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着到底是谁更想哭。

“反正妾身已经想好了,孩子要抱到太子妃那儿抚养。”阿娆特意强调道:“您不许阻拦。”

周承庭笑着点点头,他实在想不出阿娆为何要用这件事“威胁”他。他还真不怕,孩子不在身边,他想要跟“美人儿”一亲芳泽,岂不是更方便?

“您答应了哦,别反悔。”阿娆笑眯眯的又强调了一次。

周承庭不解阿娆的用意,又确认了一回。

“那就好。”阿娆放下心来,也不闹了,乖乖的躺在了太子怀中。

这下子满头雾水的倒成了太子,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阿娆。见阿娆满脸的乖巧,却感觉她像是装了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只是时辰已晚,他不好再问。只得暂且放过了阿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娆倒是很快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周承庭缓缓睁开了眼,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哪里还用的着诱-惑,早就让他情动意动,可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和伤害。这些日子他都是自己起身去解决,回来时遇上阿娆小腿抽筋,还能替她揉一揉。

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柔软的心绪。在遇到她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心软。

很快,就要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他们也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周承庭唇角忍不住翘起,他轻手轻脚的松开了阿娆,正准备起身时,殊不知背对着他的阿娆,蓦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了。

阿娆原本都装作不知道,这一回却是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周承庭愣了一下,见阿娆睁开毫无睡意的眼,头一次在阿娆面前感觉到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

重华宫。

宁嫔回宫后换了衣裳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屏退了服侍的宫女,只留了在伯府时就陪在身边的心腹宫女丹桂。

“娘娘,您也不必心急。”丹桂跪坐在一旁,拿着美人锤替宁嫔轻轻敲着腿,轻声道:“这几年您都忍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自家主子为了能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东宫,思索了许久,才选了种不算突兀的方式。要知道娘娘怀着身孕本就不方便,从重华宫到东宫可不算近。

宁嫔唇角微翘,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轻叹一声,竟露出几分悲凉之意。“姜妙只怕是怨我的。”

“娘娘,太子妃她不知道您……”丹桂想开解她,只见宁嫔摆了摆手。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肚子上,眸色悲喜难辨。“当初是陈家人救了我,我却入宫做了皇上妃嫔,在她看来,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

不等丹桂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或许姜妙压根儿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只是漠视我,不想让我伤害到她身边那个小丫鬟。”

靖北侯陈清随带领的中路全军殉国后,京中关于周钧禹阴谋陷害忠良的传言一直都有。只因为他们坚定的站在东宫这边,且又战功赫赫,太子已经成年,周钧禹心中便愈发难安。

很有可能皇上是害得陈清随等人殉国的罪魁祸首,姜妙是陈清随的外甥女、是姜知越的亲妹妹,怎么会愿意同皇上的嫔妃亲近?

“娘娘,您何不趁着方才的机会,把您所做的一切告诉太子妃?”丹桂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您不是贪慕虚荣、而是为了查清真相、为靖北侯报仇!”

“丹桂!”宁嫔本来是靠着,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引得腹中胎儿一阵躁动。“这话不可再提,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见她动了气,丹桂忙认错。宁嫔伸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转着圈安抚,可一时间也没能奏效。她心中愈发烦躁起来,恨不得抬手往肚子上招呼去——

“娘娘,奴婢错了,您别跟肚子里的小主子置气。”丹桂吓了一跳,忙抓住了宁嫔的手。“小主子是无辜的。”

宁嫔神色凄凉,似是对丹桂的话恍若未闻。她勾唇一笑:“报仇?我同靖北侯非亲非故,又哪里有资格替他报仇?”

