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在白帽胡同旁边,夹着护城河, 紧挨着大理寺, 距离皇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早上都是人, 李清珮一大早好容易赶了过去,总是第一次去衙门,颇有些忐忑, 等着到了门口, 看到差役守着, 里面去世空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不像是旁边的大理寺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李清珮站了半天也没人来跟她说话,等着走进去见到空空荡荡的厅堂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在下棋, 不远处有个女子正把头压在旁边的椅背上打着瞌睡。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李清珮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总算是引起了几个人注意,那老者抬眼看了眼李清珮, 又低下头来, 只是很快又惊愕的抬头, 道, “这小娃娃是谁?难道是那个新来的状元?生的倒是个天仙似的。”

然后用脚踹了踹对面埋头下棋的中年男子,道,“梅城, 你的人来了。”

梅城转过头去看李清珮,目光里却是毫无波澜,道,“你是李清珮。”

李清珮笑着点头,然后尴尬的发现…趁着中年男子跟自己说话的这会儿,老者眼明手快的去掉了好几个白子,或许是她的目光不对,中年男子马上就扭过头去,然后看到原本十分优势的局势顿时就变的劣势了起来,气道,“老庄头,你这就不对了,又耍赖,还能不能好好下棋了?”

庄瑞脸不红气不喘,义正言辞的说道,“什么时候换了?少诬陷人。”

一旁打瞌睡的女子终于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还在吵架的两个人,撇了撇嘴,等着看到尴尬的站在一旁的李清珮的时候,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走到李清珮的身旁,笑着说道,“你就是那个李状元吧?”指着一旁的位置说道,“坐坐,我早就听说了,说我们都察院里要来一个天仙似的状元。”

见李清珮有些心不在焉,道,“他们俩天天这样,不用管。”

这个女子叫叶翠娘,是佥都御史,正四品,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但是还没成亲,个子不高,长的小小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很是可爱,见李清珮听到她的官职,要给她行礼,很是惊慌的摆手,道,“什么大人,咱们这里,你久了就知道了,慢慢熬着,我来了也就是十年,就从那七品倒了如今,你资质比我好,据说还是孔大人的门生是吧?生肯定会比我快的。”

叶翠娘很是热情,带着李清珮熟悉了一圈,都察院不小,但是却寥寥几人,李清珮问要做什么…,叶翠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喝茶,下下棋,就差不多到下衙的时候了。”

李清珮,“…”

不过一会儿倒了吃饭的点,古时候官员吃饭也是有食堂的,叫做公厨,有那差役端了饭来,却是只有李清珮的一份儿,她颇有些诧异,叶翠娘见,有些赧然的说道,“那饭菜不合胃口,我们都是自己带了食盒。”

李清珮见送来的饭,水煮土豆和蒸的半生不熟的饭,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叶翠娘见到李清珮这般,主动把自己的饭让了出来,不过叶翠娘个头小小的,吃的也很少,李清珮瞧了一眼,就是两个包子,加一小碗米粥,她笑着说道,“我吃饱了。”

梅城正低头吃饭,听了这话,头也不回的说道,“翠娘,把我的拿了给她。”

叶翠娘美滋滋的,高兴的应了一声,拿了个小碗,分了许多菜,还有一小碗饭来,递给李清珮,笑着说道,“梅大人的饭菜最是好吃了。”

到了这会儿,李清珮也不好推辞,站起来客气的说道,“多谢么梅大人,我明日多带一些,也请大家吃。”

梅城还是那样,头也不抬,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倒了下午,衙门来时冷冷清清的,梅城和庄瑞还是在下棋,虽然总是以吵架结束,叶翠娘则是靠在椅子上晕晕欲睡…,李清珮算是知道为什么她要入都察院,王管事不同意了,这里就没有一个认真做事的人,都是在混日子。

