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太子宠妾的她,还能这样谨慎本分, 倒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沉稳。安贵妃慢慢的切着茶,悠然的同太子妃闲话家常。时不时提上两句阿娆, 太子妃的神色倒也平和。

“阿娆是个有福气的,人也勤谨。”姜妙故意对安贵妃笑道:“我只盼着她早些为太子开枝散叶, 也不枉太子疼她一回。”

安贵妃也笑着附和一声,等到姜妙知道阿娆已经有孕时,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太子妃入宫三年无所出, 阿娆这才在太子身边多久,就已经有了身孕——被人们嘲笑可怜的便是太子妃了。

如果阿娆顺利生下太子长子,那么东宫独大的就是阿娆了。太子妃不可能无动于衷,或许会再抬一个人跟阿娆抗衡——容貌上很难找到比肩阿娆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联手长公主再选一位太子嫔。

王皇后已经失败了一次,便是皇上点头,静安长公主也不答应。安贵妃在心中暗暗谋划着,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

安贵妃正在思索中,目光落到站在太子妃的阿娆身上,发现她正皱着眉,显然不大舒服的模样。

还没等她开口,便见阿娆用帕子捂住了嘴,就往殿外走去。

姜妙知道阿娆这几日害喜反应越来越明显,心中焦急,却不好自己起身,忙给珊瑚使了个眼色,珊瑚会意的追了出去。

等到阿娆回来时,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脸色有些发白。她轻声道:“妾身失礼了。许是这几日脾胃不舒服,方才忽然觉得恶心。”

安贵妃适时的开口道:“柔选侍的月事可还准?本宫瞧着,这倒像是害喜的反应。”

她虽是对着阿娆说的,目光却往姜妙身上飘去。只见姜妙先是一愣,忙道:“贵妃娘娘说的是,请太医来东宫。”

阿娆有些手足无措的被人拉着坐在软榻上,神色间有几分欣喜亦是有几分慌张。

安贵妃没有走,细问起阿娆这几日的状态。等到太医来之前,已经几乎确定了,太医不过是确认阿娆有喜的消息。

太子将有子嗣,打破了暗中流传的太子可能不育的流言。

只怕皇上也要担心起来了。

安贵妃道了喜后款款起身回宫,她要好好利用这件事。

她才离开,姜妙忙督促着阿娆换了件衣裳,陪着阿娆用了些清淡的午膳后,让她去自己床上歇会儿。“你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来送礼探听消息的也不少。”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哪怕不是嫡子,也是极为重视的。

阿娆依言脱了外裳,仅着里衣躺在了太子妃的大床上。她从温暖的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声道:“娘娘,您在哪儿休息?”

两人先前在侯府时也曾一起住过,姜妙怕阿娆不安,索性自己也躺下了。

好像又回到了她被娘娘救回来的时候,她从噩梦中惊醒时,有娘娘安慰她。阿娆闭了一会儿眼睛又悄悄睁开,只见太子妃也正看着她。

“睡不惯?”姜妙低声道。

帐子被放了下来,外头的宫女们也都悄无声息,房中显得格外安静。

“妾身还不太困。”阿娆同样小声回道,仿佛有种说悄悄话的错觉。

姜妙转过身,支起半边的身子,轻笑道:“那咱们说会儿话。”

“阿娆,我娘为难了你罢?”姜妙见阿娆想解释,摆了摆手,道:“我娘不会有意害你,但我也知道,她会为了我敲打你。你放心,我会把原委跟她说清楚。”

阿娆想说她真的不怪陈氏,当初没有陈氏的默许,她又怎么能被娘娘护着?逃开了姜知瑞的魔爪?