靖北侯陈清随战功赫赫,是个大英雄。在那件事之前,陈清随对她来说只是个高不可攀的姓名,而当那一刻,陈清随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在身上,态度温和的安慰她,替她解决难堪的境遇,她的心便已经沦陷了。

那天已是深秋,已经有了寒意。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在风中发抖,却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件男子宽大的披风被覆在她身上,她从未感觉过那样的暖意。

父亲漠视,管家的姨娘折磨虐待她——自从失去了娘亲后,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

她从心底里倾慕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却暗中自卑,自己配不上他。然而她也没敢幻想嫁给他,他像是一个遥远的美梦,她只要远远看着,就已经觉得很幸福。

可是没多久,靖北侯殉国的消息传来,她的美梦碎了。

她用尽所有方法搜集那场战役的经过,暗暗在夜里哭了无数次,从父亲零碎的几句话中,拼凑出关键消息——只怕靖北侯是被皇上除掉的。

说来有些可笑,可她心意已决,要为靖北侯报仇。虽然传言不可尽信,只有在周钧禹身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娘娘,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一片静默间,忽然有宫女在外面通传。

宁嫔眼角犹自闪着水光,而声音已经恢复如昔。“本宫知道了。”

丹桂扶着宁嫔起身,她也不用丹桂帮忙,不消片刻,一张娇媚的面庞便出现在镜子中。

磋磨她的姨娘一定没想到,为了折辱元配嫡女而让她学的那些青楼女子才学的、勾引诱-惑男人的手段,倒是成为了宁嫔在宫中争宠的助力,哪怕她有孕后,皇上也时常来她宫中。

“娘娘,您也该小心些身子。”丹桂听到皇上来的消息,并不怎么高兴,小声劝道:“无论如何,有个小主子都是您的依靠。”

宫中位份高的妃嫔,皆是出自世家。德言容功都是极好的,可在房事上不大放得开。宁嫔知道自己并非姿容绝色,年轻的妃嫔更是比比皆是,她只能通过自己的身子,笼络住皇上。

哪怕是她还怀着身孕,夜里也要服侍。

宁嫔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从开文到现在,还欠你们一辆小车车/(ㄒoㄒ)/~~已经去反思面壁检讨惹!

☆、第 93 章

“妾身恭迎皇上。”宁嫔再抬眼时已经是眸光流转, 娇媚入骨。她妖妖娆娆的走到周钧禹面前,挺着肚子, 却偏要行全礼。

果然她没站稳,直直的往周钧禹怀中栽去。

周钧禹忙扶住了她,不由道:“朕说过几次了,你身子重见了朕不必行礼,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美人在怀, 他话虽说了, 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宁嫔嫣然一笑,柔柔的道:“皇上对妾身的爱护,妾身自是感激不尽。但礼不可废……”

她咬了咬下唇,并没有把话说完, 像是自悔失言一般, 又笑道:“您忙了一日也累了, 妾身服侍您去榻上歪一会儿?”

虽说宁嫔的话说了一半, 周钧禹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暗芒。宁嫔之所以在自己殿中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全是因为在御花园中, 他让宁嫔伴驾游园时,宁嫔行礼只略微福了福身子, 便被王皇后挑剔出不是来。

宁嫔自幼在家中便受吃足了苦头,哪怕她是嫡女,却因父亲偏宠姨娘,一直被欺压。但凡天底下的男人,都有点怜惜弱小的情结, 周钧禹也不例外。

宫中大半妃嫔皆出自世家,除了他给的宠爱,大半还要靠娘家争气、亦或是有了儿子,才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而宁嫔虽然也出自世家,却命运多舛、无依无靠,只会全心全意的依赖他——

周钧禹想到这儿,从开始便对宁嫔更多些怜爱。再加上她知情识趣,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尤其是在房事上。一般妃嫔有了身孕,都以安胎为上,即便想要争宠,也只是安排自己的人去侍寝。

而宁嫔不一样,她的野心显露无疑,甚至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大着肚子也要侍寝。

因有两回皇上从她这重华宫离开后,宁嫔都以身子不舒服为由传了太医。后宫中便有了不好的传言,说她是小娘养的,好好的嫡女跟着青楼出身的姨娘学了一身狐媚本事。

对于这些传言,宁嫔不过一笑置之,仍旧我行我素,终于惹恼了王皇后。

“让你受委屈了。”周钧禹拍了拍宁嫔的手,怜爱的道:“皇后待你苛刻,你却从不抱怨。”

宁嫔浅浅一笑,道:“皇上说笑了。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六宫之主,若发现妾身哪里做的不对,本就该责罚妾身。”

