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看了看苏振东,又看了看搂着她不放的贺子昱,掰开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握住松开,“你在外边等我,我一会去找你。”

贺子昱没有说话,紧绷着的脸,还有暗沉的眸,却写满了担忧。

“没事的。”

苏振东不是沈旭桡,他再怎么样,也还不至于对自己不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就像苏少宸一样,沈佳蓉知道,苏少宸有很多想对她说的,只是,没有了机会,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沈佳蓉偶尔会去想,如果那天在季季红火锅店,她和苏少宸吃顿饭的话,或者,她和韩以风吕静的午餐,叫上他一起,她听着他把想说的话说完,他们之间,是不是都能少一些遗憾?只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这样假设性的如果。

沈佳蓉跟在苏振东的身后,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苏振东找了处树下的长椅坐下,这个季节,枝头的树叶已经落光了,光秃秃的,沈佳蓉走了过去,背靠着椅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抬头看着四周凋零的精致还有阴沉沉的天空,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好,看着这样乌压压的天空,越发的糟糕。

“苏伯伯,您找我想说什么?”

苏振东一只手放在大腿上,另外一只手放在石椅的靠背上,听到沈佳蓉称呼,放在石椅上的手抖了抖,打在了长椅的一角,他顿了顿,然后和沈佳蓉一样,双手都放在了膝盖上,那双原本四处张望的眼睛落在了沈佳蓉的脸上,他盯着沈佳蓉的侧脸,有些出神,那眼神,就好像透过她在看向另外一个女人,不一会,那浑浊的双眸,愧疚的情绪仿佛能溢出来一般。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听到你这样叫我了。”

良久,苏振东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呼出的气息,让人感觉到的,就和这凋零的大树一样,只剩下浓浓的悲哀,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也知道,自己不配她这样称呼。

“少宸哥没出事之前,我确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我和你们,只会是熟悉的陌生人,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交集,苏伯伯,我对你有多决绝,就有多失望!”

沈佳蓉没有看苏振东,而是痴痴的望着天空发呆。

苏振东吸了吸鼻子,原本积压在眼底的愧疚,随着眼泪,一同流了出来。

“我也是,对自己很失望,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婉婷,我自己都奇怪,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振东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这四周太过安静的话,沈佳蓉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佳佳,其实一直以来,每次事情之后,我都在后悔。”

沈佳蓉扭过头看了苏振东一眼,没有插话,任由苏振东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阿姨和文怡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迫于无奈,才选择了视而不见,佳佳,我有我的家庭,秀珍她是我的妻子,她是我孩子的母亲,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能怎么办?而且,这段感情,终究是我辜负了她,这所有的一切,我才是错误的源头。”

沈佳蓉“恩”了一声,苏振东他是个好父亲,虽然在苏少宸和苏文怡的教育上有些失败,但是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出发,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婉婷刚过世的时候,因为担心你被王佳芝和沈舒雅那对母女欺负,我本来准备让你到苏家住的,但是你阿姨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那段时间,我还离家出走了,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将责任推给秀珍,只是心里憋着话,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苏振东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从和佳佳断绝关系,他和沈旭桡走到了一起,就注定了是个错误,他有他的考量,他考虑到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漏了佳佳。

“没关系,你说吧,我听着。”就当是,她偿还苏少宸的债好了。

“我妥协了,一直以来,我对你好,除了你是婉婷的女儿,更多的是因为你是少宸的妻子,我把你当成了苏家的儿媳妇,因为没有得到婉婷,我一直遗憾,我希望少宸能替我弥补这个遗憾,没想到,却害了你们两个,我知道,少宸选择和小雅在一起,终有一天会后悔,秀珍他们也是,我以为,你会等到他后悔转身的那一天,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你的身边,有了可以守护你不受伤害的贺少,但是当时,我心里是有些生气的,这才多久的时间,你怎么就投进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所以那晚在沈家,我像是个旁观者似的站着,没有出声。”

