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冯家五爷,已经俘获了英雄的心!

第120章

自此,冯家五公子就成功地混进了罗府。

阳城伯府对自家儿子置若罔闻,就跟没了这儿子似的,就算知道冯五厚着脸皮住在了人家姑娘家里,也不动声色,也不说接回的话来。

罗遥曾经给冯五租赁了一个不小的院子,至少冯五一个人带着狗住是不错的了,然而罗大人花了银子,回头亲自请纨绔滚蛋的时候,却被指责了一下。

明秀亲眼目睹了一下作为一个败家的纨绔,却指责别人败家的无耻画面,如今还没回过神儿来呢。

“你怎么能花冤枉银子!”这是冯五抱着自家瞪着一双谴责的狗眼跟着嗷嗷叫的大黑狗对罗遥说出的话。

那大黑狗叫的可卖力了,据说只要跟着罗大人就有肉吃,黑狗也不愿意跟自家主人天天在外头流浪光喝凉水了。

为了叫这苦肉计真实点儿,阳城伯府那真是把自家主人逐出家门,没给买饭的钱来的。

黑狗跟自家主人一起在外头饿得快没了劲儿,亏得自家主人到底是个有良心好人,没有宰了狗填饱自己的肚皮。

它不知道,没宰了它吃肉,实在是他家主人饿得宰狗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眼下为了之后有肉吃,那狗嗷呜嗷呜地叫得可欢了。

“这个……”明秀嘴都抽个不停,看着穿了一身儿的锦衣,哪怕是没钱都没有当了自己一身行头的合格纨绔抱着狗愤慨地与默不作声的罗遥大声叫道,“你你你!你这么没有人情么?本少爷就是一时落魄借住几天,你都舍不得么?花银子倒是爽快,这么败家,你对得起自己么?对得起在京里京外的大家伙儿么?”口无遮拦地胡说了一通连自己都没整明白的话,冯五一转头,泪流满面。

他娘怎么教他的来的?这词儿好像背得不对呀!

“总之,退了那院子,你这儿我觉得还好,勉为其难还是可以住两天的!”见英雄没有动手的意思,冯五就抖起来了,抱着自家威风凛凛的大黑狗仰着头傲然地说道。

明秀怜悯地看了这个家伙一眼,觉得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呀。

罗遥却从来都不爱人跟掰扯这点小事儿的,见冯五这家伙竟然在敢自己面前耍心眼儿,罗大人也不说别的,上前就提住了冯五的后衣领!

“你要做什么?!”人和狗都大惊失色!

莫非是要清白不保,生米煮成熟饭。冯家五爷清白的身躯就要含泪被……

讨厌……还有外人看着呢……

外人明秀沐浴在冯五期望自己滚蛋的目光中,再次看天。

这是她家表姐的房子吧?

“我我我,你温柔点儿。”冯五因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呢,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激动,连怀里的狗都丢地上去了,仰着头等着英雄的疾风骤雨!

疾风骤雨没等着,冯五仰着头等着被提到后院儿去这样那样,然而眼睁睁地却见罗遥面不改色地拖了自己往这府外的大门去,顿时就不干了,什么羞涩顿时就没有了,一边死死地扒着地不肯挪动,一边不得不踉跄地跟着罗遥往门外移动,口中悲愤地大叫,“你要做什么?!你真要这么无情无义不成?你知道我是谁么?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他一边被勒得眼前发花,一边往后叫道,“郡主!郡主想想我家阿瑶,给我说说话,我是她亲哥!”

这时候想起她来了,不是叫自己滚蛋的时候了,荣华郡主笑呵呵地对他摆了摆手,表示好走不送。

见那大黑狗嗷呜嗷呜叫着抱着罗遥大腿求饶,明秀就觉得,冯家这纨绔别的能耐没有,养鸡养狗的本事倒是不错。

前两年王年偷来的那鸡就是出自冯五,可招人喜欢了,又精神又讨喜,如今还养在明秀二弟明嘉的院子里,比什么孔雀好看多了,如今见了这狗这么机灵,荣华郡主转动着眼睛上前几步,俯身摸了摸这狗油光水滑,毛茸茸的大脑袋,见这只立志要讨好罗大人的大狗懵懂地往自己的方向看来,摸着这狗头笑而不语了一会儿,之后温柔地说道,“你家主子如今算是落魄了,也不知能不能养活自己,你可真可怜!”见这狗嗷呜了一声表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屈,她便柔声说道,“不知何时,没准儿你叫人扒了皮吃掉!”

