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接到密报,武应文与身在倭国的韩莲、辽国的皇帝和辽州的通北人勾连在了一起,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番外十一

白佳宁这些日子有些心神不宁。

他自由自在了半辈子,一向洒脱不羁,连他的母亲庆嘉长公主都拿他没法子,最后连婚都不逼了,随他去了。

谁知他如今活到了三十一岁,却被甄慧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逼得逃离了京城。

甄素和也真是没用,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只会怪他,仿佛他使用了什么苗疆蛊术引诱了甄慧一般。

天知道,他这辈子从来都不喜欢年轻女孩子,他一向喜欢知情识趣的成熟女人......

白佳宁的船泊在了杭州码头。

杭州商行的管事接了白佳宁,直接带着他去了杭州最香艳的销金窟桂香别业。

美人如云,歌喉动听,舞袖翩翩,白佳宁端着酒盏刚要品尝,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

他扭过头,却见原本紧闭的雕窗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娇俏甜美的小美人探头进来,笑颜如花:“漂亮哥哥,我来了!”

白佳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分为三派, 一派是端王赵郁的人,其中包括了当今庆和帝的亲信。

一派是首辅武应文的人。

一派属于两边不靠的, 比如部尚书和紫宸殿大学士谢一冰。

众阁臣都是第一次见端王这个样子。

看着一向温润如玉满面春风的端王忽然变得寒冰般锐利, 众阁臣心中凛凛, 大庆殿暖阁内瞬间静了下来, 外面北风呼啸之声清晰可闻。

谢一冰垂下了眼帘。

他知道端王为何选在此时向武应文发难。

其实对于大周周边这些国家, 大周一向以抚恤为主,从不轻易开启战端, 因为打仗就是烧钱,就是劳民伤财, 所以除非必要, 大周不会主动挑衅。

这几年端王灭了大周内部叛乱的穆木尔人, 接连作战,把常年劫掠大周边境的西夏和赫孙两国打的丢盔弃甲没有还手之力。

据谢一冰的消息, 除了收复了前朝陷落的千里失地, 端王还通过对西夏和赫孙作战, 大大地发了一笔财——如今西北西域商道,全被端王的表弟兼合作伙伴白佳宁控制。

如今端王亲信玉兆雁担任西北总督, 杨宇品担任西域总督,西北西域完全控制在了端王手中。

也许端王是尝到了甜头, 收拾了西北和西域, 想要整顿辽州了。

辽州与辽国接壤,辽州人有四分之一是通北人,这些通北人与辽国人同源, 一向把辽国当做祖国,在辽国明里暗里支持下,欺压当地百姓,策划投向辽国。

而这些人在朝中的隐秘支持者,便是当今的大周首辅武应文。

武应文祖籍辽州,他的祖母是通北人,他的妻子也是通北人。

而武应文自己,与辽国也有说不清的牵扯......

想到这里,谢一冰看向赵郁,心道:这位王爷,年纪虽轻,志向却远大,不到动手之时,极能隐忍,而一旦做事又雷厉风行,已经疲软了多年的大周帝国,在他的带领下,也许会重新强大也未可知......

赵郁把武应文气了个半死,自己似乎也很生气,沉声道:“都退下吧!”

阁臣们鹌鹑似的向端王行了礼,鱼贯退出。

大庆殿暖阁内很快静了下来。

赵郁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方才的刻薄讥诮似乎不曾出现过一般,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浓长睫毛垂了下来,静静想着心事。

白文怡走上前,悄无声息整理着书案上的文书和笔墨纸砚。

整理完毕,又端起青瓷茶壶,斟了一盏明前毛尖,放在了赵郁的手边。

赵郁抬眼看向白文怡。

白文怡生得有几分女相,很是秀气,看上去甚至有些单薄。

可是这样一个人,是延福宫总管太监,是内廷数千太监的首领,手下管着庆和帝另一密探组织锦骑,监视着大周从上到下无数的官员,手中掌握着无数官员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直到如今,白文怡依旧只对庆和帝一人效忠,而不像林文怀,早早就在庆和帝的默许下带着青衣卫投到了他这边。

赵郁端起精致的青瓷茶盏,啜饮了一口。

前世庆和帝一直到临终前,才把白文怡及锦骑交给了他。

这一世父皇身体康健,自然不会这么早退位并把锦骑交给他。

不过赵郁也不急,父皇正值壮年,总得让父皇有些安全感,自己不能什么都抓在手中。

白文怡一直在一边观察着,待赵郁一盏茶饮罢,这才恭谨地行了个礼:“王爷,陛下请您去延福宫一趟。”

