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玥大眼睛瞅瞅她,见甄宝璋面色不悦,以为她身子还不舒坦了,便尽量说好听的话:“三姐姐,我看咱们齐国公府嫁的最风光的当属你了,我听大伙儿说,这静王日后八成是要当皇上的,那到时候就是皇妃了,我就是皇妃的堂妹,多神气啊。”

这甄宝玥虽然人傻了些,却也担心自己的亲事,眼瞧着比她小的甄宝璐都定亲了,心里哪里会不着急?可这种事情,姑娘家自个儿提多难为情啊。她也想嫁得好一些,若是甄宝璋这位三堂姐成了皇妃,那她的身份也会太高一截儿。

甄宝璋道:“你放心,等我进了静王府,一定会多多帮衬你的。”

甄宝玥就觉得这个三堂姐最好了,嘴上说道:“不用了,三姐姐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成了。”心里却非常的受用。

院中的甄宝璐,仿佛也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着长廊看了看,正好瞧见了甄宝璋和甄宝玥的背影。她回过头,不再看,想着这甄宝璋早些出嫁也好,省得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后便见穿着一身碧绿棉裙的香寒走了过来,俯身在甄宝璐耳畔说了什么。

甄宝璐听着香寒的话,脸颊泛着红晕,眼睛却是含笑的,连眉梢处都带着些许喜色。

正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埋头苦干的荣哥儿扬起了脑袋,声音脆脆道:“二姐…”

甄宝璐“嗳”了一声,拍赶紧掌心的雪,对着荣哥儿道:“二姐有些口渴了,回房喝点水。”

荣哥儿好骗,点点头就又自己忙自己的了。

甄宝璐看着弟弟胖胖的身影,一侧头,就瞧见了另一边的尚哥儿。过了年便七岁的尚哥儿,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上尚哥儿的眼睛,甄宝璐倒有些心虚,赶忙错开不再去看。

甄宝璐跟着香寒一路走到后院,出了后门,果真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系着一匹深棕色的大马。

边上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

他披着一身墨色绣竹纹斗篷,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甄宝璐抬眼望去,见他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见着她来了,就大步走了过来。

她没想到他会来。难得今儿要守岁不用早睡,她才能偷偷溜出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俩定亲之后头一回见面。先前还是普通的表兄妹,却一下子成了正正经经的未婚夫妻了。甄宝璐弯了弯唇,努力矜持些,见他走近了,才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子,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薛让生得俊美,眉梢处尽是温和。准确的说,正式定亲之后,他每日都是这般如沐春风的。他的嗓音有些暗沉,道:“想来看看你…”

他望着她,眼睛怎么都挪不开。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今儿梳着双垂髻,戴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穿了一身新衣裳,桃红色的袄裙,衬得她整个人都娇艳无双。

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身子好些了吗?”

甄宝璐也知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只觉得他这样木讷,也挺好的。

她仰起头看他,声音清甜道:“已经好了。”

薛让犹豫了一番,开口道:“那…咱们坐会儿,说说话吧?”

甄宝璐倒是不想拒绝,可他大晚上的来,又是从后门这边来的,自然不好带他进屋去。她没回答,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似是在询问要去哪里坐坐。

薛让自然有备而来,他犹豫了一会儿,伸手牵住她紧紧攥着的小手。

甄宝璐有些意外,可见他这么主动,心下一甜,没将手抽回来,而是跟着他走。他的手温热厚实,被他握着暖暖的,很是踏实。

齐国公府旁边有一处荒废的宅子,很久都没有人住了,甄宝璐跟着他一道进去,并没有什么意见。

薛让却是转头看了她一眼:“怕不怕?”

甄宝璐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怕的?”

薛让道:“那就好。”

话虽如此,可表情却仿佛有些遗憾。甄宝璐是个聪慧的姑娘,自然是看出来了,忍不住笑了笑,差点就笑出声。她随薛让进去,除夕夜最美的便是烟花了,可这烟花,自然得高出看才好。薛让习武,自然能轻轻松松就越上墙头,可甄宝璐是个姑娘家,哪有这般能耐?