李清珮壮志凌云的进了都察院,晚上就灰溜溜的回来了,垂头丧气的,脑子还是叶翠娘的话,“早些年的时候有人来告一个叶县的县令,说他贪赃枉法,结果咱们庄大人去了,证据确凿,谁知道那人是廖北廖大人一个门生的娘舅…,人虽然给办了,但是那之后廖大人就天天给我们庄大人穿小鞋,庄大人气不过,给皇帝上折子,可是皇上一年有半年都病着,事情都是几位阁老处置的,谁也不愿意得罪廖阁老,就这样找了借口把庄大人的俸禄罚了一年。”

李清珮觉得她真是过于天真了,这朝廷…,竟然腐败的如此的地步,一个可以六部并称七卿的都察院,居然如此苍白无力。

李清珮蔫蔫的去了几天,后面也跟着叶翠娘一起打瞌睡,至于要查以前官职的名单,都不用想了,这几年根本就没管理档案,真要调档肯定要去吏部,可是吏部根本就没人甩他们这个面子。

这一天早上,李清珮正和叶翠娘一左一右的打瞌睡,忽然间就听到脚步声,然后进来一个内监模样的人,他笑眯眯的说道,“谁是李清珮李大人?”

李清珮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下官是。”

那人听了越发笑的和蔼,道,“李大人,奴婢是奉礼部尚书孔大人的命来请李大人的,最近司正的熊大人正是病了,没人可以顶上,想请李大人去帮忙。”然后扭过去看庄瑞,道,“庄大人,您会同意放人吧?”

庄瑞正是用袖子挡住了棋盘,听了这话,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胡须,说道,“既然是孔大人的吩咐,那自然照办。”又对李清珮说道,“李大人,你要好好干,不要给我们都察院丢脸。”

李清珮并不知道事情怎么这样,但想着应该是和睿王有关,乖乖的跟着那内监一同入了皇宫,看着巍峨雄伟的皇宫…,一想到睿王就在这里,李清珮就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另一边,冯婉贤在家里把李清珮的会试的文章反反复复的读了,越读越是心惊,李清珮的字和词句,甚至是引经据典都不如她的好,但也是相对于她,跟会试名落孙山的人相比还是好上一大截,在及格线上。

而她的文章…

冯婉贤不想承认,但是她心里竟然有些敬佩李清珮来,后来听说李清珮去了都察院,直接就坐马车到了秦王府。

冯婉贤拽着王妃哭道,“姐姐,我要去都察院!”

冯婉贞最近很是得意,显示诞下麟儿,让秦王很是欢喜,就是名字也是皇帝给亲自取的,后来就是妹妹冯婉贤得中榜眼,虽然不是状元,但是觉得她才十五岁,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不是已经任命你去翰林院?”

冯婉贤垂下眼睑,怕是姐姐看到自己的情绪,嘟着嘴,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都察院。”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冷清的男声,“谁都知道如今的都察院,早就是曾经的都察院了,将近十年没有建树了,你去了不过就是屈才而已,还不如在翰林院慢慢积累资格。”

秦王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冯婉贞一脸的惊喜,起身说道,“王爷,您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说完就要给秦王更衣。

秦王摆了摆手,坐在屋内的太师椅上,喝了一口温茶,道,“马上就要入宫,不用这般麻烦了。”然后把目光对准了冯婉贤,道,“贤妹是怎么想的?”

冯婉贤一直都很崇敬秦王,觉得瞒住别人但是肯定瞒不住秦王,扭捏了下,说道,“我听说李清珮就去了都察院,她能去,我凭什么不能去?”

一旁的冯婉贞听了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说道,“你说的李清珮是…,她竟然中了状元?”

