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

“你要来提亲?”

赵璟点头,随即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亲自去好像不太合适,是不是要叫上官媒?”又指着那案桌上的翡翠白菜说道,“这一对翡翠白菜是以前圣尊皇后最喜欢的,是太宗皇帝费了十年亲手雕刻出来的,对圣尊皇后来说意义非凡,原想着一同陪葬,圣尊皇后却是留下懿旨,说人死灯灭,这些东西就给唯一的儿子,就是宪宗皇帝当做念想,如此只陪葬了太宗皇帝常穿的几件衣裳。”

李清珮原本还觉得这两颗白菜太敷衍了,倒不是说不珍贵,其实一看就是价值连城,就是那种我很有钱,我很土豪,用钱砸人,缺乏诚意的感觉,可是听了赵璟这话,忽然间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含义。

太宗皇帝和圣尊皇后恩爱一生,就是大赵后人的典范,所以当初秦王要正式娶妻,就把原本的通房都挪了出来。她们这些人,既没有封号,也没有正式的身份,不过就是比婢女多一重身份而已,秦王大方的放出来,另行婚配,少不得要让旁人称赞他宅心仁厚。

而赵璟送了这东西过来,代表着圣尊皇后和太宗皇帝一生的恩爱,其寓意就很深了。

“是。”其实赵璟觉得现在真不是时候,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随着圣上的病情加重,朝廷少不要来一场震动,到时候…,可是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赵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李清珮咽了咽口水,别过头去,道,“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为何?”

“我不想窝在家中相夫教子。”李清珮道,“更不想早点被孩子困住,我想要参加科举,应举入了仕途,想要完成父亲的心愿,做一个为民解忧的好官。”

如果五年前,李清珮遇到了赵璟,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就嫁给他了,但是现在…,经过了五年的侍妾生涯,很多东西都变了。

李清珮不想在委身旁人,她想要堂堂正正的自己活着,这个世道要没有女子科举,她也认了,但是像母亲说的那般,有这样好的机会,好的条件,她为什么就不去试一把?

赵璟皱眉,起身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步,说不出来的憋闷,好一会儿才说道,“就是说…,你亲近我,但并没有想过成亲?”

李清珮总觉得赵璟这话莫名的有种…,让她有种自己很过分的感觉,但其实两个人不是你情我愿的?

王管事撑着伞送李清珮上了轿子,道,“小心地滑。”然后又悄声的对李清珮说道,“李姑娘,我们老爷就是脾气不太好,过几日消气了就好了。”

李清珮想起来自己出门前赵璟阴沉的脸色,当着她的面哐当的关上了门,就想着王管事到底知不知道赵璟为什么生气?

应该是不知道,如果真是知道恐怕不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了。

夜里小雨一直下着,落在轿子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心被蒙上一层阴影,怎么也没办法看到哪怕一丝的亮光。

到了家,果然就看到郭氏在等她,见她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叮咛着早点睡,就回去了。

李清珮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赵璟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神态。

那之后李清珮就有些心不在焉,等着做了好几天的心里建树,这才平静下来,认真读书,结果又到了汪希真的沐休日,她看着汪希真穿着一件崭新的浅绿色的杭绸直裰,风度翩然的下了马车而来,那衣服的颜色跟身后的抽了芽的新枝丫一般,满是活力,带着春日的气息,只是照不亮李清珮有些暗沉的心。

这一次李清珮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说清楚。

每次只要汪希真来,郭氏总是避开,还会让李清珮不要只跟跟汪希真一起看书,也要适当歇下。

王管事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汪希真又来了,撇了撇嘴,掉头就回了屋子,看到赵璟正在逗弄锦鲤玩。

他想了想,却是拐了个弯,问了其他,道,“老爷,那两颗翡翠白菜总不能就这么放在外面吧?要不先锁到库房里?”皇族传给后世中,这个翡翠白菜是最为珍贵的,即是它的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这是太宗皇帝亲自雕刻之物,对赵氏子孙意义远大,这里又比不得王府,要是又那打扫的丫鬟稍微有个不注意…

