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正是三月份,这相元寺的海棠花开得正好。这里的大多数海棠花皆是粉色,唯有不远处有几棵大红色的海棠花树。

江碧茹看着欢喜,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勾了勾唇,冲着阿皎唤了一声,然后伸出纤纤玉指着远处说道:“我瞧着那红海棠开得正好,你替我过去摘朵最好看的,我要簪在发髻上。”

这口吻,俨然是自己府中的下人一般。

江碧薇瞧着饶有兴致,不说话,只站在一旁看好戏。

唐慕贞闻言,觉着有些过了。心道这阿皎虽是丫鬟,可这江碧茹分明晓得她在萧珩的心里头位置不一样的。再看那不远处的海棠,走过去要经过一片草丛,万一草丛里有什么蛇虫那可就麻烦了。

阿皎估摸着这两位江姑娘是要为难自己了,却不料是让她摘花。

她抬眼看着那红艳艳的海棠花,娇艳欲滴般,的确生得好看。她正欲开口,身后却突兀的传来一个清润嗓音——

“若是喜欢,何不让我亲自摘给茹表妹?”

江碧茹身子一颤,脸上的笑意和高傲之气瞬时敛去,一抬眼就对上正徐徐走来的萧珩的眼睛。

见他行走间袍角微微掀起,暖暖的日光落在他的脸庞之上,为他增添了几分耀眼。对上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江碧茹晓得这些为难人的小伎俩被戳穿,而且还是自己爱慕的人,一时颇感羞愤,头也不回的就径直走了。

江碧薇愣了愣,而后追了上去。

唐慕贞也觉得有些理亏,好在这萧珩护得紧,没让人欺负着。她赶紧伸手扯了扯木木站在原地的江修远,将他这个在某人眼中瞧着碍眼的赶紧拉走。

人都走了,阿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此刻是应该开口说话的。她想了想,才道了一句:“世子爷,那海棠花开得正好看。”

当真是一点都不生气。

萧珩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迈着大步走到海棠花树下,举止优雅的折了一枝红海棠。他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替她将这红海棠簪到她的双垂髻上,这才问道:“求的签呢?”

阿皎心里欢喜,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说道:“这是奴婢给世子爷求得平安签,顺便求了一个护身符,装在里头了。”

萧珩目光一滞,愣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接过,只半晌才问道:“你…为何不求姻缘?”

她若是求姻缘了,他不是头一个生气吗?阿皎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实话,只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笑盈盈道:“奴婢的姻缘,不就是世子爷吗?”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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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的心陡然颤了颤,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登时亮了起来。

他激动不已,可有忍不住暗暗嘲讽,觉得自己活到二十六岁,居然被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哄得心飘飘然,实在是有些不应该啊。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忍不住笑,见她略带娇羞,一双眸子却是无畏的看着自己,带着姑娘家的果敢和直接,令他有些自愧不如。

萧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因这些日子在寄堂轩住着,她原是瘦巴巴的巴掌小脸长了一些肉,摸起来软软嫩嫩的,使得这张美得太过的小脸多了几分娇气憨然。他不知此刻该说什么,有些忍不住想亲她,可念着此地是佛门圣地,又是在外头,此举想来不妥。

他只轻轻摩挲了片刻,轻咳一声,然后垂眸“嗯”了一声。

就“嗯”?

阿皎去看他,却发现世子爷的耳根子有些泛红,这个发现令她觉得好笑,眼睛弯了弯,心道:原来世子爷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她将护身符塞到他的怀里,继续哄着人:“世子爷平平安安的,奴婢就觉得开心。”

小姑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萧珩听了很是舒坦,眉眼温柔的一塌糊涂。他任由她将护身符塞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执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方才可有被欺负?”

这话问得大有护短之意。

她若是被欺负了,他打算怎么做?欺负回去吗?