“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周钧禹重复了一遍,眼中的笑意渐冷。“不但没有仁慈宽厚,竟跟一个怀着朕骨肉的柔弱女子计较。”

过犹不及,宁嫔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识趣的没有再接话。

“皇上,您猜妾身今日见到了谁?”作为一朵解语娇花,宁嫔从贵人熬到嫔,不仅靠肚子里的孩子。与其让周钧禹从别人口中听到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言,倒不如她落落大方的说出来。

周钧禹愈发觉得她贴心懂事,便顺着她的话问了。

“妾身的风筝落在东宫的一处院子里,妾身便亲自去拿了。见到了太子殿下身边那位赫赫有名的宠妾,真真是好颜色。”宁嫔笑道:“也难怪太子殿下不肯再往东宫选人,如果妾身是男子,也被勾了魂去。”

听了她的话,周钧禹好笑道:“莫非东宫真藏着天下第一美人不成?朕倒对这位太子选侍有些好奇了。”

“皇上,您这就变了。”宁嫔娇声嗔道:“前两日您还说在您眼中,妾身才是最美的。”

条案上陈设着的香炉上袅娜着淡淡的轻烟,一股香味儿渐渐蔓延开来。宁嫔的心机手段都是让周钧禹看得明明白白,哪怕是她用些助兴的熏香,他也是默许的。

周钧禹看着年轻娇俏的美人儿,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朕的宁儿自然是最美的。”说着,周钧禹的大手已经往宁嫔的里衣探去,宁嫔微微阖上了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宁嫔入宫前的闺名唤作徐婉宁,皇上喜她性子温婉宁静,封了她为宁嫔。

她早就习惯了,无论是放下身段、像个无耻荡-妇一样讨好皇上;还是被后宫众人嘲笑、诋毁,她都能泰然自若。可今日见了太子妃,那些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那双温暖的大手替她盖上披风,高大如同神祗的将军,对她伸出手,将她从泥土中扶了起来。虽然见她几乎衣不蔽体、却没有丝毫瞧不起她的意思。那低沉浑厚的男声,温和有礼的唤她“徐姑娘”。

宁嫔的眼角沁出了一滴冰冷的泪。

这些不值什么,她必须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帮上太子、太子妃的忙。

她要替靖北侯讨回公道!

***

自从宁嫔在周钧禹面前说了太子只怕是真的“沉迷”美色后,催促他立太子嫔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姜妙和阿娆对宁嫔也多了些关注,稍微一打听,关于她种种不堪的传言便纷至沓来。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姜妙也无意多加评价,而阿娆每每想起那日所见到的总是笑盈盈的宁嫔,总觉得她眼底似乎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

作为后宫妃嫔,宁嫔的晋位已经很快了。后宫中不少传言,若是她能生下皇子,被封个妃是迟早的事。不过哪怕是宫女内侍口中说起她来,也都目露讥讽,“也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这说得就是宁嫔能折腾,身怀有孕还去争宠献媚。

“阿娆,你瞧这几件小衣裳怎么样?”正在阿娆还在出神间,太子妃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整整齐齐的叠着六七件小衣裳。“是珊瑚她们几个做的,我看着还不错。”

大概也就是月余的时间,阿娆就要生了。这是太子的头一个孩子,东宫的重视程度自然也不一般。光是婴儿的各种用度,已经堆满了半个宜芝院。

乳母也是陈氏精挑细选给荐来的,选了两个身世清白、又才生了孩子、奶水足的妇人。

虽说陈氏有些许遗憾,她却比谁都重视阿娆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毕竟是要抱给姜妙养的——她心中仍旧存了一丝期盼,姜妙能留下来。

养胎的这些日子,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怎么让阿娆动针线,做些小件都是有时有会儿的。阿娆看着绣工精致、用料讲究的小衣裳,心中觉得喜欢,忙道:“那就多谢几位姐姐了。”