延福宫此时热闹得很。

庆和帝昨日命白文怡把三个小皇孙都接到了宫里,如今正看着三个小皇孙玩。

延福宫西侧的地毡上又铺设了一层崭新的大红猩猩毡,上面摆着木制的皇宫模型,端王世子赵臻正带了两个弟弟赵澈和赵昕摆弄着玩。

赵澈和赵熙已经七个月了,已经能够稳稳地坐在软垫上玩玩具了。

和赵臻小时候不同,赵澈和赵熙都是瘦瘦的,却不是病弱那种瘦,反而灵活得很。

赵臻刚拼好大庆殿,正在斟酌如何拼大庆殿北端的紫宸殿,谁知赵澈整个身子压了过来,一下子压在了他刚拼好的大庆殿上。

破坏了哥哥的劳动果实,赵澈不仅不知道害怕,还傻呵呵扬起脑袋冲着哥哥呵呵傻笑。

庆和帝见了,不由为赵澈这傻小子担心,忙看向长孙赵臻。

赵臻很生气。

他静静看着赵澈,试图让赵澈看出他的愤怒,谁知赵澈只会看着他傻乎乎的笑。

看到赵澈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赵臻叹了口气,认命地拿了娘亲亲自准备的素白松江布帕子,一手扶着赵澈的下巴,一手认真地用松江布帕子拭去了赵澈的口水。

唉,没办法,摊上了一个傻弟弟,只得做好大哥了!

不过待弟弟再大一些,若是敢再这样,一定要揍他屁股,让他记住——爹爹说了,打弟弟屁股的话,弟弟能感觉到疼,却不会受伤。

庆和帝看到这里,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贵为皇帝,可是他也是一个祖父,也希望看到小皇孙们兄友弟恭。

赵臻是个完美主义者,刚拼好的大庆殿被二弟赵澈压坏了,他便把二弟抱到一边,让翡翠姑姑看着,自己背对着两个弟弟,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拼了起来。

白白嫩嫩的小赵昕原本自己在玩,可是看到大哥背对着自己,心里就痒痒的,屁股在大红猩猩毡挪着挪着就挪过去了。

到了赵臻身后,赵昕福至心灵,扶着赵臻慢慢悠悠站了起来,又有些站不稳,就趴在大哥背上。

赵臻做事一向专心,沉浸在拼造宫殿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拼好大庆殿后,赵臻心里幸福极了,抬眼寻找庆和帝:“皇祖父,快来——”

“看”字还没说出口,赵臻就觉得不对,脖子后面湿漉漉软绵绵的,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口水。

原来赵昕这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他背上,而且至今还在流口水!

赵臻一向有洁癖,当下快要气死了,双手搂到后面,背着三弟赵昕挪到了距离刚拼好的大庆殿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才把赵昕给放了下来,让赵昕横着趴在自己腿上,褪下赵昕的大红纨绔,对着他的屁股便打了一下,认真地问赵昕:“以后要不要把口水滴哥哥身上了?”

赵昕以为哥哥在和他闹着玩,扬起头呵呵直乐。

赵臻气急,又打了两下。

赵昕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嗷”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双生子一向心连心,赵昕一哭,正在玩玩具的赵澈愣了愣,也张大嘴嚎啕起来。

赵臻:“......”

庆和帝笑吟吟立在一边看着。

翡翠奶娘等人因庆和帝的吩咐,都不敢干涉,在一边静候着。

赵臻自顾自把品好的大庆殿交给小太监放一边,看向并排坐在一起仰着头张着嘴嚎啕的两个弟弟,道:“哭吧,哭够了再来找哥哥。”

说罢,他又开始专心致志拼紫宸殿。

赵澈和赵昕哥俩哭了一会儿,见哥哥果真不理他们,哭声渐渐小了些。

过了一会儿,见皇祖父也不理他们,他们抽抽噎噎哭了几声,便连滚带爬到了哥哥身边,凑过去对着哥哥咧嘴笑。

看着两个弟弟含着泪对着自己笑的样子,赵臻心疼得很,面上却依旧很严肃:“以后不要破坏哥哥拼的宫殿,不要把口水往哥哥身上滴,记住了么?”

说罢,他认真地用松江布帕子把两个弟弟脸上的泪水口水擦了,带着弟弟玩了起来。

一直看到了这里,庆和帝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犬小宝贝真是好哥哥啊!

阿澈和阿昕也不错!