赵璟眉头一皱,道,“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收起来吧。”

王管事水晶心肝,已经察觉出赵璟和李清珮之间有了间隙,但到底是什么…,他却是不清楚,想着早知道这般就应该听墙根,道,“哎,小的知晓了。”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的刚才好像看到隔壁李家又来客人了,就是那个汪大人的小儿子,好像叫汪希真,是元和一年的状元郎,还是圣上钦点的。”

“是吗?”赵璟低头看着水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道,“我瞧着我那库房里许多东西都上灰尘了。”

王管事,“…”

“你既然那般闲,就去把东西好好规整规整,最好一件件的擦了。”赵璟说道。

王管事简直欲哭无泪,因为外面的府邸不比真正的王府,所以不像是从前,专门有人管着库房,总是他有空去擦,他一忙就会忘了,这件事赵璟也知道…,显然就是自己话触动他了。

这也不是无动于衷吗,只要还心一切就好办。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又看到嘟嘟爬在了墙角上,它对赵璟的锦鲤那真就是真爱,即使经过上次那件事还是乐此不疲的来看,只是那之后,无论怎么逗弄它都不下来,一直用极为警惕的眼神看着赵璟。

王管事给鱼缸旁边起了十尺高的栅栏,倒不是防着嘟嘟,因为还有那旁的野猫和畜生,早就想要弄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而已,前两日见又出了事,就赶紧抓紧建了起来,如此别说嘟嘟,旁的也跳不进来了,李清珮就也就放任嘟嘟了。

赵璟冷拿了网兜,捞了好几条鱼,有白色锦鲤,灰黑相间的,还有黄色的锦鲤,放在一个陶瓷盆里,格外的漂亮。

“拿过去给嘟嘟。”

王管事,“…”

“上次倒是委屈它了,这次让它吃个饱。”

王管事拿了鱼过去,嘟嘟看的眼睛都直了,兴奋的喵喵叫着,但是想起上次委屈的事情,倒也知道教训,怎么也不肯下来。

王管事就扭过去看赵璟,赵璟的脸色已经是缓和许多,见了说道,“放着吧,没人了自会下来吃的。”又道,“帮我收拾下,明日就出门。”

王管事,“老爷…”

两个人正准备进了屋子,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凄惨的猫叫声,回头一看,嘟嘟正好掉到了盆里,一身狼狈。

王管事,“…”

赵璟倒是比王管事反应快,上前就去把嘟嘟捞了上来,道,“快拿巾子来。”急忙带着嘟嘟进了屋,又拿了帕子给它擦拭。

擦干了不说,还给它裹了毯子,嘟嘟委屈的喵喵叫,但是两只爪子抓着赵璟不肯放开,很是委屈的样子,却也是知道谁救了它,赵璟见了怜爱,叹了一口气,道,“倒是比你主子还要有些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出门,然后比预期回来晚了就… 嘤嘤嘤

心疼下男主。:) 晚上还有一更。

第39章

李清珮原本是和汪希真在后花园里说话,她正斟酌如何委婉的拒绝, 毕竟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已经是很明确的说过了, 还这般…, 她要是在激烈一点,怕是以后见面成了仇人,她原本想着来日方长, 只要她态度坚定, 时间久了汪希真总会明白, 谁知道汪希真却是打动了郭氏。

这怕是再拖下去就不妥当了。

一路走到了桃林里, 这一片桃林是李清珮去年时候种下的, 想着春日的时候可以看桃花, 顺道还可以吃桃子, 倒是种了上百株,把这边角落里占满了, 平日里嘟嘟就最喜欢到这边来,然后跳到墙上, 在越过去到对面看鱼。

忽然间,李清珮好像是听到了嘟嘟的叫声。

汪希真见李清珮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担忧的问道, “可是有事?”