冯婉贤这才愧疚的低下头,因为怕是姐姐不高兴,她一直都没说谁当了状元…,姐姐又没刻意去打听自然就不知道。

秦王沉吟了下,说道,“也好,贤妹如果真想去都察院,也可以去历练一番。”

“多谢姐夫。”冯婉贤很是高兴。

冯婉贞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她一直都想忘掉李清珮这个人,但是她的容貌总是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谁知道这个秦王抛弃的妾侍竟然拿到了状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候的冯婉贤根本不知道,李清珮已经临时调任到了司正。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小天使们。

第63章

按道理司正的应该是在皇帝的寝宫附近,方便陛下传召, 但是因为皇帝身子骨不太好, 从靠近太和门的乾隆殿搬到了靠近御花园的景阳宫,但是司正并没有搬, 还是在原来的武英殿旁边,好在内阁也在武英殿里。

李清珮一大早就到了宫门口,递了玉牌, 等着入了宫就被带到了武英殿旁边的崇西阁, 司正的人并不多, 算上李清珮也就四个人,其中有个人刚好告了病假, 让李清珮顶替下…,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孔秀文爱惜自己的门生, 嫌弃都察院的冷清, 特意调任了过来, 来了就不会走了,反正司正也没有规定到底是几个人。

大家对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 唯独一样, 据说这位李清珮不仅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曾经是秦王的宠妾。

有鄙夷的, 有好奇的,同样也有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想要一睹风采的。

李清珮今天穿的规规矩矩的,还是一身最低品阶的绿色官袍, 带着黑色的纱帽,小脸素净,连白粉都没有用,一开始只是因为郭氏的话…,说穿衣打扮耽误时间,再后来就是习惯了。

只不过就是这般模样,也遮挡不住她出众的容貌,一路跟着小内侍行来,少不得被人打量。

等着坐定,几个人相互介绍,年纪最大的叫温顾源,还有个两个和李清珮年纪相仿,一个叫夏息,一个叫居一正,三个人都是在翰林院。

这边倒不像是都察院那般冷冷清清的,每天十分的忙碌,按照内阁的意愿拟旨,而内阁则是听从皇帝的命令,当然,现在则是睿王的话…,等着拟旨之后就送回内阁去,再有内阁官员送到睿王前面加印,当然加盖的印章是皇帝的印章,再由内阁首辅附签,再往下由六部审查…

李清珮听了头都大了,原来一个圣旨居然要经过这么多道程序,见李清珮认真听取的模样,温顾源温和的笑了笑,道,“慢慢学吧。”又指了指旁边在磨墨的两个人,“我一会儿要出去给大人送文书,你们俩谁带带李大人?”

夏息长的白白净净的,中等个子,笑起来颇有些腼腆,倒像是女孩子似的,居一正则是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方脸,浓眉,一双阔耳,看起来极为刚正不阿,从刚才李清珮到来开始,他就黑着一张脸,这会儿冷哼一声,只当没有听见。

夏息见这般,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下,温和的说道,“顾大人,这几天就由着我来带李大人吧。”

“我们司正已经好几年来过女官了,你要爱惜着点,别什么脏活而累活儿都让她去做。”显然孔秀文已经和温顾源打过招呼了,他对李清珮一直都很照顾。

李清珮道,“不妨事的,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这话倒是让居一正多看了两眼李清珮,只是很快就低下头来,开始草拟文书,不仅是圣旨,还有许多文书,都是由他们司正来写的。

说白了,司正就是内阁和皇帝的秘书室。

夏息不仅性情温和,做事也比较细腻,很认真的给李清珮介绍平日要做什么,不过一边忙一边说,很快就到了中午。

李清珮很自觉的拿出了食盒,在都察院养成的习惯,公厨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感觉就是猪食。

夏息尴尬的看了眼李清珮,笑着说道,“我早就听说都察院里的饭菜不好,想来李大人也是深受其害。”指了指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道,“不过我们司正却是不一样,这边有个小厨房,专门管着司正,内阁的饭菜,味道虽不说极为美味,但也是尚可入口。”

李清珮尴尬的把食盒收了回去,夏息忍不住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没叫人觉得厌恶,反而是有种可爱的感觉。

“我不是要笑李大人。”夏息怕李清珮误会,马上就解释道,“还请李大人不要误解。”

李清珮摇头,道,“没有,夏大人这模样,倒是让下官想起了下官的弟弟。”

夏息露出很无奈的神色,道,“李大人,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那意思就是我比你大。

“小夏呀,怎么又被人认作弟弟了?”旁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李清珮抬头看到一个十分英挺的男子年轻男子,穿着一件蓝色的官服,打着五品官员的补子,正一脸惊艳的看着李清珮。

李清珮对这种目光早就司空见惯,道,“这位是?”

