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并没有饮酒的打算,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端起酒盏。

这时候小武氏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碧玉盏,娇美的脸上带着怡人的笑意:“王妃,你好清闲呀!”

又带着恶意道:“王妃给端王生的小公子呢?听说王妃生小公子的时候,还是郡王侧妃呢!”

兰芝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前方“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要放烟花了。

那小武氏吓了一跳,忙把手里的碧玉盏放在了兰芝面前的紫檀木雕花案上,手捂胸口娇喘细细:“哎呦,真真吓死我了!”

兰芝看着眼前的两个碧玉盏,见酒液在盏中微微荡漾,其中左边的是自己的,右边的却是小武氏的。

恰在此时,庆和帝端了酒盏起身祝酒,说了一大篇话后,他端着酒盏一饮而尽。

众人自然都跟着饮下。

小武氏伸手去拿酒盏,见两个碧玉盏放在一起,竟分不出那个是自己的,就随手拿了一盏,随着众人一饮而尽。

兰芝端起剩下的那个酒盏,作势欲饮,却趁人不注意,全都倾倒在了地上。

立在白佳宁身后负责斟酒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她轻轻拨了拨手里的赤金酒壶,给白佳宁斟了一盏酒。

白佳宁与赵郁中间隔了个安王世子赵渊,这时候众人都开始

走动说话,他觉得有些不便,便和赵渊说了一声,互相交换了座位,白佳宁坐到了赵郁旁边,赵渊则坐在了白佳宁的位置上,与庆熙长公主的长子说话。

负责给白佳宁斟酒的小宫女吓了一跳,正要偷偷把酒盏换过来,谁知赵渊说话多了,有些口渴,端起面前一饮而尽。

他还有些渴,便示意身后的小宫女:“再斟一盏。”

小宫女双手发颤,裙下的双腿直打颤,胡乱又斟了一盏。

赵渊正抬眼看向与白佳宁说话的赵郁,眼中满是压抑的恨意,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了几盏酒后,赵渊有些燥热,也有了尿意,便起身下了观月台更衣去了。

这时候赵郁担心兰芝,便叫了白佳宁,兄弟两个悄悄过去叫了兰芝,夫妻两人和白佳宁一起倚在月台后的栏杆上说话赏景,倒也自在惬意。

武敬妃一错眼没看到白佳宁,不禁笑了起来。

白佳宁和秦兰芝的酒中都下了药力甚是强劲的媚药,若是这两人忍耐不住,在这内苑中寻个地方亲热起来,再被人撞破,可就丢大人了!

小武氏饮罢酒,觉得热热的,怪难受的,想要叫丫鬟侍候,可是月台上侍候的人又都是宫里的人,她自己的丫鬟根本进不来,只得悄悄起身,下了月台,往宫里提前为这些贵人们准备的更衣处去了。

更衣罢,小武氏觉得脸上身上热得难受,想着是有了酒意,便没有立即上去,而是趴在御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湖面上闪烁的彩灯吹着风。

赵渊浑身燥热,亟欲发泄,眼前发昏,见前面栏杆处立着一个苗条女子,想着是哪家的女眷,便大步走了过去,从后面抱住......

小武氏身子发酸,粉脸绯红,双目盈盈,身上燥热难捱,骨头缝里透着麻痒酥软,正在急躁间,被人从后面抱住,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月台上传来武敬妃的声音:“咦,端王妃呢?”

立在她身后伺候的石玉珍当即道:“娘娘,下面有声音,不知是不是端王妃!”

武敬妃和石玉珍的声音不算小,大武氏自然也听到了,当下会意,忙配合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梁淑妃总觉得事情不妙,忙也起身。

大武氏纠集了几个女眷,陪着武敬妃梁淑妃下了月台,到了发出哼哼唧唧声音的栏杆处,却见月光之中,定王世子妃小武氏和身后的安王世子赵渊紧紧贴在一起,正在得趣。

大武氏见状,吓得尖叫起来。

武敬妃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晕过去,却被石玉珍给扶住了。

梁淑妃脸色苍白,厉声吩咐宫女和太监:“还不把这两个给盖住!”