“阿娆,如今你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断不能像先前一样。”借此机会,姜妙干脆把话都说清楚。“我知道你知恩图报,之前涉险也都是为了我,可对于太子和了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阿娆心中忐忑起来,果然娘娘都看在眼中。

“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心中另有他人。我迟早要离开宫中,在宫中要跟太子过一辈子的是你。”姜妙语气轻轻的,如同羽毛拂过。“以你的聪慧,能在宫中过得很好。眼下你只是身份差些,这件事我和太子来想办法。”

太子妃还在行宫时就把自己的好友引见给她,如今又想着帮她抬高身份,阿娆眸中闪过水光。太子妃已经坦诚相对,她不想娘娘为她费心筹谋,也没道理再瞒着自己的秘密。

阿娆摇了摇头,笑容中倒有几分释然。“娘娘,我先前一直都瞒着您。我并不是在天灾中流离失所的孤女,也不是楚王府的丫鬟。我原来的名字叫慕明珠,是云南王的女儿。”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太子妃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姜妙曾猜过阿娆出身不凡,却断没想到她竟是那位有名的明珠郡主。虽说明珠郡主没在京中露过面,却是极为有名。所以那两次阿娆才能发现不对,所以阿娆要躲着藩王的家眷……

能告诉太子的,阿娆也如数告诉了太子妃。她只想告诉娘娘,份位什么的,她完全不在乎,请娘娘不必费心。

姜妙充满了心疼,被云南王捧在手心娇宠着长大的小郡主,经历这这么多的苦难,眼神却依旧清澈如此。“阿娆,你准备一辈子都要瞒下去么?”

阿娆清浅一笑,神色却很坚定的点点头。“娘娘,失踪数年的云南王郡主成了太子的妾室,这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最疼她父亲、最爱她的男人——云南王和太子,她甘愿放弃郡主的身份。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太子妃道:“娘娘,您一定也能体谅我的心情罢!”

姜妙叹了口气,伸手拂过阿娆的长发。

“傻孩子,只是苦了你。”

阿娆笑得满足,她声音轻快的道:“有您和太子宠着,我还怕谁不成?”

***

太子选侍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时,正值皇上寿宴前,藩王家眷们都在京中。皇上为了表示对太子的重视,赏赐了不少东西。王皇后、安贵妃都有表示,后宫的妃嫔们、藩王的家眷,来东宫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为了让阿娆清静,姜妙干脆大多数都推说阿娆害喜严重不舒服,尤其是云南王、楚王家眷,姜妙全都给挡了回去。只有少数她觉得以后能对阿娆有帮助的人,才让阿娆见了。

连续几日东宫都门庭若市,阿娆得以在宜芝院中偷闲,太子更是把大半的公务都搬了回来。

这日用过午膳,见阿娆已经睡下,周承庭带着人回了清泰殿。

“殿下,云南王府大郡王慕柯明的人在查那日假扮兰月郡主的人。”纪北南前来回话,“属下从云南来的人中探听到消息,那两只鹰只听大郡王和兰月郡主的话,似是通过特质的哨子发出指令。”

既是兰月郡主有,明珠郡主应该也有。纪北南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太子的意思。

“引导他们往慕柯容身上查。”周承庭道:“寿宴之后他们会陆续离京,先敷衍几日。”

纪北南应了下来。

“殿下,属下查过了,就在山体崩塌的前一日,演武场的□□丢失了些许。李东带回来的纸壳,也能跟演武场丢失的□□对上。”他递上了一封信笺,道:“属下找了火器营的兄弟帮忙推算过,那些□□不足以炸得山体崩塌,却未尝不是诱因。”

如果本就具备山体崩塌的条件,有人在山上炸石块,无疑是加速了崩塌——

若再迟一些,于大雨滂沱无人经过时崩塌,便不会出现死伤!

周承庭漆黑如墨的眸子愈发深不见底,寒声道:“查周承珏、周承庭身边的人。”

“是。”纪北南忙道。

“到底是谁把证据送到了李东面前,可曾查到些蛛丝马迹?”既是已经查证了□□,周承庭愈发确信自己能找到阿娆是有人帮忙。“咱们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阿娆在云南地界出事,她奶娘尚且能帮她隐瞒身份逃脱——同样的,在西北战场上,陈清随、姜知越、秦铮等人同样尸首都已面目全非,会不会他们之中有人活了下来?

