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枯叶在天上打着旋,地上的沙石也被卷了起来,路上行人都避着走,就怕沙石迷了眼。

一阵阵西北风吹过,打的行人的衣裳都透了,街道两边做小买卖的冻的直打哆嗦,守着火炉怎么也不肯离的远点。

来往行人尤其是顶着风走的,开始掂算兜里有多少钱,在路边寻个或大或小的茶馆酒馆进去,或要上一杯热茶一碟子小点心,或温上些热酒要上一碟蚕豆一边吃一边取个暖,不然实在经受不起这等寒风。

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于家于三老爷的那个小院里,伍氏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看着站在屋中拜别的于龙和齐宝瓶:“老二啊,这天儿忒冷了点,你…搬去城南冷冷清清的,什么都得准备,别给冻坏了,不如在家里再住几日吧。”

外头天气是真冷,伍氏屋里倒是拢了火盆子,虽说比外头暖和,可要真说起来,这屋里也不是太过和暖的,于龙和齐宝瓶都穿了夹棉小袄和棉裤,外头又穿了灰鼠皮的坎肩,齐宝瓶下边还系了葱绿面灰鼠里子的皮裙,这才没有感觉太冷,两个人都袖着手,于龙站在地上笑道:“不用了,爷爷说了叫我今儿就走,我要再呆下去他该生气了,再者,咱们家也确实紧窄了,都挤在一处住着到底不方便,我搬出去,哥哥和嫂子住的就宽敞许多,爹娘也跟着少受些气。”

伍氏听了这话看了齐宝瓶一眼,想要说点什么,想埋怨齐宝瓶两句,可是,看着齐宝瓶那个头,那张脸庞,她是啥话都不敢说了。

这一个月里头,齐宝瓶可算是把于家这些人给折腾坏了,谁看了她心里都犯悚,尤其是伍氏。就算是再舍不得于龙,可是,也还是愿意齐宝瓶早点离开的。

齐宝瓶笑了笑,回头对丫头道:“钗儿。把东西拿过来。”

钗儿应了一声,捧了一些衣裳过来。

齐宝瓶接过来捧到伍氏跟前:“娘,这是我找了针线好的绣娘给你做的衣裳,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看娘大毛衣裳不多。在家里倒是够的,可出门会客难免就不太好看,就特意做了几件,您将就着穿,等过年的时候我再给您送几件好的。”

却看齐宝瓶手中捧着一套灰鼠皮的坎肩还有一个秋香色面的皮裙,另有一个灰鼠皮斗篷,再有就是小鹿皮的靴子并一件红狐里子枣红缎面的大氅,里头还包了一件羽缎的褂子。

这几件衣裳用料都极好的,做工也精细,上头绣的那些花儿活灵活现的。叫伍氏一眼看过去就喜欢上了。

伍氏接过衣裳笑的合不拢嘴:“这怎以好意思,这衣裳可真好看。”

齐宝瓶抿嘴轻笑:“您是我正经婆婆,我是小辈,原该孝顺您的,只是我粗手笨脚的,自来不会女红针织,也只能找人做去,您不嫌弃就好,又哪里来的好不好意思的。”

说到这里,齐宝瓶又看了于龙一眼:“我也叫人给爹做了几套衣裳。一会儿叫相公给爹送过去,还有,屋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城南的宅子也叫人都修整了。过去便能住,娘别担心,待得了空,我们再来看您。”

伍氏还能说什么,齐宝瓶把什么都弄得了才跟她说,她就是想反对也没有理由。只能叹道:“也罢,到底是家里太紧窄了,你们乐意住的宽敞原是该的,即是收拾好了那就去跟老爷子和老太太说一声再走。”

于龙赶紧答应一声,从伍氏屋里出来,于龙看着齐宝瓶笑了一声:“你个鬼精鬼精的,是不是特意给娘做那几套衣裳的?”

