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隐蔽处立了不少佩着腰刀的青衣人,这些青衣人一动不动立在那里,给这幽静秀丽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书房外标枪般肃立的人正是孙秋。

书房内赵郁等人正在议事。

西北镇守使白佳昊和青衣卫统领林文怀坐在靠东的圈椅上,甘州知州张文清和张掖县令穆立志坐在靠西的圈椅上,玉兆雁、孙秋的同胞弟弟孙冬和张掖胡珠楼的掌柜林芩则立在赵郁身侧。

赵郁立在黄花梨木书案后,看着书案上铺放的西北舆图和张掖城池图,修长的手指在张掖城池图上缓缓移动着,点着一个个用朱砂圈起来的地点:“确定这便是那些穆木尔人的据点么?”

林文怀看向孙冬和张掖胡珠楼的掌柜林芩。

孙冬起身,先行了个礼,这才道:“启禀郡王,穆木尔人在张掖城中一向以经营食肆为生,每每到了拜日教的拜祭日,他们就会聚在这些食肆中。属下接到命令后,便对城中这些穆木尔人食肆进行排查,最后确定了这三十九个食肆有里通西夏的嫌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属下有一名线人,精通穆木尔语,混入其中,打听到城中穆木尔人如今口耳相传一句话——”

孙冬叽里咕噜说了一串穆木尔语,然后翻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除夕日,汉贼死,张掖城,归我土’。”

书房里静了下来。

赵郁大脑缜密异常,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片刻后才道:“城中十五岁以上穆木尔男丁有多少?”

张掖县令穆立志迟疑了一下,起来回禀道:“启禀郡王,户籍上登记了七万八千七百五十一人。”

赵郁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的场景。

被熊熊大火笼罩的张掖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其中大多数是幼儿和赤身裸体的妇人......

他和玉兆雁满身是血带着薤谷军屯的骑兵赶到张掖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片刻后,赵郁低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夜子时开始,封锁城门,全城戒严,一户一户搜,凡是涉及,格杀勿论!”

穆木尔人本来是西夏的一个部落,被西夏贵族抢走草场和牛羊,在西夏无法立足,阖族投奔了大周。

大周朝廷接纳了这一部落,安置在了张掖城内。

谁知大周对这些穆木尔人越优待,他们就越不知足,捏造了拜日教圣书,说张掖城原本就是他们穆木尔人的,却被大周人占去,掀起了全族对大周人的愤恨。

书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赵郁——这件事实在是太重大了!

赵郁眼神幽深,缓缓扫了一圈,看向林文怀:“林公公,陛下的旨意呢?”

林文怀缓缓起身,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临行前庆和帝授予的密旨。

书房内众人齐齐跪下。

这道密旨很简单,就是甘州军政官员,皆听从端懿郡王赵郁调动。

赵郁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意:“不必使用张掖城内士兵,薤谷军屯的骑兵戌时开拔,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张掖......白大人麾下的军队,从今天开始做好准备,伏击西夏骑兵。”

今夜的行动,干系甚大,须得谨慎小心,因此赵郁要用他和玉兆雁亲自训练出来的一万军屯骑兵执行此事。

翡翠正连比带划说着阿犬:“......阿犬小公子最是喜爱姑娘,一天到晚竖着耳朵听姑娘的声音,恨不得一天到晚黏着姑娘......”

秦仲安正听得入神,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忙扭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个穿着月白骑装的少年走了进来,蓝色缎带束发,一身利落的骑装,越发显得宽肩细腰长腿,十分的英姿飒爽,只是笑容稚气——正是端懿郡王赵郁!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行礼,赵郁却快步走了过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看着端懿郡王灿烂的笑容,秦仲安一时怔住了。

赵郁知道自己怎样笑最可爱最讨长辈喜欢,便露出小虎牙灿然一笑,然后又是一揖:“岳父大人,岳母得知您来,一直在家里盼着呢,吃罢接风酒,小婿就送你和兰芝回家,免得岳母和阿犬盼望!”

秦仲安起初还有些懵,可是端懿郡王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满面春风,他很快就被端懿郡王奉承得妥妥帖帖,一起吃接风酒去了。

几杯酒下肚,秦仲安豪气满怀拍着端懿郡王的肩膀:“女婿,我是你老丈人,你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叫‘爹’就行了!”

赵郁乖巧极了,给秦仲安斟了一盏酒奉上,灿然一笑,叫了声“爹”:“爹,您再饮一杯吧!”

兰芝也在席上,单手支颐在一边看着,见自己的爹被赵郁这厮哄得开开心心,不由也是佩服,便道:“都少喝几杯吧,吃些汤面垫垫肚子!”