三个小皇孙兄友弟恭这么友爱,自然是他们的娘教得好了。

庆和帝吩咐管内库的太监方文恽:“传朕的旨意,端王妃教子有功,把内库里的那套西洋进贡的明镜赐给端王妃。”

那一套西洋明镜,大大小小总共有三十六面,大到一面墙那么大,小到巴掌那么大,照人的话纤毫毕现,比大周的铜镜清晰许多。

不知多少宫嫔想要这套西洋明镜,只是庆和帝天性喜欢齐齐整整,不大乐意拆分这套西洋明镜,因此一直摆在他的内库里,如今正好赐给端王妃,倒也不曾让这套明镜家庭离散。

赵郁进入延福宫正殿,首先看到的便是赵臻带着两个弟弟赵澈和赵昕在拼木制模型,兄弟三人很是亲密,不禁笑了起来,道:“父皇,阿犬倒是会哄弟弟!”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以前大哥和自己相处的情形,笑容顿时灿烂起来——他和大哥赵翎小时候却没这么和谐友爱,大哥老是揍他,揍完他又哄他。

后来赵郁长大了些,暗中苦练摔跤之技,大哥每每要揍他,最后总是被他给摔倒,以后就不揍他了,开始和他讲道理。

赵郁从小就知道,要想让人听自己讲道理,先把那人打服气再说。

国与国也一样,对于高丽、真腊、暹罗和南诏这样的小而弱的属国,应以怀柔抚恤为主。

可是对于辽国这样依仗着武力强大,时不时要派骑兵进入大周烧杀劫掠打草谷,并以向大周进贡为由进行各种敲诈勒索的邻国,大周国力弱时自当以抚慰为主,可是一旦力量足够,就要打得辽国老老实实求着大周和谈。

他现在已经开始敲打辽国了。

庆和帝微笑,根本不提小三赵昕被哥哥打了屁股的事。

赵臻听到爹爹声音,抬头看见爹爹来了,心中欢喜,当即叫了声“爹爹”,可是转念想到了礼仪,便规规矩矩起身向爹爹拱手行礼。

赵郁见赵臻这么懂事,不禁笑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抱起了赵臻,灵活地往后一移,赵臻就被他移到了背上。

赵臻反应灵敏,一到爹爹的背上,就伸手攀住了爹爹的脖颈。

父子俩配合默契,看得庆和帝眼花缭乱,不由笑了。

赵郁背上背着大儿子,又一手一个把赵澈和赵昕夹了起来,笑盈盈道:“父皇,您这几日受累了,我带三个崽子回去,过几日再送进来陪您!”

庆和帝很想说“朕不累,真的”,却也知道三个小皇孙也得跟他们爹娘多相处,只得眼睁睁看着赵郁背了一个夹了两个在众人簇拥下去了,心里空落落的......

今日天气阴沉,凛冽北风刮了整整一天,延福宫庭院里花木枝干上残余的几片枯叶都被风刮得无影无踪,分外萧瑟凄凉。

庆和帝在丹墀上负手而立,看着赵郁与三个小皇孙一行人越走越远,快要走到甬道的尽头,心里更加难过,叹了口气道:“今夜怕是要落雪了......”

距离过年没几日了,今年过年要不要带着小皇孙去嵩山别业呢?

那里又暖和,又清静,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到时候可以让阿犬好好玩,而且两个小的也可以在最浅的那种温泉池里玩水......

阿郁监国,自然要留在京城了,他又一向离不得王妃秦氏,秦氏自然要留在京城陪阿郁,到时候朕就能和三个小皇孙好好呆几日了......

待端王与三位小皇孙的背影消失在白石甬道的尽头,白文怡这才轻轻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庆和帝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寂寞凄凉,默然片刻方道:“去李宁妃那里吧!”

李嫔一向低调,又能诗善画,为三位小皇孙画了好几幅婴戏图,颇得庆和帝之心,前些日子进了妃位,封号为宁,又搬进了距离延福宫不远的松鹤殿,成为后宫最受宠爱的妃嫔。

白文怡答了声“是”,自安排了人去松鹤殿传旨。

殿内只有庆和帝和白文怡。

庆和帝似是随意地问了白文怡一句:“今日内阁议事,没出什么事吧?”

白文怡简练地把端王斥责武首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武应文被赵郁逼得自誓“老臣若卖国,出了宫门就被马车撞死”,庆和帝冷笑一声,道:“他可真敢发誓!”

又悠悠道:“阿郁一时半会儿不会动辽国的,他会先收拾辽州的通北人......”

