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时,莫茉终于忍不住,“时夏,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嗯?”时夏笑了,“什么事儿说的这么郑重其事,还用‘请’字?”

莫茉脸有些红,犹犹豫豫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封粉红色的信,“时夏,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沈一城吗?”

*

时夏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走到小区门口的饭馆那里,时夏步子停了一下,接着拐进了饭馆后的小巷子里。

她需要抽根烟缓缓。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昏暗的光芒只照亮了小巷子的五分之一,时夏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吃了药,打了针,嗓子还是火辣辣的,咽口唾沫都扯着耳后根疼。

时夏抽了两根烟,烟雾缭绕间,时夏想到了沈一城妈妈去世的那一天。

她在太平间外的走廊拐角处见到了莫茉。

那时候,她以为莫茉是去找她的。

现在想来真是天真,她从来没有对莫茉说过那天她在医院里。

只是那时候,沈一城刚刚亲了她,还对她说了‘再见’。

时夏整个人都是懵的,有些事情自然没有心思去探究。

现在想来,为什么从那天起,莫茉便决绝的与她断了所有的联系。

原来一切的根源是在这里。

时夏将烟蒂踩灭时,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沈一城太他妈招人了。

出了小巷子,来到林韵的超市,时夏才知道两人在医院分开后,沈一城也没回家。

还给林韵打了电话说不回来吃晚饭了。

只有时夏与林韵一起吃饭,两人都没说话,屋里很安静。

时夏嘴里嚼着饭,脑子里却不停的转着。

终于,时夏打破了寂静,“阿姨,我看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是吗?”林韵抬头对着时夏身后墙上的镜子看了两眼,摸了摸脸,“可能最近太忙了,有些低血压吧。”

时夏咬着筷子,试探的问道,“要不然去医院查查吧,有些病可大可小,还是查查放心。”

听时夏这么关心她,林韵很开心,“不用去医院,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等过两天闲下来就好了。”

第一回合,时夏败北。

沈一城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时夏在超市里做卷子,还没回家。

沈一城早上穿了白衬衣出去的,回来时白衬衣成了灰色的。

也不知道出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夏站起来,收拾书包,走到沈一城身边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离开超市回家了。

沈一城,“…”

药吃多了,怕不是脑子真吃坏了吧?

时夏在超市里等了半个晚上,就是为了见到沈一城当着他的面‘哼’一声发泄自己的不满。

莫茉说,“时夏,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沈一城吗?”

时夏说,“不好意思,莫茉,这封信我不能帮你送。”

莫茉,“为什么?”

时夏,“因为我也喜欢沈一城。”

那是她的少年啊!

一步也不能让的底线。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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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已经过去两天, 本来与家教老师约好了国庆补课, 但是因为时夏生病了便耽搁了, 直到第三天才开始上课。

发了一次烧,时夏觉得那些离自己很久远的记忆似乎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恢复,高中学习的知识好像也随着这次生病都回了来。

那些早已忘记的各种公式, 需要背诵的课文也在她脑中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老师讲课, 她竟然能听明白十之八九了, 相较于前些日子几乎听不懂的状态不知好了多少倍。

时夏找出许多年不练的小提琴试着拉了一下,竟然好像昨天还练过一般,熟练的很。

时夏有些兴奋,拨弄了几下古筝,找出画本随手画了几笔, 果真, 手感竟然都在。

这算因病得福?

放假期间, 时家欢回来过一次,给时夏带了好些东西,但只住了一晚上就又走了。

虽然来去匆匆, 但时家欢说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了。

这两天一直是沈一城陪时夏去打针, 打完针后,沈一城就不见了人影,然后一出去就是晚上才回来。

时夏每天都沉浸在痛苦的学习当中, 而沈一城则一天到晚的见不着人影, 玩的不亦乐乎。

时夏越想越嫉妒, 偷偷把沈一城空白的英语作业拿出来,替他做了一份卷子。

正当时夏奋笔疾书时,有人敲了敲桌面,时夏抬头,“你买什么?”