赵郁如今最听兰芝的话,闻言不再敬酒,吩咐小厮送上鸡汤银丝面,陪着岳父和干小舅子许江天吃了。

席间空隙,他寻了个机会,给兰芝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以净手为借口先出去了。

兰芝会意,片刻后也跟着出去了。

赵郁立在院中桂花树下,待兰芝过来,便凑近兰芝耳畔低声道:“兰芝,今晚我要在张掖城内做一件大事,散席后我送你和岳父回薤谷,然后我再回张掖。”

兰芝闻言,瞪大眼睛看着赵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做什么?是不是因为西夏和穆木尔人——”

赵郁端详着兰芝——他其实一直怀疑兰芝有前世记忆,却一直不敢去确定,怕揭开前世伤疤。

兰芝一颗心怦怦直跳,迎着赵郁的视线,轻轻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张掖城内的穆木尔人和西夏军队勾结起来,里应外合屠了张掖城,还去攻打薤谷军屯......”

赵郁已经确定兰芝有前世记忆了。

他心中满是心疼与歉疚,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着兰芝。

兰芝被赵郁抱得快要没法呼吸了,用力推赵郁:“快闷死我了!”

赵郁松开了些,却依旧抱着兰芝。

他的个子太高了,兰芝得仰着脸看他,她挣着身子仰首看去,却发现赵郁眼中含泪,眼尾泛红,不由吃惊:“咦?你哭什么?真是爱哭鬼!”

这时候秦仲安出来,却发现女婿正抱着女儿立在院中桂花树下,不由尴尬得很,忙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身又进屋了。

兰芝又羞又恼,抬手拉下赵郁,在赵郁嘴唇上咬了一下,然后轻轻道:“还不放开?!”

赵郁知道被岳父看到了,俊脸微红,果真松开了兰芝。

兰芝深吸一口气,专注地看着赵郁:“我知道你要做大事,让孙秋送我们回去就行了!”

赵郁觉得嘴唇有些疼,舔了一下,带着些咸味,知道嘴唇被兰芝咬流血了,却笑了起来,道:“不亲自把你送回去,我不放心。”

下午赵郁带着兰芝出去了一趟,不过半个时辰工夫,就买了不少绫罗绸缎和各色吃食回来,再加上胡珠楼赠送的一匣子首饰,这一趟也算是颇有收获。

许江天急着回去向赵翎复命,吃罢接风酒就告辞离开了。

玉兆雁带了几个亲随,和孙秋孙冬兄弟一起,跟着赵郁骑马护送秦仲安兰芝父女回了薤谷。

布置好薤谷防卫,赵郁玉兆雁一行人在夕阳中骑马往军屯方向而去。

兰芝立在楼上,从后窗探身向外,眼睁睁看着赵郁一行人消失在金色夕阳中......

作者有话要说:1,清醒的时候:

秦仲安:“小的见过郡王!”

赵郁:“......”

2,喝了三杯酒后:

秦仲安:(用力一拍赵郁肩膀)我说女婿,你也忒没用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惧内?别怕,有我呢,我给你撑腰!

赵郁笑眯眯:“谢谢爹爹,我都听爹爹的!”

3,兰芝走了过来:

兰芝:“爹爹,你别再带着赵郁吃酒了!阿郁,你再吃酒,看我如何收拾你!”

秦仲安急忙道:“好的,兰芝!”

赵郁一脸乖巧:“兰芝,我再不吃酒了!”

第七十四章

夜幕降临, 整个薤谷陷入黑暗之中,唯有马场、军舍和被马场军舍围在中间的庄子里闪烁着昏黄的灯光, 为这寒凉的边塞秋夜增添了几分暖意。

用罢晚饭, 兰芝抱着阿犬, 陪着爹娘坐在一楼起居室里说话。

秦仲安和秦二嫂以为赵郁是留在张掖谈生意上的事, 便问兰芝赵郁在做什么生意。

兰芝心中担心赵郁, 面上却依旧平静:“他和白三公子合伙做南北贩货生意——如今西北这边的绫罗绸缎,基本都是他们运过来的;马场也是和白三公子他们合开的, 还做起了药材生意,我和娘种的药田里的药材, 都是卖给他们, 再运往中原和江南的。”

她说着话, 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阿犬。

阿犬乖乖地窝在娘亲怀里,乌溜溜的眼睛跟黑宝石似的, 安安静静的。

秦仲安见阿犬如此安静, 心中惊讶:“兰芝, 阿犬怎么这么乖啊?”

他记得这么大的小婴儿不是吃,就是哭, 要么就是睡。

兰芝还没吭声,秦二嫂就笑了起来:“阿犬傍晚时和侯奶娘的儿子阿青疯玩了一阵子, 这会儿哪里还有精神?!”