李清珮摇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走到前面的湖边,看着湖水倒映出她素净却依然美的惊心面容,还有身旁总会偷偷盯着自己瞧, 然后会脸红的汪希真。

好像从前也是这般,只是逝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更何况…,就像是她拒绝赵璟那般,她现在根本就无心这些。

“汪大哥,你和我不过旧识同窗,就算是有些相熟,也不值当这般沐休来看望小妹。”又道,“我本想着汪大哥总是一片赤诚,实是难得,可是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

汪希真只觉得如坠冰窟,从脚底冰到心口,甚至有些呼吸困难道,“清珮妹妹,以前是愚兄太傻,太过木讷,也不知道妹妹是家里出了事,要是早一些知晓,定不会让妹妹受了这许多委屈。”

“我不求妹妹什么,就是在旁边这般看着妹妹即可。”

汪希真的话卑微到叫人心疼,可是李清珮觉得有时候残忍下,总比藕断丝连,就好像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在给他留有余地,但其实对汪希真来说,却是看到了希望。

李清珮轻轻的摇头,道,“汪大哥,我明日开始要闭门读书了。”又道,“过去的事情就权且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汪希真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就是在门口看到郭氏,也笑的惨淡,让郭氏忍不住皱眉。

“到底是如何了?”郭氏坐在厅堂里的交椅上,问着坐在旁边喝着茶水的李清珮,“那汪希真的脸色怎么那般难看?”

“娘,女儿想一门心思读书,其他的就不想了。”应举的日子一般在八月份,粗粗算起来只剩下不到五个月了。

“娘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就没有仔细想过?”郭氏皱眉,道,“以前是没有合适的,现如今正有万般好的人选,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应举又不耽误成亲,你那同窗郑喜云的相公不就是个把总?”

李清珮道,“怎么可能两不耽误?娘你不知郑喜云的夫家有多少怨言,好几次都让郑喜云辞了官回去生子。”又道,“”成了亲就要孝敬公婆,就要相夫教子,我这 年岁也不小来了,想来还要尽快诞下子嗣,到时候…,我这个进士的身份,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如果能入了翰林院也好,都在京城,万一要是去了其他属地呢?”

“且汪大哥是督察使,等着做了三年出了成绩就可以调任吏部,以后可以青云直上,而我…,总是做过秦王侍妾的女子,叫旁人知晓只会嘲笑于他,给他拖后腿。”

李清珮曾经给人做过妾侍,这是郭氏心中一辈子的痛,这时候叫李清珮提起来,不知道多难过,只是郭氏虽然固执,但是也明理,一件事一旦谈开,就不会再去纠结,道,“他既然这般诚心,想来也是清楚了你的过往,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娘,是我不愿意 。”李清珮斩钉截铁的说道,五年的侍妾生涯,不仅是一段过往,也在她心中留下了伤疤,她暂时还没有办法缓过来。

郭氏见李清珮态度坚决,一时无奈,又想着女儿到底大了,总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道,“你这一辈子…,难道就不嫁人了?”

“不嫁了,就守着娘一辈子。”李清珮见郭氏语气软了下来,撒娇一般的说道,“可以一直陪着娘,看着弟弟长大成亲,女儿不知道有多欢喜,就算是一辈子孤身一人,也活的十分自在。”

郭氏扭过头,倏然落下泪来,道,“你自己不想嫁人,却拿了孝敬娘来做借口,倒真是好理由。”

李清珮见了,凑过去抱住郭氏,道,“倒也不是借口,这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艰难,想要做一点事情,更是要忍受常人不能之忍,这不是娘你以前告知我的?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

以前李清珮读书的时候,郭氏总是这般教她。

郭氏道,“你这丫头,又拿了娘的话来堵娘的嘴。”

李清珮赖皮的说道,“女儿只是谨遵娘的教导而已。”