此狗叫了一声,夹起了尾巴。

见自己的威胁有效了,明秀心里笑了几声,继续温柔地说道,“放开我表姐罢,虽然我救不了你的主子,只是我这儿,还是能管你的一顿饭的。”

黑狗左看看还在惨叫的主人,再看看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美人儿,豆子眼里露出了迟疑。

荣华郡主飞快地往这狗的嘴里塞了一块肉干儿。

吧唧吧唧吃了这肉干儿,狗眼里露出了幸福,大黑狗果断撒爪儿,扑在了明秀的脚下做投奔状。

怎么能把狗养得这么机灵呢?明秀觉得冯五还是有些用的了,心里欢喜了一会儿,拉着这狗走远了些,继续看戏。

冯五一转头就见了自家大狗被策反,如今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儿地吃肉了,只恨不能一爪子挠死坏事儿的荣华郡主,此时心里一横心道不成功就成仁,竟一把挣脱了罗遥的禁锢霍然往地上一滚,嗷嗷地叫道,“一头碰死,我也不出去!”这话是怎么知道的呢?都是与他交情不错的某小伙伴儿的家中,一回妻妾争锋叫冯五看见了,那小妾就是这么滚到地上嚎啕的。

当时就把冯五的好朋友给心疼坏了,只叹佳人情深可怜,顶着自家正室的暴怒就留下了这小妾。

冯五如今,也觉得只有这招儿许还能好使点儿。

因要一头碰死,冯五满地打滚儿呜呜地抱住了一旁的一株不粗的小树,打定了主意耍臭无赖,还踹了自家大狗一脚。

那大狗不过是敷衍一下荣华郡主多吃几块肉罢了,如今吃饱了,又滚回主人的怀里,一人一狗抱头痛哭!

明秀看到现在也是撑不住了,笑得喘不过气儿来,只低声与冷着脸看着冯五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一双手握得咔吧咔吧直响,显然是有点儿暴力倾向的罗遥笑着说道,“罢了,表姐瞧瞧他也真是可怜,况不看在他,就看在伯夫人,看在阿瑶的面上,勿要叫他流落街头。”见罗遥并未拒绝,只是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明秀一边抹眼泪花儿一边笑叹道,“真是大开眼界!”

什么大开眼界呢?

荣华郡主很久没有见到这么不要脸,却有趣的人了。

“只是恐拖累表姐的名声。”明秀顿了顿,有些担忧地说道。

罗遥到底是女儿家,这如今府中却收容了一个外男,虽然罗遥平日里并不住在罗府,到底不大好看。

因这个,明秀就有些忧心之色。

“不必担心这个。”罗遥若是在意自己的名声,当年也不会投军了,如今名声也不算什么,只是看着冯五一脸奸计得逞,一边抱着狗哭,一边偷偷儿打量她的神色,就觉得这心情特别地不美丽,此时便冷哼了一声,一边扶着笑得腿软儿的无良表妹,一边淡淡地说道,“他既然非要留在府里……”

“生是这府中的人,死是这府中的鬼!”冯五正在哪儿哭着偷听呢,听见了这个,顿时嚎叫了起来。

“算了。”罗遥冷哼了一声,觉得对这个家伙竟有束手无策之感,也不管别的了,嫌弃地看了看满地打滚儿后浑身都脏得厉害的冯五,摔了手扭头就走。

既然没有说别的,就是默认了,冯五大喜过望,却不敢相送,恐这是骗自己出府叫自己滚蛋,一般打嗝儿一边抱着一脸开心的大狗滚进了后院儿,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他来了,就绝不出去!

明秀无奈地看了一会儿,追着罗遥一同往外头去了,见罗遥要上马,急忙请她与自己同坐一车,见罗遥不动声色的模样,她便一边给罗遥斟茶一边笑着说道,“冯家这个,难得的有恒心有毅力,倒是叫我刮目相看。”若寻常的子弟,谁会屡遭冷淡却依旧这样上杆子舍不得地追着跑呢?况看罗遥对冯五大半纵容,显然也不是不喜欢的,明秀沉吟了片刻便问道,“表姐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

“并没有什么,我得再想想。”罗遥微微皱眉说道。

她从前并未想过要成亲,因此对恭顺公主十分敷衍,然而如今却有些不同。

都说人都怕不要脸,冯五这样天天儿跟着花样儿百出的,倒也有趣,时日久了,这人一不在罗大人的面前,罗遥倒有些不自在。

虽然冯五还不如王年出息,那真是一个废材,不过对罗遥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她如今就已经掌管一军,虽然人数不多,却也能支立门户,如此,夫君废材些也无所谓。

能操持后院儿,其实也就够了。

“我想着,冯五公子仿佛不是个能操持后院儿的人才。”明秀听了罗遥的话,望天犹豫地说道。

败家还差不多,叫这位管家,那还不叫府里亏空到天边儿去?