最后她覆在他的背上,由他背着她爬了上去。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垫在下面,两人这才一道落座。

甄宝璐小时候皮,也是爬过墙的,可重生以来,却是头一回。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条崭新的绿梅棉绫裙,裙摆静静垂下,笔直修长的细腿儿悠闲的一晃一晃。除夕没有皎洁的明月,可天上是绽放的大朵大朵的璀璨烟花,照的整个皇城犹如白昼。薛让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扬起的脑袋,纤细的眼睫,粉嫩的皮肤,朱红的唇瓣,便是那静静垂下的那头乌发,都能闻到馨香的气息…他们挨得这么近。薛让弯了弯唇,胸臆处仿佛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暖暖的。

甄宝璐忽然转过头,正好将他逮了个正着,红着脸嘟囔了一句:“你看我做什么?”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她才看她的。她笑了笑,问道,“你今儿来,就是想这么同我坐坐说说话,没别的事情?”

薛让不想提那件事,至少不想在此刻这么美好的时候提。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捉着她的手放到了她的手掌上。

甄宝璐怔了怔,虽说她喜欢压岁钱,却也知道薛让怕是没什么积蓄的。那王氏当家,哪里舍得给薛让花银子啊?

甄宝璐有些心疼,忙道:“我不要,你别给我了。”

薛让握着她的小手,却道:“早晚都是你的。”

甄宝璐面颊一烫,也知男人爱面子,她得给他面子,不然下回他就没有勇气了。

她想了想,才点头道:“那成吧,我先收着。”她捏着手里的红包,觉着这红包沉甸甸的,厚厚的一叠,应当不会太少。她喜欢银子,却也不是个贪财的,心想着,这里头的数目不会少,可见他对她的重视。

虽说先前他待自己也很好,如今却觉得,定了亲之后,他对她更好了。

甄宝璐心叹:当表妹和当未婚妻的待遇到底是不一样呐。

虽然收了,可嘴上还是要说上几句的,甄宝璐低着脑袋道:“下次别这样了,若是要送,就意思意思,我不缺这点银子的。”

薛让瞧着她这般,只觉得他俩成了亲,她定然也是个贤惠的妻子。妻子。薛让心下喃喃念了一遍,再看她的脸时,便道:“我会努力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他知道她喜欢漂亮衣裳和首饰,他也觉得,小姑娘就该如此。男人若是没法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过上她想要过的日子,那便是委屈了人家。

甄宝璐侧过头看他,说道:“你不用很努力的。”只要有上进心,稍微努力就成了。这辈子本就是她幸运得来的,她很容易就知足了。

薛让从善如流,事事都应着,而后才说起了那日徐承朗的事情。

甄宝璐觉得自个儿有些冤,她都没提他身边那位虎视眈眈的周表妹,他倒是先算账了。她本就坦荡荡的,毕竟她和徐承朗,这辈子是这辈子,上辈子是上辈子,她和他清清白白的。

甄宝璐道:“那日徐表哥的确来找我了,可他来找我,我总不能不见吧。我不瞒着你,徐表哥的确说喜欢我,可我早就明确拒绝他了…”她耷拉着脸,原本愉悦的心情仿佛变得有些沉重,喃喃道,“我和他一点事儿都没有。”

薛让忙道:“是我不好,不该提的。”

她也知道,他是男人,总会有点介意的,若是不介意,反倒她自个儿不舒坦了。她喜欢他吃味儿,这说明他对她上心。可这吃味儿也得有个度,不能影响了两人之间的信任。眼下他俩不过刚定亲,若是成了亲,这话吃味儿的事情肯定是免不了的,夫妻间可不能有隔阂。

她认真道:“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就是真心诚意的,不会再想别人。”

薛让握了握她的手,眉目染笑,音色低沉道:“嗯,我以后不提了。”

他听话,她满意的笑了笑,歪着脑袋道:“适度的可以…你把握分寸就成了。”

他说好,目光却有些痴痴的,怔怔的望着她的脸。她的身后是绽放的烟花,她的双眸璀璨,眼底静静倒影着他的影子…

薛让喉头动了动,心里有些痒痒的,而后才静静错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烟花。

甄宝璐抿了抿唇,发觉他的耳根子微微泛红,心里偷偷的笑,而后伸出小手,一点一点,慢慢的,慢慢的挪过去。

白皙的指端轻轻在他撑着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嗳…”

她唤了他一声。

薛让仿佛再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而后转头对上她漂亮的眼睛,询问道:“阿璐?”

甄宝璐微微笑着看着他,仰着小脸,领口处露出白皙匀称的脖颈。

她脸颊粉嫩,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小声问道:“大表哥…”

“嗯?”

“…你想亲我吗?”