齐宝瓶冷笑一声:“怎么的,我孝敬你娘你还不乐意了,即如此,我就将衣裳要回来。”

“别,别。”于龙赶紧拦了宝瓶:“我也没啥别的意思,不过是开个玩笑。”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屋,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正有几个丫头下人往外头牛车上搬运呢,眼见得齐宝瓶陪嫁来的那柜子橱子好几个下人都搬不动,齐宝瓶过去把人推开,伸手就搬了出来,举着就朝外走。

于龙瞧了,少不得也搭把手,把个五斗橱搬出去装车。

于龙本是武将,虽长的文文弱弱可力气却不小,于家的人都知道于龙力气大,看着他搬东西倒不觉奇怪,可看到宝瓶搬着那比她还高的柜子,登时惊呆了一众人等,个个看一齐宝瓶都离的远远的,就怕她万一发起狂来举了柜子砸人。

把家具装了车,就剩下一些小巧的东西,齐宝瓶拍拍身上的土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歇着,于龙也趁机过来坐下。

齐宝瓶对他一笑:“我就是特意做了衣裳眼气你嫂子的。”

呃?

于龙不明白齐宝瓶为什么又谈起这个话题来,不过,却还是支愣着耳朵听着。

反正这些日子齐宝瓶对上许氏就从来没吃过亏,于龙也全当看戏了,每天看的很乐呵,这会儿齐宝瓶乐意说,他也就听一个乐子。

“你嫂子如今肚子可大着呢。”齐宝瓶想到许氏那个身材就乐的不成:“原来她多苗条一人,这几个月吃好的喝好的,又没干过活,可是把人都撑胖了,我看着如今她得有两个原来的她那么重了,就算是孩子生下来,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恢复不了原先那个样子。”

于龙想到许氏那个身材,这心里也是挺发毛的,不过他看到齐宝瓶还是凑过去笑着讨好:“娘子,你将来怀了咱们的孩子,就是长的再胖我也不嫌弃。”

“边去。”齐宝瓶把于龙的脑袋推开;“你再瞧咱娘的身材,那就是一干瘦老太太,我给娘的衣裳都是可着她的身做的,娘穿上正好,你嫂子要真没脸没皮的也不怕那衣裳老气想要穿的话,就是把衣裳撑坏了估摸着她也挤不进去。”

齐宝瓶说到这里,于龙撑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没打什么好主意。”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齐宝瓶撇了撇嘴。

等着下人们把东西都装好了,于龙和齐宝瓶去跟于老太爷和于老太太告别,到了老太爷房里,人还没进去,就听到老头中气十足的在那里喊上了:“甭进来了,收拾好了就赶紧走,省的老子看到你们气坏了身子。”

于龙也就没进屋,拉着齐宝瓶在外头嗑了个头就走。

于龙他们是走了,却没有看到屋里于老太太哭的泪人似的,一边哭一边埋怨于老太爷:“死老头子,那是我孙子,你把我孙子赶出去连见都不叫我见了,我…你要是烦我,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住着,反正我娘家兄弟还在,侄子们也不会不要我,我去了省的招你的眼。”

“你这叫什么话。”老太太这些话气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好好的你哭什么,你这一哭,我怎么叫龙哥儿进来,叫他看到你哭,还不得心里难受,反正孩子要走就叫他走的干脆些,别给他弄那些个牵肠挂肚的事。”

“你…”

气的老太太狠捶了老爷子几下:“你受不了齐氏闹腾就把龙哥儿分出去也成,可你怎么着也得给孩子个安家的钱,就这么净身出户,叫他住齐氏的房子,吃穿都是齐氏的,你叫我孙子怎么抬得起头来,我于家的孩子还没吃软饭的呢。”

“呸。”于老爷子啐了一口:“胡吣什么,啥叫吃软饭的,不会说话就别招人嫌。”

“你还是嫌我。”老太太一听又抹起泪来。

于老爷子实在是叫老伴给哭烦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咱们于家如今是败落了,早就没祖上的风光,我虽说看着闲云野鹤似的不管事,可心里又岂能没数,这些个儿孙里头我数来数去,也就龙哥儿还出息些,别的那些…不是没成算就是吃老本的,根本不足以顶门立户,我原来想着好生培养龙哥儿,哪里想到老大这糊涂东西,哎,眼错不见他竟然和丁相给勾连上了,就丁相那人品作派,早晚有一日得出事,到时候不定把咱们家牵连成什么样呢。”

说到这里,于老爷子极为后悔:“早知道如今,当初我就不该惯着老大,哎,到了今朝这种地步,我也只能把咱们家最出息的孩子给择出来,总归我看着龙哥儿的媳妇虽泼了些,可却有本事,再加上齐氏娘家兄弟也是立得住的,齐氏那些姐夫妹夫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龙哥儿就是分出去也没人敢小看他,说不得以后咱们家真要倒了血霉,还得靠龙哥儿把门户撑起来呢。”

