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松说完,见女儿一副担忧的模样,安抚道:“你放心,虽说让哥儿伤得重些,可如今已经脱险了,性命无忧。”

甄宝璐静静攥着双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甄如松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即便他心里也是担忧的,可这个时候,他不能在女儿的面前表露出来。他音色沉稳道:“男人上战场,受些伤、留几道疤很正常,不吃些苦头,日后怎么顶天地里,替家人遮风挡雨呢?”

甄宝璐这才好受了些。

是呀,她既然知道薛让是从武的,就该想过这一点。想来方才她因甄宝璋的话乱了分寸,毕竟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薛让从武,之后便不得而知了。所以甄宝璋说薛让生死未卜的那一刻,便一下子联想到上辈子她没听说过薛让,兴许是因为他早就战死沙场了。如今想来,她真是糊涂了,若薛让真的因此死了,那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甄如松柔声说道:“好了,若是有什么消息,爹爹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担心坏了,赶紧去屋里休息休息,别再乱想了。”

甄宝璐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呦呦轩。这会儿徐氏才走到甄如松的身旁,见自家夫君皱眉的模样,便心疼道:“薛让这孩子虽好,偏生是个从武的,日后免不了阿璐担惊受怕。”语气当中,倒是有几分后悔将女儿许配给他的意思。

甄如松听了却是俊脸微沉,一字一句说道:“这会儿让哥儿做的事情,便是我昔日心向往之之事。这孩子,是我见过最稳重也最有胆识的。”他并未看向徐氏,而徐氏这俏脸早就花容失色,踌躇紧张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甄如松道,“…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

语气虽是淡淡的,却令徐氏心头猛地一惊,她忙道:“是妾身糊涂了。”

·

而甄宝璐回房之后,这才从柜子里拿出薛让写给她的信。

薛让离开两月有余,倒是给她来过一信,里面零零碎碎写了很多,到最后还说日后每月都要给她来一封信。甄宝璐倒是认认真真看了,只是那会儿她还因姐姐出嫁有些伤感,看完之后也没怎么放在心里。次月薛让没有来信,她便觉得大抵是男人性子粗糙,八成将这事儿给忘了,也就没有再多想。

如今看来,是因为战事紧急,而他又受了重伤。

甄宝璐一双纤白小手捏着信纸,指端微微有些泛白,瞧着上头苍劲有力笔走龙蛇的字,晓得这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写的。甄宝璐叹了一口气,便将信小心翼翼的折起来,重新放好。

次日去女学上课的时候,薛宜芳便抓着甄宝璐说了此事。待瞧见甄宝璐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薛宜芳才道:“也是,你是我大哥的未婚妻,这事儿自该第一时间告诉你,哪里轮得到我同你说。”又蹙着眉小声低低道,“…不过我听说,我大哥本来不会受伤的,是为了救静王。”

甄宝璐愣了愣,道:“真的?”

薛宜芳点点头,双手撑着下巴道:“我听我爹爹说的,应该错不了。”薛宜芳到底护着薛让这个大哥,喃喃不满道,“救什么静王啊?我大哥的命也是命,若是有个好歹…”

甄宝璐也存着私心,不想薛让冒险,可这回薛让陪静王一道去,便是承担起了保护静王的责任。这静王是宣和帝最宠爱的皇子,若是薛让不去救,但凡静王出了事儿,那薛让同样得承担责任。

这厢甄宝璐和薛宜芳说着话,边上的徐绣心笑笑,阴阳怪气道:“也对,不是每个男子都像我大哥那般,某些人巧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如今后悔了,能怨谁呢?”

