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安顿下之后,翡翠便笑着和兰芝说道:“姑娘,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样了!”

兰芝知道她是想去看看孙秋,不由微笑,道:“去吧去吧!再和孙秋说一声,让他问问白三公子,明日何时起身!”

翡翠脸略有些红,含羞答应了一声,这才出去了。

秦二嫂待翡翠出去了,这才笑着低声道:“翡翠这是......看上孙秋了?”

兰芝眼里满是笑,亮晶晶的:“翡翠难得动心,若是孙秋也有意,那就太好了,到时候我为翡翠做主!”

秦二嫂见侯奶娘带着儿子阿青来了,便转移了话题,笑吟吟道:“小阿青来了!快过来,刚煮好的小米粥,让阿青也吃一碗。”

如今阿犬已经四个多月了,秦二嫂已经开始给阿犬准备米油和小米糊这些食物了。

阿青虽然比阿犬大一些,却也可以跟着阿犬一起吃。

侯奶娘笑着道了谢,抱着阿青过来。

阿犬和阿青吃了小米粥,便开始在罗汉床上一起玩。

阿犬才四个多月,只会翻来翻去,是个灵活的小胖子;阿青都七个月了,已经会坐在那里了。

两个小婴儿玩得很是开心,都不怎么会说话,只会发出“哎哎呀呀”的声音,却也手舞足蹈热火朝天地交流着,可爱得很。

兰芝在一边看得直笑。

正在这时,翡翠急急跑了进来,凑到兰芝耳边,低声道:“姑娘,孙秋告诉我说宫里的林公公来了,想见你一面,问你愿不愿意见面!”

兰芝闻言,心里一惊,看了一眼屋内,见秦二嫂和侯奶娘正看着罗汉床上的两个小婴儿,便拉了翡翠起身出去了。

到了廊下,兰芝这才低声问翡翠:“是林文怀林公公么?”

翡翠点了点头:“孙秋是这样说的。”

兰芝脑海里浮现出林文怀一向波澜不惊的脸。

林文怀一向低调,可兰芝却是知道的,林文怀不是普通的大太监,他多年来一直掌管着皇帝暗卫青衣卫......

片刻后,兰芝做出了决定,低声吩咐翡翠:“你去和孙秋说,我愿意见林公公!”

即使韩侧妃已经被幽禁在京城,可是兰芝总有一种感觉,只要韩侧妃不死,韩侧妃就早晚会再次掀起风浪,因此一直担心韩侧妃会对阿犬和她下手。

如果能得到林文怀的照拂,起码阿犬和她的安全又能得到一重保障。

白佳宁包下的套院外院里静悄悄的,肃穆异常。

正房明间廊下立着几个标枪般挺直的青衣卫。

正房明间内,白佳宁正陪着林文怀喝茶。

林文怀问起了白佳宁这次经商的经历,得知白佳宁和赵郁的商队从江南的杭州一直走到西域,不禁笑了起来:“三公子和郡王可真是敢想敢做!”

白佳宁微笑:“‘富贵险中求’,我和二哥都喜欢冒险。”

林文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白佳宁,心中颇为赞叹。

如今大周承平日久,皇族和高官大族子弟,爱的是斗鸡走狗香车宝马绫罗绸缎美人歌舞,哪里还有先辈创业立国时的精气神?

像端懿郡王和白三公子这样不辞辛苦甘于冒险的贵公子实在是太少了!

想到端懿郡王,林文怀不禁有些好奇:端懿郡王生得好,秦氏也甚是聪慧美貌,小皇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他正在想象,孙秋就来禀报:“大人,我家主母带了小公子来了!”

孙秋、孙夏和孙冬如今都跟了赵郁,自然是赵郁的人了,因此在林文怀面前也称兰芝为“我家主母”。

林文怀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忙道:“快请!”

白佳宁陪着林文怀出去迎接,却见到大丫鬟翡翠陪着一个穿着正红斗篷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戴着兜帽,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只是遮得严实,看不清楚。

到了近前,兰芝抬手掀下兜帽看了过去,见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甚是风流俊雅,正是白佳宁;另一位约莫二十八九岁,身材高挑,肌肤白皙,英俊沉默,正是大太监林文怀,便抱着阿犬上前见礼:“见过林大人、白三弟!”