林韵去了沈一城的外公家,超市里帮忙的阿姨正在仓库里搬东西,时夏便帮忙在前面看门。

“沈一城在吗?”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西装笔挺,像在写字楼里办公的白领。

时夏,“他不在,出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你要是找他,可以打他电话问一下。”

男人环顾了一下超市,转身出了去,来到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车前弯身跟后座上的人说了几句话。

从时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从半露的车窗内看到是一个男人,却看不太清样子。

车一直没走,似乎是在等。

十月的天还很长,车子在那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直至天黑下来。

沈一城从出租车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

车的后门打开,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身铁灰色的西装,头发梳的很整齐,看起来很儒雅。

沈一城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他,没说话。

沈南平走过去,在沈一城面前停下。

他虽然不矮,但相较于一八六的沈一城,到底还是矮了些,需要微微仰头才能与沈一城对视。

沈南平打量了一番沈一城,开口,“瘦了些。”

沈一城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事说事儿,别来虚的。”

沈南平似是习惯了沈一城的态度,“听说前两天,你去老杨的医院闹了一场。”

沈南平的话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表明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闹一场?”沈一城冷笑一声,“这就要看大家对‘闹’是怎么定义的了,在你那里是闹,在我这里,要是闹起来,就不是现在这种结果了。”

沈南平皱了眉,“你这个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一城烦了,“你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走了。”

沈一城方迈步,沈南平又开口了,“你是不是早恋了?”带着小姑娘去医院闹一场,这不像是沈一城的风格,除非,那个小姑娘对他很重要。

沈一城的步子又停了下来,眸子微微眯起看着他,“你不会无聊到大老远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吧?”

“作为爸爸我只是关心你,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不要分心。”

“这些话留着去关心你那个便宜儿子吧,不用拿来教训我。”

沈南平脸色有些难看,顿了一下,尽量平心静气,“一城,我只是来关心你,你不用这么大的敌意。”

沈一城淡淡的睨着他,反问,“我有敌意吗?”

沈南平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爸爸不是反对你做什么,只是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到你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你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比这里精彩的多”

“外面的世界精彩的多?”沈一城打断他,冷笑了一声,“这个不用我考上大学,我现在就知道,爸爸你就是一个特别好的榜样,外面的世界确实精彩。”

沈南平被沈一城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沈一城的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抬步就走。

沈南平还是不死心,在他身后又开口,“一城,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已经可以做到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内心还毫无波澜,我要是还没成年,你觉得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对这个儿子,沈南平向来没办法,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总是被他几句话便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不怕我对那女孩子做出什么,听说她爸爸有些生意需要跟政府打交道。”

沈一城倏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沈南平,眼睛里的冷意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向沈南平。

沈南平心里不由一凛,沈一城的这个眼神与当日他和林韵离婚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沈南平,你可以试试。”沈一城语速缓慢,但语气却冷得像是冰渣子。

“要不然,你跟我去a市,我给你找了一家很好的私立高中,以你的成绩,到时候全国的学校任你挑选。”早恋不早恋的,沈南平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十七八岁的孩子,谈恋爱实属正常,要沈一城跟他回a市才是他来的真正意图。

沈一城微微垂眸,脸上面无表情,下一秒,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沈南平觉得哪里不对,“你给谁打电话?”

沈一城语气平平,“给爷爷打电话,告知他一声,我明天去派出所把姓改了。”

沈南平一把将沈一城手里的手机抢了过去,急声斥责,“你想气死你爷爷?”