苏振东说完,咳嗽了几声,他的气色很不好,而且从刚坐下到现在,呼吸好像挺不顺畅的,好像是感冒了,沈佳蓉就只是坐着,在他咳嗽好了之后,从背包里取了张纸巾递给他。

“沈苏两家联姻,两家公司的合作也实在必定,从接手东城之后,我一直就希望公司能在我的手里发展壮大,对我来说,爱琴海工程,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没想到了为了认识几个月的贺子昱,你会那样倔强,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东城于我来说,那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到我的手上,虽然公司的规模没有扩大到之前预想的那样,但是一直顺风顺水的,没有太大的变故,所以一旦遇上了事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后就不能再收手了。”

苏振东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其实可怕的不是犯错误,而是用另外一个错误去掩饰之前过失,苏振东便是如此,苏家人和沈旭桡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心都不坏,只是有些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制的住自己的贪欲的,她毕业是一样吗?明知道仇恨报复不对,可当初外婆过世之后,根本就无法阻止那样的念头。

“苏伯伯,是个很好的父亲和丈夫,如果少宸哥有你一半的责任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不像沈旭桡,每次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如果可以保全自己,就算是子女也可以牺牲,但是苏振东不一样,就像这次,她让徐秀珍离开S城去美国,还有外婆的事情,也没有让苏少宸参与太多。

“你外婆的事情发生之前,少宸就已经后悔了,他劝过我罢手,我也想过停手,但是那时候,这已经不是我单方面就可以决定的了,我们还为了这件事情争吵了好几回,我入狱之后,就没想过再出来,少宸来看我的时候,我劝过他离开,S城就这么大,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少宸的容身之所,我想让他去美国照顾秀珍和他妹妹,远离这里的是非,但是少宸拒绝了,他出事的前几天,又去找了我,告诉我你和贺少举行婚礼的消息。”

“他还说什么了吗?”

沈佳蓉静静的问道,心里凉凉的,有些泛酸。

“他说他对不起你,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声对不起,然后祝福你和贺少,但是找不到机会,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后悔的,他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却好像非你不可似的,我劝他放下,他冷冷的笑了声,说了句,不放下又能怎么样?”

苏振东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是上扬的,好像是在微笑,却一直不停的落泪,对于苏振东来说,就算是那些悲痛沉重的记忆,对现在已经失去了苏少宸的苏振东来说,也是美好的吧。

“他答应我了,只等你和贺少的婚礼一结束,他就收拾东西去美国那边照顾他妈妈和妹妹,一切重新开始,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佳佳,少宸他从小就很固执,他没遇到什么挫折,你这个坎,他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他以前觉得都是你在为他付出,觉得对你有亏欠,不过我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回报。”

苏振东说到最后,靠在石椅,捂着嘴,却还是有哽咽的声音从齿缝间溢了出来。

不怪佳佳吗?但是那个死去的人可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给予了重望的儿子,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芥蒂也没有,但再怎么责备,又能改变什么呢?就当是他欠了于家的,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偿还,只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为什么要让儿子来承担啊?

“佳佳,你怪我们吗?”苏振东垂着脑袋问道。沈佳蓉拍了拍苏振东的肩膀,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贺子昱,他应该是不放心苏振东,担心他对佳佳不利,所以才跟过来的。

“刚和沈旭桡断绝关系那会怪,知道你们合伙欺骗外婆的时候怪,你们合伙害死外婆,让我失去了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怪,费尽心机想让你们付出代价,如果你们是陌生人的话,我想我应该会好很多吧,但是你们不是。”

沈佳蓉笑了笑,看着光秃秃的树木,没由来感伤。

“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兴,这次的事情,如果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受害者,本来,这所有的悲剧,都可以避免的。”

如果当初,她能够更强烈的制止外婆的报复计划,或许——

一步错,步步错,就连纠正的机会都没有。

苏振东察觉到眼前突然罩住的阴影,深吸了几口气,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沈佳蓉,“佳佳,谢谢你让我送少宸最后一程。”

沈佳蓉抿唇,“这些事情,是贺子昱安排的。”

苏振东愣了愣,顺着沈佳蓉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贺子昱,少宸说的没错,后悔与不后悔,都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了,佳佳和贺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