林文怀和白佳宁还了礼,一起进了堂屋坐下。

林文怀上次见秦氏,还是在宛州城外白家的麒麟园。

当时秦氏已离了福王府,被纨绔子弟拦住调戏,恰好被端懿郡王看到,上前去收拾了那姓金的纨绔子弟,救了秦氏。

也就是那时候,林文怀发现了端懿郡王对秦氏甚至钟情。

当时临离开,他打量了秦氏一番,直觉秦氏风流袅娜不可尽言,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脉脉含情,从外貌上看,的确与端懿郡王是一对璧人。

如今再看已经生了小皇孙的秦氏,林文怀发现秦氏虽然已为人母,却依旧是风流袅娜模样,只是比先前丰润了些,美貌更盛,眼睛却愈发清澈稳重。

看罢秦氏,林文怀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取下兜帽的小皇孙身上。

小皇孙生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林文怀一颗心都是酥软的,不由自主道:“小公子生得甚肖端懿郡王......”

阿犬不会说话,可是却能听懂“端懿郡王”四个字,当下就“哎哎呀呀”,伸着手臂要林文怀抱。

林文怀又惊又喜,忙起身道:“秦娘子,可以么?”

大周称呼已婚女子,常加上娘家姓氏以“娘子”称呼,如今兰芝身份未定,林文怀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能以“秦娘子”来称呼兰芝了。

兰芝微微一笑,把阿犬交给了林文怀。

林文怀抱着阿犬,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阿犬却和其父赵郁一样,天生自来熟,性格活泼,他伸出白嫩的小爪子,捧着林文怀的脸摸来摸去,笑得眼睛眯成弯月亮,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文怀被阿犬的嫩爪子摸得心里一片酥软,眼睛也湿润了,情不自禁道:“我第一次见端懿郡王,当时我十五岁,端懿郡王才四岁,和小公子这时候很像,只是瘦一些......当时是在金明池行宫,陛下怕端懿郡王乱跑落水,让我时时抱着他......”

他之所以能在庆和帝面前脱颖而出,便是因为当时年仅四岁的端懿郡王被人推入了金明池,四周无人,而他不假思索跳下金明池,救出了端懿郡王,这才开始被庆和帝重用......

白佳宁和兰芝都还不知道这件事,闻言都看向林文怀,想听听下文。

林文怀却不再多说,抱着阿犬,声音温柔:“你爹爹告诉我,你的小名唤作‘阿犬’,对不对?”

阿犬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伸出小胖手去摸林文怀的鼻子。

林文怀不禁笑了起来,抱着阿犬不愿意松手。

他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了。

十五岁的他,从水深不见底的金明池救起四岁的端懿郡王的时候,就有了一个隐秘的心思,他觉得端懿郡王好像是他的儿子一般,他不由自主就疼爱端懿郡王。

这个心思却不能被人窥见,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如今见了阿犬,他心中自是喜欢得很。

见林文怀眼睛满是慈爱注视着阿犬,兰芝和白佳宁都有些诧异,两人四目相对,却又倏忽分开了——叔嫂相处,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林文怀抱着乖巧地呆在他怀里的阿犬,眼神温和看向兰芝:“秦娘子,我已经接到了端懿郡王的急信,会一路陪你和小公子回到宛州。安顿好你们母子,我再回京向陛下复命。”

兰芝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见林文怀看向她的眼神甚是慈和,如同父兄一般,她略一思索,便试探着开口道:“林大人,侧妃那边......”

不知为何,她见到林文怀,心里总是觉得特别亲切。

林文怀微微一笑:“秦娘子请放心,我会吩咐人好好看顾韩侧妃的。”

兰芝这才彻底放心了,灿然一笑,起身褔了福:“多谢!”

林文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锦袋,笑吟吟给了阿犬:“阿犬,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好好收着啊!”

