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撒娇,会狡黠,会伏在他膝上无忧无虑地唤着他父亲的可爱的女孩儿,心地善良举止高贵,与人为善还能照拂家中的姐妹,叫他能一享天伦,与跋扈得叫自己疲惫的永寿完全不一样的小丫头。

还会有与恭顺仿佛的面容,叫他揽着这样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可以快活地笑起来。

这样的幸福,只在他的梦里才有。

眼角有些湿润的时候,他就见那个面容贞静的小丫头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口气势汹汹地却问出了这个。

“你是,阿秀对么?”淮阳侯诧异了一下,然而看向明秀的目光却温和起来,见她今日梳妆打扮都十分精致,又觉得很好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并不在意明秀的冲撞和声问道,“你说有仇?我竟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那日永乐长公主大闹恭顺公主府,他就已经知道明秀对当年旧事知道得很多,也不刻意隐瞒,温声说道,“你该知道,当年我与母亲相识,又怎会仇视她?”

“是么。”明秀叫个装傻淮阳侯气得心肝儿都疼,只忍住了沉静地看着他。

她今日确实有些冒犯了,毕竟这是朝臣,是勋贵,是侯爷。然而涉及恭顺公主,她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先有永乐闹府,后有庶女相似,淮阳侯府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在往恭顺公主头上扣屎盆子。

日后叫人看见了一点儿,人家得用多龌蹉的话来提及这段旧情?

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宿寐辗转,搜罗相似之女,就仿佛睡的就是正主儿了?!

混账!

“侯爷若真将母亲放在心上,为何害她?!”明秀双手握得紧紧的,只恨不能一爪子给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的清俊男人挠得满脸开花儿,想着他这种念念不忘的模样就觉得恶心,此时眉间珍珠晃动,她一脸冷然挑眉问道,“不害我母亲,您会冷落妻子,宠爱与她相似的女子?!不害我母亲,您膝下那几个庶女,又是怎么回事?!不害我母亲,您由着长公主在她面前张狂,闹得满城风雨,恨不能都知道你们那点儿旧情?!”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恨色。

淮阳侯与恭顺公主旧事,落在淮阳侯的头上,不过是多情二字罢了。然而落在恭顺公主头上,却不会是好话。

况,沈国公又该如何?!京中该如何嘲笑?!

“你说的是……”淮阳侯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后院的事儿叫明秀知道了,脸上也带了衰败之意。

他知道这样对恭顺的名声不好,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失了她,日夜痛苦,只能对着与她容貌酷似的女子,才能叫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儿,仿佛她还在自己的面前。

“我……”

“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管不住,也插手不了淮阳侯府的家事。”明秀见他一脸的苦楚,心中冷笑,眉眼之间就带了几分冰冷森然,轻轻地说道,“只是我也与侯爷透一句话儿出来!那些女子,别叫外头看见!只要叫人看见一个,沈国公府满门,都与您不死不休!”

她做不来叫淮阳侯杀了那些姬妾庶女之事,况生得与恭顺公主仿佛本不是她们的错,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明秀很少迁怒旁人,见淮阳侯眼睛一缩仿佛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冷笑了一声,低声道,“您大可试试!”

“我没有……”

“还有您那几位‘爱女’,”明秀讥讽地说道,“既然生得闭月羞花,真是没辜负侯爷您的一番苦心,只是我想着这样的花容月貌,您自己心里也该有点儿谱儿。”

她也知道那几个女孩儿无辜,可是比起恭顺公主在京中的名声,明秀也管不了这么多,见淮阳侯抿嘴带着几分伤感地看着自己,对这个始作俑者恶心得不行,侧身避过这人的目光方才说道,“侯爷总要给我家一个交代!”

