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文理分班了嘛,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分到几班了”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学校会公布文理分科的名单,时夏没去学校,班主任打电话与家长沟通了一下。

那个时候,时夏记得她是被分到了六班,沈一城所在的班级。

那一日,时家欢也像现在这样坐在她的房间里期期艾艾的说起这件事。

“嗯,那我分到了几班?”时夏配合的问道。

“六班一城的那个班级。”

果然,没什么变化。

不知为什么,时家欢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进了一次医院,气场都变了,本来他还想循循善诱,不成想一下子就搂不住全都说了出来。

时家欢知道时夏与沈一城互相看不对眼,其实已经猜到了时夏也许会想要调班级,于是打算先时夏一步开口,“六班是整个年级最差的班级,学习氛围不好,不如”

学习氛围不好?这个借口真蹩脚,他不是不强求她学习吗?

那时候的时夏听说她与沈一城一个班时,要时家欢去学校找了校长,把她调到了别的班级。

时家欢是做生意的,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至于时家欢为什么不直接把时夏调到别的班级,而是还小心翼翼的征求她的意见,很多年以后,时夏回想,那个时候时家欢怕是还抱有了那么一些许的期望吧,也许她能与沈一城和平共处呢?

“六班就六班吧。”

时夏开了口,时家欢难免诧异。

时家欢有些忧心,他这个女儿一直很温顺,但在林韵这件事儿上,却格外的倔强。

到底是青春期的孩子,有些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就像前几天,他不过是顺路去林韵的便民超市买东西,见林韵在搬箱子,顺手帮了一把,恰巧被时夏看到两人状似亲密的模样,于是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推了林韵一把。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这个场景又被沈一城瞧见了,拉扯之间,时夏就摔倒了,头磕在了收银台的桌沿上。

时夏说是沈一城推得她,沈一城也没有解释,本来就互相看不对眼的人这梁子怕是又结大了。

时家欢心里担忧,时夏心里也忐忑,谁让她无缘无故信口开河冤枉了沈一城呢?

时家欢走后,时夏有些烦躁,下意识的往兜里去掏烟,从裤子口袋里没掏出烟,反而掏出了一管黑妞糖。

时夏看着那糖怔愣了很久,以前的她原来喜欢这种糖啊!

是啊,那时候的时夏扎马尾辫,穿校服,不去网吧,不唱k,不蹦迪,从来不说脏话,是人人都夸赞的乖乖女。

这些年,时夏画着烟熏妆,游走于各个夜场,左手香烟,右手威士忌,早已记不清十八岁的时夏是何种模样了。

时夏将手中的糖随手塞回衣兜里,走出房间去客厅里偷了时家欢两根烟,然后回了卧室。

烟雾缭绕中,时夏迷惘的吐了个烟圈,眯了眯眼睛,那个时候的时夏明明是个同陌生人说话都要脸红的乖乖女,怎么对上沈一城就变了一副模样呢?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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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家欢亲自开车将时夏送到了学校。

时夏到达学校时早自习刚刚开始,时夏先到办公室找了自己的新班主任,然后由班主任带着自己去了六班。

班主任姓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小伙子。

一中的班级分三六九等,最好的就属两个尖子班一班和二班。

既然被称作尖子班,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全年级学习最好的学生都在这两个班级里,全学校最好的老师也是服务于这两个班级的。

剩下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全然公平公正的分班,有教学经验的年长的班主任,哪个家长不想自己的孩子分到他的班级里去?

既然是有教学经验,升学率高的老师,自然也会有更多的选择权利,于是两者相加,普通班也就有了差距。

而这个大学毕业两年的小刘老师什么也没有,自然便带了这个聚集了最多差生的六班。

时夏跟在刘老师身后进了六班。

这个时间正好是早自习时间,大家正怏怏的读课文,开学的第二天要进行摸底考试,看看大家在暑假里有没有好好学习,顺便摸一摸分完班后各个班级的成绩情况。

大家玩了一个暑假,心都玩野了,突然回来学习,即便有考试逼着,但一时间还是无法全然投入,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都在打瞌睡。

小刘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时夏。

这个班级是昨天重组的,走了十几个,进来十几个,但大部分学生还是之前这个班的。

放在以前的时夏,被老师单独介绍,一定是低着头,面红耳赤的,但是现在的时夏…面无表情。

脸皮可以说是非常之厚了。

“时夏,时夏”有人激动的对她招手。

时夏看过去,这么多年了,同学的面孔早已记不太清,但是这个人她认识,是她最好的朋友加闺蜜,莫茉。

夏茉以前与时夏同在十班,同桌了一年,时夏这个人虽然性子温和,对谁都很nice,但并不是很好交心的人,与夏茉的友情,应该是因为两人每天相对十几个小时建立起来的吧!