老爷子这一番话叫老太太住了嘴,她擦了眼泪,人也精神起来:“真要照你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心呢,反正我不管怎么着,就觉得你委屈了我小孙子,这么着吧,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我私房银子却归我自已分派,我悄悄给龙哥儿送去些,怎么着也得叫他安家立户啊。”

这一回,老爷子倒是没反对,老太太见此才乐了起来:“我是不知道那么些大道理,不过,我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咱们是老了,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将来怎么着,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

老太太倒真是个豁达的性子,她这么一说,老太爷也看宽了,好些心里犯堵的事也都理顺,心情一时间也好了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出事

于龙和齐宝瓶坐上马车,临走的时候于龙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于家老宅,摆摆手:“走吧。”

齐宝瓶递给他一个手炉,两个人都穿了厚厚的衣裳,抱着手炉坐在车子里沉默,过了好半天,一阵冷风刮过,车厢厚实的木板几乎都要被吹透。

于龙咧开嘴笑了笑:“一会儿到家咱们得好生暖和暖和。”

齐宝瓶瞅他一眼:“定是要暖暖的,这几天我都快冻死了,你大伯母也真是抠门的,每天才分那么丁点碳,够做什么。”

反正于家没分家,如今管家的就是于老大的媳妇,也就是林氏的婆婆,这位于大太太是个极为苛刻的,自认为如今大伙花用的都是她的钱,因此在生活方面极其抠门,不只大厨房里的饭菜差,就是夏天用的冰,冬天用的碳各房各屋都有数的,超了这个数,对不住了,自己贴钱买去。

于龙想到他这位大伯母也实在有些无语,只是他是小辈,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只能笑笑没再说话。

于家大宅离城南可不近,于龙和齐宝瓶坐着马车走了许久,两个人感觉都快冻僵了这才到城南。

一到城南,隔着车窗往外瞧瞧,感觉和别的地方很不一样,这里的路更宽也更平整,路两边的房子盖的极为齐整,尤其是平民区这一块,家家户户的房子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为了美观,每家房前都种了些树,还专做了一个砖石垒成的花池,如今是冬天不明显,到了春天,这里头都种了各色的花卉,那当真是花香满街。

齐宝瓶也顾不得冷,将车帘掀开个缝认真的看着城南的街面。

过了两条街,又有一个巷子,终于马车停了下来。齐宝瓶倒也不用于龙去扶。自己就跳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的这座三进宅子,勾起唇角笑了笑,拉着于龙推门直入。

宅子并不大,小巧的三进宅子。可足够于龙和齐宝瓶夫妻住了,就是以后有几个孩子也完全住得开的,最关键的是,这宅子建的极为精妙,上下水通畅。又有特意按照云瑶的意思设计的茅房、洗澡间,大厨房等等。

因为各方面使用起来都方便,宅子里安排的下人就少许多,使整个宅子显的更大了。

头一进是下人房,这里住了几家下人,第二进两个小院,东边的院子就是于龙和齐宝瓶所住,西边是客房还有书房,第三进则有两个小院还有一个小巧的花园,宅子安排的很合理。显的井井有条。

齐宝瓶过了第一进,拉着于龙到第二进东院,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笑闹声。

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齐宝盒和齐宝铃正在院子里笑闹,齐宝瓶打声招呼进屋,就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

银竹和肖智,铜锁和谢定国,齐宝珠和鲁善都在,除了这六个,云瑶也坐在那里一边吃点心一边说笑。

屋子里烧了两个碳炉。炉子上放了铜质热水壶,壶里的水烧的滚开,热气升腾起来,叫整间屋子显的更加暖和。

没过一会儿齐宝瓶就热出一身汗来。她赶紧把外头的大衣裳脱了,只穿了一件葱绿的对襟小袄,下头系了嫩绿的马面裙,腰间束了杏色的汗巾子,更加显的她个子高高的,腰却很细。

于龙也把外头的大氅脱下来扔在一旁。人坐到椅子上叫丫头上茶。

“还是自己家舒服。”齐宝瓶坐下就不想动弹了,实在是屋里暖如春天,又有自家亲人陪着说笑,这样的日子当真是给千金都不换的。

于龙也点了点头:“也是,自己的宅子住着就是不一样。”

齐宝珠笑着瞅了齐宝瓶一眼:“今儿我们都给你暖屋,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吃一顿吧。”

齐宝瓶一伸手:“礼物呢?”

