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林晚声音有些沙哑,哑着的声音带了抽泣声,最后她哭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纪奕手背上,在林晚未察觉的地方,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缓缓抬起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珠,说话时像是用尽了力气,不再是惯有的低沉,而轻飘飘的,“我会当真的。”

“纪…”

林晚回握住他的手,纪奕艰难地拉起一个弧度,“别哭了,你哭我更疼。”

林晚哽咽着声音想说话,纪奕却再次合上了眼。

32.032:套路入心

J市J大附属医院, B4-8病房里,简单明了摆设的病房里, 三两个人围在床边,床上的男人头上手上被圈了纱布,从纱窗印进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 使那清冷无血色的脸庞增添了些许红润。

纪奕后脑勺没什么大碍, 只是手臂滚下时被碎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需要缝针,其余地方都没事。

林晚不放心,再三要求做反复检查, 纪爸爸理解她的心情,等林晚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 才细细道来纪奕的详细情况。

季婷婷给林晚买饭回来,一同劝说,“对啊林晚,纪叔叔都说了纪学长没事你就放心吧,难道你不相信纪叔叔的医术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晚说,“可是纪奕怎么这么久还没醒来啊, 麻醉效果也过了。”

陈野送走纪爸爸, 回头看了眼老实躺在床上的男人, “应该是太累了吧。前段时间他没日没夜的工作, 我还以为他疯了呢, 现在能休息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林晚握住重点, “他一直在工作?”

陈野点点头, “你不知道?当时我还好奇呢你在家他为什么还要住在值班室, 该不会你搬出来后他就没回过家吧。”

林晚听了下巴微不可见的紧了紧,眼底充满了震惊。她是不知道她搬出来后纪奕居然在医院值班室睡的,那段时间管梦晴忙着考试在学校住了几天,他大概是不喜欢一个人守着大房子吧。

就在林晚怔楞在那时,身后飘飘然落入一道微弱的声音:“林晚。”

林晚回头就看见躺在床上的纪奕不知何时睁着眼看她,苍白的双唇轻轻蠕动唤着她的名字。

陈野对上纪奕微黯的眸子,连忙把手中的检查报告放在桌上拉着季婷婷以光速离开了房间。

林晚也没管两人去哪,冲到床边询问他的身体感觉如何。

纪奕干涸的唇牵起一抹笑,“我没事,别紧张。”

林晚上下审视他,“真的没事吗?你有事可别瞒着我。”

“林晚。”纪奕收起笑容,语气有些肃穆,“你在学校学的护理知识全忘了?我教你的全还我了?”

林晚有些懵,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不是在说他的病情吗?

纪奕也不忍心说她,软了软声音,“凭你的能力,判断患者是否真的有大事不是难事。”

林晚小声嘀咕,“因为对方是你啊,我才会乱了阵脚。”

纪奕明知故问,“为什么换做是我就乱了阵脚?”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不一般的存在啊…”

“什么?”

林晚摇摇头,转移话题:“二师兄说你伤势很严重,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林晚说的比较委婉,当时送往医院的途中,陈野说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老纪因为长时间压抑着自己,又没有女朋友来好好照顾他,所以这次的创伤对他来说有可能会成为智障。”

林晚当然不敢把‘智障’二字放在纪奕身上,虽然她现在很想把陈野抓起来吊着打…

纪奕听了不怒反笑,苍白的面孔上笑意流转,“他的话你也信啊。”

林晚:“…以后不会信了。”

林晚放在床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想起早上陈野一本正经、一脸沉痛地告诉他纪奕的严重情况,林晚已经在心里扎他好几针了。

忽的,手背上盖下了一阵温热,林晚随之望去,撞见了他沉静的目光,如夜里的幽湖般深邃,眼底跃动着的情绪格外的明显,纵使林晚想不知道也难。

林晚怕纪奕躺着难受,便扶着他靠在床头坐起来,然后给他倒了杯温水润喉,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的纪奕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等林晚重新走回床边,把装有水的水杯塞他手里,收手时手腕再次被握住,纪奕灼灼地望住她,开口时声音柔和了几分,像融化的巧克力一般,“林晚,我跟李月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晚挣脱的动作顿了顿,“我想的什么样?”