阿妙也说过,她在猎场边上见过一个很像秦铮的人。

周承庭心中愈发确认此事,却怕让姜妙难过,不敢给她希望。

纪北南思索了片刻,迟疑着道:“殿下,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证据丢给李东,应该已经说明,他对东宫护卫极为了解。”

听了他的话,周承庭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李东是在秦铮等人离开前就跟在他身边的人,那日在场的另外几个人,是两年前成为东宫护卫的。

送证据的人,只敢确认李东是他的亲信!

想到这儿,周承庭心中亦是有些激动。他定了定神,对纪北南道:“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如果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论,太子知不知道,太子妃和阿娆已经“睡”过了→_→

☆、第 76 章

陈氏早在得到女儿派人送信请她入宫之前, 就已经在准备入宫事宜。

这件事是她做得莽撞, 险些酿成大祸。陈氏心中除却愧疚外,还有对女儿姜妙的担心。阿娆在侯府的短短时日,太子竟夜夜微服去探望, 哪怕阿娆已经睡下了,太子也不叫醒她,只默默看一会儿就走。

传言果然不假, 太子对这妾室格外上心——相应的,因为自己的过失险些害了太子血脉,太子会不会因此迁怒姜妙?

故此陈氏这些日子都是忐忑的。

等她到了宫中时,正赶上一波前来道贺的人。从姜妙面上她瞧不出异色来, 只见姜妙眉角眼梢都带着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举手投足间透着太子妃的尊贵气派,陈氏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自己的阿妙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可她心中的苦涩, 又有谁知道呢?她要把丈夫妾室有孕,当成自己有孕一样高兴。对于性子直爽的她来说, 一定很难受罢?

陈氏一面接受着众人的恭维道喜, 暗中却在心疼女儿。

好容易等到这些人离开,姜妙给珊瑚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人都下去,她有话单独说。

姜妙请陈氏在主位坐好,见人都离开后,才轻声道:“娘, 女儿有话对您说。”说着她撩起了裙摆,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陈氏见姜妙如此郑重,心不由一沉。

“阿妙,到底出什么事了?”陈氏忙追问。太子和阿妙自幼感情都不错,待她像妹妹一样,在她们母女最艰难的时候,更是顶着压力求娶阿妙为太子妃。就算自己做错了事,总不至于迁怒阿妙罢?

姜妙知道母亲误会了,忙解释道:“娘,这事跟阿娆无关,是女儿和太子殿下的事。”

听了她的话,陈氏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可她却更糊涂了。

“娘,女儿和殿下并不是真的夫妻。””

陈氏闻言,不敢置信的重复道:“阿妙,你、你说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是假夫妻,这若是被人发现就是欺君之罪!陈氏只感觉一阵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太子不喜欢阿妙么?

所以阿妙入宫三年都没有身孕,怪不得她请了名医帮阿妙看,却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一时间陈氏脑中乱成一团,满目震惊的看着姜妙。

姜妙抬起头微微一笑,望着陈氏,眸中闪着水光,声音虽轻却坚定的道:“女儿喜欢的是秦铮,这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太子殿下为了成全女儿,提出假意娶女儿为妻。等到太子登基后,就会放女儿离开。”

陈氏愕然,彻底愣住了。

她知道女儿不喜针线女红,素日里常跟着哥哥舞刀弄枪,故此跟常来往的太子、秦铮关系都不错。她忽然想起来,在传来儿子姜知瑞和哥哥陈清随的噩耗时,姜妙整个人都像丢了魂儿一般,镇日里浑浑噩噩。

原来,深埋在姜妙心底,从未敢说出口的悲伤,还有姜妙的心上人,秦铮!