宫女和太监也都慌作一团,冲上去胡乱遮住。

庆和帝听到下面的动静,当即带着白文怡和林文怀走到了栏杆边,向下望去,把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郁、兰芝和白佳宁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赵郁已经猜到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却故意问道:“父皇,怎么了?”

庆和帝压抑住怒火,吩咐林文怀:“此事你去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各位,发得有些晚了,本章送166个红包给各位道歉~

番外(9)

又是一年中秋节。

韩莲端起一盏酒饮下,倚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的月亮。

倭国的酒与大周的酒相比,清淡了许多,酒味也淡薄了许多,可是倭国的月亮却与大周的月亮一般,又大又圆,清辉万道。

韩单韩双兄弟跪坐在侧,身上都穿着用白色细绢制成的倭人袍子。

韩单拿起青瓷酒瓶,给韩莲又斟了一盏。

韩莲端起来再次一饮而尽,发牢骚道:“倭人身材矮小,国土狭窄,房子袖珍,就连这酒盏也如此秀气,真是令人着急!”

韩双见她双目盈盈,心里一动,柔声道:“等将来咱们力量壮大,把地盘扩大,我专门给您建大宅子,所有的用具都用大周那边的样式!”

韩莲笑了起来:“咱们一步一步来吧,到时候我带着倭人军队杀回去,先占了沿海的鲁州和浙州,非把赵郁这崽子给气个半死!哈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因为庆和帝的出现, 原先沸反盈天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静寂在月台上下弥漫着。

所有人似乎都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匍匐在地上。

兰芝静静看着月台下的一切, 胸臆之间弥漫着冷冰冰的寒意。

中秋夜宴, 原本是皇室的家宴, 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极有可能, 小武氏之所以出事, 便是拿错了她的酒盏,这才会出事, 也就是说,幕后主使原本要害的人是她!

虽然这样的事情, 一环扣一环, 绝对不会只是饮错了酒这么简单, 可是却依旧令兰芝感到冰冷。

这皇室之内,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亲情;这皇宫内苑, 到处都是尔虞我诈, 明明美若仙境, 却脏若魔窟。

白佳宁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赵渊和他换了座位不久就出了事,也许幕后主使原本的目标是他!

他看向赵郁, 喃喃道:“二哥,我......”

赵郁清俊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冷意, 对着白佳宁点了点头, 轻轻道:“回去再说。”

他说着话,伸手握住了身旁兰芝的手。

临出发,他就交代兰芝, 进了后宫,一滴水一口食物都不要吃,因为后宫内苑的阴招实在是太多。

幸亏兰芝没有用,今晚原本针对的怕是兰芝。

若是今晚出事的是兰芝,那兰芝和他都会被毁掉。

这大周皇室,这大周后宫,还真是腐朽阴毒到了极点啊,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林文怀带了人下去开始处理此事。

青衣卫扯下小武氏和安王世子赵渊藏身处的帐幔,把两人紧紧裹住,然后飞快地抬走了。

庆和帝扶着白文怡下了月台,看看跪在地下的梁淑妃和武敬妃,又看看别的嫔妃,最后看了看跪了满地的太监宫女,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似的,步履蹒跚,登上辇车离开了。

回端王府的路上,兰芝和赵郁坐在马车里,起初都没有说话。

兰芝依偎在赵郁怀中,身体渐渐暖了回来,她低声道:“阿郁,今晚之事,原本针对的应该是我,小武氏把手中的碧玉盏放在了我面前的几案上,然后又拿起来喝了,我一时弄不清她喝的到底是她的还是我的,想着我自己又不喝,就没吭声,没想到......”

赵郁抱紧兰芝,轻轻道:“宫中女人太多了,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以后,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他只要兰芝,只有兰芝就行了。

兰芝忽然想起阿犬,心中总算是轻松了些:“幸亏阿犬没来!”

赵郁眼中也有了些笑意:“嗯,那些人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不下手的。”

已经是凌晨了,外面冷得很,夫妻两个在马车中相依相偎,把秋夜的寒意都阻隔在了马车外面......