“那几个孩子,是我的错。”淮阳侯早知道此事必然得叫沈国公府翻脸的,早有准备,苦笑说道,“我会将她们嫁出京城,再也不在京中露面。”

他一双温润的眼睛都暗淡了,看着侧身冷笑的明秀,仿佛想起来当年的许多旧事。

最后决绝之时,总是拉着自己衣袖哭的胆小的少女公主,却只是远远地冷笑,哪怕满脸都是眼泪,却再也不会亲近地看他了。

他明明期待她拿出先帝的旨意来逼迫他,叫他可以不在主动背弃侯府利益之上娶了她,可是她不肯。

她哭了太多回,终于不再信任他。

“我只是忘不了她。”晶莹的眼泪顺着淮阳侯的面颊划过,他看着眼前心爱女子的女儿,按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说道,“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深爱她。就算到了如今,我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见明秀转头讽刺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讽刺自己当年的抛弃,他便苦笑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不只是她的心上人,还是,还是这个侯府的主人,我要承担的,是整府的兴衰。”

“您为了兴衰放弃了她,如今何必后悔。”明秀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此时冷笑地说道,“您迎娶长公主,就是为了你的侯府。既然侯府这样重要,您却又不肯善待她,叫她日夜因您伤心,怨恨我的母亲。这时候,您就不担心长公主恼羞成怒,对您的侯府不利了么?”她笑了笑,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软弱得叫自己恶心,见他哑口无言,便敛目说道,“虚伪。”

“我,我……”

“您宠着那些姬妾叫自己心安罢了。我真庆幸,母亲并未嫁给侯爷。”明秀淡淡地说道,“或许,母亲看透了您,因此才不要您!”

淮阳侯叫这句说得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日后,侯爷还请不好做出叫大家都烦恼的事。”明秀不想再看见这人了,转身便淡淡地说道,“再喜欢,也请您憋着!当年,可不是我母亲对不住您!”

再有一回,她非求父亲叫这一家子都去死不可!

当然,只怕若不是这些内宅风声没有传到沈国公的耳朵里,淮阳侯早就叫沈国公给剁零碎了!

“你放心,我明白了。”见明秀两眼之中全是对自己的厌恶与痛恨,淮阳侯觉得心里疼得仿佛要窒息了一样,立不住靠在了一旁的树下,仰头叫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来,轻声说道,“我爱护她的心,不会比你少。从前……不过是我看不见她,心里难受。”他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当年的愚蠢还是什么,轻声说道,“我很后悔。若是能够从来,我一定,一定……”

一定不会放弃她。

他捂着脸,晶莹的眼泪从修长的手指之间渗了出来,点点砸进了泥土里。

他却不见不远的地方,永乐长公主一脸扭曲地看着他,之后,双目赤红,贝齿将嘴唇咬出了鲜红的血丝来。

明秀不知这夫妻二人到底如何,缓了心情若无其事地叫人领着走到了宴席之处,就见此时一屋子的闺中女孩儿,大多都在永寿郡主的面前奉承。

永寿郡主今日穿了一身儿的鲜艳的大红衣裳,眉眼之间春风得意十分娇艳,然而就是再娇艳,竟也叫苏蔷的风情尽皆压过,生出了几分俗艳来。见明秀进来,永寿郡主脸上一阵冷笑,正要出言,却见围在自己面前奉承的那几个女孩儿,都转身对明秀客气地颔首。

明秀也是公主女,父亲又是沈国公,不是脑残的,都不会得罪她。

况荣华郡主在宫里连抽了永寿郡主两个耳光,帝王却并未怪罪,哪怕是深宫消息不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这代表什么,谁会不知道呢?

“大好的日子,偏有人叫我不痛快!”永寿郡主见无人为自己做急先锋,不得不赤膊上阵,对明秀面容不善地说道。

“本郡主以为,你见了我会觉得痛,没有想到你脸皮这么厚,一点儿都没有感觉么?”明秀温声问道。

听了这话,屋里的女孩儿们都不安地垂了头。

“你!”知道明秀在那那日抽了自己耳光说事儿,永寿郡主气坏了,恨不能扑上来一口咬死明秀,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眼珠儿一转强忍住了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出言无状,本郡主不与你一般见识!”

她左看苏蔷娇弱婀娜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样柔媚,再看看明秀容貌秀美颜色夺目,只觉得后悔叫这两个过来,正要说点儿什么叫大家都往自己的面前看,就见外头,荣王一脸僵硬地大步进来。

“表弟来了。”今日永寿郡主定要荣王来给自己做脸的,见荣王果然来了,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荣王这样听话,她脸上也有光彩。

“表姐。”荣王心里恨死永寿郡主了,这女人把自己当狗一样使唤,呼来喝去的非要围着她转,不知道荣王殿下日理万机,很忙么?!