纪奕几不可闻的叹口气,“预期外派是一周,但是实在太想你了就把任务提前都完成了连夜赶回来,怕回家会吵到你所以先回医院进行交接工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月薇会出现在院子,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林晚问:“那你为什么会在那。”

纪奕看她,“我在等你。你每天都会经过那条路。”

趁纪奕松了手劲,林晚将手抽离出来,“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害我们白白冷战这么久。”

“你没有给我机会。”纪奕突然黯下神色,还带了些幽怨,“那天我想解释,你却说从来没喜欢过我,林晚,这句话很伤人。”

林晚被他这么盯着有些无处遁形,把头埋的低低地,“那是我口无遮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生气就喜欢说气话,为什么每次你都能让着我,那次就不能了呢?”

“不能。”纪奕清冷应声,“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对不起…”

“嗯?”

“我为我的口无遮拦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耳畔传来纪奕低沉的笑声,林晚抬眸望去,便看见他徐徐抬起的双臂,唇畔含笑的对她启唇,“抱。”

林晚一下没缓过神来,怔在那没有动作。纪奕也不急,再次道,“误会解开了,不打算抱抱我?”

林晚与他对视而笑,而后扑进了纪奕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以后我出事了你不要来救我,要先保护我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

林晚瞪他,“那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昏迷的时候你好像说什么都答应我的。”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林晚寻思了下,点头,“嗯。”

纪奕低头,额心与她相抵,说话时鼻尖蹭了蹭她的,“我们在一起吧,嗯?”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吧。

这句话如一道魔咒般萦绕在林晚脑海挥之不去,她看着他如黑曜石般的瞳孔,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大海,但现在,他眼里只有她,林晚看着他眼睛倒映的自己,那个‘好’字即将破喉而出,房门就被暴力的推开了。

“表哥你怎么样了,你不要让我这个黑发人送白发…人啊…不好意思请问你们知道纪奕在哪个房间吗?不好意思我走错了,你们继续,继续…”

在床上相拥且以如此暧//昧的两人见到管梦晴,林晚顷刻间推开纪奕跳离床边一米远。

相比之下纪奕较为淡定,微靠在床头冷幽幽地瞥了眼正在准备悄悄溜走的管梦晴。

“你来干嘛?”

管梦晴趴在门前,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敢透过指缝去看纪奕那张臭的不行的脸。

她敢断定,他们刚才那样的姿势,那样的气氛,结合纪奕现在的表情,她一定是坏事了,如果现在不小心说错一句话,管梦晴将…被大卸八块。

林晚给管梦晴倒了杯水,敛下情绪让她过去,管梦晴狗腿的奔过去,跟在林晚身后才敢说话,“我来看看你啊,婶婶没空过来。”

纪奕把视线落在管梦晴放在柜子上的花,“来看我,带个花圈?”

管梦晴干笑,“呵,呵呵,花店阿姨说没有花束了,我赶时间就…反正心意到了就好了嘛,别计较别计较嘿嘿嘿。”

纪奕也没打算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想暗示管梦晴赶紧离开,但对方压根没领会他的意思,反之跟林晚询问事发的状况,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的,全然忽略了还在病床上哑口无言的男人。

-

纪奕当天晚上便要求出院,林晚不肯,说是要多观察两天。

纪奕觉得他是医生更了解自己的状况,不愿意在医院给同事添麻烦,回家静养几天就好,加上纪爸爸助阵,林晚才不得不去办理出院手续。

当天晚上回了家,林晚和管梦晴搀扶着纪奕上楼,纪奕忽然停住脚,管梦晴问他干嘛,他不温不火的表示,“我是手受伤了,不是残疾了,不用两个人都扶着我。”

然后及时补充,“林晚一个人扶我上去就好,管梦晴你去做饭。”

管梦晴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

纪奕眯了眯眼,“不然呢?”

临走前,纪奕洋装吩咐管梦晴怎么做菜,威胁意味十足地在她耳边:“别上来打扰我,不然你睡学校去。”

管梦晴:“…”

请关爱单身狗好吗???