翡翠用托盘端着茶点进来了。

茶是西北特产红枣茶, 点心共有四碟,一碟白糖薄脆,一碟山楂糕, 一碟果馅顶皮酥,一碟酥油泡螺,都是今天从张掖城买回的上好点心。

阿犬原本安安静静的,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就挣手挣脚要去拿,兰芝不敢让他吃这些,忙抱着他上楼去了。

阿犬吃饱母乳,拱在兰芝怀里睡着了。

兰芝又陪了他一会儿,然后让翡翠守着他,自己下去陪爹娘说话去了。

秦二嫂有些想家,问起了梧桐巷:“兰芝她爹,我和兰芝离开之后,咱们梧桐巷有什么大事没有?”

秦仲安笑道:“哪有什么大事!”

他想了想,却道:“简家的四姑娘嫁人了,听说嫁给了潦河镇上开绒线铺子的一户人家,家道殷实,甚是和美......她先前订亲的那个姓周的秀才,已得了痨病去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兰芝听了,也为简贞英感到高兴——简贞英终于不再重复前世的悲剧,寒灯只影寄人篱下。

一家人絮絮说着话,用了些茶点,兰芝听到外面似有马蹄声,心里一惊,忙让储秀去看。

储秀很快就回来了,见兰芝立在廊下,忙上前低声道:“主母,玉校尉麾下的赵拓从军屯带了二百男丁过来,和郡王留下的亲兵一起住进了军舍,孙秋陪着他们,说是要帮咱们守夜!”

兰芝一听,便知是赵郁的安排,想到赵郁的体贴与回护,心里暖暖的,可是想到赵郁今夜要做的事,她心里又有些担心。

回到起居室,兰芝微笑道:“夜深了,爹娘想必也都累了,都洗洗睡下吧!”

她又问蜀芳:“水烧好没有?若是烧好了,让大厨房的厨娘们把热水送进来吧,老爹和太太要洗澡!”

兰芝虽然心乱如麻,却还是要把爹娘这边安排妥帖。

待一切安排妥当,兰芝这才上楼去了。

翡翠正一边做针线一边守着阿犬,见兰芝上来,忙道:“姑娘,你今日也累了吧?泡个澡解解乏吧!”

外面起了风,北风呼啸,刮得外面的白杨树枝咔嚓作响,糊着月光纸的窗户上月光纸也被吹得啪啪直响。

屋子里弥漫着暖和的水汽和玫瑰的芬芳,感受不到一点寒意。

兰芝正泡在浸了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想着心事,却听到床上传来阿犬哼哼唧唧的声音,忙吩咐翡翠:“快去看看阿犬!”

翡翠很快就抱着只穿着大红肚兜的阿犬过来了。

阿犬一见娘亲,就哭唧唧伸着胳膊腿儿让兰芝抱。

兰芝一见儿子这样,心都酥软了,忙道:“哎呀,快把阿犬肚兜脱了,让阿犬和娘亲一起洗澡!”

心里却道:这崽子平生第一次主动要求洗澡啊,可真难得!

阿犬不像他爹赵郁,最讨厌洗澡,每次给他洗澡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翡翠把阿犬剥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递给了兰芝。

兰芝美滋滋抱着儿子,把阿犬全身上下给洗了一遍。

阿犬虽然讨厌洗澡,可是能和娘亲在一起,他愿意忍受。

翡翠在一边侍候,笑嘻嘻道:“阿犬可真白啊,又肥又白,浑身上下都是软肉!”

兰芝悄悄捏了捏阿犬胖乎乎的背,又捏了捏他的胖屁股,道:“若是有画师在薤谷就好了,把他这个样子画下来,长大了拿去臊他!”

翡翠笑了:“没事,等咱们将来回宛州了,我去书院街那边找画师去,我记得马三娘说过,书院街有一个画扇面围屏的朱先儿,先前是宫里的画士,后来革退在家,画得一手好人像!”

阿犬被娘亲捏得舒服得很,哼哼唧唧趴在娘亲怀里,浑不知娘亲已经决定给他画光身子人像了。

有了阿犬这小崽子添乱,兰芝也没时间多想,给阿犬擦拭罢身子哄睡,她也累得睁不开眼睛,挨着阿犬就睡着了。

翡翠从孙秋那里感受到了紧张形势,因此不肯离开兰芝,下楼抱了自己的铺盖上来,在榻上歇下了。

第二天下起了雨。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倒也不大,天却一下子冷了下来,虽是仲秋,倒是和宛州那边初冬差不多。

兰芝换上了薄绵衣,也给阿犬穿上了大红织锦面的绵衣——阿犬生得雪白,又甚肖赵郁,眉目浓秀,嘴唇嫣红,因此兰芝爱给他穿上红色衣服,戴上赤金宝石璎珞项圈,打扮起来跟个小仙童似的。

雨接连下了好几日,秦仲安刚开始还有些新鲜,打着伞随着知义把马场逛了个遍,又去军屯那边逛了逛,可是都逛过之后,他就有些寂寞了。

往日在宛州的时候,他公务之余,都是和交好的同僚或者朋友去饮茶、吃酒、赏花或者钓鱼,偶尔还要泛舟运河吟诗作对,如今到了薤谷,却是寂寞得很。

兰芝抱着阿犬,见爹爹负手低头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便低声问秦二嫂:“我爹是不是想家了?”

