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得分明是薛让,可甄宝璐的脸却烫了烫。

她忍不住侧过头,弯唇看着这位“二姐夫”,这会儿也是眉目柔和,看来这声姐夫非常受用。

薛让心情愉悦,当下便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荣哥儿。

荣哥儿收下,赶忙笑笑道:“谢谢二姐夫。”脸上登时没了对薛让的不待见。

甄宝璐原想可是记得,她这位弟弟是个不贪财的,这会儿一个红包便将他收买了,便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指头在他胖脸蛋上戳了一下,登时仿佛是肉包子被戳瘪似的模样。

“…出息!”甄宝璐嫌弃道。

荣哥儿将红包塞到自己的怀里,一张胖嘟嘟的小肉脸一本正经道:“荣哥儿要努力攒钱,以后买漂亮裙子和好吃的给眉眉。”

敢情这银子不是为他自个儿攒的,而是为小江眉攒的?甄宝璐细细想着那小江眉的眉眼,小姑娘长大自后定然是个漂亮姑娘,而且她的性子随她的娘亲卢氏,这般被教养着,那肯定是才貌双全呐。甄宝璐瞧着自家胖弟弟,小小年纪,就晓得疼小姑娘了,不过…她家尚哥儿也很喜欢江眉呢。

甄宝璐有些发愁,虽说荣哥儿和小江眉认识在先,而且两人相处融洽很是亲切,每回见着,便亲昵的拉着手,小姑娘一口一个“荣哥哥”,叫得可甜了,可她还是觉得尚哥儿难得有喜欢一起玩儿的小姑娘,就这么被抛弃了,实在是太可怜。

甄宝璐有些担心,怕两弟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姑娘,可又想着,眼下这三人都还是孩子,她想的也太远了。

甄宝璐随薛让进了前厅,里头老太太、甄如松、甄三爷这一大家子都在了。

老太太望着进来的这一对玉人儿,只觉得样貌登对,站在一块儿实在是太养眼了。老太太忙将甄宝璐拉到手边,上下打量一番,见着孙女气色颇佳,想来过得不错,这才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甄宝璐叫了一声“老祖宗”,又领着薛让叫了爹娘和叔叔婶婶。

薛让一袭宝蓝色锦袍,身姿笔挺,高大俊美,平日里在安国公府自个儿家里,都是冷着一张脸的,可今儿随妻子到了娘家,却眉眼染笑,相当的恭顺温润。

甄宝璐这般看着他。以后她和他才是一家人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

薛让在这边同岳父甄如松说话,而甄宝璐按例被徐氏叫进里屋说话。

新娘子回门,这当娘的自然是要问问在夫家的状况,还有和女婿的房事。许是嫁了人,甄宝璐这脸皮也厚了些,说道:“娘放心,大表哥对我很好,大家也都挺好相处的。”

女婿对女儿好,徐氏是信的,可这安国公府的人好相处,徐氏哪里会信?不说别人,单说那王氏,这哪里是省油的灯?徐氏说道:“成了亲便是婆家的人了,有些事情咱们也不好再插手,这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你自个儿聪明些把握分寸就是了。这自古以来,婆家最难相处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了,这小姑子,你同她是要好的姐妹,倒是不用愁,只是那婆婆…这位安国公夫人可是出了明的精明能干,你凡事也小心些。”

甄宝璐有些记不清,她这位娘亲有多久没有和她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女儿知道。”

徐氏笑笑道:“想你姐姐,生得乖巧聪慧,在忠勇侯府过得如鱼得水…”说起长女,徐氏与有荣焉。

虽说甄宝璐同甄宝琼的感情好,可她知道,自己在娘的眼里,永远的都比不上姐姐,日子久了,总会有些不舒服。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比起姐姐,差得太远了。便是经历了两辈子,甄宝璐明白了一些道理,对姐姐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这心里多多稍稍还是还是有些心结。

甄宝璐没有说话。

徐氏却是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变化,继续道:“你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娘不奢望你和她一样,不过女婿比你姐夫只小了一岁,都二十了,你这肚子也得争气。”