阿犬接过锦袋,好奇地扯着玩。

辞别林文怀和白佳宁,兰芝抱着阿犬回到内院,把阿犬交给了秦二嫂,自己在翡翠服侍下脱去斗篷。

阿犬一见外祖母,开心得很,把手里的锦袋塞给了外祖母,嘴里哼唧着。

兰芝见了,笑道:“娘,阿犬得了见面礼,这是要送给你呢!”

秦二嫂打开锦袋的系带,从里面抽出了厚厚一卷纸,展开一看,发现全是一千两面额的大额银票,不由双手微颤,忙数了数,发现足有二十张,急急和兰芝说道:“兰芝,两万两银子的见面礼......天呀,谁这么大手笔?”

兰芝心下也是诧异,心道:林公公为何出手这么豪阔?他对阿犬怎么这么好?

第二天一早,众人离了驿站,出发往南而去。

有了林文怀一路同行,剩下的路途更加顺遂,不过半个月时间,兰芝一行人就赶到了宛州。

这时已经是十月初,宛州城也是满城秋色,黄叶满树,秋风萧瑟,秋水澄碧。

兰芝与爹娘带了阿犬回到自家住下,林文怀则带着属下住进了秦家隔壁的赵宅。

初回到家,全家人自是要好好歇歇。

兰芝一直睡到了快中午,这才洗漱妆扮,起身带了阿犬下楼。

她一下来,便发现林文怀居然也在,忙褔了福权作见礼。

林文怀戴着玄色飘巾,穿着青色道袍,清水布袜,玄色千层底布鞋,一副普通书生打扮,却自有一份英俊洒然。

他含笑回了礼,道:“我带了位画师过来,想着给阿犬画幅小像,不知可不可以......”

兰芝看见他就觉得亲切,含笑道:“林大人,我都听您的!”

这时候,赵郁正带领大军埋伏在武陵山口,等着西夏与赫孙的联军钻入口袋。

大周军队居高临下,悄无声息,早已备好了火油、巨石和火箭,只待赵郁令下。

赵郁双目幽深盯着下面蜿蜒的山谷,等待着最佳时机。

这次联合作战由他统一指挥,待赵郁发出指令,白佳昊率军切断西夏和赫孙联军退路,守在谷口的兰州孟敏治和凉州杨宇品率军堵截。

终于到了最佳时机,赵郁一抬手,一边的玉兆雁就点着了信号箭。

随着尖锐的信号箭声响起,战鼓咚咚擂响,喊杀声震天,大周军队开始了百年来第一次对入侵外敌的主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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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韩莲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这一生从来都顺遂得很,但凡是男人,哪有不喜欢她服从她的?

即使是庆和帝,不也被她勾引,让她成功怀上了阿郁?

即使福王,不也是一边厌恶她的风流狠毒,一边却又对她欲罢不能多年盛宠?

即使是韩双韩单兄弟,行踪遍及五湖四海,见识过无数美人,不也一直匍匐在她的裙下?

......

可是,她却被自己的儿子给幽禁了,而且是幽禁在这个鬼地方!

她不就是毒死了秦兰芝那个贱婢么?

一个小户女出身的妾室,仗着阿郁的宠爱,居然还想做大周的皇后,一国之母,呸!

她韩莲谋划了这么多年,可不是要给秦兰芝这贱婢搭桥铺路!

一个妾室罢了,即使下手毒死了她,大周以孝治国,阿郁即使气死,也不能做什么——起码世家大族朝中重臣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她毕竟是为这些世家大族朝中重臣的女儿进宫承宠清理了障碍!

这大周天下,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能属于高门大族,而不属于卑微的寒门。

寒门,永远只能跪在高门大族的脚下仰望!

韩莲走到高塔的窗口,贴到那一条线般的透风口向外望去,看着那碧波万顷的金明池,心里依旧燃烧着希望。

她的那些手下,还有孟家和武家,一定会救她的。

毕竟,她手里有这两个家族的把柄。

一天过去了。

十天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过去了......

韩莲一个人也见不到,整整在这高塔中熬了二十年。

十年前,她还清楚知道自己是谁。

到了如今,她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正因为有时清醒,她才会更加痛苦。

永平帝驾崩,新帝登基,淡淡吩咐道:“金明池关着的那个疯妇?一杯毒酒毒死吧!”