可是——

阿皎笑了笑。

他巴巴的跑来了,人家哪有什么机会为难她啊?阿皎听了摇了摇头,道:“唐姑娘和两位江姑娘都待奴婢挺好的,而且——”阿皎停顿了片刻,似是迷茫的张大眼睛问道,“奴婢只不过是个小丫鬟,她们为何要为难奴婢?”

分明是知道的,居然还明知故问。

萧珩用力的捏了捏掌心的小手,见她吃痛的微蹙娥眉,才道:“长胆子了。”

阿皎小声不满道:“奴婢的胆子都是世子爷惯的。”

萧珩听了,低低的笑着。他那两位江表妹的心思,他当然是知晓的,若说只有她们二人,他当然不可能让她跟着她们去,可今日有唐慕贞,他也就有些放心。毕竟唐慕贞的性子他是晓得的,也是靠得住的人。

摸完了小手,萧珩也不多做什么,只让她跟在自己的身后,一道走着。

萧玉缇见自家哥哥同阿皎一道来了,立刻打起了招呼。再看身边一脸丧气的江碧茹,她就有些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毕竟是表姐妹,靖国公府同定远侯府往来密切,怎么说这面上也得客客气气的。萧玉缇倒也没走过去,只同一旁的江碧茹说起话来,道:“茹表姐,你刚才那姻缘签求得怎么样?”

说起姻缘签,江碧茹耷拉着的小脸立刻泛起红晕来,心道:虽然此刻珩表哥被这长相狐媚的小丫鬟迷得团团转,可今日菩萨都站在她这边儿,这珩表哥早晚会喜欢她的。

这么一想,江碧茹也就有了底气,直了直身板,有些害羞的小声道:“还成吧。”说着便偷偷瞄了一眼萧珩,一时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

到底是姑娘家,这般怀春,说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她没有继续说,但是晓得这位玉缇表妹是萧珩最疼爱的妹妹。萧珩这人性子寡淡,可对这位妹妹可是打心底里护着的。江碧茹想起小时候,她最是羡慕萧玉缇,虽然她也有个哥哥,但是她这哥哥整天就知道读书。

江碧茹亲昵的挽着萧玉缇的手,说道:“下月就是我的生辰了,到时候你…你和珩表哥一定要来啊。”

萧玉缇笑了笑,若是搁在以前,她肯定是撮合这位茹表姐和自家哥哥。这江家的两位表姐容貌才华都是没得说的,就算放眼整个晏城,也找不出几个能比得过的。小时候她一直觉得,若是她这两位表姐其中一人能成为她的嫂嫂,倒是不错。可眼下,她知道哥哥对着两位表姐并无半点男女之意,却是喜欢极了阿皎姐姐。

萧玉缇眨了眨眼道:“我肯定会去的,而且还会准备一份大礼。上回我生辰,茹表姐送我的那套头面我可喜欢了。”萧玉缇是靖国公府的宝贝嫡女,母亲又是兰氏,从小到大都不缺什么珠宝首饰,能被她看上的头面肯定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江碧茹听了心里甜滋滋的。瞧瞧,玉缇表妹这般喜欢他,日后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小姑子,想来也会相处融洽的。

江修远抬眼看着阿皎髻上的海棠花,一时有些失神。虽然他知道阿皎姑娘是萧珩的丫鬟,兴许还有肌肤之亲,可这些想着的和听到却是两回事。一想着萧珩亲口说得那些话,他心里就忍不住隐隐犯疼,可此刻见阿皎姑娘对萧珩也这般喜欢,那他也只能默默看着。

江碧薇正在一旁,早就瞧出了些许端倪。她这位哥哥从桃林宴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想来是被这小丫鬟勾了魂。她敛了敛睫,心里思忖着,突然有了一个法子。

一行人在相元寺礼了佛,便留在寺中用了斋饭。用了斋饭之后,才各自上了马车下山。

行至山脚,萧珩却对着萧玉缇道:“你先回府吧。”

萧玉缇正吃着糕点,手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哥哥,你要去哪儿?”