甄宝璐却道:“可是…祝嬷嬷说我年纪太小了,不宜这么快要孩子。”

孩子呢,甄宝璐自个儿也是期待的,可她本就提前两年嫁给了薛让,她刚及笄,不宜这么快要孩子。甄宝璐明白这个理,孕妇生产凶险万分,年纪太小容易损伤身体。这些事情,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可是在她身边照顾的祝嬷嬷,却是提醒过她的。

徐氏一听登时蹙起了眉,说道:“你都及笄了,还小呢?人家十二三岁生孩子的大有人在,不照样好好的?”

甄宝璐有些不舒服,她娘亲还不如祝嬷嬷待她关心,可她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今儿回门,下回再来不知是什么时候,甄宝璐不想和她这娘亲闹得不欢而散,便小声道:“女儿知道了,晚上我问问大表哥的意思。”

在徐氏看来,这薛让身为安国公府的嫡长子,被王氏视作眼中钉,若是早些有个儿子,在安国公府的地位也稳当一些,绝对是希望她女儿早些给他生儿育女的。这女儿,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儿,不过是嫁人生子,哪有嫁了人不生孩子的?

徐氏这便点头道:“的确,你和女婿好好商量商量。”

·

这厢薛让被甄如松叫去书房说话。甄如松从一个黄花梨书柜中翻出几本装订整齐的册子,随意翻开一页,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含笑着对薛让道:“这是阿璐六岁时候的字儿,我亲自教她写的。”

薛让低头去看,是简单的论语,这字儿写得一点儿都不端庄,一个打一个小,比划懒散,一眼便能看出她在写这字儿时的不耐烦和敷衍。许是因为是她写得,这些歪歪扭扭的字儿,他也觉得越看越可爱。

“…阿璐的性子和她姐姐不一样。琼儿三岁便开始识字,乖巧勤奋,非常喜欢念书。可阿璐却是个贪玩儿又爱吃的,每日就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调皮捣蛋,半点都没姑娘家的文静。我记得她五岁的时候,喜欢吃糖葫芦,我每日傍晚回府,她便会蹲在影壁旁的那个香樟树下,等着给她带糖葫芦。”

甄如松面上满是父亲的柔情,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她那时候就那么大,小小粉粉的一团,抬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薛让弯唇,他几乎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我从小就很疼爱阿璐,可她淘气,她祖母不喜欢她,甚至她娘亲待她,也不如待她姐姐那般好。小孩子其实很敏感,因为这个原因,她同她姐姐的关系也不好,每回她姐姐讨好她,送她一些吃的和小玩意儿,她通通都不要。可我看到过好几次,她路过她姐姐院前的时候,小小的身影会在那里稍加停留,然后转过小脑袋多看上一眼…”

甄如松转过头看着薛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真的很疼阿璐,这几年说是不着急给她定亲,可我自阿璐年幼的时候就在想,日后到底要将阿璐嫁给谁,才能真正放心。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几年,始终想不出最好的答案。”

“直到那日在皇家别苑——你把阿璐带回来。便是你那会儿不主动求亲,事后我大抵也会考虑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护得住阿璐。而这之前,我也想过徐承朗。不瞒你说,那日阿璐不见的时候,承朗这孩子也主动向我求娶阿璐,不管阿璐闺誉受损,只要她能回来,他便会来提亲。”甄如松顿了顿,自嘲道,“我说这个,你不会介意吧?”