林晚把纪奕扶回房间,让他在床边坐着,她把敞开的窗户关了,然后把被子弄好后问他,“累了吗?”

纪奕抓住了她忙碌的手,“不累,你先休息会。”

“我没事。”林晚咧嘴笑了笑,笑容牵起了唇边隐隐陷下的窝,“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帮小晴做饭,做好了叫你。”

纪奕丝毫不松手劲,说了句不着话题的话,“我要洗澡。”

“啊?”

纪奕动了动受伤的右手,“问你,受伤的手不能碰水,碰了水会怎么样?”

林晚想了想,“感染,发炎啊。”

纪奕颇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帮我放洗澡水吧。”

林晚默了几秒,然后用看透真相的眼神觑他,“你怎么不让我顺便帮你把澡洗了呢?”

纪奕笑意更深,抓着她的手稍加用力,让她靠近自己几分,“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话,我也不介意。”

33.033:绵长的夜

房内气氛宁静了半响, 林晚眼睛四处闪躲, 故意不去看纪奕那灼人的视线,他握着她的手像是带了电流, 伴随着他低哑的声音传到林晚身上, 使她浑身细胞都僵住。

过去约莫五分钟, 林晚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先做妥协,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放水,你先松手。”

纪奕这才肯松了松手劲,林晚耸拉着脑袋进浴室给他放洗澡水,试好水温才开始放水,她蹲在浴缸旁盯着那垂直而下的水柱,水柱落入浴缸, 与那平静的水面碰撞漾起了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她看着水面的波纹一时出了神, 就连水放到标准线也都没发现, 从一开始就站在门口看她的男人适时出声,声色低沉:“考虑的怎么样?”

林晚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的立刻起身,不小心踩到脚边的瓶子, 一下没站稳往前扑去。

纪奕握住了她慌乱的手臂,一阵晕眩过后,她被他抵在墙边,两人身体相贴, 纪奕将她手按在墙上, 再次开口时, 声音沾染了几分凉意,“林晚你能不能看着点路,怎么走到哪都能摔跤。”

林晚动了动被他按住的手,说话底气有些不足,“这是个意外。”

耳畔落入一道轻飘飘地笑声,笑声里的嘲笑意味很重,林晚抬起头直视纪奕,硬着脖子说他,“那是因为你吓我我才会差点摔跤的。”

林晚想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出来,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不管她费多大劲对方还是纹丝不动,林晚在不留意间加重了力道,发觉纪奕眉头正紧紧蹙起,她以为她牵扯到他另一只手的伤口了,当即不敢再乱动。

纪奕朝她靠近几分,声音低浅,“林晚,做人要言而有信。”

林晚不明的眨眨眼,他在说什么?

纪奕也不着急,语速放慢徐徐道来,“我昏迷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还记得?”

林晚:“…不记得了。”

纪奕右手抬起,两指捏住她下颚,拇指在下巴轻轻摩挲着,“你说,只要我醒过来什么都答应了。”

林晚:“…”

纪奕忽略她脸上的囧意,继续:“你还说,如果我不在你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

她好像是有这么说过,可是…

林晚募得想起了什么,瞪圆了眼睛望他,“你不是晕倒了吗,怎么会知道…纪奕你个骗子!你当时是装的是不是,你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纪奕被她大幅度的动作碰到右手伤口,吃痛的闷哼了下,在林晚没发现时笑说,“一开始听见你在喊我,我就醒了。但是后面是真的晕过去了。看来你是把老师教你的全还回去了,紧急时候也不会进行检查。”

“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林晚小声嘀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林晚。”

林晚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要考虑一下,你先洗澡,我在外面等你。”

“…好”

-

等纪奕洗完澡出来,他以为林晚会像以前一样选择逃避,意料之外的,他从浴室出来,居然看见站在阳台护栏前的一抹娇小身影。

屋内没有开灯,只留了两盏橘色床头灯,户外的月光倾泻在林晚头顶之上,将她的身影拉长印在身后的大床上。

在黑暗里,她单薄的背影令人产生保护欲,纪奕信步过去,站立在她身后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