想到皇贵妃与他叮嘱,最近还是顺着永寿郡主一些,至少别叫皇帝觉得自己对这表姐不上心,荣王殿下嘴里憋着一口气,面上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是我识得的人,表弟见见!”随手扫过了自己身边,看见荣王两眼发光的这群女孩儿们,永寿郡主又觉得有些不快,哼了一声对着荣王仰头说道,“表弟过来!”

那高挑的眼睛与高高仰起的下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唤一条狗。

荣王闭了闭眼,为了自己的大计,努力深呼吸走到永寿郡主面前,心里想着抽她八百遍,面上温柔地问道,“表姐唤我所为何事?”

他虽然在与永寿郡主说话,然而一双眼睛却落在了明秀与苏蔷的身上一瞬,生出了几分惊艳之色。

“难道无事,我就不能见你不成?!”永寿郡主很习惯自己说话的态度,见荣王温和,心里也得意,越发地要在明秀面前给自己做脸,冷笑说道,“莫非在你的心里,还有比我更要紧的不成?!”她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明秀的脸,这才越发傲然地说道,“舅舅说了,我是最尊贵的。别人,在本郡主面前,那都是奴才!”她说完了这个,也不去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只叫荣王给自己端茶。

下头女孩儿们的脸都僵硬了。

虽然能奉承永寿郡主的,大多家世寻常,然而“被”奴才了,谁心里乐意呢?

一时这些女孩儿的面上就露出不快。

虽然寻常些,不过这也都是朝中臣下之女来的,荣王气得要死,恨不能给永寿郡主一个耳光,只好回头用淡淡地带着哀愁与歉意的目光安抚这些姑娘。

明秀好整以暇地看着,与苏蔷对了一个眼神。

“苏家姐姐也来了?”荣王见苏蔷立在一旁,眼睛一转便含笑问道。

“太子今日生辰之喜正忙碌着,这东宫也都忙得分不开身,寻不出一个人来与王爷道喜。”苏蔷就等着荣王问自己话儿呢,见他这样上道,便笑着说道,“只有我这个没用的人,得了这么个差事,虽然也急着给太子贺寿,然而到底王爷的事儿也要紧……”见荣王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苏蔷心中暗恨,面上却温和地说道,“陛下仿佛今日赐婚?难为王爷了,竟这样不巧,不能叫大家与王爷同乐。”

这话有点儿颠倒黑白,仿佛皇帝趁着群臣给太子贺寿京中空虚给荣王赐婚,是叫荣王无人来给他庆祝,也是拼了。

“能得父皇赐婚,本王已经很感激了。”荣王真想说两句硬气话儿来给苏蔷两句,只是一时气得要死竟显不出来,不由愤愤惜败。

苏蔷见荣王在自己面前已经没有了春风得意,嘴角飞快地挑了挑,之后横了永寿郡主一眼,这才含笑说道,“至于这宴,只怕咱们这是不能吃的了。东宫还等着我与阿秀过去热闹着,这眼前先给王爷贺喜,以后咱们再来赔罪。”她拉了明秀过来,自然就要体体面面地带着明秀回去,况太子妃与她说了,叫她今日一定要带着明秀往东宫凑热闹一块儿说笑的,此时便拉了拉明秀的手。

恭顺公主都没有与自己说过太子寿辰之事,沈国公父子也提都没提,显然都没有放在心上。明秀嘴角抽搐了一下,头一回觉得太子可怜。

“既然皇兄还等着,且去吧。”这是往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来了,荣王心里呕血,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

他话音才落,却听见外头又有丫头的禀报声,之后一个尤带几分虚弱的女孩儿的身影,缓缓而来。

见了这女孩儿,荣王脸色一变,之后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只当做不认识。

沈明珠今日莫名得了永寿郡主的帖子,为了见荣王一面巴巴儿地过来,本是盛装之下面如桃花,消瘦可怜,然而一进门,脸却白了。

荣王,竟然头一回无视了她!

第88章

“王爷……”沈明珠自从分家便仿佛消瘦了许多,如今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往日里明艳的秀色也变得软化了许多,此时含着欲落不落的晶莹的眼泪,仿佛凤凰泣血一样唤了面前的少年,情真意切仿佛眼里只有这个少年的存在。

她立在堂中谁也不看,只看着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美丽少年。

这是她的爱人,是她的一切,也是她的荣耀呀!