薛让道:“小婿绝对不会。”

甄如松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不妥,可是能看得出,你对阿璐很好,我把你当成自己人,说起话来也随便些。这件事情我也告诉过阿璐,那会儿这小丫头还以为我答应了承朗,逼着我赶紧和人家说清楚…我同你说了这么多,没别的,只是希望你好好待她。”

薛让说道:“阿璐聪慧可爱,便是她闹脾气,我也觉得招人喜欢。岳父大人放心,我薛让这辈子都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苦。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幸福。”

这女婿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性子如何,他不大清楚,可这几年,他对他的印象只有好,越来越好。

甄如松笑笑道:“我自然信你。只是…”他的面色突然凝重了些,“如今宣和帝病危,你同静王走得近,这静王不管是否能荣登大宝,对你而言都不见得是件好事。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切莫急功近利,有时候要多为自己身边的人想想。”

薛让从善如流道:“小婿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甄如松知他是个有分寸的,满意的点头:“好,我也不多啰嗦了,你去瞧瞧阿璐那边怎么样了,她们娘俩的关系不大好,你过去瞧瞧吧。”

薛让这便从甄如松的书房里出来。

他迈着步子,在长廊上走着,眉眼间含着笑意。

待走过一处月洞门,才看到立在花坛边白净斯文的小男娃。

小男娃穿着浅蓝色锦袍,肉肉的俊脸,神情倨傲。瞧见他,才乖巧的喊道:“二姐夫。”

薛让应下,低头看着这小家伙。

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看着他从一个小少年,一步步慢慢成长。薛让语气温和的问道:“可瞧见你二姐了?”

尚哥儿小脸表情淡淡,摇了摇头。

见薛让一听他没瞧见二姐,便要过去寻的时候,小小的尚哥儿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才忍不住道:“我二姐到底哪里好?”

他实在想不明白。从小到大,他这位二姐虚荣自私,只顾着自己,从来不会为别人想。他也是个性情冷淡的,不像他那个傻弟弟,分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还巴巴的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最后连小命都没了。

尚哥儿喃喃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和我一样。”

薛让步子一顿,未料这小家伙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他转过身看他,见他小小的人儿立在那里,便缓步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道:“放下对你二姐的成见,等你长大了,我便想法子让你早些娶江小姑娘,嗯?”

尚哥儿原是板着一张小肉脸的,待听到这个,白嫩嫩的脸颊才“唰”的一下红了。

第96章

这头甄宝璐同徐氏聊完之后,心下有些闷闷的,欲找薛让说说话。她走到院子里,没瞧见薛让,倒看到了胖嘟嘟的荣哥儿。

这辈子甄宝璐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俩弟弟,也喜欢照顾他们,如今出嫁,日后便不能常常见面了,实在是不舍,当下便弯腰看着他的小脸道:“瞧见你二姐夫了没?”

荣哥儿撅撅嘴,喃喃道:“在那边,和哥哥在一起…”他朝着不远处的月洞门指了指。

甄宝璐是最了解自己这位弟弟的,见他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定然是和尚哥儿吵架了,这才问道:“怎么了?你和尚哥儿恼脾气了,告诉二姐,嗯?”

荣哥儿有些不想说。可他素来依赖这位姐姐,什么话都会和她说的,垂着浓密的眼睫,声音低低的抱怨道:“哥哥每次都和我抢眉眉,我、我不喜欢他了。”

甄宝璐怔了怔,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们三个人一块儿玩,不好吗?”

荣哥儿想了想,攥着自个儿胖乎乎的小肉手,说道:“虽然眉眉更喜欢和荣哥儿一起玩,可是哥哥那么厉害,他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眉眉以后肯定会更喜欢他的。”

甄宝璐这才明白了。

她知道荣哥儿善良,什么都愿意和尚哥儿分享,尚哥儿虽然不爱说话,却非常护着这个弟弟,兄弟俩的感情很好。荣哥儿没道理介意尚哥儿也和眉眉玩。眼下听着他这般说,甄宝璐很是理解。她最明白这种感觉了,从小到大有一个和自己比较的人,即便对方是姐姐,她这么优秀,时间久了,心里难免会产生自卑的。

甄宝璐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和自己一样。

可尚哥儿和荣哥儿的对比会更加的强烈。他们二人是双生子,容貌也是相差无几的,可尚哥儿却是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小神童,而且他身为齐国公府的嫡长子,日后要承担的责任和荣誉也是不一样的。

她有些庆幸自己能在这个时候发现荣哥儿的心思,忙蹲下身子同他平时,说道:“尚哥儿念书是比你厉害,可荣哥儿也有自己的有点,荣哥儿人缘好,这一点尚哥儿就比不了你了。可你们是兄弟,不应该这样的。尚哥儿念书好,他可以教你,那荣哥儿也会慢慢变得厉害;荣哥儿朋友多,可以把自己的朋友介绍个尚哥儿,这样你们可以一起玩,人多了会更开心,不是吗?”