这一番话终是让郭氏打消了念头,叹了一口气,道,“快中午了,该是用膳了。”两个人一道用了饭,最近李念都在县城里打理书铺子,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郭氏也是隔一天就会去一趟,帮着李念管一管。

用过了午饭,李清珮回到了书房,把几个重点都标了出来,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到了下午,读的犯困,想着这读书无论是前世还是古代,当真就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又想着汪希真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如何了,是否想开了,正是心烦,忽然就看到彩蝶进来道,“姑娘,王总管送了嘟嘟回来。”

“这是怎么个回事?”

王总管抱着吃的肚子圆圆的嘟嘟走了进来,道,“老爷送了它几条锦鲤吃,一时不查竟然就直接掉盆里了,又是擦毛,又是安抚的,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又道,“原想早点送过来,却是抱着老爷的胳膊不放,想来掉水里吓到了。”

王管事觉得这肥猫可真是有几分他们主人的样子,别看肥嘟嘟的,却是长这一双极为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挂在赵璟的胳膊上,一直都撒娇一般喵喵叫…,倒也十分可爱,兴许是真的害怕了,死活不肯下来。

赵璟就这样吊着嘟嘟,看了一下午的书。

李清珮多日来第一次见到王总管颇有些恍惚,嘟嘟看到李清珮,发出高兴的喵喵叫声,很是温顺的跳到了她的怀里,李清珮这么一抱着,好家伙,肯定是吃了不少,越发沉了。

“实是过不去,又叨扰赵爷了。”李清珮很不好意思的说着,把嘟嘟放在了旁边的罗汉塌上,嘟嘟仰躺着,四抓朝天,露出白嫩的满是绒毛的圆肚子来,妖媚的喵喵叫,李清珮伸手去摸一摸,它就发出欢快的呼噜声,弄得她心都软了。

王总管和李清珮闲聊了几句,吃掉手里茶点,起身道,“小的也该是回去了,老爷明日就要出远门,少不得要准备行囊,这么多年了,都是小的预备的,怕是旁人弄不好。”

李清珮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这才回来多久,赵爷又要出门吗?”

王总管等的就是这句话,道,“可不是,这一次出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叹了一口气道,“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还要我这个大男人来帮着准备,想来我们老爷也真是有些可怜。”

“赵爷那般人品,真要成家,哪里找不到贤良淑德的女子。”李清珮强自镇定的说着,只是语气难免带着些许的低落。

等着王管事走后,李清珮失神了好一阵子,怎么也没办法看书,满脑子都是王管事的话,赵璟明日就要…走了。

这一晚上睡了个囫囵觉,早上起了个大早,拿了醒一晚上的面,加入南瓜糊,红枣,牛乳,一些干果,做了两抽屉的发糕。

因着加了南瓜,发糕是黄色的,切开来就能看到红色的枣和核桃仁等干果,又加上牛乳,有一股奶香味来,很是诱人。

她拿了个食盒,把这些发糕都装了进去。

等着到了隔壁,见天色刚刚大亮,门前却是预备好了马车,王总管正是拿了行礼放到马车上,见到李清珮很是高兴,道,“多谢李姑娘了。”指着那食盒道,“这就是发糕吧?”

原来这发糕是王管事托李清珮做的,说是一路上赶路没办法进食,就想要让李清珮做上次给他们送过来的发糕,正好路上垫一垫。

“就是这个味?怎么就是和我们厨房做的不同。”

“也没什么,加了一些牛乳而已。”说这话却是往旁边看去,见到赵璟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宝相花长袍,外面披着一件鸦青色的银丝暗纹鹤氅,气质华贵的走了过来。

两个人视线相撞,一时竟然就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捉了下虫子,小天使们晚安。:)

第40章

李清珮穿了一件嫩黄色的锦缎褙子,衬的她如同迎着春雨绽放的迎春花, 清丽不凡, 这会儿定定的看着赵璟, 目光水润,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意流淌在里面。