若是先前徐绣心和甄宝璐作对,没什么坏心眼,那么徐承朗大病一场之后,徐绣心便恨极了甄宝璐。而那边关的事情,如今已经传到了皇城,在女学念书的姑娘个个都是世家闺女,自然第一时间都有所耳闻了。徐绣心知道也不足为奇。

薛宜芳气恼,当下甩过去一句话:“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薛宜芳正在气头上,这话自然说得极难听。

徐绣心气结,起身便要过去,还是边上的其他姑娘将其安抚住。

甄宝璐平日在女学的人缘好,这会儿已经三三两两聚拢起来安慰了。这些小姑娘虽然存着好心,却也觉得,像甄宝璐这种花容月貌又出身显赫的,完全不必要选一个从武的当夫君。原想着,以甄宝璐的名声,这亲事不该这么早定下来,未料还未及笄,便在去年年底定亲了。

这安国公府的大公子,小姑娘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不得不说,的确是个清风朗月俊美无双的主儿,可这脸生得再好,又不能当饭吃。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哪个小姑娘愿意出嫁之后过这种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么一来,大家伙儿都觉得甄宝璐这门亲事选得不妥。

而那徐绣心固然娇纵跋扈,她们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家那位大哥的确出众。那沈沉鱼都成那副模样了,这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徐大公子竟主动求娶,此举不知令多少小姑娘心生羡慕,只觉得这徐大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

今儿甄宝璐却是懒得和徐绣心闹嘴皮子,只坐在位置上看书,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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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又过去了两个月。

到了五月底的时候,边关那边传来了捷报,而静王这一仗打得也是相当漂亮,不日便要回皇城了。

得了这个消息,甄宝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待次日静王同薛让带兵回皇城的时候,甄宝璐便精挑细选穿了一身桃红色绣荷叶纹的齐胸襦裙,好生将自己捯饬了一番。

小姑娘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不过小半年的时间,这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身段显得越发窈窕纤细了,而且这鼓鼓囊囊的胸脯,纤细袅袅的腰肢,笔直修长的双腿,便是姑娘家看了都有些挪不开眼。

往常甄宝璐去女学上课,穿着打扮自然普通些,这会儿精心装扮,越发是美得惊人了。

连伺候了这么多年的香寒香桃,瞧着自家姑娘这般水灵灵的模样,也一个个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甄宝璐有心打扮漂亮些,可到底不想太刻意,又在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将漂亮的衣裳挡住,之后拿了一顶帷帽,这才满意的冲着俩丫鬟道:“咱们走吧。”

香寒香桃跟上,这就随姑娘一道出门。

甄宝璐含笑出了呦呦轩,哪知刚走到外面,却瞧见她娘亲徐氏进来了。

徐氏不过晚上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倒是很难得白天会过来。不过甄宝璐心情好,便弯了弯唇,脆脆的喊了一声:“娘。”

徐氏望着甄宝璐打扮的这般漂亮,登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是要出去?”

甄宝璐自然不好说她想出去瞧瞧薛让,便说道:“今儿我约了宜芳表姐一道去书铺买书。”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水汪汪的,说起谎话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连精明如斯的老太太有时候望着小孙女这双大眼睛,也是吃不消的。可徐氏这个当娘的,心里却像镜子似的明澄澄的。

徐氏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今儿是你大表哥回来的日子,可姑娘家要矜持,不然会被别人瞧不起。你知道外人若是瞧见了,会怎么说你吗?”

甄宝璐脸颊一烫,晓得自个儿骗不过她,攥着双手想了想,而后说道:“我就站在茶楼上,远远看一眼。”她怕娘亲不答应,便补充道,“而且今儿不是我一个人,女学大部分的姑娘都在,这不过是顺道的事儿,完了我还得同她们一道聚聚聊聊天儿呢。”这是实话。

徐氏却是态度强硬,不容许女儿做出半点不矜持的事情,说道:“娘会派人去说一声,你今儿留在府上,哪里都不许去。”先前有甄宝琼在,甄宝璐的事情,徐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会儿甄宝琼出嫁了,甄宝璐便是长房唯一的姑娘,自然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生得叫人抓了痛处,在外面乱嚼舌根。

甄宝璐垮着一张小脸道:“娘,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事儿还是昨儿我爹爹同我说的,爹爹他也默许了。”

这不说甄如松还好,一提,徐氏这张明艳照人的脸登时沉了沉,厉声道:“我看你就是被你爹爹给宠坏了,反正今儿有我在,便不许你这般没规矩的跑出去…”说着,便吩咐立在一旁的祝嬷嬷道,“还不赶紧把姑娘带进去。”

祝嬷嬷一怔,瞧着徐氏这模样,平日里倒是不怎么管她家姑娘,如今却突然管起来了。祝嬷嬷虽然不满,却也只是个下人,不敢说些什么,只走到甄宝璐的身旁,小声安抚道:“姑娘,您还是听夫人的话吧?来,随老奴一道进去。”