荣哥儿泪眼汪汪哽咽道:“是荣哥儿太小气了…”是呀,哥哥经常教他写功课,处处帮着他。有一回他差点掉进湖里,他把他推开了,他自己却掉进去了。

胖嘟嘟的小男娃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落,喃喃道,“我还跟眉眉说过哥哥的坏话,荣哥儿太坏了…”

甄宝璐拿出帕子擦了擦这小家伙的脸,把他搂到怀里,安抚道:“没关系的,小孩子犯错很正常,只要乖乖改了,下次绝对不犯就行了。姐姐小时候比荣哥儿更调皮了,还欺负过大姐呢,如今不照样和大姐的关系那么好。”

荣哥儿翕了翕鼻子,用力点头:“荣哥儿一定改。”

甄宝璐笑了笑,奖励的亲了亲他的脸,牵着他的小胖手道:“走,咱们过去。”

·

“…不用。”

尚哥儿涨红着小脸,半晌才说出这句话。他别扭的转过身,没有看薛让的脸。

小小的男娃,表情很快便恢复如初。他垂了垂眼,上辈子那小姑娘跟着他受了不少的委屈,这辈子她和荣哥儿关系很好,荣哥儿善良活泼,若是长大之后,她能嫁给荣哥儿,应该会比嫁给他更好。

尚哥儿想了想,转过头看他:“你放心,我只是觉得,上辈子的二姐,配不上你罢了。这辈子…她很好,希望你也好好珍惜他。”毕竟他是那样厉害的人,而他二姐…

薛让知这小家伙小小年纪便老成,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他待他二姐如何,他又哪里会不知道?嘴硬心软罢了。

他拍拍他的脑袋已作安抚,抬起眼,便见对面一高一矮姐弟二人过来了。

望着那抹纤细娇小的声音,薛让笑了笑,而那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一把将尚哥儿给抱住了。

荣哥儿生得胖,一下子就将尚哥儿给撞到了。兄弟二人一到跌坐在地上,尚哥儿下意识抬手护着这个胖弟弟。

甄宝璐看着薛让只晓得笑,又好气又好笑,忙过去嘟囔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扶起来!”

薛让面上笑容未减,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这便乖乖弯腰,将这俩小家伙扶了起来。

他用大掌拍了拍俩小舅子的袍子,将沾着的泥土树叶掸落,甄宝璐看着他这般细致,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又想着方才她娘亲的话,一时也不觉得那么堵心了——若是有了孩子,他应当会是个好爹爹。

兄弟俩和好如初,甄宝璐这才放心的和薛让回去。

回去的马车上,甄宝璐才认真思考她娘亲说的事儿,好几回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薛让。薛让生得俊美,她也长得好看,若日后有了孩子,定然也是个极可爱的。

最后薛让实在是忍不住了,展臂将她箍到怀里,结实的臂膀登时犹如铜墙铁壁般,叫甄宝璐无处可逃。她也没想过逃,只眼睛一闭便偎在他的怀里,嘴角翘翘道:“到了叫我。”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车内一片安静。

薛让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是因为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到了安全和舒适。

待薛让和甄宝璐回了安国公府的时候,王氏那边的人便传话过来。

甄宝璐自然晓得,她这个婆婆总算是按捺不住,趁着这个机会,要给她来个下马威了。

薛让不放心,握着她的手道:“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甄宝璐一口拒绝。

她嫁给了他,虽是夫妻了,可她不能总让他护着她,自个儿也得做些什么啊。再说她和这王氏也算是名义上的婆媳,她肯定是要接触的,难不成每回去见王氏都要他陪着?那成什么样啊。

她踮起脚捏捏他的脸,睁着大眼睛笑盈盈说道,“…放心,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第97章