沈明珠没有想过京中这些人竟然这样市侩。从沈国公府分家,三房迁出国公府开始,从三太太到沈明珠,在京中走动都开始艰难了起来。曾经亲亲热热换着姐姐妹妹的那起子女眷,如今都冷淡了起来,别说下帖子请三房女眷过府说笑,就是大街上遇见,也只有当没看见的。

沈明珠明白这就是世态炎凉,如今越发不能失了荣王的庇护。

没有了沈国公照看,平王又素来看不上三老爷一家,安固侯夫人自己焦头烂额不说,还有个心怀叵测不知怎么就跟二房勾搭上的王年背后在安固侯夫人面前说坏话儿,沈家三房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太夫人从府中一搬出来就病了,昏昏沉沉的有点儿不知道事儿的模样,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一脸的衰败。沈明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三老爷没有本事,没能叫她们留在国公府。

太夫人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直住在国公府里。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狠心的沈国公都能置之不理。

逼迫继母出府,外头再多的赞誉,沈国公也只是个小人罢了!

“王爷。”见荣王脸色铁青,沈明珠心里发疼,却还是不得不忍着永寿郡主与沈明秀异样的目光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

她不是个蠢人,知道荣王这是对她生出了疏离之心,然而她却不能放开荣王的手。

她需要他的尊荣给自己做脸,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心爱慕这个少年的呀!

不是因为这样的爱慕,她怎么会舍了自己的清誉在外与男子周旋,怎么会明知道永寿郡主不好惹也要跟她对着干?又怎么会连正室之位都不要,宁愿给这个少年做一个低人一等的侧室?

她只要一点点的垂怜,这也有错么?!

“表弟,沈家小姐唤你呢。”永寿郡主冷笑往敛目不语,看着就一脸作态的明秀的方向看去,微微一顿,见荣王看着自己皱眉,显然对自己自作主张请沈明珠出现很不满意,心中一缩,之后眼睛一瞪又厉害了起来。

“怎么,表弟心疼了?!”

“我与沈家四姑娘不熟,有什么心疼与否。“荣王都要气死了,觉得永寿郡主这东西就是个蠢蛋,死死忍住了想要给永寿郡主一个耳光的冲动,他忌惮地往明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冷淡,然而却并未说出什么恶言。

他不是蠢货,哪怕沈国公府分家,然而若沈明珠在此被折辱,眼前这荣华郡主的脸上也未必好看。

再如何,这也是一家的姐妹。

永寿郡主也知道的,不然今日不会邀明秀过府,本就是为了看笑话,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狰狞来。

沈明珠听了这撇清自己的话,脸都白了,几乎不敢相信荣王竟然这样“果断“。

哪怕一个“我有苦衷”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王爷果然重规矩,知礼数。”明秀可不会叫荣王大咧咧地承认与自家闺中姐妹有个什么牵扯,不论自己,明华姐妹还是要嫁人的呢,此时见荣王竟撕撸得这样干脆,心中只觉得这人心性凉薄,却还是满意的。

见自己果然投了明秀的心思,荣王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见永寿郡主一脸的扭曲,再看看明秀平静端庄,目中闪过了一点失望,还是有些遗憾的。

比起永寿郡主,他其实也曾经更中意这位荣华郡主,只是想求皇帝指婚的时候他小心地求了一回,他那位对他无所不应的父皇竟然直接就拒绝了,只说沈国公不是好惹的,不好给荣华郡主赐婚。

“你这个儿子,朕还没养够呢。”荣王想到那时皇帝似笑非笑与自己说起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荣华郡主虽然很好,却也不是自己能得了的。

“今日,你可听明白了?!”沈明珠曾经叫永寿郡主厌恶极了,盖因这丫头身份容貌都不及自己,竟然还敢在外头大咧咧地与荣王往来,感情很深厚的模样,永寿郡主早就想叫这丫头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如今见沈明珠失声痛哭,越发地仰头冷笑。

她看着沈明珠捂着嘴在地上哭,一双满含恨意的眼睛,却落在了明秀的身上。

沈明珠此时这样没脸,作为一家姐妹的明秀,自然也是没脸的。

看着四周几个女孩儿的窃窃私语,永寿郡主心中越发得意,甚至想着叫荣王纳了沈明珠入府也好。到时候日日磋磨,叫她生不如死。平日里请女眷走动,直叫这个没脸的东西立在一旁服侍自己,也不知那样儿,这个沈明秀还能不能坐得住!