赵璟原本想着狠心上马车的,这会儿脚像生了根, 没办法挪动一分。

天渐亮, 雾气却是没有散开, 反而越发暗沉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就开始滴落雨滴, 又下起了春雨。

彩蝶没有撑伞出来, 跺脚, 道,“小姐, 小心淋着了。”却也不是不敢说先回去的话,就算是如何愚钝, 她也看出了赵璟和李清珮的暗流。

王管事却是有了准备,拿了伞出来,道, “老爷,您再不说点什么,李姑娘可是要淋病了。”

赵璟撑着伞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高大健壮的身影一下子就挡住了阴天微弱的光线,同样也挡住了细密的雨水。

“赵爷…”李清珮仰着头, 丰润的唇微微半张,在赵璟眼里就简直就是另一种引诱,不断的挑动着他的心神。

赵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旖旎的念头,道,“我只最后问你一次,你现如今可是改了主意?”

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一下子就消散了,立时就变的压抑了起来,李清珮露出天人交战的神色,最后目光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到,“多谢赵爷一直来的照佛,小女一辈子没齿难忘,如有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赵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觉得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从脚底凉到心口,把伞柄放入了她的手中,扭过头就往回走,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大声道,“启程。”

李清珮就这般站着,看着赵璟马车渐行渐远,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要忘记所有的一切追过去,可是想到给秦王做了五年侍妾的生活…,她又退缩了下来,不是赵璟不够好,她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女人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腰板挺直的过日子,她已经受够了依附某个人的日子了。

赵璟气的脸色铁青,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了下来,只是看到周边越发陌生的环境,到底还是忍不住撩开了帘子往后看去。

只见细细的雨帘中站着一抹纤细娉婷的身影,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低低的道,“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

或许是有了之前的心里建树,也或许是亲眼看到赵璟离开,知道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反而死了心,李清珮倒是没有上前几日那般难受,很快的就开始静心读起书来。

春去夏来,不过感觉院子里的桃花刚刚抽了芽,长了小花苞,结果一转眼桃花就谢了,结了小果核,然后就到了六月份了。

这一日,到了下午,又是下起雨来,李清珮咬着笔头,望着窗外的雨频频皱眉。

外面传来脚步声,彩蝶推门而入,道,“姑娘,夫人让我给你送来的糕点垫垫。”把一碟子剥了皮的粽子拿了出来。

粽子不大,一个也就鸡蛋大小,里面包着红枣,吃起来甜甜糯糯的。

李清珮正是腹中饥饿,把笔放下,就开始吃了起来,彩蝶用帕子擦了擦身上的雨珠,这才坐到了李清珮的旁边,又给她斟茶,道,“这雨停了半个月,还以为终于结束了,谁知道今下午又开始了。”

这天气着实有些诡异,去年冬日就一直下雪,当时还听老农说瑞雪兆丰年,很是高兴,结果开了春就密集的下起小雨…,那时候耕农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怕是在这般下雨会有个洪涝什么的,开春开始一起下下停停,到了六月份还是这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庄家是要减产了。”李清珮也觉得这天气有怪。

“小姐。”彩蝶露出神神秘秘的神色来,凑到李清珮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听说这是龙王的眼泪。”

“嗯?”

“说咱们陛下不好了…”

“这都说的什么?”李清珮一直都知道当今圣上身体不好,据说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用药,太子跟皇帝父子俩就是两个药罐子,但是这种传闻还是第一次听到,“难道说陛下的病更重了?”

李清珮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皇帝这时候病故,那么科举肯定要延后了,最快也是要明年才开始。

她也说不上好不好,毕竟她又多了一年的时间可以研读,只是比这个更糟糕的可能是直接取消一届…,男子科举是三年,还能等一等,女子科举就是六年一次了,到时候她可就二十七岁了。

李清珮甩了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些,毕竟这些不是她能左右的,问道,“念弟有没有回来?”