铜锁立马指了指放到角落处的两筐青菜:“这个可行?”

“勉为其难。”齐宝瓶挽了挽袖子:“你们且等着,今儿我给你们露一手去,咱们今儿中午吃锅子,我再整两坛好惠泉酒,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这会儿,齐宝瓶也暖和过来,也没穿褂子,直接披了大氅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就带着丫头整了两个铜质的带碳炉的小锅子。

锅子里满满的都是齐宝瓶醒的料,这锅子都是鸳鸯锅,里头的汤底也都分清汤和麻辣两种,锅子端过来,于龙已经着人摆了两个大大的圆桌,铜锅放到圆桌中间的一个铁制的托盘上,就从屋中烧的碳炉中拿了烧红的木炭放进去,也不必生火,直接就可以把汤底烧开。

另一头,丫头们将择好洗净的青菜,切成薄片的羊肉,还有炸的各色丸子,冻好的豆腐,捏的一些小巧的饺子,擀好的宽宽的面条都端了来。

钗儿亲自捧了酒壶酒杯放到桌上,又有两个粗使婆子各自抱了一坛惠泉酒放好。

齐宝瓶看东西齐备了,手一挥大声道:“赶紧吃吧,东西可不多,摸不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她这一开口,齐宝珠和鲁善这两个吃货就挽了袖子过去抢好筷子和碟子,又放好醮料开始涮锅,于龙一瞧也赶紧去备战。

云瑶闻着空气中的那股子说不出来的香味,勾起无数馋虫,也不待别人让她,亲自挽了袖子,将腕上戴的缠丝镯子摘下来放到一旁抢了齐宝盒手中的醮料就开吃了。

说实在话,齐宝瓶配的汤底味道着实的好,云瑶来长安城之后也吃了好些回锅子,尤其是去冬的时候,齐靖有时候得了闲带她出去走一走,长安城一些有名的酒楼也都吃过,那里的锅子味道是真不错,可要比起来,不及齐宝瓶弄的多矣。

齐宝珠一边吃羊肉一边赞道:“老六这手艺又长进了,配的汤料可是一绝。”

齐铜锁吃了几块肉就开始抢菜吃,放到锅里的大白菜还有冻好的豆腐多数进了她的嘴,她吃了嘴里的菜,把筷子放下指着钗儿道:“去,把你们太太配的汤料拿些来,我要带回家。”

钗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直拿眼睛去瞅齐宝瓶。

齐宝瓶挥了挥手:“去厨房拿些来,每人给带些回去。”

钗儿领命出去,果然过不多时就拿来许多配好的香料交到每个人手中,齐宝瓶吃了几块豆腐,辣的满头大汗,她还犹自不过瘾,往醮料里又添了些辣椒,等吃的眼睛都有些红了的时候,就开始和齐铜锁划起拳来。

这姐俩哪里有丁点妇人的温柔,两人都挽了袖子,把镯子也摘了放到一旁,哥俩好啊五魁首之类的嚷的惊天动地。

云瑶吃饱了也拽着坐在她身边的齐宝盒猜枚,齐宝盒精明聪慧,心眼多的身上几乎全都是孔,云瑶不只聪明,心算能力强,精神力高的更是惊人,这俩人跑一块玩倒也有些意思,云瑶也不用精神力,就拿头脑和齐宝盒比拼,倒也互有输赢。

猜了好一会儿,齐宝盒直呼痛快,口称和别人玩了没意思,还是和云瑶玩带劲。

她这么一嚷,别人倒不服劲了,肖智还有着文人的孤高,也自认为头脑还算聪明,听着齐宝盒那些话哪里肯服,立马就要和齐宝盒比上一局。

云瑶嚷着做证人,拿了一盒子棋子叫两个人猜。

这一回,竟都是齐宝盒赢的,肖智几乎输了个底掉,如此,他才算服气。

等着一伙人吃饱喝足告辞之后,齐宝瓶对着一屋子狼籍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她也顾不得收拾,带着醉意歪歪扭扭的回屋倒下,于龙也喝了不少,也醉的迷迷登登,见齐宝瓶睡了,他也跟着上床睡觉。