时夏对她勾了勾唇角,闺蜜啊

“时夏,你坐那里。”班主任指着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

时夏看过去,贴紧墙壁的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

时夏很瘦,很高,有一六八,坐在后面无可厚非。

时夏抱着自己的书本往自己的位置走去,顺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又害怕看到的那张脸。

时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新同桌对时夏善意的笑了笑。

时夏多看了她一眼,凭着她仅存的些微的模糊的记忆,这个新同桌应该不是她原来班级的,她应该不认识她。

新同桌叫李莞,是原来六班的学生。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开始看书,班主任没走,在教室内来回转,敲醒了几个睡觉的,又抓了几个迟到的。

时夏看了看语文翻了翻英语,觉得看什么都无所谓,都非常陌生,她现在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考试。

锦城这个地方不大,好的高中就两所,一个一中,一个二中,一中相较于二中更高一筹,全县的高中生也基本集中于这两所学校,所以学生比较多,一个班有五六十个人。

时夏这个班一共五十八个人,按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时的成绩来排名,时夏在这个班排第三十五名,而以现在时夏的水平参加摸底考试,应该就真的摸底了。

“怎么现在才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翁嗡嗡的教室因为班主任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嘻嘻哈哈的开始笑。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早上第几个迟到的了,问题班不愧是问题班,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比别的班差。

“现在七点五十,老师,该下课了!”

属于男孩子的青凛嗓音,带着变声期后残留的些许不着痕迹的嘶哑,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落在了时夏的耳朵里。

窗外蝉声阵阵,教室里哄笑一片,连班主任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日的熏热,红了时夏的眼眶。

时夏压下自己狂跳的心,缓缓抬头。

时隔九年,时夏再一次见到了高中时候的沈一城。

白色的衬衣开了两个扣子,蓝色校服外套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书包随意的搭在肩头,衣领处还漏了一个白色的耳机线,就那么优哉游哉的从教室门口晃了进来。

十八岁的男孩子,棱角分明的脸干净清澈,是最好看的年纪。

“快回座位坐好,准备一下,下一节课马上考试了。”班主任对他挥挥手,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责难。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班主任年龄不大,与他们也没有太多代沟,一向比较和善,更何况这个人是沈一城,也就更加无可厚非了。

沈一城啊,这个人是沈一城,是一中高二级部的年级第一,也是锦城县的第一,不只是六班班主任的宝,更是整个高二除了一二班外所有老师的宝。

初中升高中,沈一城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一中,直接进入一班,成为了尖子班的一员。

待了一个星期后,沈一城就找到了校长,说一班的学习氛围太压抑,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要是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就要得抑郁症了,所以申请调换班级。

沈一城没有找班主任也没有找级部主任,直接找了校长,所以等调班的通知下来,一班的班主任和级部主任都惊呆了,沈一城就在两人的怨念中,抱着自己的课本进了六班--全年级学习氛围最轻松的班级。

一二班的老师向来比别的班老师多了一些自傲的心里,觉得自己教的学生是全学校最好的学生,也间接证明了他们的教学能力,可是沈一城成了他们的刺。

教的再好,全县第一也不在他们班里。

本来他们可以在别的老师面前肆无忌惮的吹牛,可是因为沈一城,就让他们有了忌惮。

每次考试,总有老师过来看成绩,顺便说一句,“我看看,这次一二班第一名与沈一城差多少?”

沈一城走到时夏身边时,顿了一下步子,侧眸看过去。

时夏的额头上贴着一个大头儿子的创可贴。

本来早上时家欢是要给她包个纱布的,这么点儿伤口,时夏实在是没勇气顶着纱布出门,于是贴了个创可贴。

沈一城站在那里不走了,时夏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低着头等了半天,站在桌边的两条长腿也没动,时夏终于忍不住怂了,伸手把额头上的大头儿子创可贴揭了下来。

身边人抬脚勾了一下凳子,然后坐了下来。

时夏抬头看过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一城就坐在她身边,与她隔了一个走廊。

虽然她与沈一城也算冰释前嫌了,沈一城为此还给了她一个肾,但是冰释前嫌只是她单方面的意愿,十八岁的沈一城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想到很多年以后,他会把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无私奉献给了时夏,所以这个时候的沈一城,还是那个被时夏冤枉他推了她的沈一城。

沈一城那么爱记仇,坐这么近是要闹哪样?

沈一城从头到尾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时夏,好像并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时夏用书挡着脸,他最好真的当她不存在。

摸底考试并不是很正式,不用换考场,就是在自己班级里由自己老师监考,一天之内把所有科目都考完。

第一节考语文,到底是中国汉字,再加之上学的时候时夏的语文也还不错,所以现在勉强还能应付。

第二节的数学时夏彻底歇菜。

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

时夏现在在班里排第三十五名,这场考试下来,时夏毫不怀疑她能荣登榜首,当然是从后往前数的。

虽然她现在的内心是一块老腊肉,但毕竟是十八岁的时夏,还是要面子的。

不过三十秒,时夏就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抄。

抄谁的?