那时,才该是沈明秀的好日子呢!

眯了眯眼,永寿郡主便一弹衣襟上的灰尘,挑眉含笑与痴痴地拿一双朦胧泪眼看着荣王的沈明珠笑着说道,“虽然表弟对你无心,只是瞧瞧你这副没有骨头的贱样儿就知道,你对我家表弟是舍不下的。罢了,”她扬声,转头看着眉目不动的明秀轻轻地说道,“日后,看在你可怜,本郡主只将你收了做个通房,也解了你的相思之苦!”

“表姐!”荣王真心不知道永寿郡主这是想要嫁给他,还是想要坑死他了!

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愿意给自己拉仇人,还一拉就是顶级仇人?!

沈明秀那是好惹的么?脸不疼了是吧?!

“我家郡主说得是。虽王爷对我家郡主一心一意,却总是有那等不知自己身份儿的小贱蹄子往王爷面前来呢!”永寿郡主一个眼风儿,就有一个格外秀气的大丫头上前,一边给永寿郡主添茶,一边娇笑着频频往明秀的方向看着娇笑道。

她并未指名道姓,仿佛是在评说沈明珠,然而知道的,都明白这意在明秀。

然而明秀若此时发难,却成了自己找骂,若视而不见,却又叫人指桑骂槐。

苏蔷与明秀要好,此时就有些坐不住,脸上露出了怒色,手一拍桌就要起身。

这隔空一个耳光抽在明秀的脸上,若放过此事,回头明秀只怕就要叫人嘲笑。

明秀急忙按住了苏蔷的手,见这手帕交婉约的脸上露出了怒色,脸都气白了,心中一暖,之后微微侧头,就见今日跟着自己前来的鹦哥儿口中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拉过了那丫头,劈手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我家郡主最是清贵,你一个奴才,怎敢在我家郡主面前污言秽语?!”鹦哥儿一耳光抽得那秀气的大丫头捂着脸愣住了,这才在几个女孩儿都诧异地叫了一声之中高声道,“咱们一屋子的主子,什么时候有你放肆的份儿?!这是侯府的待客之道?!这是不将主子们放在眼里不成?!”

“你!”明秀没有自己领骂,还寻了事抽了自己的丫头,永寿郡主脸都觉得疼了,见自己的心腹丫头呜呜地哭着往自己的面前来,顿时跳起来指着明秀骂道,“你竟然敢动手?!塞外之女,果然没有教养!”

“侯府的规矩这样浅薄,本郡主自然也做不出有教养之事。”明秀叫得意的鹦哥儿还回来立在自己身后,这才含笑看着永寿郡主,没有半分烟火气地温声道,“塞外之女的一个丫头都看不下去贵府的规矩,可见家教。”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永寿郡主气得口无遮拦地骂道。

“下次打了贵府的狗,本郡主一定好好儿看清楚了。”明秀挑眉,目中也露出了几分厉害来,讥讽地微笑道,“若你觉得本郡主做错,大可往陛下面前告我!左右不是第一次,我等着你就是!”

告状?她舅舅现在不给她告状的呀!

永寿郡主看着明秀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气得浑身都发抖,仿佛看着生死仇敌一样看着明秀。

整个堂中都一片死寂,没有女孩儿敢在这两个贵女对持之时说话。

一个亲娘忍不起,一个亲爹忍不起,都不是好惹的来的。

“算了,一个耳光罢了,表姐何必这样斤斤计较。”今日是赐婚的大喜的日子,荣王虽然心里不是很想娶,然而到底是喜事儿不是?永寿郡主先弄出来一个晦气的沈明珠,如今又要跟沈明秀掐起来,这叫人心很累啊。

“这是一个耳光的事儿么?!”永寿郡主转头高声斥责道!