沈佳蓉蓦地想到什么,从背包里取出钱夹,又从钱夹里去了张银行卡递到苏振东跟前,苏振东看着沈佳蓉,满脸的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我给阿姨和文怡的话,她们肯定不会收,你替她们收下吧,找机会给她们。”

沈佳蓉送了送手中的银行卡,示意苏振东收下。

“不用了,秀珍去美国的时候,我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她们母女在那边生活了,佳佳,这是少宸自己的选择。”

苏振东推了推,这个时候,他怎么好意思收沈佳蓉的钱。

“那些钱,让她们留着吧,等将来苏伯伯出狱了,去美国那边,重新开始吧。”

苏振东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咬着唇,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佳蓉,沈佳蓉看着他,笑了笑,她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在外婆的事情上,你只是从犯,亏空的资金,我会替你补上,至于法院和检察院那边,我会走动,让他们轻判,你在里边好好表现,最多五年,就可以出狱,S城这个地方,你肯定呆不下去了,去国外吧,代替少宸哥在那边重新开始,你要觉得美国不好,法国英国都可以,你给文怡她们的那笔资金,可以留作将来自己出来创业,也可以和阿姨他们在那边暗度余生,怎么都好。”

“佳佳。”

苏振东看着沈佳蓉,用手捂着脸,坐在地上,痛哭出声,他真觉得自己没有脸面,面对佳佳,而他绝望的人生,因为沈佳蓉说的这番话,突然觉得有了盼头。

“今后每个月我会定期往里边打一笔钱一直到你出狱,密码是少宸哥的生日,基本的生活是足够了,但是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花钱肯定是不行了,文怡这么大了,也该找份工作,过去的一切就不要再去想了,她还年轻,就算是伤痛,也埋在心上,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如果她们要有困难的话,可以打我公司的电话,银行卡背边贴着的号码就是,这是我能为少宸哥最后做的事情了。”

就算苏少宸为她而死,她也不愿意和苏家的任何人再有来往,她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几个人,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生活着,无论好与坏,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苏振东蹲在地上,只是哭,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如果这是他苏家的儿媳妇,那该有多好。

“东西你收着吧。”

沈佳蓉低着身子,将银行卡塞到了苏振东的怀中,突然手被他握住,苏振东抬头,脸上全部都是泪痕,这么近看,沈佳蓉才发觉,他是真的老了许多。

苏振东站了起来,扫了眼贺子昱,用另外一只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对着沈佳蓉笑了笑,嘶哑的声音,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愉悦。

“贺少他比我们少宸有福气。”贺家更比他们苏家有福气。

“那是我的福气。”

能够与贺子昱相遇,相知相爱相守,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气。

“你和贺少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佳佳,祝你和贺少白头到老,你和贺少都是好人,你们会幸福的。”

苏振东盯着沈佳蓉,含泪的目光,十分的真诚。

“谢谢。”

沈佳蓉笑了笑,将包包拉链的链子拉上,这一声谢谢,沈佳蓉同样十分的征程。

“大家都在等我,我先走了。”

沈佳蓉将包包背在肩上,转身准备离开,这边,贺子昱在等着她,韩以风他们那些人,也都还在门口等着呢。

为苏少宸,她该做的,她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少宸哥,唯愿你一路走好。

“佳佳!”

沈佳蓉向前走了几步,听到苏振东叫自己,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什么事?”

苏振东抿着唇,犹豫了片刻,“你爸爸他,身体好像不太好。”

苏振东说完,为难的看着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沈佳蓉,继续说道,“经常会咳嗽,还发烧,反正身体大不如前了。”

苏振东咳嗽了两声,“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沈旭桡?爸爸?沈佳蓉挑了挑眉,然后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这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他过的好不好,与我无关,要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沈佳蓉说完,打量了苏振东一眼,见他没有再说话,勾唇笑了笑,转身离开。

“去哪里?”