甄宝璐又气又恼,这才瘪瘪嘴转身进了屋。

她坐在窗前的绣墩上,看着外面的烈日炎炎,那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叫得她烦躁极了。

待过了好久,甄宝璐才忍不住,倏然起身。

·

后院的高墙边,香寒香桃同甄宝璐三人一道小心翼翼将梯子驾好。甄宝璐拍了拍手,提着裙摆便踩了上去。

边上的香桃担忧道:“姑娘,这墙太高了,若是摔着该怎么办?咱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甄宝璐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她再不过去,哪里赶得上薛让回城呢。她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粲然一笑,明晃晃的小脸娇艳无双,启唇说道:“放心,我会小心些的。”甄宝璐动作利索的爬上了墙,而后颤颤巍巍站在墙头,往下一看。

这么高。

甄宝璐有些头晕目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才提着裙摆跳了下去。

第84章

惠风堂是皇城最出名的茶馆,目下二楼雅间,里头聚满了贵族圈子里正值妙龄的小姑娘。今儿是静王凯旋的日子,这静王是储君的热门人选,生得年轻俊朗,府中不过一个侧妃,还没成亲呢,这些个小姑娘得到消息便相约一道来惠风堂聚聚,说是喝茶聊天,实则不过是瞻仰静王风姿罢了。

大家伙儿个个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破而已。

薛宜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朝着热热闹闹的大街上看了一眼。她略蹙柳眉,问身旁的丫鬟道:“你再瞧瞧,阿璐可来了。”

小丫鬟梳着双环髻,穿着碧绿比甲,正是薛宜芳的贴身婢女名叫绿柳的。绿柳应下,这便去外面瞧了瞧,回来告诉薛宜芳道:“姑娘,奴婢没看到甄六姑娘的轿子。”

薛宜芳眉头越发蹙紧三分,担心甄宝璐会出事儿,正欲起身去看看,却不知哪位小姑娘轻轻惊呼了一句:“瞧。”

薛宜芳闻声侧头,瞧着持着长矛身穿甲胄的士兵将街道两侧的行人分开推至边上,而后那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主帅盔甲的男子正缓缓而来。

军队纪律严明,前行的队伍整整齐齐,步伐均匀,铿锵有力。

在场的平日都是足不出户的小姑娘,大周又是重文轻武的,她们哪里见识过这等威风凛凛的场景?瞧着凯旋的士兵昂首挺胸身子挺拔,那锐不可当的气势足以将她们的热情点燃,登时有些沸腾。

小姑娘们都是奔着为首的静王来的,一双双眼睛瞄了过去,见那静王一身金色盔甲,果真威风凛凛,年轻俊朗。

可这时候,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个为帅的静王,定然是静王后面那个穿着甲胄披着墨色披风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

见那年轻男子一张俊脸棱角分明,骑在马上的身姿笔直挺立,修长的双腿夹着马腹,踩在马镫上,显得强健有力,英武不凡。

静王年轻俊脸,本该是极惹人注目的,可身边有这么一个仿佛身经百战大将军般的人物在,登时将静王的气势给比了下去,显得这静王稚嫩了许多。

已经有人认出那位便是薛宜芳的大哥,也就是安国公府的大公子薛让了。

早前这薛让做事低调,极少露面,便是有目睹过他英姿的,也不过心神荡漾一番再无下文了。而眼下,瞧着这位薛大公子如此英伟,身上凛冽的气度同皇城那般文弱儒雅的公子哥儿截然不同,仿佛是一块进过岁月沉淀的璞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令人登时脸红心跳,忍不住多看几眼。

只是想到这位薛大公子便是早前同甄宝璐定了亲的,若是先前还觉得甄宝璐这门亲事定的有些不妥,那么如今看去,这薛大公子的容貌气度哪样不是拔尖儿的?便是那徐承朗再如何的痴情,令人向往,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一身将军气度令人生出安全感的男子?