端王府内宅庭院里的两株白梅盛开了,满院幽香。

兰芝这会儿正在陪客。

客人正是玉兆雁的夫人大张氏。

大张氏怀里抱着女儿玉樱,正和兰芝说话:“......如今阿樱也五个月了,我打算把阿樱留在京城,去凉州陪伴相公。”

大周朝廷几百年的传统,镇守边关的将领须得把儿女留在京城,玉兆雁自然也不例外,他和大张氏只有玉樱一个女儿,自然得把玉樱留在京城了。

兰芝闻言,眼睛一亮,忙殷殷看向大张氏,亲热地称呼大张氏的闺名:“梦华,把阿樱留在我这里吧,我最会带孩子了!”

其实不止赵郁喜欢女儿,她也喜欢女儿。

只是兰芝总担心自己再生的话还是儿子,因此不敢生罢了。

对认了她做义母的玉樱,兰芝实在是喜欢得很。

大张氏正有此意,当即起身笑盈盈屈膝行礼:“那我就拜托王妃了!”

她妹妹小张氏张梦仙虽然更亲一些,可是张梦仙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还得丈夫王湉宠着疼着哄着,大张氏怎么放心把女儿托付给妹妹?

秦王妃做事妥当,为人和气,喜欢孩子,又善良正直,而且很会带孩子,大张氏今日之所以过来,就是打算着要把玉樱托付给秦王妃。

当年玉兆雁曾经喜欢过秦王妃的事,张梦华早就知道了,不过她知道丈夫就是小孩子性情,喜欢就是喜欢,绝不掺杂别的暧昧,因此她也很喜欢秦王妃——丈夫喜欢过的女子,一定是好女子!

见大张氏同意了,兰芝大喜,当即叫了珊瑚进来,吩咐道:“把西厢房好好拾掇一下,阿樱要带着奶娘丫鬟住进去!”

她又笑着向大张氏解释道:“阿犬带着两个弟弟住在东厢房,阿樱就住在西厢房,这样我就能好好照看孩子们了!”

得知秦王妃要亲自照顾女儿,大张氏心中感动,忙又郑重谢了。

赵郁带了三个儿子回来,得知自己的义女玉樱以后要住在王府了,顿时大喜,忙道:“快把闺女抱过来让我看看!”

兰芝见他如此欢喜,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赵郁的脸颊:“奶娘喂过阿樱,哄着她在西厢房睡了!”

赵郁有些遗憾,把脸凑到兰芝手边:“兰芝,再捏捏!”

兰芝就算捏他拧他,他也觉得好舒服,真是奇哉怪哉!

兰芝笑着摸了摸赵郁的脸,道:“嗯,风韵犹存,倒是还有几分姿色!”

赵郁笑了,道:“我虽然没有玉兆雁好看,却也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我比玉兆雁小,等他老了,我还英俊依旧!”

兰芝知道赵郁还在吃玉兆雁的陈年老醋,当下笑着揪住赵郁的耳朵:“你明知道玉兆雁那时候是开玩笑,他如今与夫人大张氏夫妻恩爱,你还胡乱吃醋!”

赵郁笑着抱住了兰芝的腰肢。

作者有话要说:很丰满的第一更~收藏快满16000了,本章送出166个红包,晚上十点半的第二更送出福利番外。

各位想继续看白佳宁和甄慧的番外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过了一日, 给前来进贡的诸国的回礼单子再次呈到了赵郁面前。

赵郁直接提笔抹去了所有的药材、书籍和粮食,只留下绫罗绸缎和茶叶瓷器。

武应文这下子不再吭声了。

这个回礼单子就发了下去, 负责的官员正是鸿胪寺卿白佳安。

白佳安按照回礼单子回送了礼物。

别的国家使者都感谢大周天子恩德, 只有辽国的使者很不满意, 当场闹了起来:“以往每年大周都赠我大辽药材和粮食, 助我大辽百姓度过严冬和初春, 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大周与大辽两国和平局面,两国其乐融融, 今年为何没有这两项?大周可真是欺人太甚,难道是因我大辽好欺负么?”

前来大辽居住的传舍送回礼的正是鸿胪寺卿白佳安。

白佳安心知大辽每年都予取予求, 需索无度, 早习惯了大周的奉献, 以至于以为这是大周该大辽的。

他冷冷一笑,道:“使者何必如此说?难道大周亏欠了贵国?”

说罢, 白佳安拂袖而去。

辽国使者见大周的鸿胪寺卿居然也敢硬气起来, 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当即拔刀砍碎了传舍内的血檀官帽椅:“大周人欺人太甚!吾非要杀了白佳安这大周贱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