贺子昱见沈佳蓉走了过去,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将她搂在怀中。

“你说去哪里?新娘子婚前几天当然要回娘家住了。”

沈佳蓉看着贺子昱,苍白的脸上,因为那明艳灿烂的笑容,变的生动起来。

“我担心没我在身边,你晚上睡不着。”

“谁说的?不是还有悠悠酒酒和吕静吗?我要拆散你们。”

沈佳蓉理直气壮,看着略有些无奈的贺子昱,笑出了声。

苏振东站在石椅旁,看着那相拥离开的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画卷。

他们,真的很幸福,也会一直,就这样幸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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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次写到最后,自己总会觉得伤感,今天写着写着,居然落泪了,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结局,好的坏的,感觉唏嘘

【250】斩草除根

沈佳蓉挽着贺子昱的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韩以风倚靠在车窗前,双手撑着裤兜,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在看到沈佳蓉出来之后,像个赌气的小孩似的,别过头去。

“韩以风!”

沈佳蓉重重的叫了他一声,她真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了。

韩以风站直身子,看了沈佳蓉一眼,双手插着裤兜,丝毫没有我错了的觉悟。

“我说错什么了吗?苏少宸的事情,责任最大的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自己错了,不思悔改,将全部的责任推卸在别人身上,我看不惯那个女人已经很久了。”

韩以风说完,转身钻进了车内,沈佳蓉看着他的背影,扶额,有些头疼,没错,在苏少宸的事情上,徐秀珍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演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心里也已经够难受了,又何必说那些,让她一辈子都懊恼自责呢?

“佳佳,你别生气了。”

吕静走到沈佳蓉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声安慰道。

“佳佳,韩以风说的没错,我们都很感激苏少宸没错了,但是他的那个妈,实在很让人讨厌。”

叶子悠嘟着嘴,和韩以风一样,都不怎么待见徐秀珍。

“韩以风说这些,也是因为气不过,你因为徐秀珍的事情指责他,也太不应该了,下次要别人欺负你的话,我为你出头,你回头找我算账,佳佳,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叶子悠盯着沈佳蓉,模样认真,沈佳蓉看着坐在车内气呼呼的韩以风,顿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其实,她之所以苛责韩以风,是因为她觉得与韩以风更加亲近,沈佳蓉觉得,对于身边的人,她的要求似乎总是很高,另外一方面,大概就是对徐秀珍的同情吧,她马上也是做妈妈的人了,母亲对孩子的那份心意,她感同身受。

“去明扬园吧。”

沈佳蓉看了叶子悠吕静等人一眼,松开了贺子昱的手,“你去忙吧,我让韩以风送我过去,你们几个人呢?”

沈佳蓉手指着悠悠吕静几个女人。

“这几天我陪你。”

叶子悠抱着沈佳蓉的手,仰头对着她笑了笑。

“我和我妈说好了,这几天陪你住在明扬园。”

吕静掏了掏耳朵,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耳朵终于能清净几天了。”

自从佳佳贺少传出婚讯之后,家里断了她经济来源的那两位,每天三五个电话,狂轰滥炸,同一个问题,重复了成败上千遍,她耳朵都起茧子了,都已经这么久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死心呢?

“酒酒,你呢?”

艾酒酒双手环胸,向着沈佳蓉的方向刚走了两步,他身旁站着的凌子墨突然冲了上去,从身后牢牢的搂住了她的腰,“哪儿都不许去!”

凌子墨贴着艾酒酒的背,随意而又邪魅的声音透着霸道。

“花孔雀,松手!”

比起以前的出其不意,现在艾酒酒动手之前会警告一声。

“我们事情都还没商量好呢,晚上回来吧。”

在艾酒酒跟前,凌子墨的那风流骄傲,从来都不堪一击。

“商量事情?黑墨水,你准备和酒酒结婚吗?”

叶子悠十足好奇宝宝的模样,凑了上去。

“酒酒,你不会答应了吧,和这样的人结婚?”

叶子悠看着艾酒酒,在说到这样的人时,扫了凌子墨一眼,笑出了声,一副鄙夷的姿态,从大学到现在,她和凌子墨就没对盘过。

“这样的人?小学妹,你什么意思?你学长我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一流,温柔体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床上的功夫更是了解,我这样的——”

凌子墨话还没说完,就嚎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原来,刚才他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发表自恋的言论时,艾酒酒毫不客气的用手肘修理了他一顿。

“聒噪!”