夜风摇动着庭院里的花木,发出簌簌声响。

卧室里静悄悄的,阿犬在床上睡得正香。

翡翠带着珍珠坐在拔步床外的锦凳上,对着白纱罩灯做针线。

兰芝担心有人使坏,因此阿犬贴身穿的衣服鞋子大都是在内院侍候的丫鬟做的。

听到外面传来在廊下看茶的珊瑚等人的请安声,翡翠心中一喜,站了起来低声道:“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珍珠忙也放下针线站了起来。

兰芝进了卧室,见翡翠和珍珠行礼,不禁笑了,道:“阿犬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翡翠忙轻轻道:“安稳得很呢,中间醒了一次,奴婢守着小公子,珍珠去让珊瑚热了牛乳拿了过来,小公子整整喝了一水晶杯,然后躺下就又睡熟了!”

小公子最好带了,喂他喝罢牛乳,让他躺下,然后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兰芝待翡翠与别的丫鬟自是不同,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翡翠见兰芝此话大有深意,只是当着人面不好深问,便和珍珠一起服侍兰芝脱了外面的大衣服,卸去簪环,又卸了妆容。

兰芝觉得清爽多了,吩咐道:“好了,你们辛苦了,下去早些歇息吧!”

今晚翡翠、珍珠和珊瑚在内院轮值,她们夜里就住在西边的耳房里,有什么事叫的话也方便。

翡翠见王爷也进来了,忙屈膝行了个礼,然后带着珍珠退了下去。

赵郁走过来拉着兰芝的手:“兰芝,你陪我泡会儿澡吧!”

兰芝知道赵郁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泡在热水里发呆,便笑着答应了下来,果真与赵郁一起去了浴间。

今日朝廷休沐,不用去上朝,赵郁依旧很早就起来了。

他坐起来一看,发现睡在中间的兰芝背对着他躺着,阿犬小崽子撅着屁股蜷缩在兰芝怀里,母子俩睡得正香。

赵郁眼睛不由自主浮起了笑意,坐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子,这才起身去后面的浴间洗漱去了。

洗漱罢,赵郁先进了拔步床,探身在兰芝唇上亲了一下,又在阿犬头顶的乌檀色的软发上亲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这才起身出去了。

月光湖畔的闻笛院中,白佳宁也是早早起来了,正坐在湖边的木椅上眺望湖面发呆。

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一碧万顷的湖面上弥漫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偶尔有一对鸳鸯相跟着从雾气中游了出来,煞是可爱。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白佳宁头也不回,只是叫了声“二哥”。

赵郁摆了摆手,示意亲随不要靠近,然后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他刚要在白佳宁身旁坐下,却忽然拿过白佳宁的左手,从袖袋里面抽出了一方银红色的锦帕,拭了拭木椅的椅面,这才坐了下来,又把那方银红色的锦帕掠给了白佳宁。

白佳宁原本满心的忧伤,却被赵郁这番骚操作给气着了:“我说二哥,你知道这是谁送我的么,你这么糟蹋?”

赵郁理直气壮:“反正左不过是你那几个红颜知己,不是娇娇,就是爱爱,或者惜惜,亦或者怜怜——大男人哪有用这样骚包颜色的锦帕!”

白佳宁气结:“这是董娇娇送我的!”

赵郁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原来是娇娇啊!”

白佳宁说不过他,悻悻地把这方银红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仔细叠好,又收回到左边的袖袋里,道:“二哥你这人白长了一副清俊面孔了,一点都不解风情,这方汗巾哪里是寻常的锦帕?这是杭州有名的落花流水汗巾,上面熏的是珍贵的瑰心香,而且是全大周人都知道的董娇娇董大家送我的......”

晨曦中赵郁看着白佳宁只是笑。

白佳宁不由也笑了——他知道赵郁是故意插科打诨,好让他开心一些——道:“昨夜的中秋宴可真是——”

他仰首想了半日,这才想到了一个准确的词,用力道:“真是恶心啊!”

赵郁笑容灿烂:“正因为恶心,所以我们要一点点改变啊,就像眼前一片黑暗,与其抱怨黑暗,不如点亮烛台,从最小的事情做起,去治理眼前的黑暗。”

白佳宁认真起来,看向赵郁:“二哥,你打算怎么改?”

大周后宫的污浊龌龊不是庆和一朝才有的,因为世家的崛起和世家女进入后宫,后宫这种局面已经持续几百年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赵郁笑着起身,深吸了一口清晨带着青草香和水汽的清冷空气,声音不高,却异常清冽好听:“我不要后宫啊!”