“娘,女儿真的喜欢秦铮。”姜妙定定的看着陈氏,凤眸中沁满了泪,像是这些年从未宣之于口的委屈。“他说,等到从西北回来,就上咱们家提亲——”

姜妙说着,声音中不免添了些哽咽。

难怪,她强撑着精神给阿妙找人家、说亲事,见姜妙几次欲言又止,却都懂事的没说什么。

阿妙过得太苦了。

“傻孩子,你心里的苦怎么不告诉娘?”没有姜妙曾经预想过的,自己娘亲得知真相后会对她失望、会伤心,娘眼中只有满满的心疼。

姜妙怔然了片刻,终于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扑到陈氏怀中伤心的哭了起来。

***

宜芝院。

得知陈氏今日入宫,阿娆便替太子妃担心。不知道夫人是否能接受太子和太子妃的事,这对她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打击了!

她命人去随时探听着消息,等到陈氏走的时候,自己还是要去送一送的。

只是还没等阿娆过去,只听施东气喘吁吁的派来通报说:“娘娘和侯夫人过来了!”

阿娆忙扶着腰从软榻上起身。

还没等她走到廊庑下,只见太子妃挽着陈氏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阿娆忙上前行礼。

姜妙快走两步扶住了阿娆,一副亲昵的模样。“我说了几次,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这些礼数在人后都免了。”

陈氏也是含笑看着阿娆,先前目光中那些若有若无的复杂,也尽数没了,只剩下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方才在太子妃殿中,听阿妙说了那两件阿娆以命相帮的事,她又怎么会没有触动?

她先是问了阿娆的起居饮食,又叮嘱了些要注意的地方。见阿娆都乖巧的应了,看阿娆愈发觉得喜欢。若是可能,她倒真的愿意把阿娆记到名下做女儿。

虽然那日阿娆说了她不在乎名分,可姜妙得知她不愿再做明珠郡主,反而觉得更应该给阿娆找个好的出身。自己离开宫中之后,阿娆身份不显的话,光有太子的宠爱是不够的。

故此姜妙虽没透露阿娆的身份,只对陈氏说阿娆曾经救过她,心里觉得亏欠阿娆。

三人进到里屋后,陈氏环视了一周,一眼便看出太子和阿娆住在一起。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阿妙不适合深宫的生活,可真的有一日离宫,阿妙又该如何自处?

从没见过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的,就算能假死离开,阿妙难道要隐姓埋名的孤独终老么?

三人各有心事,说了一会儿子话,阿娆便和太子妃一齐把陈氏送上了轿子。

“阿娆,累不累?”姜妙见阿娆陪着站了许久,回到宜芝院时拉着阿娆坐下。“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阿娆笑着摇了摇头,道:“娘娘您放心,妾身没有舒服。”

前些日子姜妙把自己私库的钥匙给了阿娆,直言一切用具全部从她的私库拿。阿娆想要拒绝,姜妙却以防患于未然之由,硬塞给了她。

宫中人多手杂,从内务司送过来的东西,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做手脚。姜妙担心有人对阿娆腹中的孩子下手,干脆以绝后患。

左右她私库中的嫁妆也没打算带走,她要都留给阿娆。

姜妙特意送了几匹柔软的松江棉布来,说给孩子做贴身的衣物穿。还她身边的人开始绣婴儿的小被子,甚至很少拿针线的她,也准备亲手做件小衣裳。

左右娘娘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宫,阿娆已经想好了把孩子抱到太子妃身边养着,才能平息宫中甚嚣尘上的流言——太子选侍在东宫中比太子妃还厉害些。

一时有人通报说太子回来了,两人迎到了廊庑下,姜妙对太子微微点了点头,就笑着说自己还有事,离开了宜芝院。

“今儿吐得还厉害么?”周承庭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揽住阿娆的腰,两人一起走进了里屋。“可曾好好用午膳了?安胎的药都喝了?”