“也不必他管家。”罗遥早就想好了,淡淡地虚点茶杯说道,“不要出门招惹是非就是。”因已经想到了这个,她沉吟了一会儿,摸着面前表妹的头温声道,“况,总是叫长辈因我的亲事耿耿于怀,这就是不孝了。”

冯五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罗遥并不讨厌他,若罗大人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人死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动一点儿的眼皮子,更何况冯五还能继续混在自己家中呢?

想到了这个,明秀便微微放心,笑道,“母亲该欢喜了。”

“再等等。”罗遥温声道。

她如此必有自己的缘故,因此明秀便听话点头,正掀开了些车帘子往外看,就见仿佛是模模糊糊的,自己就看见了三房的下人在药铺之中,看那模样儿鬼鬼祟祟的现出几分隐晦,她看了一会儿,想着三房除了太夫人身子不爽利之外也并没有旁人生病,然而瞧着这模样竟仿佛不是太夫人抓药的模样。不然太夫人抓药,何必这样鬼祟呢?心中微动,她到底不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便放开不提。

左右不是她家的事儿,何必狗拿耗子呢?

然而罗遥看见却目光一闪,叫人停了车,只等着那几个三房的下人走了,便叫人去询问。

“只恐她们又做耗,”见明秀不愿意管三房恶破事儿,罗遥便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若不牵连咱们家,就随她们去,不过是问问。”她的手指挑开了明秀额发的时候,就见若隐若现的有些伤疤痕迹,手指微微一动,目中露出了几分恨色,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前儿舅母与你的珍珠粉,你还有没有?”

明秀三年前撞在假山上的那个伤疤,就算好了许多,却还是有淡淡的痕迹,不吓人也不狰狞,到底不如从前毫无瑕疵。

罗遥心中恨极了淮阳侯府,这些年在军中,还暗中排挤过出身淮阳侯府的子弟。

她做的不显,看出的人也不多,就算是叫人看出来,然而这些年罗遥经营一军都与她交好,也无人愿意为几个倒霉蛋儿出声。

那淮阳侯府家中的子弟倒是看出了些,只是如今却并无办法。

不说在京中军中往来的沈国公,就是明秀兄长沈明程与罗遥都已经出头,是小辈武将之中的佼佼者,不知多少军中后进以沈明程马首是瞻。如今就算是揭破了罗遥,换入别的军中,只怕因沈国公与沈明程的缘故,那待遇也好不了,又何必折腾起来为人诟病呢?因此事,淮阳侯府生出了不少抱怨,皆恨永乐公主当年跋扈招惹了惹不起的仇人,自家亏进去了不说,还连累整个侯府。

不提永乐公主如今焦头烂额,只淮阳侯府,已经每况愈下了。

正想着这个,罗遥就见外头的那下人匆匆而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一向漠然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惊异。

“怎么了?”明秀见她如此,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抓药的,不过该不是给老太太。”罗遥敛目,与明秀淡淡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给太夫人的药,也是古怪,“想来,老太太不必用安胎药。”罗遥手中微微一动,便皱着眉说道。

明秀一怔,低头敛目沉思了一会儿,便不在意地说道,“三叔的姬妾不少,没准儿是谁有了身孕恐叫三婶儿加害,因此暗中自己抓药,本也不算什么。”

知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并未在意,又见罗遥同意地点了点头,便笑着劝道,“本不是咱们的家事,追根问底的也无聊,左右是安胎,不是打胎,等时候久了,三叔那府里总会透出些风头来不是?何必咱们在这里瞎猜。”

这话说得有道理极了,罗遥微微点头,到底将此事丢在一旁,又细问安王与明秀之间到底如何了。

这厢姐妹俩万事不在心中,却不知府中,已经出了大事!