夏息狠狠的瞪了眼那男子,说道,“这是内务府的程游,程大人。”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去了公厨,倒是和现代一般,有个很大的公用餐厅,但是不需要自己去打饭,按照部门坐好,程游很想坐在李清珮的旁边,却是被夏息毫不留情的赶走了。

夏息怕是李清珮误会,说道,“李大人,我们这已经许久没有女宫了,李大人又这般的容貌,大家看到不免有些激动。”

李清珮却低下头来,带着几分自嘲的说道,“我还当我曾经妾侍的身份,大家都知晓了。”

正好有侍从送上了饭菜,很是丰盛,四碟凉菜,八碟热菜,还有一碗汤,一个羹,主食是米饭和煎的金黄的烙饼,因为官员里也有许多人喜欢吃面食,李清珮看到这些饭菜…,又想想都察院里的水煮土豆和半生不熟的米饭,简直就哭了,这待遇差的也太多了吧?

夏息见李清珮一脸激动的模样,还以为刚才那句话伤到她了,斟酌了下,道,“李大人,不是谁都可以进司正的。”

李清珮正要去夹亮晶晶的水晶虾仁,听了一抬头,看到夏息露出难得严肃的模样,忍不住又把筷子放下来,乖乖的正襟危坐,像一个好学生一般。

夏息看都李清珮盯着自己,透过窗棂的阳光下,她肤色白如凝脂,远山黛眉,樱口琼鼻,当真是清丽脱俗…,一时脸红,好容易咳嗽了下,才稳住心神,说道,“李大人来之前,孔阁老就拿了李大人的文章过来,叫我们读过,我不知道旁人,但是某对李大人的见解颇为认同。”

李清珮还以为就是睿王给孔希望下了旨意,然后孔秀文找了关系把自己塞了进来,当时还想着…,果然还是走后门了,这种暗戳戳的心里。

“所以请李大人不要妄自菲薄。”夏息给李清珮递过去调羹,道,“某殷切期盼,李大人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成为国之栋梁。”

李清珮握着调羹,甜白瓷的瓷器隔着皮肤,有点凉凉的,她却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虽然一路上艰辛,也被人当众在朝堂上嘲讽过,但是她遇到的人…,更多的则是像夏息这般的正直的人,只要你有真才实学,都愿意真正的尊重你。

她一时有些百感交集,觉得自嘲的自己才是太小气了,真诚的朝着夏息笑了笑了,道,“多谢夏大人。”

是这一笑,明媚如清晨初升的太阳,又娇艳如夏季绚烂的花朵,朦胧如夜色中下玄月,一下子就在击中了夏息,在他心中荡起巨大的波浪来。

不止是夏息…,或者正侧头打量李清珮的,又或者偷瞄的,当然还有带着鄙夷审视李清珮的,这一刻都被她的震撼住。

坐的最近的程游甚至喃喃的说道,“北方有佳人,风姿绝世,亭亭玉立,回眸一望能倾覆城池…”

李清珮和夏息吃了饭回去,却有个四旬左右的,穿着红色官袍的男子,忍不住摇头,对一旁的人说道,“先帝早就说过,这女子还是应该在家中生儿育女,孝顺父母…,这新状元,委实有些不像话,那行动做派,不像是个正经人。”大家明白,就差说她像妓子了。

说话的这人也是阁老,叫王延见,是廖北那一派系的,自然和孔秀文不和,看李清珮不顺眼也是正常,但王延见轻视女官,极力主张取消女科举,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李清珮当然不知道这些,估计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她早就做好准备接受这些非议了。