薛宜芳也在看。她原本便觉得她大哥是顶顶好的,如今看着,见他大哥领兵骑在马上,那处变不惊威风凛凛的气度,有些被怔住。反应过来,便觉得她大哥生来就该属于军队的。她微微笑了笑,心里也暗暗为他高兴。

而马上的静王,朝着茶楼上望了一眼,那一张张年轻美貌的脸,的确看得人心神荡漾。他笑笑,转头看向薛让,揶揄道:“还好你已经定了亲了,不然明儿不晓得有多少姑娘会巴巴的贴上来。”

薛让平日里不喜形于色,晒得略黑了些的俊脸倒是难得笑了笑,微抿的薄唇稍稍一启,说道:“该担心的,怕是王爷您。”语罢,他也朝着上面看了一眼,只消一眼,便知她在不在。

他静静垂眸,并不觉得遗憾。早晚都是要见面的,这会儿天儿这么热,不出来也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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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到惠风堂的时候,便瞧着里面坐着的小姑娘们面颊泛红,眉梢含笑,仿佛还在兴奋着。甄宝璐心下“咯噔”一声,晓得是错过了,便弯唇笑了笑,打了招呼,走到了薛宜芳的身旁:“宜芳。”

薛宜芳见甄宝璐终于来了,忙拉着她坐下,说道:“你怎么才来啊?我大哥他们早就经过了。”

甄宝璐自然不好说她是特意来看薛让的,便攥着指头嘟囔道:“又不是没见过。”她知道薛让好看,可她看得久了,再好看的脸也生不出什么惊艳感了。

有什么好看的。

薛宜芳哪里看不出她的口是心非呢?若是不想看,何必这般巴巴的跑来。她笑笑,想着方才的场景,眼眸弯弯甚是兴奋:“我是我大哥的妹妹,见他的次数总比你多吧?我可不骗你,那会儿我瞧着大哥,那气度,那架势,简直都认不出来了。看得我眼睛都挪不开了。”

甄宝璐却是笑,哪有她说得这么夸张?薛让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半年不见,难不成他能多生出一只眼睛来?

她面上含笑,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不过她素来是个乐观的,没见着就没见着,横竖都是她的,索性自个儿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薛宜芳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道:“瞧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甄宝璐不好说实话,只继续喝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遗憾之色。喝完了水,她抿了抿唇,瞧着雅间内的姑娘们,好几个都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她,连徐绣心也是。

甄宝璐觉得奇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难不成她脸上长花了?

甄宝璐不解,便眨眨眼去看薛宜芳。

薛宜芳却是个聪明的,笑笑,小声说道:“羡慕罢了。”她虽说得淡淡的,可语气中却又些难以抑制的得意。她家大哥出色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么一些,待日后大哥和阿璐成了亲,她们要羡慕的地方还多着呢。

甄宝璐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可这会儿既然错过了,便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只悄悄同薛宜芳道:“不瞒你说,我今儿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被我娘发现了,肯定又要生气了。我先走了。”她起身,朝着其他姑娘们打了招呼,这便走了。

而雅间内的小姑娘,望着甄宝璐纤细窈窕的背影,不知哪个忍不住低低的叹了一句:“…这甄宝璐,还挺有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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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觉得今儿自己的举止实在是太大胆了。得亏这惠风堂离齐国公府近,不然她也不敢就这么跑出来了。

这会儿甄宝璐脑袋上戴着一顶帷帽,可这日头毒辣,实在是挡不住,想找个地儿好好休息休息。

甄宝璐出来之后便不再强颜欢笑,之后耷拉着一张小脸坐在一棵大柳树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百无聊赖般捡了一颗小石头,发泄般朝着湖面扔去。

“嘭”的一声。

石子落入湖面,惊散了正在觅食的游鱼,碧绿的湖面涤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甄宝璐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背,这双是她极喜欢的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芙蓉绣鞋,不过眼下鞋面儿都有些弄脏了。她从怀里拿出帕子,蹲下身子擦了擦,而后烦躁的将帕子扔在地上,准备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一阵马蹄声。

嘚嘚嘚,由远至近。

甄宝璐怔了怔,紧紧攥着双手,静静站在原地,心砰砰的跳。觉得不可能,又觉得是。

待过了好一会儿,那马蹄声仿佛是没了。

她一阵紧张,匆匆忙忙转过头去看。

待望着正缓步走来的高大男子,她有些被他一身戎装的样子惊艳到。许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嘴角微微一翘,却矜持道:“你怎么来了?”