萧珩没说话。

萧玉缇一下子就懂了。今日得了哥哥应允,她才能出来见唐慕礼,眼下哥哥要同阿皎姐姐单独相处,那她自然也成人之美。萧玉缇道:“好吧,那我去搭贞表姐的马车。”

萧珩却道不用,只停了马车要了竹笙的马,对竹笙叮嘱了一番,这才将阿皎抱上了马。

阿皎从未骑过马,不过大齐女子但凡有些家世的,除却琴棋书画之外,还会特别学习骑术,所以她对骑马还是挺有兴趣的。这会儿世子爷不急着回去,她也不多问什么。眼下坐在马上,摸着这马儿的鬃毛,倒是觉得稀罕的紧。

身后的男人坐了上来,将她圈在怀里,阿皎稍稍侧过头,看向萧珩。

没有多余的人,萧珩的眉眼才舒缓了些。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道了一声:“坐稳了。”

“嗯。”阿皎稍稍侧身伸手将人拥住,对于骑马正热乎着,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马儿在林中慢悠悠的走着,身后的男人却是不老实的开始亲她的脸。阿皎被亲得有些痒痒的,忙嘟囔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含糊的应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耳垂,这才夹紧了马腹。

马儿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阿皎愣愣看了一眼,诧异道:“世子爷,这是…”上回来这宅子,是带了弟弟妹妹,却没想到今日世子爷会带她来这里。不过那时候她还惧怕世子爷,没想到此刻这般同他亲近,更不敢随便问什么。

萧珩将人抱下了马,大门打开,里头早就家仆候着。

阿皎木木的跟着他,瞧着眼熟的蒋嬷嬷和梁管家,想将手从世子爷的掌心抽出来。可偏生世子爷是个霸道的男人,她怎么都挣脱不开。阿皎窘迫的低头,不敢看宅中奴仆的眼神。

不过她晓得这会儿他们是如何想她的,大抵觉得她是个正被主子宠得热乎的小丫鬟,都被宠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以前她一贯都是安安分分的,最怕引人注意,可自打进了寄堂轩之后,世子爷的举止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最是不喜成为媚主的丫鬟,可眼下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越发有这方面的趋势。阿皎跟着进了屋子,丫鬟奉上了清香的花茶,阿皎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这般有些不自在。可偏生这宅中的下人仿佛把她当成主子似的。

亏得这儿不是靖国公府,不然若是让国公夫人知道了,可不会轻易饶了她。

阿皎有些受不住,忙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爷,咱们何时回去?”

萧珩知道她在国公府一贯拘谨,所以才特地将人带到这宅子里,可是…反倒更加让她不自在了。萧珩皱了皱眉,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想着今日她特意给自己求了平安符,萧珩的心情好了一些,启唇道:“我吩咐了竹笙,这几日我要在这儿作画。”

几日。

阿皎捧着茶盏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道:“那…奴婢去厨房瞧瞧,做些好吃的饭菜给世子爷补补身子。”她起身,正要走,可身边的男人却是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而后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住。

阿皎抬头去看。

萧珩嘴角噙着笑意,低头看着她道:“这几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寸步不离待在我身边便可。”

那她做什么?

阿皎正要开口问,却瞧着世子爷一双眸子饶有深意的看着她。阿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世子爷这个人面上看着文质彬彬的,可坏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坏。她想起那回鹿血酒的事儿,就有些后怕。世子爷不碰她她暗暗庆幸,可一向到那狰狞的物件,她此刻还心有余悸。世子爷模样生得好看,可那物件却忒吓人了,比之她在避火图中看到的,的确是没法比。阿皎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到这个,可她明白,世子爷这是存了心要和她单独处着…

这下阿皎便没说话,只是有些坐立不安,想着今晚用个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

而这厢萧玉缇回了府,便去了兰氏那儿。

兰氏一见女儿蹦蹦跳跳进来了,忙蹙了蹙眉头。萧玉缇吐了吐舌头,赶紧举止端庄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娘”,语罢则在兰氏身边落座。

芳洲瞧着这六姑娘回来了,立马备了可口的糕点。

兰氏则是问道:“你哥哥呢?”