自从和夏息谈开之后,李清珮就越发认真努力了,每天都是最早一个到的,给几个人按照喜好泡好茶水,整理卷宗,就是一直对李清珮颇有微词的居一正也开始正视起她来。

唯有一点,李清珮一直都没见到赵璟,皇帝的病原本说拖不过三四天,后来李昌荣又研制了新药,竟然就把病情给稳定住了,但是也时好时坏的,拖的一直侍疾的太子也病了起来,又加上赵璟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成真,北边几个州府颗粒无收,爆发出难民潮来,为了安抚这些,睿王就更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男主的第二天…,明天一定出来,嘤嘤嘤 小天使们,晚安。

第64章

这一天, 李清珮下了衙, 正出宫来,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同样绿色官袍的冯婉贤站在她的前面,眉毛都挤成了一团, 显得很是愤怒, 怒气冲冲的说道,“李清珮!”

“是你?”李清珮打量着冯婉贤, 道,“冯大人到此,是为何事?”

冯婉贤原本很是理直气壮,想着自己不顾都察院的冷清,好容易调任过去,结果李清珮就自己狡猾的跑来了司正 ,在众人艳羡的宫里当差,她简直怒火中烧, 只是真正到了这里, 见到李清珮,忽然就有些没了底。

李清珮见她磨磨蹭蹭的也不说话,很是厌烦, 正好见到李念赶了马车来接她,甩开袖子, 道,“如果冯大人是来理论状元的事情,恕清珮无法奉陪, 这件事早就在殿试那天有了定论,冯大人要还是觉得不公,可以上折子弹劾本官。”

李清珮上了马车,坐在车辕赶车的李念,道,“姐姐,那个小丫头是谁?” 随即看到冯婉贤身上的官袍,道,“了不得,看着不过比我大个一二岁竟然已经是官老爷了。”

李清珮道,“她是冯婉贤。”

“是她?”李清珮怕是家里人担心,从来不会把外面的事情拿回去说,特别是在殿试时候被冯婉贤爆出她曾经侍妾身份的事情,但是李念如今在外做生意,也早就把店铺开到了京城,人来人往的,很自然就听说了这件事。

恨恨的说道,“年纪小小的,倒是狠心肠。”

两个人一同往回走,李清珮透过窗户,看到冯婉贤虽然还是站在原地,但是背影似乎带着些许的沮丧和委屈,她忍不住摇头暗笑,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最近司正特别忙,睿王当了摄政王之后,雷厉风行,把积压了许久的折子都看了,批复,然后按此下旨意,其实廖北是内阁首辅,许多事情之前都有着他领头处理,但是很多敏感的事情,还是需要皇帝去首肯,在这一点上廖北显然是一个非常谨慎的性格,最是怕被人逮到错处,所以真就是积压了不少事情。

李清珮这个新手都开始跟着写文书了。

这一天早上,李清珮一大早就过来,天气已经是转凉了,寒风呼啸着吹进了这个巍峨的皇宫里,上面发了夹棉的官袍,还要披着一件毛料斗篷,才能在没有点着炭盆的屋内做事,李清珮握着笔,觉得寒气从铺着青石砖的地板上涌了上来,然后让她哆哆嗦嗦的都把字写歪了。

居一正见了,忍不住冷哼道,“这是今天第几张写废的御宣?”摇头把那御宣纸丢了,又道,“李大人,你知道这一张御宣是花费了朝廷的银子?你知道外面现在遍地都是灾民,这一张御宣就可以供一家老小过一整年。”

御用的纸张是特质的,一张就五两银子的成本,十分的昂贵。

入冬之际,许多灾民涌入了京城,睿王吩咐顺天府在城外圈出一块地方来,搭建了临时的帐篷,还会施粥赈灾,一开始只是几千,后来则是几万人的灾民…,只是国库空虚,粮仓不满,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了,谁都不知道还能撑道什么时候,许多宫内用度也都减少了,如此往年提早就发放的银霜炭,到现在都没发下来,也怪不得还没点炭盆。

李清珮听了这话,很是愧疚,起身说道,“居大人,是下官错了,下次一定会小心。”

居一正看都不看李清珮,推开她,道,“简直不堪大用,你去那边坐着吧,这边我来写完。”