两口子这一觉睡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半上午才醒过来。

醒了之后,小两口携手把整个宅子逛了个遍,于龙更是兴致勃勃的试了新建的浴室,好生的洗了澡,披散着头发,只着一身单衣坐在屋里紧挨着碳炉的摇椅上,一手拿着小茶壶,一手抓起放在膝头的瓜子嗑着,这小日子真是美的呦,怕是给个神仙都不换的。

齐宝瓶到厨房整了几样菜,又弄了碧梗米粥,才端过来要和于龙吃饭,就听到钗儿在外头焦急的喊着:“老爷,太太,不好了,昨儿舅太太去买丝线,正好碰着楚王进京,楚王见着舅太太长的好,就给,就给…”

“就给怎么了?”齐宝瓶哐当一声把托盘扔在地上,也不管里头的饭菜还好不好,着急的出去拽了钗儿就问。

钗儿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就给抓到楚王府了,舅老爷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个人单枪匹马就闯了进去。”

于龙一听也坐不住了,披了大衣裳就出去:“到底怎么回事?”

钗儿顾不得抹汗,急急忙忙道:“昨儿回去的路上舅太太想起没了绣线,就要去买一些,原来七姑娘和八姑娘要跟她一起去的,可舅太太只说不必,又说她耽误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回,把七姑娘和八姑娘打发走了,她自己一人去买丝线。”

“快说。”

“后来呢?”

于龙和齐宝瓶一起催着。

“舅太太买了丝线就碰着带着侍从在街上闲逛的楚王,楚王就看了舅太太一眼就着迷了,愣是不问青红皂白把舅太太带到楚王府了,八姑娘回去等了一会儿不见舅太太回去就出去打听,正好碰着舅老爷下衙回来,这一问才知道舅太太叫楚王抓了去,俩人也急了,顾不上别的,直接就闯了进去。”钗儿一气说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第二百零五章 又见颜控

楚王是大周朝属国南楚之王。

南楚建国一百八十载,说起来,比大周朝时间还长,前朝时候,南楚就是前朝属国,到了大周朝时,南楚王见大周强盛就归属大周,可谓岁岁称臣年年纳贡。

到了本朝承平帝时,因着北梁西狄等国日渐强盛,早已不服大周管教,因此上,还算是温顺些的南楚就极得重视,每一回南楚王进长安都会得到大周君臣的热情招待,以至于使得南楚王私欲膨胀,有些认不清自个儿了。

如今楚王姓袁名淳,年已四十有余,去年楚王妃病逝,这位南楚国王就想要迎娶大周公主为妃,今年朝见就是想提这件事情的。

只是他带人到了长安,才刚在鸿胪院住下,并不曾去朝见承平帝,而是羡慕长安繁华,带着侍从闲逛一番,且想着买些长安特产,不料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云瑶从一个杂货铺子里买了东西出来。

南楚王袁淳和承平帝还有些相似,那就是极好美色,他看到云瑶丽质天成,仙姿袅袅,登时就惊艳了,几乎是一双眼睛都粘在云瑶身上。

云瑶买丝线的杂货铺子离齐家不远,她是走着过来的,外头天冷,云瑶也受不住寒气,买了丝线一手提着丝线,一手放到唇边呵气取暖,飞快的朝家里走着。

她精神力高,自然也觉出有人在看她,也并不以为意。

不管是在星际时代还是在大周朝,但凡云瑶出门都会引出不知道多少目光粘在身上。

星际时代的时候是因为别人觉得她长的太丑,而在大周朝,分明是差不多的容颜,却叫人觉得她美的不像真人,是因着太美几乎要引人围观的。

已经习惯了各种注视,云瑶还真不会把几道目光当回事,她提着丝线又走几步,却发觉这道目光分外的火热,似乎是想将她烧个洞似的。

云瑶不由回头想要看看是谁这般的无理。结果,这一瞧,就正好对上南楚王袁淳。

南楚地处南疆,其国地势险要。又处在热带,使得国中无论男女都是矮小黑瘦,就是袁淳也不例外,他长的和中土人很不一样,虽说袁淳的个子在南楚算是高的了。可比起大周朝多数男人算是矮了,一张脸又黑又瘦,且脸型极为硬朗,似是拿刀削的一般,高鼻深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的异域风情。

看到袁淳,云瑶皱了皱眉,心说这个人虽说个子太矮了些,且不如自家相公长的帅气,可要比起多数周人也算是能看的了。只是,这目光怎么这般的淫邪放肆,实在太过无礼了些。

而袁淳看到云瑶的正面,又看着美人颦眉,娇美无限,越发的看呆了。

云瑶看了一眼转头就走,袁淳就在后头跟着,跟了几步,袁淳实在忍不住过去搭话:“姑娘,这位姑娘…”

云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袁淳:“你叫我?”