两人正说着话,坤正宫传出话来,请太子妃过去。太子妃去见王皇后,阿娆也就带着东西,回到了宜芝院。

只是没过了多久,只听施东急匆匆跑着来通传,说是安贵妃过来了。

这些日子阿娆都借口养胎不肯离开东宫,想要接近的人只能干着急。安贵妃按捺了许久,听到宁嫔来过东宫的消息,终于坐不住了,便要来试探。

宁嫔这些日子已经已经成为她除了王皇后之外的心腹大患。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宁嫔受宠,哪怕生下儿子,上头有两位已经成气候的皇兄,他想要登上皇位只怕难。更可况现放着一个太子,更难以轮得上宁嫔的儿子。

若是如此,宁嫔倒不如选择依附一方,才能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阿娆隐约猜到安贵妃的来意,本想在太子妃殿中先暂且应付一会儿,只是她如今身子重、动作慢了一步,倒让安贵妃进了宜芝院。

这间院子虽然不大,布置得却很是奢华舒适,足以看得出阿娆的身份。

安贵妃笑盈盈的扶着阿娆一起往屋里走,目光却是没放过院子里、屋子里的所有布置。

她先是关心了阿娆的身子情况,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了许多经验。见阿娆似是放松了警惕,听得入迷,才徐徐道:“阿娆,你的产期也就是下个月了罢?”

阿娆点点头。

“吴太医倒是中个圣手,到时候请他坐镇保准你母子平安。”安贵妃眼珠转了转,终于进入正题。“幸而你和宁嫔的产期错开了,否则吴太医能顾得上哪处,还不一定。”

果然是为了宁嫔,阿娆默默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宁嫔娘娘身份本就比妾身高,自是该先顾着娘娘。”

“听说宁嫔有一日竟把风筝放到你们这里了?”安贵妃见阿娆不肯顺着她说,只得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也该见过她了罢,她倒是个极厉害的。”

莫非安贵妃怕宁嫔站在东宫这边,就先一步来挑拨关系。

“宁嫔娘娘瞧着态度亲切温和,年纪又轻,只说让妾身有空去重华宫坐坐,再没别的话了。”阿娆故作不解道:“娘娘何出此言?”

安贵妃认定宁嫔别有用心,看阿娆还未开窍,心下稍安,也没有往深里说,只道:“傻孩子,你还小呢,自是不懂这里头的事。”

“你生产之后,这院子只怕小了些。”安贵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道:“太子妃竟也粗心了,竟没想着给你换个大些的院子。”

阿娆摇摇头,道:“左右孩子是要抱到太子妃身边养着的,妾身在这儿住已经够了。”

安贵妃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阿娆竟如此肯认命,在姜妙面前不争不抢。

“阿娆,这孩子是你辛苦怀胎十月、将来还要鬼门关前走一趟方能生下的,你竟也舍得交给别人?”安贵妃语气中微微透出些惊讶,可挑拨之意却一清二楚。

“太子妃是妾身的恩人。”阿娆眼中似是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后还是黯淡下来,她轻声道:“孩子若是抱给太子妃,或许有个好些的前程。”

☆、第 94 章

阿娆说完, 犹自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一时“没留意”到安贵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见安贵妃没有说话,阿娆才“恍然大悟”, 忙起身道:“贵妃娘娘, 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妾身只是说自己身份卑微, 并没有说您的意思——”

贵妃地位再高也是妾,所生的皇子也是庶出。

安贵妃盯着阿娆看了一会儿,见她满脸的慌张不似作伪, 才缓缓的道:“你想哪儿去了, 本宫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么?”

阿娆这才像松了口气似的, 扶着腰重新在一旁坐下。

眼见今日又是无功而返,安贵妃心中也不免添了几分烦躁。去年秋日好不容易见阿娆有些动摇的意思, 偏生她有了身孕,自是以为能母凭子贵, 便不怎么理会琢玉宫。

幸而阿娆也不算蠢笨, 并没把话说死, 对自己也算恭敬客气。安贵妃手中的帕子捏紧又松开,这一时想不开没关系, 等到太子妃彻底想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后, 她就不会再像今日一般了。

只要孩子一出生, 只怕阿娆见了孩子就不会轻易放手。到时候,再想办法离间两人。

想到这儿,安贵妃神色恢复如常, 温和的道:“既是你有你的想法,本宫也不劝了。你若是后了悔,便来找本宫罢。本宫不是为了别的,都是做了娘的女人,孩子对于咱们来说才最重要的。”

阿娆一怔,旋即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安贵妃见明着挑拨不成,就开始攻心了。如果自己真是个从丫鬟爬到太子选侍位置的人,只怕对安贵妃的条件早就动心了罢!