太子公务再忙,也从没忘了关心她。阿娆心中一暖,笑着都应了,道:“好多了。您放心,有娘娘看着妾身,妾身可不敢偷懒耍赖。”

说话间芳芷把药膳给端了上来。太医说了阿娆要少食多餐,在不吐的时候适当吃些补身子的药膳,故此在午膳和晚膳之间,便加了这么一道。

阿娆才见了,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

“孤在这儿,你就不好好吃药膳了?”周承庭从芳芷捧着的托盘上拿过了粉彩小碗,在碗沿儿上探了探温度。“你自己吃,还是孤喂你?”

在屋中服侍的芳芷和结香闻言都抿着嘴笑了,阿娆面上浮出一抹绯色,忙自己接了过来。

她总觉得这药膳有种特别的味道,不大喜欢。可是太子盯着,只能勉强自己吃。过了好一会儿,还没下去半碗。

“要不要孤把太子妃请回来?”周承庭似是漫不经心道。

阿娆听罢,忙又拿起勺子,乖乖的吃了起来。

自己这太子在阿娆面前竟毫无威慑力,远不及太子妃,周承庭认命的叹了口气。

“殿下,娘娘青梅竹马的那位秦世子有消息了么?”阿娆把碗放到一边,小声道:“今儿夫人过来,娘娘只怕是都说了。”

她见到太子妃虽是笑着,可眼角分明是红的,定然是哭过。

那日在猎场时,太子妃说见到了他,太子在追查此事。想到在太子妃的回忆中,那个英武高大却温柔的男子,阿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猛地坐直了身子。

周承庭还来不及回答她、也没来得及让她小心些,只听阿娆道:“殿下,这位秦世子,手臂上有没有疤痕?一道贯穿大半个手臂的伤痕?”

那日在风雨中,似乎有人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直接滚落山崖,而是堪堪停住了。

阿娆起初以为是哪个护卫。

可今日再想起太子妃的话,阿娆只觉得自己看过娘娘说过的那双眼睛。她仿佛瞧见了一个人,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听了她的话,周承庭慢慢皱起了眉。

“没有。”

可阿娆的话无疑也验证了另一件事,那日大概真的有人帮他,才顺利找到了阿娆。

那个人会是秦铮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太子殿下也是同样的心累┑( ̄Д  ̄)┍

☆、第 77 章

阿娆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如果秦铮曾出现在猎场附近, 见过太子妃的话,一定也见过她, 出手帮忙就显得合情合理。

“他后来受了伤也不一定。”周承庭开口道:“你说的线索很有用,孤会顺着查下去的。”

听了他的话,阿娆点点头。虽说战场险恶,奶娘能护着她, 或许也有人能护住世子、秦世子——如果太子妃的至亲至爱之人都还在, 娘娘也就不用那么苦。

“这几日孤会比较忙, 不能陪你了。”周承庭说完,见阿娆面上似有雀跃之色,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药膳、安胎药,便由阿妙看着你喝。”

鉴于她实在“前科”太多、“劣迹斑斑”,周承庭和姜妙, 对她可谓是“严防死守”。

“哦。”阿娆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在心中暗暗比较着谁对她更纵容些。

周承庭亲自把她送到了太子妃处,叮嘱了一番, 才回了清泰殿。

“殿下, 属下去查过了炸药的事。”纪北南已经等在书房,他呈上一封信笺, 里面是调查的结果。“三皇子的人在秋狩期间都没什么动作,是六皇子的人。眼下当数太子妃的庶兄姜知瑞, 嫌疑更大一些。”

周承庭接过了信笺。

他一目十行的浏览下去,姜知瑞本身就在兵部,也因有战功, 被周钧禹所赏识。当年因陈氏已有诰命,便把诰命赏了胡姨娘。等到姜知越殉国后,他更被视为侯府的继承人。

“让人把演武场丢炸药的消息,等孤在正乾宫时,送到皇上面前。”周承庭淡淡的道:“交给皇上的人去查。”

纪北南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当着太子的面,皇上不可能不查,毕竟当时有东宫的人受伤,此时正怀着身孕的太子选侍,因此险些丧命。哪怕是为了安抚太子,周钧禹也要有动作。而一旦消息传出去,周承珏也会闻风而动。能打压周承轩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那时便要热闹起来了。