李清珮皱眉,呆久了她才发现居一正就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他觉得女人就是应该在家里生儿育女,孝敬父母,不应该抛头露面,很是不齿李清珮曾经委身为妾,还出来参加科举的做法。

但是居一正如果纯粹就是瞧不起女人就算了,他却也不是小人,总会替李清珮大包大揽,做掉她该做的事情,什么力气活儿也会让李清珮坐好,自己来做…

弄得李清珮真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候,夏息领着温顾源走了进来,两个人都披着斗篷,上面已经沾染了雪花,等着坐在椅子上,温顾源一边弹着衣服上的雪花,一边对着居一正说道,“居大人,李大人好歹也是摄政王钦点的状元,她写的文章你也是看过的,说是写的很出众,怎么就这般冷言冷语的?咱们以后总要在一起共事,不要伤了和气。”

居一正听了忍不住道,“温大人,你也没跟我说那是李大人的文章呀?”那意思就是他在看文章之前不知道这是一个女状元的文章。

温顾源有些不悦,道,“你还来脾气了?”温顾源说着接过李清珮递过来的热茶,温和的对李清珮,说道,“多谢李大人了,最是喜欢你泡的茶水了。”

居一正见了还要说话,却被夏息按住了手背,夏息使劲儿的朝着他使眼色,道,“温大人说的是,大家一起共事,要和和气气的,整天吵嘴像什么样子?要被人嗤笑跟市井村妇一般。”

居一正和夏息关系很好,其实应该说夏息为人和善,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这才隐忍了下来,又低下头写起文书来,只是显然还是不服,写的又快又急。

李清珮发现哪里都是有派系的,温顾源和夏息是孔秀文那一派系的,而居一正就是廖北那派系的,也怪不得居一正总是不服,有胆子怼她,也敢跟温顾源这个上司顶两句,毕竟他也是廖北的门生,后台硬着呢。

温顾源喝了茶水,暖了一些,才道,“李大人,你来了也不少日子了,刚才景阳宫里睿王殿下要找人下旨,这次就由你过去吧。”

李清珮粗粗算了算,已经是有小半个月没见到赵璟了,以前不在宫里并不知道赵璟在忙什么,等着她在司正,每天看着那些文书,旨意流水一般颁布下去,也就知道赵璟的有多忙碌。

“下官可以吗?”虽然很想见赵璟,但是李清珮还是忍不住说道。

温顾源很是和蔼的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大人这些日子做的都很好,上手非常快,本官都看在眼里,再说,这次可是睿王特意点了李大人的名字。”

所有人都知道李清珮这个状元是睿王拍板的,有些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说…,睿王常年单身王老五,一个鳏夫日子过久了,见到李清珮这样一个倾国的大美人,就搞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管是不是做过妾,就直接点了状元。

当然这不过是就是私底下不靠谱的谣言,但是也说明李清珮在被睿王看中,是他爱惜的官员。

能钦点李清珮过去写旨,也是意料之中。

出了门,外面果然已经是下起了初雪,不到片刻,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当中,李清珮上了轿子,从武英殿道景阳宫可是横穿整个皇宫,不坐轿子她会估摸是要走好几个小时了。

李清珮一路上很是忐忑,想着自己写了一上午的文书,别是脸上沾染了墨汁,又想着早知道今天要见到赵璟,就不应该穿这么肥大的夹棉官袍,原本衣服就偏大,还是夹棉的…,显得极为臃肿。

一路上东想西想的,很快就到了景阳宫,大赵皇家子嗣单薄,也跟没有几个后妃有关,原本是按照三宫六院定制的皇宫,其实根本就住不满人,更不要说当今皇帝只有一个皇后,许多宫殿都没有人住,自然就显得空空荡荡的,还好到了景阳宫,这才看到内侍宫女,人来人往的,带出几分鲜活劲儿来。

李清珮刚下了轿子,就在宫门口看到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蟒袍,戴着翼善冠的英挺男子威风凛凛走了过来。