一个哭得惊骇莫名的丫头叩响了沈国公府的大门,被迎进去,一头就跪在了沈国公的面前。

“国公爷!咱们太太,咱们太太不好了!”这个出身安固侯府的丫头跪在地上哭着叫道。

第121章

明秀陪着罗遥回家,就见府中大乱,顿时吃了一惊。

因沈国公与恭顺公主御下极严,因此府中的下人一向进退有度,何曾有这样惊慌的时候。

不愿去苛待下人这些不妥,明秀也担心府中生出事端,就与罗遥匆匆往上房去。

穿过了小径与游廊,明秀叫从上房出来的婆子给迎进去,就见一个丫头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说着什么,看那丫头的形容仿佛是安固侯夫人身边的得力的丫头,又见沈国公与恭顺公主一脸铁青,一旁慕容笑扶着小腹十分不安的模样,急忙上前给沈国公施礼,低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看这模样,只怕是安固侯府中生出了什么事端,明秀只担心明华是不是吃了什么罪过。

安固侯夫人一向强悍,这能吃亏的,也只有明华了。

“你姑母出了事,你先坐着不要动,听着。”沈国公见明秀担忧,便宽慰说道。

他已经早就叫人去请太医往安固侯府去看妹妹,因恐兵荒马乱不知真相,此时也不急,只稳住了与这丫头垂问。

虽然安固侯夫人很不是个东西,到底是沈国公的嫡亲的妹妹,生出这么大的事端,他到底在脸上露出了怒色。

恭顺公主的脸上也露出了担忧。

虽然安固侯夫人这些年对她很不恭敬,还时不时整出点儿幺蛾子来送个妾什么的,恭顺公主恼怒她。然而再恼怒,也没有想过叫安固侯夫人去死,如今知道她竟然不好,只觉得眼前发黑,到底不愿叫亲近的人死在眼前,便低声与沈国公说道,“我叫人往二妹妹处送人参了,都是最好的百年老参,国公爷也别担心了。”

她担心安固侯夫人也是为了沈国公,不愿意沈国公忧心。

沈国公见她这么实诚地为自己谋算,目光露出淡淡的温和,轻声道,“无事,你也别多操心。”

他这个妹妹他自己清楚得很,非议恭顺公主与明秀不知多少次,因此沈国公并未想过要恭顺公主原谅这个妹妹,如今的心意已经足够,顿了顿便柔声说道,“她那府里乱糟糟的闹得慌,程儿媳妇如今听了这个,只怕也不安,你在府中看着她些,别叫别人冲撞了你们俩。”见此时平王府也有信儿来询问章程,沈国公便与那哭着的丫头道,“继续说。”

“原是八姑娘狂悖。”这丫头抹着眼泪,说道。

“她若没有错处,人家为什么捅她几刀?”沈国公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叫这丫头给安固侯夫人辩解,此时摸着腰间的佩刀冷冷地说道,“避重就轻。再不说实话,你就滚回去!”

那丫头一惊,畏惧地看了看沈国公,知道这不是一个随意可以给安固侯夫人做主的人,这才露出了几分绝望地说道,“是,是太太想要给八姑娘做亲,八姑娘不肯,竟然求到了四爷处,四爷与太太回了话不许应这亲事,还说了好些话儿,只是太太却恼了。”

当日王年直入上房一脸严肃地与母亲说起妹妹这婚事做不得,又陈利弊几乎苦口婆心,安固侯夫人本不是个明白人,想不明白儿子是为自家名声好,只恼怒庶女竟然敢在自己儿子面前搬弄是非离间母子之情,又果见王年一脸的不赞同,与自己生出了二心的模样,越发痛恨这些嘴巴坏心思坏的庶女了。

虽然王年在的时候安固侯夫人没有说什么,然而王年一走,她便唤了那庶女过来劈头盖脸就骂了一通。

骂了什么就不必说了,总之骂得连这丫头都不忍心听,最要紧的是,骂完之后,安固侯夫人更要将这庶女送到王府去了。

那庶女忍着她这番破口大骂跪在地上一直都没有辩解,就是为了忍过去之后叫嫡母开恩叫自己不必去服侍老头子,听到最后白挨了一场骂不说,竟然还是这么个结局,顿时就跳起来了。她本也是个泼辣不让人的性子,也没有多将早就失宠的安固侯夫人放在眼里,嘴里也没有什么规矩地说了好些叫人着恼的话来,安固侯夫人恼怒起来,竟也口无遮拦,说什么这样的下贱种子怎么能嫁入王府呢?只怕王府生怨。