第79章

甄宝璐说完便后悔了,又见薛让这副呆愣的样子,更是眉目含笑、粉霞满天,水亮的大眼睛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不想就算了。”

她的脸颊越烧越红,到底是害羞,作势便要起身下去。这时候薛让才反应过来,一把握着她的手。甄宝璐没看他,低头望了一眼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喃喃道,“我得回去了。”

薛让道:“我送你。”

甄宝璐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怎么理睬他。墙有些高,他扶着她起来,准备背她下去。不过这会儿甄宝璐倒是没有让他背,赌气道:“我自己能行。”

薛让眉宇含着温和的笑意,松开她的手,自个儿轻轻松松跳了下去,而后立在她的下面,仰头看着她。

甄宝璐心里更是恼上了几分,暗道:他这么听话做什么?甄宝璐也不是没法下去,只是若要下去,那姿势难免不雅。她是姑娘家,私下不在意这些,可她不想当着薛让的面这么狼狈的下去啊。

甄宝璐堵得慌,却见站在下面的俊美男子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慢慢张开了双臂。

她自然是懂了。

甄宝璐怯怯站在墙头,若是方才还有一些小小的不满,这会儿低头看着他,见他朝她伸出手臂,心里的不悦登时就散去了。算他还没有笨到家。她抿了抿唇,嘴角稍稍一翘,也不磨蹭,提了裙摆粲然一笑,身姿轻盈的跳了下去。

强劲有力的臂膀稳稳当当将她接住,紧紧抱在怀里。

甄宝璐连一瞬间的害怕都没有,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她的。她环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绵长均匀的气息,才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提醒道:“你赶紧放我下来。”

这人,还抱上瘾了。

薛让低头看她,除了傻笑还是傻笑。他想着她方才站在高高的墙头,裙裾飞扬,身后是灿烂的烟火,小姑娘纤细窈窕,面若桃李,美得不像样子。

这让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这般立在他的面前,花容月貌,眉目灵动,像落入凡间的仙子。

薛让将她放下,甄宝璐站好,便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准备回去。

她发觉薛让一直没有说话,这才狐疑的蹙起眉,仰起脸打量他。哪知她刚抬头,男人的气息便骤然逼近,紧接着那双方才令她踏实的手臂,便用力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箍到怀里。男人的脸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覆了下来,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含住,重重吮吸。

甄宝璐的身子颤了颤,忽然想起那日在安国公府,那时候她心里全是羞恼和惊慌,而如今却…

甄宝璐悄悄睁开眼睛,望着尽在咫尺的脸。他正认真的亲她,长长的眼睫垂下,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她心里紧张得不得了,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也慢慢的,不自觉的垂落,不由自主的环上他精瘦的窄腰,宽阔的背脊,像是娇嫩柔软的藤蔓,紧紧依附着他。

墙外是砰砰砰的烟火还在继续,便是连街上热热闹闹的孩子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墙内却是安安静静,浓情蜜意,明媚的恍若春日。紧紧偎在一起的两人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急促温热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薛让慢慢放开她,低头看着怀里小姑娘酡红的小脸,殷红欲滴的唇瓣。

望着那双泛着水色娇媚动人的眼眸,薛让呼吸一滞,哑声道:“我一直都很想。”

甄宝璐抿着唇笑了笑,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哪里有半点平日沉稳内敛的模样?都是因为她啊。甄宝璐心下自豪,喜欢看他眼里只有她的样子。

她小声问他:“你有亲过别的姑娘吗?”

薛让望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说道:“没有。”

甄宝璐很满意这个答案,说道:“以后也不许。”她也能感觉得出,他虽然一面着急一面又小心翼翼,这般笨拙的样子,自然不可能是个老手。可听他亲口回答,她心里越发开心。

薛让笑笑,说好,而后轻轻执起她的双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

·

甄宝璐红着一张脸自后门进来,眉梢处含着盈盈春色,这般情窦初开的模样,怕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瞧见香寒站在那儿,甄宝璐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她,只步履匆匆便回去的。

回了房间,甄宝璐才坐在妆奁前检查了一遍,瞧着自己这张泛着粉光的小脸,红扑扑的,简直比抹了胭脂还要娇艳。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上面原本抹了一层淡淡的口脂,有股甜甜的果香,如今已经不见了,露出了唇瓣原本粉嫩的颜色。

她害羞的捂着脸,想着方才薛让亲她的样子,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她傻傻笑了笑,而后才想到了什么,将方才薛让给她的红包拿了出来。她捏了捏,厚厚的,想来里面的银票不少。这便走到榻边坐了下来,趴在榻上将薛让给她的压岁钱拿了出来。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当真是吓一跳!这里面的银票的面值是一千两…甄宝璐又数了数,竟然有整整八十八张。

