

云琅笑笑,没再提这话,思量片刻咬牙道:“大姐,弟弟我手头上有点紧,能不能…”

云珊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云琅:“拿去花用吧,这些都是我从古氏那里弄来的,不花白不花。”

云琅立马乐的就跟看着骨头的狗似的,接过银票把云珊好一通的谢,之后也顾不得喝茶聊天,直接起身告辞。

他从后院出来,过了一道垂花门从侧门出去。

云琅走的急,没有看着他过垂花门的时候从一侧树后冒出来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眼泪汪汪的看了他好几眼,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急匆匆跑了。

这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才死了娘亲的方家二娘子。

她跑回后院,钻进一个小偏院中,到了廊下,猛的推门,一进屋就看着方大娘子坐在椅子上正在拿着什么东西瞧。

方二娘子几步过去夺下来看了两眼,却是几个帐单子,她也没在意放到一边对方大娘子小声道:“姐姐,姐姐,我看着云家那个坏家伙了,他又去找五姨娘了,恐怕又跟五姨娘憋着坏水呢。”

方大娘子把帐单拿起来折好放在随身的荷包中,抬头看了方二娘子一眼:“他没看着你吧?”

“没有,没有。”方二娘子赶紧摇头。

方大娘子脸色有几分不好,惨白中透着那么一些青色,一看就是吃不好饭又休息不好把身子给弄坏了。

她捏了捏拳头,满眼的仇恨:“五姨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那兄弟更可恨,二妹,我想着咱们娘怕是给人害了。”

“什么?”方二娘子才想要尖叫,就给方大娘子捂了嘴:“小声些。”

方二娘子眨了眨眼睛,方大娘子这才松手,又拉她坐下:“娘身体好着呢,一年里头连药都没怎么吃过,饭量又大,每顿饭吃的比爹还多,怎么就突然没了。”

说到这里,方大娘子眼中的仇恨犹如实质一般,几乎想要流淌出来:“丫头跟我说娘没了我还不信,后来给娘穿装裹衣裳的时候我留意了一回,娘身上没有伤痕,原来还想着娘是暴毙而亡。可是,我看着娘的头发有些松散,就想着不能叫娘到了阎君跟前还垃里垃塌的,趁着丫头们不注意拿梳子给娘梳头。你猜我看着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方二娘子赶紧追问。

方大娘子咬着牙恨声道:“娘头顶有血迹,我摸了一下,娘头顶,头顶应该是被钉了钉子…”

“啊!”方二娘子失声叫了出来,又赶紧捂嘴。只是她捂着嘴了,可眼中的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没一会儿就把脸颊给弄湿了:“怎么会,怎么会?谁,谁这么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