薛让笑笑,方才瞧着她孤零零的走在街上,还以为是看错了,之后便跟着她一路过来,见她居然站在这里。

他缓步上前道:“姑娘在等人吗?”

甄宝璐抿了抿唇,见他虽然变化大,却也没有到认不出的地步。他倒好,跟她开起玩笑来了。她敛了笑,眉目灵动,扬起小脸说道:“我在等我未婚夫,公子可瞧见了?”

薛让心中一暖,眉目染笑,当下便忍不住,几步上前将面前的姑娘拥入怀中,强劲有力的双臂紧紧锢着她的腰肢,薄唇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嗓音低沉道:“阿璐…”

第85章

甄宝璐鼻尖儿一酸,感受着面前男人起起伏伏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的味儿,嘟囔了一句:“臭死了。”可环在他窄腰上的双手却没松开。

姑娘家身上都是香喷喷的,即便她方才来得急出了汗,身上也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可男人不一样,往常薛让见她的时候,都会沐浴拾掇一番,这会儿情况特殊,即便尊贵如静王都是一身臭汗,更别说是薛让他们了。

薛让怕熏着她,这便将她放开了。他低头看着小姑娘红润的脸颊,细细端详道:“瘦了。”

有吗?甄宝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姑娘家瘦些不是挺好的嘛?只要不该瘦的地方不瘦就成了。她随意敷衍了一句,又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这样过来,没事儿吗?”这个时候,薛让该同静王一道进宫的。

薛让说道:“放心,不碍事。”宣和帝身子不适,明日才召见。

他这般说,她就放心了。她抬起头看他,想着方才薛宜芳同她说的话,再看目下他这一派威风凛凛的模样,当真觉得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她这位大表哥越发的有男人味儿了。她又问了他受伤的事儿,不过薛让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甄宝璐才不信,鼓了鼓腮帮子,当下就道:“什么小伤?整个皇城都传遍了,你可别骗我。”

薛让仍旧温和的笑着,说道:“若是不信,我这就给你瞧瞧。”

瞧什么?甄宝璐脸颊一烫,瞪了他一眼:“厚脸皮!”

薛让继续厚着脸皮的执起她的手,将她这双雪白玉嫩的小手轻轻握在手里,静静摩挲,单单是这股嫩滑温润便足以令他心潮澎湃。他又看着她那张粉嫩的小嘴,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都爱听。厚脸皮又怎么了?若不是他厚脸皮,这会儿也只能巴巴的望着她,心里惦记着她,哪能这般名正言顺的握着她的手,亲近她。薛让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栽在她身上了,可没办法,谁叫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便管不住自己。

他道:“我送你回去吧。”

甄宝璐知道薛让了解她,肯定猜出她是偷偷跑出来的。甄宝璐耳根子烫了起来,有些不大好意思,今儿他回城,她这般跑出来,仿佛她盼着见他似的。她扭捏了一番,盯着自己的鞋背瞧了瞧,才嘀咕道:“我就是随便出来走走。”

他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不过既然我碰着了,就没道理不送你回去。”

说得倒是在理。甄宝璐笑了笑。他给她台阶下,她也给他面子,遂点头说道:“成,那你送我回去吧。”

甄宝璐重新戴上帷帽,将脸遮住了,这才让薛让送她回去。不过这日头毒辣,便是帷帽都挡不住。最后还是薛让在路边摊子买了一把油纸伞替她撑着挡太阳。甄宝璐有些不大好意思,侧过头瞅瞅他那张晒得略黑的脸,他自个儿倒是不拘小节,可待她也忒细心了一些。

这般体贴的举止,姑娘家是极受用的。

待快到齐国公府后门的时候,甄宝璐才赶紧催促他:“你回去吧。”

薛让牵着马儿站在她的身旁,高高大大的人,脸颊被晒得有些微微泛红,面色温和道:“我看着你进去。”

换做往常,甄宝璐心里还能泛些甜味儿,可这会儿不一样。这后门是关着的,她没法大大方方的进去,更别提当着薛让的面儿爬墙了。她攥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见他仿佛也看出了端倪,索性承认了:“我是翻墙出来的。”

她也想矜持些,不想让他看着这么不知羞的自己,可那会儿她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甄宝璐不敢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见薛让久久没说话,这才想起先前她娘亲阻止她出门时说的话,抬头喃喃道:“薛让,我这样…你会看轻我吗?”这回她没喊他大表哥,倒是难得叫了他的名字。

薛让心中微震,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道:“自然不会,我心里很开心。”不过又道,“下回别这么做了,太危险了。你可有哪里伤着?”