那是…

近九万两的银票,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她了。

甄宝璐睁着大眼睛,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就算她爹爹宠她,这压岁钱也从不会给这么多的,而这薛让…

甄宝璐拧起眉,觉得男人就是男人,半点都不晓得持家,却也清楚,他是对她才这么好的。甄宝璐忧心忡忡的将银票整理好,重新塞好,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薛让这些银票是哪里来的,担心他做了什么贪污受贿的糊涂事儿。

他到底年纪轻,万一做错了事…

甄宝璐越想越不放心,心道: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同他谈谈才成。至于这么多的银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

这年一过,甄宝璐便十四了,待三月份行了笄礼便正式成年,意味着可以嫁人生子了。不过甄宝璐在女学的学业还没完成,薛让年纪虽然大了些,可先前两家人都商量好了,等甄宝璐结束学业后才成亲,他们安国公府是等得起的。

初二这一日,甄宝璐随爹娘去了徐氏的娘家长宁侯府。长宁侯待甄宝璐这个外甥女自然是疼爱有加,而庄氏心里不喜,面上也只能笑盈盈的。

可徐绣心就不同了。她瞧着甄宝璐就耷拉着脸,最后还是徐锦心将她叫去好生安抚了一番。

庑廊下,穿着一身桃红色绣海棠花袄裙的徐绣心却是红着眼圈,娇俏的脸颊楚楚可人,哭哭啼啼的说道:“你说这甄宝璐有没有良心?我大哥对她这么好,她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那日大哥从齐国公府回来就成了那个样子,原本大过年的,热热闹闹多好啊,可他却得躺在床上养病…”徐绣心越说越气。

徐锦心是个明事理的,拿起帕子替妹妹擦了擦眼泪,说道:“瞧瞧你,这事儿怎么能怪阿璐呢?”

徐绣心冷哼道:“不怪她怪谁?也不晓得那日她对大哥说了什么,这才将大哥害成这样…”徐绣心忿忿不平,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儿都推倒了甄宝璐的身上。

甄宝璐站在梅花树下,看着那对渐渐走远的姐妹,这才沉了沉脸。

难怪她今儿没见着徐承朗。她原以为他是因为上回的事情见着她尴尬,未料他竟然生病了。在甄宝璐的印象中,徐承朗虽然文质彬彬,可身子骨却是不错,极少生病。

香桃也听到了徐绣心的话,又见自家姑娘敛了笑,急忙护短道:“徐公子生病,这事儿怎么能算到姑娘头上呢?这表姑娘也太过分了。”

甄宝璐心想,徐承朗生病,这事儿若要追究起来,多多少少同她还有些关系的。她心里虽然有一丝小小的愧疚,可若是再重来一回,她肯定还会这么做的。她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他病好之后,应该就会想通。这种事情就该干干脆脆。

不过这让甄宝璐明白,日后这长宁侯府,她能少来就尽量少来。

甄如松一家子,在长宁侯府用了午膳,便上了马车回府。

长宁侯府最高的书楼上,穿着一袭天青色棉袍裹着厚厚斗篷的徐承朗就站在那里。

名满皇城的贵公子,如今却是面色蜡黄双眸无神,满面病容。他眉清目朗,静静看着齐国公府的马车越行越远。

边上站着的长相斯文模样机灵的少年正是徐承朗的小厮,名叫双瑞的。

他瞧着自家公子执意下榻要来这里,原是不明白什么事儿,如今看着那齐国公府的马车,哪里还不清楚?

双瑞心叹公子痴情,可人家甄六姑娘已经定了亲了,便说道:“大公子,您身子还没好,这儿风大,还是随小的下去吧。”

徐承朗置若罔闻,颀长高挑的身子立在那儿,在瑟瑟寒风中,显得笔直又倔强。

·

过完年,齐国公府便要准备甄宝璋和甄宝琼出嫁一事。俩姑娘出嫁的时间挨得近,要准备的自然多了些。甄宝璐还未从过年热闹喜庆的氛围中走出来,瞧着徐氏同她姐姐说出嫁之后的事情,便提前伤感了起来。

甄宝璐也不好去打扰,便同俩弟弟玩在一块儿。

初八这一日,江府的小姑娘江眉顺道来齐国公府,找尚哥儿和荣哥儿玩。新年才五岁的小姑娘,梳着丱发戴着珠花,一身红艳艳的袄裙衬得小姑娘像个粉嫩团子。小江眉一来,尚哥儿和荣哥儿便巴巴的跑过去同她玩,这个时候甄宝璐才觉得,这俩弟弟的性格也不是完全不同,至少在这一点上如出一辙。