没等这庶女松了一口气,安固侯夫人话锋一转,竟口口声声要将庶女给嫁给守城门的娶不上媳妇儿的穷苦士兵,年纪越大越好。

这或许是在吓人,然而安固侯夫人什么坏事儿都干过,真没准儿干得出这样的事儿。那庶女是真被吓着了,之后,越发绝望,竟与安固侯夫人撕扯起来,纠缠之中就从怀中掏出了不知缘故就揣着的袖刀,捅在了安固侯夫人的身上。

捅了好几刀才被傻眼了的丫头给拉开,然而安固侯夫人已经不知生死了。

沈国公冷着脸听到着,闭了闭眼。

明秀却想到了那日在安固侯府跪在王年面前恳求的,仿佛孤注一掷的少女,脸上动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败俱伤说的就是这个了,可是怨谁呢?谁都不知道。

嫡母欺凌庶女古来有之,有不愿屈从命运的庶女抗争自己悲惨的命运也是寻常,明秀觉得错了的,只有安固侯。

若他没有广纳姬妾生出庶子庶女,何有这样的悲剧?

“父亲先去瞧瞧姑母。”明秀在一旁与沈国公说道。

“我去瞧瞧,你在家看家。”沈国公微微颔首起身,叫平王府的下人去通知平王妃一起去,安抚了恭顺公主,见明秀跟着起身正要叫她留在家中,只是想了想,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伸出宽厚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带着她一同出了国公府。才出了国公府就见慕容宁提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喜气洋洋地过来,沈国公对他颔首,便沉声说道,“臣家中有些家事未平,今日不能招呼王爷。”

“出了什么事儿?”今日有门下与慕容宁府中进上了许多江南的土产,有些吃食叫慕容宁提着献宝,后头还有江南奇巧的玩意儿首饰布匹等等在路上,他正心中喜悦等着被明秀夸奖的,就听见了这个,又见沈国公与明秀的脸色都不好,心里咯噔一声收了笑,只与沈国公认真地说道,“姑丈府中之事,莫非就不知我的事儿?如今究竟怎么了?若有我能所及的,我也该尽心。”

“并没有什么。”明秀便温声说道。

“你这话就是唬我了。”慕容宁看着明秀温声说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王爷并不是外人。”沈国公淡淡地说道,“阿秀的二姑母闹出了些事,不必王爷如何。”

“我不过是客气一声,后面跟着的‘只是’二字未说,你就打断,倒叫我成了疏远待你的人。”明秀就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怕叫表妹当成外人么。”慕容宁脸一红,知道明秀对自己没有不愿意劳烦自己的意思,心里一松,这才好奇地问道,“是安固侯府?”

沈国公缓缓点头,眉头皱起来了。

他简短就将安固侯夫人的事儿说了,余下就在细细地观察慕容宁的神色,见他并没有露出鄙夷等等,也不见对明秀的疏远,心中一松,又笑自己多心,说了自家妹妹的话,这才与慕容宁继续说道,“只是这闹得不像,王爷不必跟着去,叫人看着未免多事。”慕容宁若出现在沈国公的身边一起凑热闹,这京中得怎么说呢?虽然觉得四皇子就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到底还未定亲,沈国公不想叫人生出对明秀的非议。

慕容宁也知道这个道理,眼珠子一转,乖巧地点头,将手上的东西叫人送到国公府,自己对沈国公作揖后,径直去了。

见他走了,沈国公这才带着明秀往安固侯夫人处去。

父女俩加上为了护着明秀一同过来的罗遥到了安固侯府,就见屋里人声鼎沸,不知多少的太医一头汗地进进出出,一旁一脸呆滞的王年扶着脸色有些白的明华坐在外头的石凳上。他本是无拘无束的性子,然而遇上这样的大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另有平王夫妻也立在院中,平王妃脸上满脸都是眼泪,摇摇欲坠地扶着脸色冷硬的平王泪如雨下,喃喃地说道,“怎会突然如此!”

她虽然很讨厌妹妹,可是一母同胞不是都要彼此体谅?如今只觉得痛心。

安固侯夫人前两天还与她吵架,不知好歹的样子叫人恨不能再也不见这个妹妹了,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些龃龉呢?