甄宝璐如释重负,摇摇头说没有,眼睛亮晶晶的:“不会的,我小心着呢。”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晌开口道,“里面有梯子,香寒她们也一直守着,你帮我爬上去,成吗?”

薛让本想再同她说说话,可眼下这般情况,也晓得她娘亲拘她拘得严,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顿责罚。今儿她的举止,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般对他上心。

他应下,弯下腰,强健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双腿,将她送上去。

瞧见她双手攀住墙壁边沿了,这才又送上去一些,最后那厚实的大手托住那两瓣娇嫩,虽是不经意的举止,可还是令薛让面红耳赤。他掌心烫得厉害,强忍住冲动,淡然的问道:“成了吗?”

甄宝璐也臊的厉害,一张小脸红得滴血,绯红沿着脸颊一直到耳侧和下巴,胸脯也是起起伏伏的。好在背对着他,他瞧不见。

她抓紧机会急急忙忙爬了上去,道:“成了。”说完,瞧着墙根下香寒香桃都守在那里。看到她回来了,登时上前扶住梯子。甄宝璐站在墙头,朝着外侧看了一眼,瞧着薛让高高大大的身姿,便急急忙忙错开眼,道,“我进去了。”

这便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香桃忙上前打量了一番,问道:“姑娘可有哪里伤着了?”

甄宝璐摇了摇头,负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是一阵燥热,摇摇头道:“没、没事儿。”

这回甄宝璐偷偷出去倒是没让徐氏发现,虽说没亲眼瞧见薛让领兵的威风模样,可到底还是见了面,也算是值了。不过晚上甄宝璐沐浴的时候,祝嬷嬷瞧见自家姑娘膝盖的两处淤青,就心疼了起来:“姑娘下回可不能做这种事了。”说着便让香寒拿来玉肤膏,替她抹了起来。

甄宝璐一双腿修长笔直,雪白莹润,不知多少姑娘家羡慕呢。这会儿俩膝头却是摔得有些惨了。

甄宝璐抬手摸了摸,也觉得自己这回当真是亏大发了,不过好在这膝盖并不是很疼。甄宝璐由祝嬷嬷念叨着抹了药,香桃进来了,说道:“姑娘,夫人过来了。”

徐氏进来,见女儿刚沐浴完,穿着一身丝质寝衣坐在绸榻上,披着一头未干的乌发,见她来了便要起身。

徐氏的态度倒是比方才好多了,从祝嬷嬷手里拿过巾子,坐到甄宝璐的身旁,道:“坐着吧。”这便抬手替她擦起头发来。

甄宝璐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娘亲,有些意外。再小一些的记忆她记不清了,不过自打她和姐姐亲近之后,她姐姐经常这么照顾她。而她娘亲不仅要忙着家里的事情,还要照顾俩弟弟,对她的关心自然少了些,而且有姐姐细心照顾,她娘亲理所当然的放心的做其他事情。甄宝璐心里有疙瘩,可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剪不断的。她和她这娘亲,不见得有多少矛盾,可就是彼此的心里有隔阂,亲近不起来。

甄宝璐没说话。

徐氏望着女儿雪白的小脸,待擦完头发,才说道:“你这头发比娘生的还要好。”

到了这份儿上,甄宝璐也不好再不吭声,声音清甜的说道:“爹爹说阿璐随娘。”

她望着面前自家娘亲这张依旧年轻美貌的脸,她一头乌发光可鉴人,如绸如瀑,为她的美貌加分了不少。而她虽然从小保养,可这头发能生得这么漂亮,归根结底还是底子好。这同徐氏这个天生丽质的娘亲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