白佳宁:“......哥,还是你厉害!”

不要后宫,自然就没有后宫那些争宠夺嫡的龌龊事了。

赵郁看着前方广阔的湖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不但不准备广纳后宫,而且连旧皇宫都不打算用了,将来若是能遇到前世那个帮他实现愿望的人,赵郁预备请那人选址,另建一座新宫苑。

这样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早上兰芝睡得正香,忽然觉得嘴唇似被人亲了一下,接着脸颊也被人亲了一下,亲她的唇柔软娇嫩异常,分明不是赵郁的唇——是阿犬!

她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兰芝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阿犬。

阿犬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看着娘亲,浓长的眼睫毛扇啊扇,见娘亲被自己亲醒了,开心地“啊”了一声,叫了声“娘”,一下子扑到了兰芝怀里腻歪起来。

兰芝抱着白白嫩嫩软软的阿犬亲了好几口,把阿犬揽在怀里,心里麻酥酥软绵绵的——还好有阿犬!

哎呀,真舍不得阿犬陪庆和帝去嵩山行宫,经历了昨夜之事,她简直一刻也不愿与阿犬分开。

阿犬的小脸贴在娘亲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特有的气息,满心满足,乖巧极了。

兰芝正与阿犬腻歪,小丫鬟琥珀在外面通禀:“启禀王妃,林夫人来了!”

听说韩香绫来了,兰芝大喜,忙道:“快请进来吧!”

韩香绫一见到兰芝,行礼罢,走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兰芝白里透红,双目盈盈,气色极好,这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兰芝知道韩香绫消息灵通,便问韩香绫:“昨夜中秋夜宴的事如何收场的?”

韩香绫轻轻道:“赵渊和大武氏夫妻连夜被送出京了,赵渊的世子之位已经保不住了;小武氏被其父武应文送回原籍出家修行了,好在武应文对女儿还不算狠毒,算是保住了小武氏一条命......”

兰芝默然半日,心情也有些沉重。

这时候阿犬忽然走了过来,声音娇嫩叫了声“娘”,然后把脸贴在兰芝手心撒娇:“娘,出去玩!出去玩!”

兰芝满心的郁气被阿犬小崽子的这场撒娇弄得一扫而空,笑道:“好好好!等一会儿你爹爹要送你进宫陪皇爷爷,娘先带你出去玩一会儿去!”

韩香绫原本也有些郁闷,却也被阿犬逗乐了:“阿犬可真会撒娇啊!”

她起身和兰芝一起带着阿犬出去玩了。

兰芝和韩香绫刚走到台阶上,丫鬟便又进来通禀:“启禀王妃,甄夫人求见!”

听说是甄素梨来了,兰芝笑了:“快请!”

韩香绫陪着兰芝一起去迎接甄素梨,路上问兰芝:“甄夫人与她丈夫甄大人怎么是同姓啊?”

虽然朝廷没有明文禁止,不过大周同姓通婚还真不多。

兰芝嫣然一笑,道:“甄大人是上门女婿,原来不姓甄的,因为入赘甄家,这才改姓为甄。”

韩香绫想起赵郁也曾在兰芝家做上门女婿,便开玩笑道:“咦?阿郁不也在你家做上门女婿么?他怎么不改姓呀?”

兰芝十分坦荡:“阿郁打算我们将来再生一个儿子的话,记入玉牒,就还叫赵澈,平常跟着我姓秦,大名唤作秦澈。”

韩香绫没想到赵郁还有这奇妙做法,不禁笑了:“阿郁好机智!”

又道:“不知甄夫人来见你有什么事。”

兰芝想了想,笑道:“等见了咱们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亲亲,求营养液哟(づ ̄3 ̄)づ╭~

十点还有一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兰芝和韩香绫走到二门外, 略等了一会儿,婆子便引着一辆精致马车过来了, 正是甄夫人的马车。

丫鬟扶了甄夫人下来, 奶娘和丫鬟则领着甄夫人的两个女儿也下了马车。

兰芝把阿犬交给翡翠, 笑盈盈与韩香绫一起上前迎接。

甄夫人忙带着两个女儿上前屈膝行礼:“见过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