萧玉缇想着方才竹笙同她说得话,便道:“哥哥说这几日要安心作画,就不回来了。”她又看了看兰氏的脸色,问道,“娘,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姑娘家,你就别看得这般紧了。”

兰氏听了没说话,心下却烦躁起来。

萧玉缇道:“今儿我们还在相元寺遇见了修远表哥和两位表姐。”

兰氏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道:“唐家两位也去了吧?”

被戳穿了,萧玉缇也就如实的点了点头,小声嘟囔说道:“我和他们自小一块长大,最是要好,娘不是一直很喜欢我跟唐家的表哥表姐走得近些吗?”

兰氏晓得女儿大了,心中对唐慕礼也多了一份男女之情,两个孩子明年就可以成亲了,这感情好一些倒也无妨。不过两人年纪轻轻的,她就怕成亲前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上回萧玉纤的事儿她留了一份余地,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若是这萧玉纤再不知死活,那她也就不会再饶她。

是以,如今把女儿看的紧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兰氏道:“那是以前。如今你长成大姑娘了,就算日后你要嫁给你唐表哥,也该避避嫌。这次由你哥哥陪着,我才允你一回,下次想出府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而且你唐表哥到底是个大男人,整天围着你转像什么样?你也是,从头到尾没一点像姑娘家,下次你就好生待在府中,安心的学习女工,日后成了亲,夫君的贴身衣物还得你亲自做才成。”

说起这个,萧玉缇就有些头疼,拧着眉不满道:“娘不也是从未给爹爹做过衣裳吗?”这话一说出口,萧玉缇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

她这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啊!萧玉缇赶紧抬眼打量兰氏的脸脸色,生怕自己的娘亲生气。

兰氏倒是没什么反应,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出嫁前,她不但棋艺精湛,这琴棋书画和女工样样都是出挑的。不过她嫁过来之后,晓得萧晏泰的贴身衣物自有陆氏忙活,她也就省了这事儿,反正乐得清闲。当年一道圣旨,将两个不对眼的人绑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错事儿,而她也是个有骨气的,犯不着巴巴的倒贴上去,那萧晏泰算是个什么东西?

兰氏眉宇淡淡,道:“你那陆姨娘如今又有了身子,这回你可别再犯事糊涂事儿。”

又有了?

萧玉缇蹙了蹙眉,有些不大开心。但是一想到这些日子爹爹一直待在陆姨娘那儿,如今怀上孩子最是正常不过了。

她情不自禁喃喃道:“陆姨娘可当真是个能生的。”

兰氏“嗯”了一声,心道:这陆氏能不能生,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在意。若是她那儿子在合适的年纪娶妻生子,这会儿她早就当上祖母了。兰氏对着萧玉缇问道:“你哥哥可是带上了那个叫阿皎的丫鬟?”

怎么忽然说起阿皎姐姐了,萧玉缇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哥哥自然也需要人照顾,那丫鬟生得聪明伶俐,想来哥哥是用得顺手吧。”

兰氏听了,瞅了女儿一眼。

这美貌丫鬟的用处,可不单单是用来使唤的。

这会儿外头来了人,兰氏看了芳洲一眼,芳洲赶紧出去瞧了瞧,之后才弯腰在兰氏的耳侧说了些话。兰氏听了之后,对着萧玉缇道:“好了,你且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萧玉缇拧着眉头“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起身朝着外头走去,却见一个穿着圆领灰袍长相普通的小厮进了去。她一时好奇,便在外头顿了顿,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事儿。

而里间,兰氏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打听清楚了。”

那灰袍小厮先是恭敬的行了礼,之后才道:“小的打听清楚了,上回世子爷出门先是去了城外的皖南村住了两晚,后来带着两个姑娘和一个小男娃回了城郊的宅子。”