这一开口。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动听悦耳,不过三个字,就重重打到袁淳心里,袁淳捂着胸口。深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又苦涩又甜蜜,还有些忐忑不安,便是双腿都在发麻。几乎走不动路。

他赶紧点头:“是,姑娘…这样大冷的天,穿的又单薄,还拿了这么重的东西,在下看的有些于心不忍。”

走近了,袁淳越看云瑶越是喜爱,心里想着若是能得此女为妃,便是公主不要也罢了,他看着云瑶这样弱质芊芊却在寒风中走动,又是一阵心疼,心说等到娶了这位姑娘,一定要好生对她,只要每日能够见到她,就是供起来也无妨。

云瑶低头看看手中提着的丝线,有几分无语:“不过是几两丝线罢了,哪里称得上重物,这位先生,无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那个,那个。”袁淳哪里舍得叫云瑶走,搓了搓手将云瑶从上打量到下:“我想请姑娘到寒舍做客,不知可否?”

要说先头云瑶没往心里去,听到最后这句话,云瑶当场就拉下脸来:“先生还请自重。”

说完,云瑶也不理会袁淳,转身就走,袁淳看着云瑶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走动,也不知道怎么的,脑补出了许多云瑶生活不好或者受虐的画面,一时没忍住,就叫侍从抢了云瑶便走。

云瑶是真没想到祸从天降,就在街上走那么几步就碰着抢人的了。

说实话,云瑶自打来了长安也不是没出过门的,平常无事的时候她也会出来买些东西,或者闲逛一下,但凡街面上的人不管男女看着她都会多看几眼,有些男人也会用痴迷的目光看着她,只是大周朝向来尚礼,长安城的男人们也自负的紧,就算是云瑶长的忒美了些,可也不过是多看几眼,并不会做出唐突佳人的事情。

因此,云瑶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强抢民女的事情,这实在是…

她这具身体并不强壮,被人拉着走了几步,使劲挣扎也挣脱不掉,就开始厉声喝斥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强抢民女,可还有王法没有?”

袁淳回头:“姑娘,并不是强抢,而是请姑娘到寒舍做客。”

云瑶一听这话气的干瞪眼:“我不乐意去,你这就是强抢,混蛋,你…”

袁淳担忧的看看云瑶:“姑娘少说几句话吧,小心寒风灌到肚子里,回头肚子难受。”

呃?

云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异域男人和她并不在一个脑回路上,说话也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不可理喻。

只是,云瑶还得把话讲清楚,她使劲喊着:“我不是什么姑娘,我已嫁为人妇,我家相公…”

未等说完,云瑶已经被人塞进暖轿中,轿子也已抬了起来,就听到袁淳在外头喊着:“你那男人该死,如此佳人不知珍惜,反倒叫你一个人在寒风中出门,这般不知道珍惜,又如何配得起姑娘这等佳人。”

尼玛,云瑶都想要破口大骂了,齐靖这是尊重她好不好,这是给她自由,齐靖要是整日把她圈在家中不叫出门,或者出门不是车子就是轿子,还前呼后拥一大帮人,就算是齐靖长的再帅气,恐怕云瑶也不会和他心意相通,深情厚爱的。

“姑娘放心,在下虽然有些唐突佳人,可在下一片好心,绝对会好生对待姑娘,不叫姑娘受一丝委屈。”袁淳还在自说自话,又引的云瑶大骂一通。

好容易进了鸿胪院,袁淳叫侍从抬了轿子进了他所住的那个极为奢华的院子,他亲自请云瑶下轿进屋。

云瑶下了轿子,看看四周就知道这是哪里,再瞧周遭那么些个长的黑乎乎的侍从围着,她是甭想跑的,无奈之下,只得进了屋,她想着进去之后和这个男人好生说说,或者趁机寻着鸿胪院的官员,叫这些官员帮忙给齐家送信怎么的。