那男子看到李清珮的时候脚步一顿。

李清珮觉得对方的目光灼热的有些难受,忍不住抬头,来人正是她许久没见的秦王…,说起来两个人已经是快一年多没见了。

当初分别之后重逢还是在他送给她的庄子上。

你说李清珮恨秦王吗,当然不是…,李清珮觉得秦王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只是毕竟是危难之际帮助过她,又是同床共枕五年,总是有些情愫。

只不过这些情愫,也都消失在了看到秦王妃的那一刻,她当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和自己已经是毫无关系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过如此。

李清珮显得很是坦荡,得体的微笑,优雅的行礼说道,“下官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深深的看了眼李清珮…,粗陋臃肿的官袍也遮挡不住李清珮身上的光芒,这个女子就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散发着她的光彩,比起以前在秦王府,打扮精致,温顺可人的妾侍,现在这一身肃穆的官袍,自信飞扬的神色,似乎更适合她,耀眼的让他移不开目光。

秦王说出不来什么滋味,一时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都没多少留言,我都没劲儿码字了,嘤嘤嘤。我多更点,你们也多留言好嘛?:)

第65章

和秦王的见面对李清珮来说, 不过就是一个偶然的碰面, 最多只是感叹下虽然过了一年,人还是那样的英挺,除了这些到没有别的了…, 其实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睿王赵璟, 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等着她来到了景阳宫外的偏殿,那守门的内侍进去通报, 不过一会儿就回来说道 “李大人,睿王殿下叫您进去呢。”

跨过门槛进去,就看到铺着金砖的厅堂,靠窗摆着一张大案桌,后面的一排靠墙的书架,显然是临时搬来的,那书架只有两排,另一边用落地罩隔开, 隐约可以看到, 放着一张可以睡觉的卧榻,然后是洗漱台,李清珮估计这里就是赵璟临时住处。

原本那一点点因为思念, 却是见不到的埋怨,在看到赵璟这般的住处, 立时就释然了,据说因为皇帝病情反反复复的,赵璟没办法离开太久, 这才这里临时住在这里…,还以为只要几天,就想着凑合,谁知道皇帝反反复复的,竟然是坚持到了现在。

赵璟坐在大案桌的后面,前面摆着高高的卷宗,还有折子,几位内阁大人都在,廖北,还有孔秀文,皆是坐在大案桌前面的太师椅上。

几个人真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李清珮不敢这时候打扰,只好站在旁边,很自然的就听到了他们吵架的内容。

“湖广运来的粮食为什么还没到?那漕运是谁在管着?”赵璟显然很是生气,大声的说道,“城外几万的灾民,马上就没有粮食过冬了。”

廖北露出几分冷淡的神色来,道,“王爷,这件事可不是我管的,您不是吩咐了孔大人去监管?再说那个漕运总督可是孔大人的门生,要真有个什么,您还是问孔大人更清楚一点。”

孔秀文额头上立时就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显然很是紧张,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道,“王爷,微臣有罪,那粮食原本运到了临州,却是遇到了一伙儿江匪,粮食被劫走了一大半,船也被都烧掉了。”

赵璟皱眉,道,“你今日说有要事禀告,就是这件事?”

孔秀文羞愧的低下头来,道,“正是,微臣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微臣有罪!”

赵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的,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江匪,竟然连朝廷的粮食都敢劫持?难道他们眼里就没有王法?“又道,”那剩下的粮食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漕运总督王克晨亲自去监督,已经换上了新船,只是因为耽误了时间…,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孔秀文已经是说出话了,为了调集这些粮食,几乎是用尽了国库最后一点银子,这些是全部赈灾的粮食。

赵璟就预想到会有灾民,如果按照计划,那些粮食足以应付北边这些老百姓一个冬日的所需了。

只是谁能想到会遇到江匪来,还明目张胆的来抢朝廷的官粮,可见整个超纲已经落败道了什么地步。

赵璟摆了摆手,道,“孔大人,你先起来吧。”然后又补了一句,“你自然是罪该万死,只是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孔大人戴罪立功。不可在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