艾酒酒向后看了眼凌子墨,明明只是随意的一眼,却媚态横生,看的凌子墨是神魂颠倒,一个劲的乐。

“自恋,呕——”

叶子悠对着凌子墨,低着身子,做呕吐状,凌子墨气的握拳,席慕琛一眼扫了过去,他立马将拳头松开,有些好笑的挠着脑袋。

“佳佳,你可不能让酒酒在那边陪你三天啊,我们还有要事商量呢,人你暂时可以借走,晚上一定要放她回去啊。”

据可靠消息,凌家大佬凌天泽于这个月的16号来S城,也就是明天,在电话里,他再三交代了,要把他现在交往的对象带去啊,之前他之前反对他和酒酒在一起,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不过这事情他和艾酒酒已经商量了两天了,直到现在,依旧无果,老爷子对酒酒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要明天看不到人,肯定会有很大意见的啊,想他凌子墨万花丛中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真爱,夹在中间真的好生为难啊。

“啰嗦。”

叶子悠对着凌子墨做了个鬼脸,拉着艾酒酒的手,上了吕静的车。

“贺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沈佳蓉笑着对贺子昱挥了挥手,上了韩以风的车,在副驾驶的位置坐着。

“她人现在在哪里?”

直到韩以风的车辆再也看不见,贺子昱这才转过身,回头看向席慕琛问道。

“三辅会馆。”

贺子昱抿唇,俊彦的脸,陡然阴沉下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积压在眼底的风暴骤然爆发,有些恐怖。

席慕琛看着他那个样子,一贯的冰山脸没有丝毫的波澜,倒是凌子墨摩拳擦掌,一脸的兴奋,那模样,就和看到骨头的小狗似的,双眼冒着金光。

贺子昱最先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门刚合上,在遇上热闹时,反应比谁都敏捷的凌子墨蹭的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席慕琛则坐在了后座。

贺子昱看了看凌子墨,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席慕琛,凉薄的唇角上扬,脸色好看了许多。

三辅会馆是一家日本会所,是山口家族在中国的产业,弘扬的是日本武士道精神。

贺子昱和凌子墨席慕琛到这边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不过站在门口,依旧可以听到从里边传来的搏斗声,守门的人似乎是认识贺子昱的,刚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就迎了过去。

“我要见山口春日小姐。”

贺子昱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文。

“请稍等。”

身着和服的男子对着几个人躬了躬身,转身进屋通报去了,好一会,人才从里边出来,走到贺子昱跟前,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们小姐不在,她昨天已经回国了。”

“骗人也要找好一点的借口吧,当我们是傻子,好糊弄吗?”

凌子墨对着贺子昱挑了挑眉,对于那个男人的说辞,显然是不相信的,如果山口春日真的离开S城回日本的话,那他刚刚怎么可能会主动进去通报?

被这样拒之门外,贺子昱并不奇怪,他轻笑了一声,“那就别怪我无理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山口小姐。”

贺子昱说完,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人推开,其余的人见自己的人被欺负了,纷纷冲了过来,不过这些人哪里是贺子昱席慕琛几个人的对手,没一会,几个人都被打趴在地上呻吟。

“敢挡你墨爷爷的道,找打!”

凌子墨不无得意的拍了拍手,见贺子昱和席慕琛已经进去,忙追了上去。

从门口到后院,沿途一直有人阻拦,凌子墨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个日本人,痛的直叫,表示心情很好,他并不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不过因为凌天泽从小灌输的那些抗日知识,所以对这弹丸小国一直没什么好感。

贺子昱事先已经调查过了,知道山口春日就在后园的厢房,所以一路过来,是直逼目的地的,其实贺子昱几个人之所以轻轻松松就打到了后院,除了他们几个人身手确实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那些做着抵抗的人多是认识贺子昱和凌子墨的,尤其是贺子昱,山口春日对他的明恋,可谓是人尽皆知,就算没见过真人,不过因为他在报纸频频出现,所以多少也是认识的,所以出手的时候,都没有拼尽全力,可以不出手的,都是手上拿着东西在原地围观,根本就没做什么抵抗。