打定了主意,云瑶进屋坐定。

她才坐下,袁淳一双眼睛几乎都要粘在云瑶身上,那样痴迷不舍的看着云瑶,几乎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放过。

“姑娘,我这里有从南疆带来的好茶,还有许多南疆特产,姑娘要不要尝尝?”袁淳一个劲的献起殷勤来,也不管云瑶答不答应,自顾自说话:“姑娘不爱这些么?那…”

袁淳搓搓手起身,想要去拉云瑶的手,可是,走到近前他又胆怯了,整个人就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云瑶傻乐,似乎就这么看着云瑶他就满足极了:“姑娘可爱珠宝?”

“阿旺,去把那箱子宝石拿来。”袁淳回头指着侍从吩咐一声。

那侍从倒也会说大周话,只是说的极为拗口,生硬生硬的说道:“王,这是进给大周皇帝陛下的…”

“拿来。”袁淳有些生气,语气也重了几分。

叫阿旺的侍从不敢不从,回头真搬了个大箱子,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各色的宝石美玉。

“姑娘看看喜不喜欢?”袁淳看着云瑶讨好的笑着:“要是不喜欢,等去了南楚还有好的。”

这时候,袁淳才想起云瑶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谁,赶紧介绍了一句:“在下南楚王袁淳,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云瑶没开口,袁淳丝毫不以为意:“姑娘定是累了,你不爱说话就不要说,听我说就成。”

云瑶这个气呦,满肚子的火没处撒,见袁淳离近了,一气之下想也不想,一巴掌就呼扇过去,她打的用力,袁淳脸上当时就起了红痕。

“放肆。”阿旺一见自家王受辱,当场就拔出刀来。

只是,他拿着刀看着云瑶那张芙蓉面,手都软了,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啊。

袁淳看到阿旺拔刀就气坏了,一脚踹过去:“退下。”

阿旺不敢不退,把刀收起来退到一旁,袁淳不关心自己的脸面如何,先就关心云瑶:“姑娘,你…你手可疼,打的那下太用力了…不,我不是受不住打的,我皮糟肉厚的多挨两下也不要紧,可姑娘细皮嫩肉的,别打的手疼了。”

说到这里,袁淳又脑补了一番,自顾自道:“姑娘喜欢打人?要真喜欢打人也好办,我南楚臣民也不老少,姑娘可以随便打,要是想打我也成,就是别拿手打了,打红了姑娘的手我会心疼,到时候我叫人弄块光滑的木板,姑娘想怎么打都成。”

他又邪笑两分:“姑娘想打哪儿也成。”

第二百零六章 救人

云瑶机灵灵打个寒战,恶寒的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

眼看袁淳又要拉她的手,她赶紧避开:“你离我远点。”

袁淳也不生气,一脸痴迷的笑道:“好,我离你远点,你别生气,我远远的看着你,咱俩说说话。”

云瑶见袁淳离的远了些,这才开口:“我不是什么姑娘,我早已嫁了人的,你即是南楚王,国中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做什么非得跟我这个妇人过不去,且我出来的时候跟家人说了的,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公婆相公肯定要寻我的,你快些放我回去吧,不然我相公要着急了。”

袁淳听了这话心情极为复杂,心里就跟打翻了调味料一般酸的、辣的、苦的、咸的…都有。

云瑶见他沉默,继续道:“我相公也不是什么没名没份的,他是今科状元郎,五品工部员外郎,简在帝心的人物,你把我掳了来,我相公必不会善罢干休,要真闹起来,大家都脸上无光,倒不如你放了我,全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云瑶见袁淳虽把她掳了来,可却没有动她分毫,且对她也极为敬重,便想劝服袁淳离她回去。

只是袁淳却没有叫她劝动分毫,他定定看着云瑶:“你这样容貌的小娘子肯定嫁的不是无名之辈,我劫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想到这些了,既然我敢劫了你来,又如何肯轻易放你回去,什么嫁不嫁人的,你们大周朝在意这些,我们南楚却不在意,我不嫌你是已婚之身,心里也真正喜欢敬重你,我愿以王妃之位迎你去南楚,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