隔了一个走廊的地方坐了一个全县第一。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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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城做题很快,时夏试着解两道选择题的时间,沈一城选择题已经结束,就连填空题都已经快要做完了。

而时夏这两道题并没有解出来。

当时夏瞥过去第n眼的时候,沈一城突然抬头,与时夏四目相对。

时夏心腾的跳了一下。

不是心动,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高中时候的沈一城已经长得很高,差不多一八六,腿很长,对于女孩子来说绰绰有余的桌椅对他来说就有一些施展不开。

沈一城的一条腿伸到了走廊里,微微弯曲,坐姿气场全开,相当大爷。

衬衣扣子松了两个,露了半截胸膛,配上他此时面无表情的脸,可以说是相当…具有压迫力了。

时夏这次倒是没有怂,与沈一城勇敢的对视了几秒,视线下移,淡定的瞥了一眼他的试卷,然后低头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了个bbcba。

最后一题,沈一城选了d,但想到沈一城以前几乎科科满分的历史,时夏觉得还是不要都抄的才好。

一不小心抄个全县第二,这种滋味也应该并不是太好。

这么明目张胆的抄袭,沈一城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

就在时夏再一次看过来时,沈一城淡定的抬起胳膊…

将自己的试卷捂了个严严实实。

时夏,“…”作为一个男人,沈一城真的很记仇。

时夏的数学试卷反面有大面积的空白。

沈一城的路行不通,时夏想着不如抄一抄自己新同桌李莞的试卷吧。

李莞比沈一城大方的多,摊开试卷任由时夏抄。

时夏瞅了两眼,彻底放弃。

这个李莞的成绩应该…跟她差不到哪儿去…

时夏并没有兴趣把一个已知的错误答案抄到自己的试卷上。

李莞,李莞,一听就是学霸的名字啊!

惨淡的现实告诉时夏,不要以名字取人。

还有十几分钟收卷时,教室里开始出现小幅度的骚乱。

都是从暑假里浪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城哥,城哥…”时夏右前方靠墙的男同学侧过身子,双手放在嘴巴上呈喇叭状呼喊,“答案,答案,快快…”

沈一城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将身子底下的试卷抽出来随手攥成一个团扔了过去。

时夏心心念念的带着答案的试卷就这么不被重视的被当做一团垃圾从她面前飞过,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拿到试卷,整个人眉开眼笑。

时夏看的眼皮直跳。

“干什么呢?”正低头备案的数学老师从讲台上站起来,瞪眼,“都自己写自己的,别交头接耳,暑假里不好好复习,整天搞这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有用吗?高考的时候还让你们开个座谈会讨论一下答案?”

数学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背着手开始溜达。

他看得到的地方大家奋笔疾书,他看不到的地方,大家奋力开座谈会。

数学老师转了一圈,痛心疾首,不用怀疑,这群兔崽子过了一个很嗨皮的暑假。

数学老师转着转着就走到了沈一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看他胳膊底下选择题的那张试卷,一边看一边满意的点头。

这张试卷有效的缓解了他热辣的心情。

见沈一城在睡觉,数学老师敲了敲桌面,“另一张呢?”

过了得有五六秒,沈一城才缓慢的坐直起身,余光看了一眼时夏右前方的那个男同学,然后开始慢吞吞的从桌子上翻自己的试卷。

整张桌子上除了一张试卷,连草稿纸都没有,沈一城翻了三遍,然后才抬头看向数学老师,一脸无辜,“老师,我另一张卷子呢?”

沈一城另一张卷子呢?

数学老师刚刚压下去的热辣心情再一次翻涌。

有多少年没有过想说脏话的冲动了?

你试卷呢?

你问我我问谁?

沈一城倒是很淡定,直接无视了数学老师变化莫测的脸,微微偏头,“老师麻烦让一下。”

数学老师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沈一城弯腰从桌子底下捡起一团废纸,慢斯条理的展开,按压平整,然后开口,“老师,我的卷子。”

数学老师瞄了一眼那一团废纸,气的够呛,“你,拿着试卷去讲台上坐着。”

这一天天的,就属沈一城能搞事儿。

沈一城也习惯了,平静无波的站起来,拿着卷子,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下,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笑声,跨越半个教室走上了讲台,在数学老师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笑什么?都写完了?写完了就交卷。”最可气的是那上面的答案都还是对的,他想找机会训他两句都没理由。

教室里顿时禁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