贺子昱让人去通报的时候,山口春日正在房间里用午餐,知道贺子昱来找她,开始是喜,要知道,自从遇上贺子昱,之后的每一年,她都会爱三辅会馆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贺子昱从未踏足这个地方,浓浓的喜悦过后,冷静下来的山口春日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无事不登三宝殿,贺子昱和沈佳蓉的婚礼在即,无缘无故的,他肯定不会来找她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山口春日想到了沈舒雅的事情,然后判断出,贺子昱此行,来者不善,所以权衡了之后,山口春日回绝了贺子昱的见面要求。

山口春日正满心忐忑,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听了杜晓薇的话,将沈舒雅从监狱救了出来,她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结果呢,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沈佳蓉一点事情都没有,她和贺子昱的婚礼,也依旧如期举行,还给她惹了一身骚,山口春日怎么想都觉得不值,也暗自咬牙痛恨沈佳蓉的好运。

山口春日兀自不甘,门外忽然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山口春日一惊,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原本整齐的后院,此刻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都是会馆的人,走廊上,贺子昱席慕琛几个人被一群人围着,在众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丝毫没有让自己吃亏,山口春日站在门口,看着贺子昱,云淡风轻的脸上神色淡漠,出手的动作,是和他平日里彬彬有礼文雅淡然的形象截然不同的狠厉。

“住手!”

山口春日重重的叫了声,顺着贺子昱的方向跑了过去,她本来就觉得不甘心,刚看到贺子昱的时候,更觉得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说不出的愤怒。

以前,她做梦都希望贺子昱能来会馆这边看看,今天,他来了,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以这样的方式,山口春日真觉得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委屈的想要落泪,那种想要将沈佳蓉碎尸万段的想法,从未有过的强烈。

山口春日双手紧握成拳,走到贺子昱跟前,温婉的眉目,染上了几分戾气。

“贺子昱,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贺子昱冷冷的扫了山口春日一眼,一旁干架之后,舒展活络好筋骨的凌子墨突然走了过来,横插在山口春日和贺子昱之间,微倾着身子,凑近山口春日,山口春日瞪大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凌子墨愉悦的笑出了声。

“你真的是山口春日,不是山口春花什么的?”

凌子墨见山口春日一脸疑惑,笑的越发开心,“你不是昨天回国了吗?刚刚还不在,现在突然出现,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山口春日,你没有双胞胎姐姐或者是妹妹吧?”

“你——”

山口春日闻言,眼睛瞪的更大,手指着凌子墨,眼角眉梢,都是怒火,这要是在平时,凌子墨这样玩笑,根本就不能激怒山口春日,但是现在,她心里本来就七上八下的,理智燃烧殆尽,凌子墨这火上稍微添点油,她的不爽自然是爆发了。

“怎么,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们?”

凌子墨这话,完全时候戳到山口春日的心尖上了,她愣了愣,然后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似的,暴跳如雷,“凌子墨,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别冤枉好人!”

因为愤怒,山口春日的一张脸涨的通红,模样娇俏,不过她对边的三个男人却没有丝毫感觉,在她极力狡辩时,面露轻蔑。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

淡雅的声音,这个时候听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寒意。

山口春日小心翼翼的看了贺子昱一眼,只觉得他微抿着的唇看起来像锋利冰冷的匕首,刺的人心窝疼,她看了眼那些摔在地上又重新爬起来的人,摆了摆手,那些人相互搀扶着,很快离开,这些人呆在S城这么多年,汉语的话,虽说不上精通,不过肯定是能听懂的,这次她做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不然的话,她在山口家族的地位,必定会一落千丈。

凌子墨看着那些离开的人,盯着山口春日,啧啧了几声,“这分明就是心虚啊。”