彩蝶见李清珮吃完了粽子,把空碟子,用过的筷子放到了食盒里,然后合上盖子,道,“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三叔的马车进了院子。”

李清珮道,“那应该是回来了…”

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李念的声音,“姐姐,我回来了。”

彩蝶听了忙是起身去开门,穿着一件石青色的细棉短褐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接过彩蝶手上的帕子,擦了擦身上沾着的雨水,道,“这雨又下大了,就是撑着伞,也会淋湿。”

李清珮起来给他端了一杯温茶,道,“喝杯茶,去去寒。”

李念今年十三岁了,五官已经是张开,或许是因为不用读书,整个人都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一双眼睛灵气十足,显得极为聪慧。

他一口气喝掉茶水,然后舒服的舒了一口气,道,“还是家里舒服。”

李清珮听了道,“你没去给娘请安?”

“去了,李妈妈说娘刚歇下,睡午觉呢。”李念说着,“姐姐,你跟娘好好说道说道,别在给我们做衣裳袜子了,原本这雨天手脚就疼,”

李清珮也是无奈,郭氏坚持要亲手给他们做衣裳鞋袜,只是她早就伤了身子,这一番折腾下来,只会加重病情,不过郭氏那脾气,固执的很,谁说了也不听,道,“娘会听我的?”

李念也是没脾气了,道,“总归比我的强。”又道,“其实娘还是挺听姐姐的,不然又怎么同意我开个书铺。”

这小半年经营下来,虽然不说日入斗金,但是一个月也有七八两的收入,这让李念越发的意气风发了起来,就好像他本就是该做这些。

两姐弟聊了一会儿,李清珮想起正事来,道,“姐姐你托我办的事情我给你办好了。”说完抬眉瞧着李清珮,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

“有多少?”李清珮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

“一共一百担,不过里面二十担是粟米。”李念道,“姐姐,和你想的一样的人很多,那些人都觉得今年粮食会减产,挣着去买粮屯着,我这还是托了经常来买书的哪一个主顾,好容易弄到的,这会儿县城里的米铺还开张,只是如果过几年南边的粮食运不上来,恐怕…”

南边这会儿还是两季稻,七月份是第一季,如果减产,供应不上,恐怕就要出大饥荒了。

李清珮见雨一直下个不停就有些忧心,古代因为不像是现代这般流通性好,所以只要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存粮,李清珮算了算存粮,觉得有些不够,怕是今年粮食荒,这才决定提前买,显然也是蒙对了。

李清珮道,“不管什么,粟米也好,只要能买到就好。”

李念是越来越敬佩李清珮了,他以前只知道有个姐姐在京城,只是到底做什么母亲却是从来不讲,后来还是有人给他们送银票,他才知道姐姐委身给秦王当妾。

一开始他很是愤怒,觉得这个姐姐让他极为丢脸,可是后来听到舅舅家的仆妇用嘲讽的语气辱骂姐姐的时候,他就觉得极为愤怒,挥着拳头把对方打到在了地上,那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打架。

那一夜他哭的很伤心,忽然就明白什么叫血脉相连。

再后来,他慢慢的知道姐姐这么做的缘由,虽然郭氏每次提起来都是一副心痛难忍的样子,但是他却觉得如果自己是当时姐姐…,肯定也会奋不顾身的的。

到底谁又能看着父母亡故而无动于衷?

“在想什么?”李清珮推了推李念,见他忽然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羞涩的搔了搔头,道,“姐姐,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李清珮见李念露出极为乖巧的神色来,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道,“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你今日的大字可是写完了?”

李念惊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道,“没有!”

“快去写吧。”李清珮笑着道,“娘要是起来看不到你的功课,肯定要罚你了。”虽然郭氏已经同意李念不读书了,但是每日要求他必须要写几张大字,都是有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