秦二嫂笑着接过阿犬,低声道:“你爹爹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宛州,应该是想家了,让他慢慢习惯吧!”

其实她也想家了,可是兰芝和阿犬在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慢慢适应就好了。

兰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说什么。

到了晚间,兰芝带了翡翠去了外院,安排好守夜轮值的人,又去点清巡逻的人,待一切齐备,她这才回了内院。

赵郁不在家,她得把一切安排妥当,不能让赵郁因为家里琐事分心。

夜深了,雨却还在下。

因天气湿冷,兰芝早让人在楼上楼下的房间里放了熏笼,这样屋子里暖和些,临睡前也可以把泛潮的被褥都熏一遍。

楼上房间里的熏笼被兰芝放了些寒梅末,屋子里弥漫着暖洋洋的寒梅香。

兰芝的浴桶也放在熏笼边。

她正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便道:“翡翠,阿犬没醒吧?醒了就抱上来,我哄他睡!”

今晚阿犬非要和外祖母一块睡,弄得兰芝心里空落落的。

翡翠没有回答,屋子里一片静谧。

兰芝觉得有些异样,扭头看了过去,却见赵郁正似笑非笑靠在熏笼上。

她又惊又喜,猛地转身,双手扒在浴桶边沿,大眼睛圆溜溜盯着赵郁,待见他双目清澈笑容灿烂气色甚好,这才放下心来,却故意道:“你没受伤吧?”

赵郁笑着摇头。

兰芝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不信。你脱光了让我检查检查!”

赵郁情不自禁笑容加深,飞快脱光了衣物,放在了背后的熏笼上,然后开开心心让兰芝检查去了。

外面风雨交加,屋檐下的铁马响成一片,楼后白杨树被风刮断的声音不时传来。

兰芝被压在熏笼上,在熏笼暖洋洋的熏香中,似乎要飞升而去......

在飞升般的眩晕震颤中,兰芝双手抓紧熏笼的镂空格子,心里发出了和前世一样的叹息:和赵郁在一起,真的好快乐......

赵郁难得地睡了懒觉。

外面云收雨散,碧空万里,秋阳灿烂,兰芝带着翡翠去了大厨房,吩咐大厨房的人宰羊杀猪买酒,犒赏跟着赵郁去张掖的人。

她又叫了知礼过来,让他跟着翡翠去领了银子,按军马场骑兵的人数去军屯购买猪羊,犒赏这次参加张掖之事的骑兵。

王湉随着赵郁忙了好几日,也是刚刚起身。

他立在偏院里,清清楚楚听到兰芝站在门外和知礼说道:“这些不用公中出钱,全都从我的私房里出——大家伙为郡王出力,为国效忠,我也想出一份力!”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兰芝,发现她肌肤雪白晶莹,阳光下脸上似还有一层细小绒毛,分明还是娇嫩的小姑娘,可是眼神清澈坚定,背脊挺直,如西北荒原中到处可见的小白杨一般,坚强而执着......

回到自己的房里,在写给皇帝的密信的时候,王湉沉吟了一下,添了一句——“秦氏聪慧大气,甚爱郡王,堪为郡王良配”。

兰芝回到后园小楼,发现赵郁已经起来了,正抱着阿犬陪爹娘说话,很是父慈子孝。

她走了过去,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阿犬不肯让爹爹抱,在赵郁怀里挣扎着要离开;赵郁任凭他挣扎,待阿犬快要挣脱了,再笑眯眯又把他摁回去——父子角力,阿犬完败!

阿犬失败了也不哭,继续默默挣扎着。

兰芝不由笑了,凑过去在阿犬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把阿犬从赵郁那里解救了出来:“我的小乖乖小心肝,娘亲抱你!”

阿犬终于从爹爹不软又不香的怀里逃脱出来,到了娘亲又软又香的怀里,舒服得眯着眼睛笑,软绵绵趴在兰芝肩上。

赵郁见了,故意对着阿犬做了个鬼脸。

阿犬被吓得“嗷”了一声,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赵郁脸上。

兰芝发现赵郁欺负阿犬,也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赵郁:“......”

一边围观全程的秦仲安和秦二嫂见了,都笑了起来。

用罢午饭,阿犬渴睡了,手里玩着拨浪鼓,脑袋却一栽一栽,秦仲安和秦二嫂便带着阿犬睡午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