王氏住在明华居,这会儿气鼓鼓的坐在圈椅上,拧着两弯秀眉,想着那甄宝璐一进门便如此嚣张,紧紧攥着双手,心下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

想当初王氏也算是皇城出了名儿的名门贵女,只是娘家的家世比起安国公府之类的,自然要差上一大截儿了。若非安国公续弦,这安国公夫人的位子也轮不到她。她进门那会儿,在老太太面前恭顺贤惠,做事情都是战战兢兢的,哪会像甄宝璐这般,眼睛都不眨一下,竟将她精心挑选的丫鬟给换掉了。

王氏恼道:“她以为有大公子护着她,便将这安国公府当成她自个儿家了?哪有这般当媳妇儿的?若我不给她立立规矩,明儿当真是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冯嬷嬷安抚道:“夫人消消气。”

消气?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的。

王氏坐着等着甄宝璐过来。而甄宝璐这边,却是不急的,她做事情喜欢慢悠悠的,慢条斯理的换了一身衣裳,理了理发髻,又喝了几口水,这才不急不缓去了王氏的明华居。

待进了明华居,见着王氏,甄宝璐才浅笑盈盈道:“不知母亲叫我有何事?”

王氏见这位儿媳,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下身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裙摆之下,并蒂莲花绣鞋若隐若现,一双玉足娇娇小小,很是可人。在她看这张脸,虽是美貌,却稚气未脱,怎么瞧都还有些孩子气。

王氏轻嗤一声,说道:“的确有些事情…”

甄宝璐笑着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王氏没让她坐着,便这么由着她站着,说道:“我听冯嬷嬷说,大公子屋里伺候的四个丫鬟,你都让人给打发了?”

甄宝璐面容微诧道:“有这回事儿?”

“你别给装糊涂!”王氏厉声道,“让哥儿成亲,事情样样由我张罗。这段日子我忙上忙下,如今倒好,你进了门,竟然敢这么对我?这丫鬟是我挑的,你这般做,便是明摆着打我的脸。都说齐国公府的姑娘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如今看来,竟都是这等教养。”

甄宝璐瞧着王氏这副恶婆婆的模样,心下也觉得好笑。

她轻启朱唇,说道:“母亲若是这么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四个丫鬟我的确不喜欢,至于我为何不喜欢,我想您心里一定清楚…这会儿我叫你一声母亲,是敬着您,您若是仗着婆婆的身份要欺压我,我也没辙。只是我嫁到安国公府不是受委屈来的,您选了那么几个丫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我若是忍了,那下回您不知道还来塞什么人。您若是有意给大表哥选通房,只要大表哥喜欢,我没什么意见,可这会儿我才刚进门,你就选了这个几个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您这不是膈应我,是存心不给齐国公府面子…”

往常王氏见着甄宝璐,和她女儿薛宜芳在一起,便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未料这会儿竟生得这般牙尖嘴利。她道:“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甄宝璐没法对王氏态度好。她也想看在宜芳的面子上敬着她,可她做的事情太恶心人,她没法忍。若是薛让的亲生母亲,那她也就认了,可这王氏不是,她虽是薛让继母,可从小到大,定然没少亏待过薛让。若非有老太太在,指不准薛让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好好的。

甄宝璐一张小脸端着淡然之色,道:“母亲还想我怎么敬着您?您若是不做这种事儿,我自然会好好孝敬您的,可我这才刚进门,自问也没什么地方得罪您,您就算真的要给我立规矩,也没这个立法的。您自己做这种膈应人的事儿在先,还要我忍气吞声的受着,规规矩矩的按着您的意思说,这好处儿也不能全让您给占了呀,您说是不是?”

她眉目恭顺,温温吞吞的说着话,可王氏听着,却没感受到她的半点敬重。

王氏笑了笑,说道:“怎么?刚进门,就想着翻了天了?”