山口春日闻言,狠狠的瞪了凌子墨一眼,杜晓薇说这个人讨厌,还真是一点没错,嘴巴犯贱。

凌子墨见山口春日怒气腾腾,不但不觉得害怕,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得意,他被贺子昱吃的死死的,他认了,谁让老头子听他的话呢?怎么说他也是几次三番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他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还有席慕琛,明明他才是小弟,但是谁让他身手不如人呢,打不过别人,只能屈服了,还有在大学的时候,一段时间,他是他的衣食父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还有他们的女人,他让让就算了,不过这山口春日是哪根葱,他可没准备让这样一个女人欺到自己的头上来。

“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山口春日原本是站在中间的,退到走道的一旁,让他们几个人过去。

“不用了。”

贺子昱双手插着裤兜,淡淡的道了声,不过态度却十分坚决。

山口春日看着贺子昱,气愤的咬牙,却一句话也没说,贺子昱今天一反常态,不同寻常,她心里也担心自己将他彻底激怒,不轻易生气的人一旦爆发的话,是很恐怖的,和贺子昱正面冲突,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就在这里谈。”

山口春日靠着走廊的柱子站着,看着贺子昱,“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仰着头,微抬着下巴,高贵不容侵犯。

“立马滚回日本,今后,不许再踏足S城半步。”

山口春日的个子娇小,他的身姿颀长,贺子昱盯着山口春日,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他微抿着唇,就像是帝王一般威严,浑身上下,透着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

山口春日被他的气势所慑,抬着头,呆呆的看着,神情木然,直到贺子昱转身才回过神来,她放在身后的双手,一点点紧握成拳,甚至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凭什么?这是我们山口家的会所,我想来——”就来。

山口春日的话还没说完,贺子昱突然折过身,右手快很准的掐住了她的喉咙,一点点慢慢收紧,山口春日瞪大的双眸空洞,她的眼底,清晰的倒映着贺子昱那张脸,还有那眸,阴沉,冰冷,狠戾,嗜血,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他想杀了自己,那骨节分明的手,充满了力量,她一直以为,这只充满了力量的手,是温暖的,或许会有凉,就像她的微笑一样,但是没想到,会这样的冰冷,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深海溺水的人,在水中,完全透不过起来。

“山口春日,你哪来的胆子,谁借给你的胆子,居然对佳佳动手,嗯?”

此刻的贺子昱,没有那彬彬有礼的微笑,说话的时候,紧蹙着眉头,那一字一句,就像是从齿缝间蹦出似的,阴狠,是的,阴狠,尤其是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手中的力度加大,山口春日的脑袋抵在后边的柱子上,一边脸色铁青,一边脸色涨红,张大嘴巴,急促的呼吸着,她瞪大着眼睛,有恐惧,也有不敢置信。

不要说山口春日不敢置信,另外站在一旁的凌子墨也有些被吓住了,他和贺子昱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浑身上下,都是散发着黑暗阴冷的气息,看的他心里都一颤一颤的,比起凌子墨,曾经有过切身体验的席慕琛要显得冷静淡然许多,那种失去爱人的痛,是可以让任何人发癫发狂的。

凌子墨向前挪了几步,只觉得贺子昱浑身上下都冒着魔鬼似的黑气,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好恐怖。

“贺少,别闹出人命啊。”

凌子墨走了过去,拍了拍贺子昱的手,见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而山口春日的眼睛已经翻白了,话说凌子墨还真的担心贺子昱手下卡擦,闹出人命来,事情太大,那就不好玩了。

“再过几天你就和佳佳结婚了,马上就要当爸爸了,你美好的人生才正式开始啊,别想不开,千万别想不开,松手松手啊。”

凌子墨拽着贺子昱的手,这么近的距离,他满身冰寒的戾气,弄得他就像是被冰水冲过似的,不过这也难怪,山口春日动什么人不好,动佳佳的歪脑筋,她现在可是孕妇,那是两条生命啊,对贺家来说,那是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物种,要不是苏少宸,佳佳出了什么好歹,他真不敢想象贺子昱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这一点,山口春日还没认清吗?

山口春日嘴巴微张,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凌子墨站在中间,视线在贺子昱和山口春日的身上逡巡,他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啊,心都是悬着的,要杀山口春日,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天这时机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