“怎样了?”沈国公大步过来,与王年问道。

“舅舅。”王年见沈国公竟亲自过来,目中就露出了感激之色,看了看里头正忙乎的人,面上已经现出了难以言表的疲惫,低声说道,“太医说瞧着不好,说是刺破了内腑血流得太多了些。”他顿了顿,便叹气道,“虽然是八妹妹的错,只是我与舅舅说句良心话,母亲也并不无辜。”

谁会甘心被指使这样命运呢?况安固侯夫人那些话王年也听见了些,叫他自己说,谁要把自己嫁给穷苦的老头子毁了这一辈子,他也得捅那人几刀!

“你是怎么打算的?”家王年沉默,沈国公淡淡地说道。

“八妹妹到底伤了母亲,虽然其情可悯,到底是错处,我身为母亲的儿子,不敢以德报怨。”王年不是圣母,觉得安固侯夫人做错了就大度地原谅自己的庶妹,谁没有个偏心的时候呢?他顿了顿,便忍着心中的难受低声说道,“只是……到底是……就逐出家门,以后生死,随她去吧。”他不想报复这个庶妹,可是也不想叫她好过,就如此,也就完了,至于没了家族的庇护这庶妹怎么过,他真的不想管了。

这么烈的性子也是因平日里得宠,不将安固侯夫人放在眼里的缘故,既如此,好好儿过没有家族庇护的日子罢。

他不知道这样的处置是对是错,可是他觉得这是他的决断。

“你是嫡子,原就该你来处置。”沈国公并无不可,淡淡地说道。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安固侯夫人也是将人逼迫到了绝望,日后旁人也该引以为戒。

王年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我进去瞧瞧姑母?”明秀低声问道。

里头不好叫男子进去,不如叫她一个小辈进去瞧瞧。

沈国公恐她见了血污吃惊,然而见罗遥立在明秀的身后,便点了点头。

明秀这才与罗遥一同往里头去了,进去了就闻到了一股子厚重的血气,之后就见本该宽阔的大屋子里头人人穿梭,一个角落,那个庶女见目光呆滞地跌坐在地上,手上还握着那把袖刀,她看了一眼就往里去,走到半路,却见眼前一闪,那庶女斜刺里冲过来,叫罗遥眼疾手快地踢到一旁,伏在地上转头含着眼泪与诧异的明秀问道,“你信不信,这刀,我本是为自己预备的?!”

“表哥想过你的处置,不会叫你给姑母抵命。”见这姑娘目光赤红,明秀到底与安固侯夫人关系寻常,也不大再意安固侯夫人,温声说道,“只是你也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只想着,若太太逼我,我索性一刀子抹死自己也就完了!”这丫头却目光散乱,仿佛没有听见明秀的话,喃喃地说道,“凭什么我清清白白的,倒叫人作践!”

“你……”

明秀才上前几步,却见那女孩儿往后退去,之后看着手中的袖刀怔怔了一会儿,哭道,“如今,我还有什么意思?!”她竟真的是一个极刚烈的性子,反手就要给自己抹了脖子,罗遥眼疾手快飞出一脚将那袖刀给踢开,冷冷地看了这个要死要活的女孩儿一眼,冷冷地说道,“要死,不要死在我们面前!”见那女孩儿呆呆地看了自己一会儿,突然哭着冲了出去,这才冷哼道,“她打着好算盘!若死在你面前,只怕你就要觉得她可怜。”

“我都不认识她,怎么可怜她呢?”明秀暗叹了一声,见并没有人故意阻拦那女孩儿,便转回头去看床上生死不知的安固侯夫人,见她面上惨白,一床的鲜血,心中就摇了摇头,问了太医几句话,避到了一旁方才与罗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本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姑母成了这样儿,我竟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在看见那庶女的时候想要给她报个仇。”安固侯夫人这些年虽然从未成功,然而到底心术不好,叫明秀同请她,实在天方夜谭。

她不过是瞧着沈国公的面来看望,别的真心没有。

没有幸灾乐祸,已经是极致了。

“别在意这个。”罗遥对安固侯夫人也没有什么情分,此时很无所谓地说道。

她可是下贱种子,没给这姨母补几刀,已经是看在王年的情分了。

明秀见此,心中只觉得被表姐排解了,虽然不好此时露出笑容,面上却一松,又与太医询问了几句,就出来回复沈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