甄宝璐微微笑着说不敢,想了想便道:“儿媳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对,若是母亲还生气,大可将此事告诉祖母,祖母若是觉得您做得对,那儿媳也认了。”

王氏自然不可能将此事告诉老太太的。老太太是个人精儿,若是让她看到她挑选的四个丫鬟,那她肯定会护着甄宝璐的。

王氏原本想着,这甄宝璐在齐国公府再如何的得宠,终究是个小丫头,到了他们安国公府,便是瞧着那些丫鬟不顺眼,可只要知道是她选的,再不喜也得忍下。

未料这丫头竟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

甄宝璐微微福身,说道:“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情,那儿媳便先回去了。”

说是行礼,却是敷衍般的意思意思,气得王氏额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没规矩!真是太没规矩了!”气得王氏心口都疼了。

今儿是香寒陪着甄宝璐一道过来了,她随着自家夫人出去,这才小声说道:“夫人,您这样同国公夫人说话,怕是要被她记恨上了。”

那王氏又岂是好招惹的?

甄宝璐想了想,便说道:“假使我态度温顺,难不成她就不为难我了?”

香寒顿了顿,想着方才那王氏的态度,觉着就算她家夫人当个乖乖儿媳妇,这王氏也少不了为难她家夫人。

甄宝璐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步子情况。她道:“她是个欺善怕恶的,若是我温顺些,她怕是会越发过分。这事儿她若是要闹便闹好了,反正我占着理。总是我要让她晓得,我可不是任她揉捏的软柿子。”

她爹爹打小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王氏又凭什么要她忍气吞声?

甄宝璐准备回四和居,行到一处长廊,见不远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停了脚步。不是别人,正是四和居的辛嬷嬷。

甄宝璐眯了眯眼,见那辛嬷嬷东张西望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不晓得要去哪里。

香寒也瞧见了,小声问道:“夫人,可要奴婢跟过去瞧瞧?”

这辛嬷嬷到底是四和居的人,又是从小照顾薛让的嬷嬷,甄宝璐自然上心。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可因着薛让的关系,她对这位辛嬷嬷的印象很好,也敬着她。此番看她的神情,也没往坏处想,只想着她是否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甄宝璐让香寒跟过去瞧了瞧,自个儿回了四和居。

进屋的时候,甄宝璐听薛让在屋里头,便存着捉弄的心思,眼眸含笑,将食指立在唇边,朝着屋内要行礼的丫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见薛让静静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宽肩窄腰,身姿秀挺,这才自身后环着他的窄腰,将侧脸贴在他的背脊之上。

薛让低头,看着环在他腰上的双手,伸手将其握着,沉声问道:“受委屈了?”

“…才没有。”甄宝璐嘀咕了一句。

薛让摩挲着妻子娇嫩的双手,感受着她紧紧贴着自己背脊的娇躯,那两团绵软,隔着薄薄的衣衫,就这么贴着他。薛让顿觉一阵燥热,猛地转过身,便将她揽入怀里,大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唇瓣压了上去。他粗粗喘着气,将舌头伸了进去,搅着她的,这般如狼似虎的架势,就差一口将她吃下去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揉着她绵软的娇躯,一通揉搓。

“唔…”

甄宝璐嘤咛一声,伸手用力推着他。

半晌,这男人总算是放开了她,甄宝璐脸颊泛红抬眼望着他,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喘气,都没力气说话了。

薛让低头望着她,瞧着她张着嘴,露出的粉嫩的小舌头,便又俯身吻了下去,在她唇上重重嘬了一下。

瞧着他这样儿,甄宝璐简直拿他没辙。平日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谁会想到私下竟是这样。

薛让搂着她腰肢的手慢慢往上挪,揉着那娇处,抵着她的额头问道:“还疼不疼了?”

嗯?

甄宝璐一怔,之后才明白薛让问的是什么。昨晚她抹了药,休息了一个晚上,自然是好多了。只是这会儿问她…甄宝璐红着脸没回答,可薛让却是看出来了,当下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甄宝璐被他抱着直接扔到了榻上,见他大手一伸,便将那床帐被放了下来,床帐内登时光线昏暗,紧接着整个人便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