甄宝璐得了空,打算去寿恩堂陪老太太,刚走到外面,便听里面她二婶婶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老太太的呵斥声。

甄宝璐静静站在外头,便识相的离开了。

待晚上的时候,甄宝璐才从她娘亲和三婶婶薛氏的聊天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薛氏笑笑道:“瞧瞧二嫂,璋姐儿不过是进门当妾室的,她居然那般神气?连出嫁的排场都要和琼儿比,现在好了吧,这静王马上就要远赴边关…”

甄宝璐正坐在一旁吃糕点,听着薛氏的话,忙抬眼道:“那三姐姐的亲事怎么办?”

薛氏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能怎么办?静王过几日便要出发,哪里有时间迎娶她,只能早些一顶小轿将她抬过去,也好替静王收拾一下行李,左右是个妾室,还讲什么排场。”

甄宝璐听了,恍然大悟,心道难怪她二婶婶要哭哭啼啼了。甄宝璋这个闺女,是她的掌上明珠,原本说好的,即便是侧妃,这排场该有的都会有。如今倒好,只能仓促准备将人抬过去了。姑娘家嫁人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确是委屈了。

甄宝璐不关心甄宝璋的事儿,只是随便问问,可这会儿不知为何,她心里也有些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次日,甄宝璐却是听说了一件事,说这徐承朗马上要和福安县主沈沉鱼成亲了。

第80章

却说这长宁侯府,庄氏望着面前的徐承朗,厉声呵斥道:“承朗,你怎么这么糊涂!”

徐承朗卓然玉立。年轻的男子,这会儿着一袭竹青色圆领锦袍,墨发用刻着竹纹的白玉发冠固定,眉清目秀,风姿清雅。他模样生的出挑,平日里眉目柔和,带着浅浅笑意,使人如沐春风,不知是皇城多少情窦初开的姑娘心中惦记之人。

可目下大病初愈,身形比之先前羸弱了些,面色也泛着孱弱之色。特别是这眉眼间,不再温和,看着仿佛是一夜之间成熟内敛了。

这样的儿子,曾是庄氏最希望的。

庄氏觉得自己这儿子样样都好,就是太心软太心善,对谁都好。可当娘的,看着儿子性情大变,更多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

庄氏也算是个强悍坚韧之人,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低眉顺目,在徐老太太面前当个好儿媳妇,这会儿知晓此事,也忍不住哄眼圈,倏然落泪道:“早知如此,当初娘便该成全你…”在庄氏看来,随便娶个姑娘,也比那个断了腿又毁了容的沈沉鱼要好得多。

她固然看不惯甄宝璐,却也不否认那小姑娘机灵聪慧,招人喜欢,这几年更是越发懂事。二人更是一道长大,青梅竹马,成了亲,两家人也是亲上加亲。她没什么好挑的。

徐承朗的唇色有些苍白,启唇说道:“娘,这是儿子自愿的。”

庄氏更是气恼,气得胸前起起伏伏,颤着声儿道:“即便你自愿,为何不同你爹娘商量?这是你的亲事,那沈沉鱼不是别人,成亲之后,她这辈子都是你的妻子,你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沉鱼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弄成这副模样,哪里还能寻到一个满意的夫君?别人避都来不及,她这傻儿子倒好,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

徐承朗面色一顿,之后眸色清明,一字一句道:“娘,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吗?”他微微一笑,态度温顺道,“先前是儿子不孝,一直惹您生气。如今儿子想通了,已经十九了,是该娶妻了。”

庄氏后悔莫及:“是娘的错…”她忙上前抓着徐承朗的手,着急道,“趁着这亲事还没正式定下,咱们再想想法子,嗯?”

徐承朗说道:“娘,这门婚事是儿子亲自上门求的,晋阳长公主本就欣赏我,瞧见我如此诚心,便立刻将福安县主许配给我…”他望向面前的庄氏,语气平静继续道,“晋阳长公主素来疼爱福安县主这个女儿,她允婚之后,便说要让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娘,儿子终于要成亲了,您该开心才是。”

顿了顿,又道:“这会儿圣旨应当快到了。”

徐承朗清润的声音刚落下,庄氏的贴身丫鬟明珠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侯爷让您和大公子去前院接旨。”

庄氏一听,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