沈一城抬了抬眼皮,“沈南平,别逼我,也别要挟我,对付你,我办法多的是。”

沈南平气结,沈一城从小就不受约束,可他偏偏是老爷子心里的宝,沈家就他这么一个命根子,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老爷子都会想办法给他摘来。

因为跟林韵离婚,沈一城选择与林韵离开,老爷子小一年没跟他说话,最近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才开始有所缓和。

沈一城说的对,他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他这个儿子,性子里的狠厉随了上过战场的老爷子,他这个当爸爸的倒是没他这点儿魄力。

这也是老爷子格外喜欢沈一城的原因。

*

时夏从超市里能看得到沈一城与那个人在交谈,却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

沈一城走进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身上的寒意太过于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时夏还未开口,超市里突然窜进一个人来,“城哥,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找你打篮球都找不到人。”

盛托李大汗淋漓,用球服抹脸上的汗水,“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爸了。”

沈一城没说话,走到内间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盛托李倚在门框上啧啧,“你说你爸都这么大的官了,还有空回来看你,对你也算有心了。”

沈一城一个眼神过去,盛托李在自己嘴边拉了个拉锁。

盛托李转身间,突然发现了坐在收银台后的时夏,彻底惊吓住了,“时夏,你怎么在这儿?”

时夏,“…”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真的就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吗?

盛托李看了看沈一城,又看了看时夏,觉得自己搞到真的了。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奸情。

盛托李邀沈一城去球场打球,沈一城拒绝了。

盛托李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也就没强求,随手拿了一个苹果咬着走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屋内就剩下时夏与沈一城两人,时夏见沈一城情绪不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沈一城先开了口,“你不好奇?”

正常人或许都会有这份好奇心吧!

时夏思索了一番,偏头看他,“我是说‘我好奇’你会开心一点儿,还是说‘不好奇’你会开心一点儿?”

沈一城,“…”

时夏,你莫不是个智障?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狗血,但是只有逆境才能造就人才。”她对沈一城家不是太了解,但是也听小区里的人茶余饭后说过几句。

沈一城的爸爸以前在县政府工作,后来调到市里去了,官职还不小。

至于他与林韵之间,应该就是抛弃糟糠,见异思迁的戏码了。

时夏从裤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一根递到沈一城面前,“有人说,人的心里觉得苦的时候,吃点儿甜的,便不觉得苦了。”

沈一城看着那根他给她的棒棒糖,脸上表情复杂难言。

时夏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沈一城接糖,于是剥了糖纸踮起脚尖硬塞进了沈一城的口中。

沈一城含着糖,两人互相对视了大约半分钟,时夏终于忍不住开口,“沈一城,你刚才就没有一种一盆鸡汤铺天盖地浇到你头上的感觉?”

沈一城,“…”

气氛貌似有些尴尬。

时夏摸摸鼻尖,转头看向超市外。

这个时间正好是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时间,很多孩子在外面玩闹。

现在孩子们流行玩滑板,小区内的孩子几乎每人人手一个。

这些孩子可厉害了,一个个玩滑板玩的可溜了,正着玩,反着玩,蹲着玩,上台阶,下斜坡…

时夏一脸歆羡。

正好楼下王奶奶家的小孙女也在玩,时夏忍不住了,“丽丽,让姐姐玩会儿。”

要知道她上学时就挺想玩滑板的,但是奈何没有运动细胞,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沈一城见时夏信心满满的样子,以为她会玩,也就没管她,靠在超市门口看着。

四个轮的滑板,需要站上去,然后依靠腿和腰的扭动来保持平衡。

时夏扶着丽丽的手站上去,丽丽牵着她,“姐姐,你需要扭,对,动起来,让滑板往前走,你才能平衡。”

“但是你也不用扭得像是蹦迪一样”

时夏,“…”

时夏渐渐掌握了动作要领,“丽丽,你松手,我自己试试。”

“那你小心点儿,姐姐。”

丽丽一松手,还不等时夏反应过来,脚下的滑板便歪歪扭扭的冲了出去。

“啊…”

沈一城察觉不好时,一个步子下来,刚伸了个手,那人已经扑通一声,一个狗啃泥摔在了自己脚边。

沈一城的手还伸在半空中…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时夏趴在地上,懊恼的闭闭眼睛。

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