这一回阿娆的表现总算令安贵妃满意,她趁着姜妙还没回来,便带着人回宫了。

阿娆把安贵妃一路送了出去,望着步撵离开,阿娆唇边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任谁也不能挑拨她和太子妃。

“怎么在风口站着?”阿娆眸中满是冷意,骤然听到熟悉的男人一时也难以转变回来。

她抬眼时,自以为对她很是了解周承庭,微愕的停下了脚步。

那张绝色的面庞如同冰雕雪琢一般,似乎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他见惯了俏皮、撒娇、又甜又软的阿娆,亦或是在某些时候被他逼得泪水涟涟的阿娆,还有就是坚韧顽强的令人心疼的小阿娆。

太子殿下忽然想起,他还从没见过阿娆动怒的模样。他虽知道阿娆是云南王的掌上明珠,只知阿娆的娇俏,却忘了她的郡主之威。

然而哪怕她再冷着一张脸,也是好看的。

“妾身见过殿下。”阿娆自是也瞧见了太子眸中的诧异,懊悔自己的疏忽。她忙往前走了两步,一时慌张,忘了自己挺着肚子,就要给太子行礼,不留神就抻了一下。

阿娆身量虽然称得上高挑,可她本来就瘦,害喜的症状好了之后,吃的补品似乎都长到了她的肚子上,除了圆滚滚的大肚子,她仍是四肢纤细、从背影甚至不怎么能看出来。

她也曾自嘲,她就像是身前揣着个大皮球一般。

周承庭几乎是心惊胆战的看着阿娆的动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阿娆站直了身子后,尝到了走神的苦果。她动作大了些,腹中的胎儿又闹腾起来,她也不顾不得许多,伸手揉着肚子安抚。

见她走路都有些困难,周承庭干脆把她抱了起来,直接去了清泰殿。

“殿下,您没生妾身的气罢?”见太子殿下一路面色凝重,阿娆有点心虚。见已经进了清泰殿的大门,阿娆把心一横,双手环住了太子的脖子。“妾身无碍,只是方才孩子忽然动得厉害。”

周承庭动作轻柔的把阿娆放到了软榻上,阿娆却仍然赖在他身上,大有他不说话就不撒手的趋势。他只得无奈的笑道:“孤没生气,你乖乖的躺好。”

“孤倒要问问,是惹你生气了?”周承庭在她旁边坐下,替阿娆安抚她肚子里的胎儿。

阿娆顿时想起了方才自己冷着脸的样子,有些不安的道:“刚才安贵妃来过。”

她把自己猜测的安贵妃来意告诉了太子。安贵妃今日的行为在情理之中,宁嫔那日的举止仍是个谜团。

“阿娆什么模样都好看。”周承庭看出了她的小别扭,微微笑道:“只是你如今双身子,心里不痛快就发泄出来,或是对着孤来,也别气恼着自己。”

阿娆心中先是一暖,随即就挑眉道:“那咱们就说一说那晚的事——”

虽然阿娆没点明,周承庭却也顿时就想到了。

太子殿下明明对她有**,却也不肯让她帮忙,宁可自己去净房解决。那晚阿娆终于挑破了,太子殿下照旧安抚了她几句,还是自己离开的。

阿娆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太子是觉得她身子变得丑了,才不让她帮忙?