“皖南村?”兰氏喃喃道,觉得这名儿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却是想不起来了。

小厮道:“那皖南村便是上回小的同夫人提过。府中那名唤作阿皎的丫鬟,家住在皖南村。那日世子爷去的便是这户人家,主人叫陆远汝,是阿皎姑娘的父亲,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妹妹名唤青青,今年十三,这弟弟小名阿禹,如今九岁。后来世子爷回城的时候,又将这陆家的一双儿女带进了城,在城郊宅子落脚。上元节那晚,世子爷便领着三人去明淖河看烟花,次日命贴身小厮竹笙亲自将姐弟二人送回了皖南村,而且还备了礼。”

听到这里,兰氏顿时没了声。

她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可是远远超出了对一个小丫鬟的范畴。别说是旁人了,就算她这个亲生母亲,他都没有这样花过心思。

那小厮又道:“小的又查出,那名唤阿皎的丫鬟,其父亲陆远汝醉酒同人发生争执,将其打伤,需一百两银子赔偿。这丫鬟便想法子凑钱,将世子爷赠送的那些首饰当了些银子,后来被寄堂轩那个叫玲珑的丫鬟污蔑其偷窃,世子爷出面,将那玲珑赶出了国公府。次日出门的时候,世子爷又将那些首饰高价赎了回来。”

兰氏的眼皮子猛然跳了跳,心道:她这儿子是疯了不成?!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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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觉得,对于这宅子,世子爷真是花了大手笔。

——“明月皎皎”里面居然引有温泉。

蒋嬷嬷更是热情的招来几个供她使唤的丫鬟伺候她沐浴。阿皎觉得自己也是个丫鬟,承受不起这些,都给拒绝了。

不过世子爷让她来沐浴,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阿皎脱了衣裳下了浴池,将身子泡到池水之中。

阿皎弯着唇,愉悦的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这浴池中的汤泉水极是舒服,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

因当今太后同皇后喜欢汤泉,这晏城的命妇贵女之中也兴起了这汤泉浴。晏城泰半的贵族在华泽山上建有别院,专门用来引华泽山的汤泉水。靖国公府是晏城的大家,自然在这华泽山建有引醴院。府中的夫人姑娘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别院泡汤泉浴,不过老太太却不大喜欢。所以她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这三年来统共也去过几回罢了。只可惜他们这些当丫鬟的是没资格享受这汤泉水。

却没想到世子爷的宅子里居然有。

阿皎暂且不去想世子爷为何让她沐浴,只舒舒服服泡了两刻钟。

姑娘家的皮肤本就娇嫩,这么一泡下来,原是水水嫩嫩的玉肤则变得粉粉的,像是花瓣一般。

阿皎将身子擦拭干净,将搁在一旁架子上的衣群拿了过来,正要穿的时候,却是怔了怔。

这是一套樱粉色的襦裙,料子摸起来极好,以阿皎的眼力劲儿,一眼就瞧出这套襦裙是出自晏城最好的制衣坊——锦绣坊。这锦绣坊的衣裳,饶是在靖国公府,也唯有六姑娘才不当回事儿,隔三差五换新的。别的姑娘,恐怕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庆祝生辰的时候才置办一身。

她居然也有机会穿上一次。阿皎弯了弯唇,曾经她只敢心里想想,却晓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穿的。她不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动心,可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想要的,没有一个姑娘是不爱美的,她也不过是个俗人。

阿皎将襦裙穿上,系好胸前的衣带,发觉这襦裙刚刚合身,明显是为她度身定做的。以她对世子爷的了解,和着宅子里蒋嬷嬷和其他下人的反应,恐怕她是头一个被世子爷带回来的姑娘。

她开心吗?