叔父碍于孝道不能下手,那就让他出手吧!

第七十七章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 西夏和赫孙联军依仗骑兵优势,外围骑兵拼死保护, 终于有将近五万人冲出武陵山口, 向西而去。

大周方面一直在山顶以逸待劳的玉兆雁部一万骑兵, 在赵郁和玉兆雁的带领下追了上去。

十六日后, 赵郁玉兆雁率领这一万骑兵, 带着西夏和赫孙主将的人头胜利归来。

这次武陵山口伏击战,大周军队共歼敌九万余人, 赫孙主将和西夏主将皆被斩首,大周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被史书称为武陵口大捷。

赵郁累得快要不能动了, 一到薤谷庄子外面, 一下子就要从马上滑下来。

西北镇守使白佳昊、兰州守备孟敏治和凉州守备杨宇品三位武将上前迎接,兰州守备孟敏治见端懿郡王快要从马上落下, 忙上前去接。

赵郁原本都迷迷糊糊了, 见是孟敏治来接自己, 吓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自己跳到地上站稳了——他可不敢让孟敏治这断袖接触到他!

赵郁一向自认为容颜英俊, 生怕孟敏治这断袖看上自己,那可就太尴尬了!

就像先太子赵曙, 赵郁那么爱热闹喜交际的人, 都不怎么和赵曙过多接触,就是因为怕赵曙眼瘸看上自己,到时候堂兄弟闹得不愉快。

玉兆雁在一边看到了, 哈哈大笑,也下了马。

孟敏治出身大周世族孟家,也算是京城贵公子出身,对于端懿郡王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清楚得很,不禁哭笑不得——他再爱美少年,也不敢觊觎端懿郡王和玉兆雁这样的美少年啊!

这俩货都是外表看着赏心悦目,内在十分野蛮,若是敢冒犯他们一些,动辄挥拳就打,而且专门打脸,谁敢喜欢他们呀!

真真自作多情!

赵郁从来没有骑马这么久过,两条腿又酸又疼,都快要能动了。

他扶着知礼和孙冬往内院走,吩咐王湉:“你先去陪白二哥他们,我带玉兆雁去洗澡换衣!”

赵郁身上的铠甲溅上了不少血滴,如今已经干涸,呈深紫色,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穿在里面的白绫袍子也被血和汗浸得硬邦邦的,不换衣洗澡就见人,对一向爱洁的赵郁来说简直是没法忍受。

如今庄子里也没有女眷,知礼和孙冬便指挥着小厮弄了两个浴桶放在一楼起居室里,里面盛了加了药的热水,待赵郁和玉兆雁冲罢澡,让他们再泡一下药浴。

起居室里热气腾腾,药味浓郁。

赵郁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这半个多月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缓解。

玉兆雁泡在浴桶里,好奇心依旧很强:“二哥,这是什么药汤?感觉泡一泡很舒服!”

赵郁闭着眼睛,上方搭着一块温热的布巾:“这是内子配的药,有缓解疲劳活血消瘀之效。”

想到兰芝,他心里一阵惆怅。

西夏和赫孙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还有不少硬仗要打,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和兰芝阿犬团聚......

玉兆雁一想到这药汤是兰芝配的药,心里不禁痒痒的,坐在浴桶里左摸右摸,东看西看,又开口问赵郁:“二哥,这浴桶是不是嫂子用过的?”

赵郁:“给老子滚!”

他气得要死:“哪有女子用这么大的浴桶!”

玉兆雁心里颇有些惆怅:“原来是这样啊......”

夜深之后,庆功宴终于散了。

赵郁有了酒意,扶着知礼和孙冬慢慢回了后园的小楼,没让侍候的人跟着,自己上了楼。

屋子里的摆设还和兰芝在的时候一样,就连衾枕被褥也是他和兰芝素日使用的,似乎还留着兰芝身上的芬芳。

赵郁脱了衣服,自己坐在拔步床帐内拿了药膏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