“阿娆,孤自是知道你的心。”周承庭摸了摸她的发心,神色变得温柔,有些自嘲的道:“只是孤不相信自己的定力。”

他知道有法子不伤胎儿、还能让阿娆帮他。可他一来怕阿娆累着,二来怕自己控制不好伤了阿娆。

太子的话音落下,有点钻牛角尖的阿娆才恍然大悟。

她有点难为情,捂脸道:“殿下,您权当妾身没提过。”

“好说。”太子殿下很大度,他俯身在阿娆耳边,低声道:“到时候孤会加倍讨回来。”

阿娆乖巧的笑。

到时候,那就由不得太子了。

心结已解,阿娆感觉轻松了不少。想着太子还有事情要忙,她想回宜芝院。忽然传来孟清江的通传:“殿下,纪统领来了。”

“你先歇着,孤去去就来。”周承庭见孩子好不容易安慰下来,便没让阿娆动。

阿娆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轻软的毯子很暖和,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正当她要阖上眼时,忽然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世子”、“姜知越”几个字,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忙掀开被子下了地,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肚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紫檀落地罩旁,竖起耳朵听着。

太子殿下一直再找世子、秦世子、陈侯爷的下落,可却未对她透露分毫具体情形。阿娆实在是焦心,只要想到爽朗坚强的太子妃娘娘眼中含泪的模样,她害怕听到更坏的消息,却又期盼着得到他们都还活着的惊喜。

只是她才走过来,外头的说话声就停下了。

阿娆屏住呼吸,却听到脚步声响起。她蹑手蹑脚的准备回去时,正巧太子殿下已经进了内殿,阿娆被抓个正着。她尴尬的笑了笑,对自己偷听的行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下来怎么不叫孤?”周承庭却没有责问,扶着阿娆在旁边坐下,亲自蹲下身子,替阿娆穿好了鞋子。

阿娆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根本弯不下腰,也看不清下面,只穿着袜子便下了软榻。自觉做错事,她乖乖的低着头没敢吭声。

“走罢,你耳朵倒是很灵。”周承庭牵起阿娆的手,笑道:“明明说话的声音不高。”

阿娆有点茫然的被太子牵着走了出去,纪北南见到太子带着阿娆出来,他上前行礼道:“见过选侍。”

“纪统领免礼。”阿娆被太子捏了捏掌心,回过神来笑道。

那张脸他虽不是头一回见,却仍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太子殿下扶着阿娆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还特意又取了两个靠枕替她放好,才对纪北南道:“接着说罢。”

纪北南顿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太子和柔选侍相视一笑柔情蜜意的,能考虑一下尚未娶妻的他么?

然而他也只敢暗暗腹诽,太子发话了不能不答。“是。属下照您的吩咐,把寻找范围扩大到整个西北。终于有了消息,已经有了安远侯世子姜知越的下落。有人曾见过世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太子妃的哥哥还活着!

这个消息让阿娆精神一震,她迫不及待的想问秦世子、靖北侯的消息,却生生忍住了。

“只是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还有人也在找世子。”纪北南似是有些困惑,他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道:“那些人武艺高强,似乎是皇上的人。”

周钧禹是怎么知道姜知越还活着的?且不论这个,皇上找到姜知越,是准备灭口么?

当年的真相仍是如同一团迷雾,好不容易找回了姜知越,他们赌不起。

阿娆感觉自己的心被揪紧了,只得紧张的看着周承庭,没有出声。

“加派人手,一定要先找到姜知越,同时隐藏好身份,盯紧那拨人。”周承庭沉吟了片刻,眉头微蹙道:“如果真的落后一步,就挑破两边的身份。姜知越也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他蛰伏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纪北南应下。

阿娆也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同时让姜知越和皇上派的人身份暴露,他们就不好对姜知越下手了。哪怕贵为九五至尊,也不能随意下杀手。

世子既是还活着,为何从没往京中送过消息?他该知道,太子妃和侯夫人该是多么的心痛和焦急!

莫非,是有什么别的缘故?阿娆在心中胡乱猜测着,若是只隐姓埋名追查什么事还好,会不会是世子受了重伤才没办法回来?

“带着最好的药过去,再当地砸重金找最好的大夫。”周承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又叮嘱道:“务必保障姜知越的安危。”

听着太子一条条吩咐下去,阿娆喜忧参半。

无论如何,活着总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一切就还都有希望。

“靖北侯和秦世子有没有消息?”终于等到太子问话,阿娆紧紧的盯着纪北南,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