世子爷对她这么好,她当然开心。饶是她晓得这种日子不会久,可她也不会念着以后,只管过好当下便可。

只是沐浴完之后,阿皎便发现自己来了月事。她顿了顿,却也松了一口气。今日她本想着,兴许世子爷不会再像上一回那样放过她,而她虽然不愿意,却也是喜欢世子爷的,那么这事儿也就是水到渠成了。日后若是世子爷成了亲,但凡对她念着一丁点旧情,她想请求出府,世子爷应该也会答应的。原想她想着能出府好好嫁人,若是被世子爷破了身子,她便只能寻个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以年轻寡妇自居,下半辈子嫁个老实的男人,这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阿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觉着自己真是个立场不坚定的,这么快就想好自己的后路了。

可谁叫这会儿世子爷对她这么好呢?

阿皎寻了蒋嬷嬷,对她说了自己来月事的事儿,蒋嬷嬷立刻替她准备了姑娘家用的月事带。她重新清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干净的小衣,这才打扮一番去了饭厅。

阿皎到了饭厅,萧珩已经落座,似是也刚刚沐浴更衣过,此刻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袍子。袍子样式极简单,瞧着十分的随意。她晓得这世子爷喜洁,方才骑了马,自是要要要沐浴一番的。不过…阿皎低头看自己,感觉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像是特意为了他似的。

可说起来,的确是为了他呀。

她不大好意思的走了过去,有些便扭的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珩的目光自她一进屋子就没有挪开过了,看着她穿得这身衣裳,令他有些分不清当下和从前。她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不似从前那般炙热,可她眉眼的笑意却比之前多了许多。她满脸稚气,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眼下这张脸略施粉黛,娇躯玲珑纤细,像是粉嫩嫩的海棠花,开得正娇。

萧珩将人虚虚搂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萧珩问道:“喜欢吗?”

这身衣裳吗?阿皎点了点头,道:“奴婢喜欢的。”她笑着,又看着他的眼睛道,“奴婢谢谢世子爷。”

萧珩捏了捏她腰际的小软肉,见她躲避,干脆伸手一把掐住不许她走。他起身摸了摸她的脸,这才领着她去饭桌边。

桌上的菜肴简简单单,都是极普通的家常菜。

桌上整理的放着两副碗筷,看起来极为温馨甜蜜。阿皎顺势瞅了一眼,发觉这菜都是以荤菜居多,不过看着架势,她就晓得世子爷是想着让她同席了。

上回青青和阿禹跟着到这庄子,她才难得与世子爷同席用过饭,之后回了靖国公府,她虽同世子爷的关系亲近一些,可她却不敢再与他同席。阿皎有些犹豫的看着身边的人,可萧珩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

萧珩掀袍落座,拿起白瓷酒壶替她斟满面前的酒杯。

阿皎忽的想起有一回她同世子爷一道喝酒。深更半夜的,她一下子就醉了,后来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之前她觉得世子爷正人君子,不会对她如何,目下了解的深了一些,她便觉得兴许世子爷的确占了她的便宜也说不准。

阿皎微微抬眼,没有拿起酒杯,弱弱犹豫道:“奴婢…奴婢不喝成不成?”

萧珩瞅了她一眼,似是在问她原因。

阿皎觉得,若是待会儿世子爷自己发现,然后扫了他的兴,还不如这会儿她自己说出来。不过这种事情,饶是她脸皮再厚,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教她如何对一个男子启齿啊?阿皎犹犹豫豫的,思忖片刻才小声道:“奴婢方才沐浴的时候,发现来了月事,眼下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世子爷还是自己喝吧。”

来了月事?

萧珩面色僵了僵,再看面前小姑娘红彤彤的小脸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为何突然说这个。哦,他的确说了自己不是柳下惠,却也不会专程将她带到这里欺负她吧?

虽然萧珩不愿意承认,可他的确存过这点心思,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想和她单独相处,至于做什么,倒不是最重要的。

萧珩想起前世每回她来月事的时候,脸色都不大好看。那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缠着她,她素来对他百依百顺,自是事事应允,唯有来了月事,便以身子污秽为由不伺候他。有一回是两人行房的时候才发现的,之前她一直说着身子不舒服,可他却不信,后来见她果真来了月事,才有些愧疚。不过她却是乖巧懂事,硬是使了别的法子替他舒缓。

每每想起之前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