荣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狰狞,忍耐了片刻,方才吐出一口气走到永寿郡主身边低声哄劝了起来。他本是最秀丽的少年,目光温柔地低声哄着她,不大一会儿,永寿郡主脸上便缓和了下来,也不看明秀了,拉着荣王的手不放。

“四妹妹回去照顾老太太去罢。”沈明珠太丢脸,明秀不愿叫她在这儿丢沈家的体面,淡淡地说道。

“不必你假好心!”沈明珠见明秀看了这么久的戏,看足了自己的笑话还露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心里就恼恨起来。想到沈国公一家回京之前,自己在京中是那样的风光,她咬着牙低声说道,“为什么,你们还要回来?!”

这国公府,本是她家的天下呀!

她想着太夫人在病榻上拉着自己老泪纵横的模样,满脸都是眼泪地瞪了明秀一眼,之后便冲了出去!

她本不欲在此被永寿郡主与明秀欺负,只想着荣王大抵是真有什么缘故方才对自己这样冷淡,然而才走到外头的院子里,就见远远地一对儿中年夫妻衣袍翻飞地走来,前头的是有些恍惚的淮阳侯,后头一个脸色怨恨的,却是永乐长公主。

这二人身后,是几个宫中的内监,手中捧着明黄的旨意。

沈明珠心中一动,急忙偷偷儿躲在院子里的山石之后,就见这内监一路往永寿郡主的屋里去了,不大一会儿,就见里头传来了宣旨的声音,那声音尖细地透出了房间飘进了沈明珠的耳朵,竟叫沈明珠心神动荡,脚下一软。

她知道永寿郡主会嫁给荣王,然而这样听见赐婚,却还是叫她心中悲苦。

她忍不住靠在了山石上哭了一会儿,好容易才勉强地走了。

明秀此时听着旨意,忽略了永寿郡主的得意与永乐长公主望着自己的厌恶的眼神,目光却落在淮阳侯身后的几个年少的女孩儿的身上,就见这几个女孩儿虽然衣裳首饰并没有永寿郡主这样华丽,然而却也十分精细,显然是侯府之中的小姐。

“这是我的几个侄女,你们可以走动走动。”淮阳侯接了赐婚的旨意,送了那内监走了,回来将旨意丢给露出了欣喜的永寿郡主,转头与明秀温和地说道,“你见识得多,日后,多提携她们几个。”

“父亲!”见淮阳侯这样与明秀说话,永寿郡主顿时恼了。

然而她的那几个堂姐妹脸上却露出了亲热的笑容,纷纷与明秀斯见,还带着几分讨好。

不讨好不行呀,托倒霉长公主与永寿郡主的福,淮阳侯府可算是把京中勋贵给得罪坏了。得罪了旁人也就罢了,这母女最喜欢的就是入宫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从来不与无礼的人计较,然而皇后她儿子,却小心眼儿极了。

唐王殿下知道亲娘被得罪之后,从来都不收拾罪魁祸首的淮阳侯,只拿淮阳侯的两个倒霉同母弟弟开刀,今日弹劾一个错处,明日揭露一点儿差事的问题,还有理有据蓄谋许久的样子,坑得淮阳侯府的两个老爷回家吃自己。

这换了谁谁能干呀?淮阳侯的两个弟弟哭到了亲娘的面前,哭着喊着要分家,可不敢跟长公主一块儿被连坐了。

这两位与淮阳侯一母同胞,都是太夫人生的,太夫人哪里舍得分家叫儿子们出府去吃苦,越发地骂淮阳侯没用叫长公主祸乱家中,又哭家中不宁等等,哭得淮阳侯头疼,越发不喜跋扈给家中拉仇恨的长公主不说,如今就想着叫几个更贴心的侄女儿出马,好好儿结交京中的贵女,缓和一下永寿郡主带来的影响。

因此,哪怕永乐长公主从来都不将淮阳侯的几个女孩儿带出来,今日淮阳侯却带着几个女孩儿出来了。

只是明秀对淮阳侯府真是敬谢不敏,哪怕这几位真是七仙女儿呢,也不过是面上冷淡地说了几句,之后便对苏蔷对视了一眼,起身要走,与看起来更好说话的淮阳侯福了福方才说道,“今日本是为了陛下的赐婚之事方才过府叨扰,此间了结,我们姐妹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