“属下明白,属下会帮着三皇子的人,查证此事。”纪北南会意道:“也会帮着他选择恰当的时机,公之于众。”

到时候,哪怕周钧禹想护着自己儿子,只怕也力不从心。

周承轩若想开脱自己,必然也要付出些代价。更重要的是,周承轩私下的动作太多,必定会引来周钧禹的怀疑。

趁着他们内乱,他便能查清当年的真相。

***

京城,云南王府。

慕柯明看着手下送来的消息,确认慕柯容的人也曾在京郊活动。可是,对于那日的马金成口中的姑娘,他心底还是存了更多的期待,那个人是他的妹妹,慕明珠。

“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慕兰月也没让人通报,推门而入道:“昨日我看见——”

慕柯明放下了手里的密信,叹了口气道:“兰月,我跟你说过了,有事过来也要先让人通报一声。”

慕兰月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见书房中没有别人,继续道:“慕兰雅和慕兰馨她们两个又出去了,最近她们跟安贵妃走得很近。哥,难道咱们就还是无动于衷?”

他自是知道他这位二弟势头正好,想要攀附京中的贵人,想要尽快获封世子。

“哥,你可是长子,就算杨氏的身份高些,可慕柯容也是庶子,王妃可没把他记到名下。”慕兰月神色间添了几分不屑,道:“整日里她们两个倒像是多高贵一样!”

慕柯明叹了口气,道:“兰月,你要放平心态。杨家放眼整个云南都是大族,咱们难以抗衡。如果没有明珠,你我会随着他们一同获封?”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慕兰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明珠、明珠!又是她!”慕兰月咬牙道:“父王、王妃宠着她,娘多疼着她,就连哥哥也是!如今她都死了,哥你能不能不提她了!”

虽然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慕明珠简直是她的噩梦。

王府别的庶女不知道多羡慕她,有慕明珠这样得宠的妹妹,连带着她也能获封郡主。可谁又知道,她所承受的压力?

“兰月!”慕柯明铁青着脸,沉声道:“明珠也是你妹妹!你就没有盼望过,她可能还没死?”

是的,明珠可能还活着!

慕柯明深埋心中的一个秘密,他连云南王都未曾说过。当日跟着明珠出府的,还有她奶娘的女儿。原本她不在随行的人员中,是明珠临时特许她跟着的。那孩子和明珠年龄相仿、身量也差不多。

当时他也受了伤,也只顾着悲伤明珠的死,后续事情都没有过多关注。等到他看到结案的宗卷时已是两年后,其中只有一个女孩儿的尸首。

到底是没有寻着尸首、还是有一个人根本没死?

慕柯明一直没有放弃暗中寻找她,却没敢声张。当初是因为他的贪婪,得陇望蜀,才想着将计就计,好趁机让慕柯容彻底失去争取世子之位的机会。

偏生人算不如天算。

事到如今,他害怕父王深究当日的事情,暴露自己,也没敢多提当日之事。

“你当然还盼着她活着!”慕兰月红了眼,委屈的道:“慕明珠要是活着,她跟父王撒撒娇,只怕你就是云南王世子了,哪里还需要费心筹谋?”

她为了哥哥,压抑着自己的性子,柔顺乖巧的陪着王妃身边,甚至她准备用自己的亲事帮哥哥——难道她做的这些,都还比不上已经死了的慕明珠?

哥哥如今被父王所忽视,不也是因为慕明珠的死吗?

“兰月,哥没有别的意思。”慕柯明声音缓和下来,兰月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可这是两码事,他安抚道:“她是咱们妹妹,你还记得小时候,明珠最喜欢追着你玩,她小胳膊小短腿儿追不上你,摔倒在地上,扁扁嘴刚要哭,你亲一亲、抱一抱她,她就能破涕为笑——”

慕兰月听罢,眸中也闪过一抹追忆之色。那时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妹妹,软软小小的粉嫩团子,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别提多招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