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太后会这样不给皇帝脸面。

李公公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奴才手滑了,没拿住人参。”说完,就赶紧将人参捡了起来。

皇帝也气,多少年也没有遇到敢这样打他脸的事了。他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太后就更有把握了。

皇帝这是下了决心想保纪氏了,既然如此,她更不能退缩了。

二人对峙,气氛凝滞,众人都不说话。

突然室内就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人参是坏东西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要人参呢?”

第144章 处置

众人没想到明卉郡主会突然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薛寄秋却突然脸色大变,目中露出惶恐之色。

在众人发现之前,她就赶紧低下头垂了眼皮,怕自己的异常被人看出来。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尬尴。

太后摔的不是人参,是皇帝的脸面,李公公立马说自己手滑就是想遮掩一二,明卉郡主却嚷嚷了出来。

她忙道:“你看错了,没有人不要人参。”

徐令琛眸中精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立马蹲下,用温柔的有耐心的声音问明卉郡主:“人参是好东西,是李公公没拿好掉了,你看他不是赶紧捡起来了吗?这是给你皇曾祖母治病的,怎么会有人舍得丢呢?明卉这样胡说,大家都不喜欢你了。”

“我没有撒谎!”

因为废太子一事,明卉郡主变得比从前敏感,最怕大家说她不懂事,不喜欢她。

听了徐令琛的话,她立马情绪激动,红着脸大声辩解:“我没有撒谎,皇曾祖母不喜欢人参,所以打翻了人参的盒子。薛小姐也不喜欢人参,所以将人参丢到了河里!”

小小的女童,清脆的激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敢置信、震惊、不解、恍然,众人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好几回,最终将视线集中到薛寄秋身上。

太后也是彻底呆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薛寄秋。

“你撒谎!你撒谎!”薛寄秋头皮发麻,脸色发青,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两句话。

“我没有撒谎。”明卉郡主大急,一把抓了皇后的衣袖,急切地说道:“皇祖母,明卉没有撒谎,就是薛小姐把人参丢到河里了,明卉亲眼看见的。”

薛寄秋脸色更难看了。

“姑祖母,我没有,不是我。”她拼命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太后立马对皇后怒目而视!

一定是皇后跟纪氏串通好了,挑唆了明卉郡来诬陷薛寄秋。

“你们!”太后怒极攻心,哆嗦着手指着纪清漪:“你们先先摆弄了寄秋,再摆弄死我,休想,你们休想!”

“人参是八百里加急今天早上才到京城的,朕收到了人参立马就让李公公送到慈宁宫来了,就是怕耽误母后的身体。”皇帝站起来,语气冷淡道:“这事只有朕跟李公公知道。”

“是啊,母后,您误会臣妾跟令琛媳妇了,令琛媳妇一直在慈宁宫照顾您,臣妾一直在坤宁宫,根本没有跟她见面。”

皇后也站了起来:“今天一大早明卉这孩子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宫里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后来找到了慈宁宫,令琛媳妇才知道此事,帮着嬷嬷们一起找的。至于您的人参丢了,臣妾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她顿了顿道:“当时人参是由谁接手的?经过了谁的手?可都查了?要一个一个的盘问才是,既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了奸人。”

人参总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分别是李公公、纪清漪、薛寄秋。

太后越是生气,头脑越是清晰起来。

李公公是皇帝的人,若是皇帝想害自己,根本就不会让东北官员找人参还八百里加急送过来,李公公不可能。

纪氏忌恨自己,最有可能。

寄秋就不用问了,她绝无害自己之心。

可明卉郡主刚才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见太后不再替薛寄秋说话,就板着脸问明卉郡主:“明卉,你怎么会知道薛小姐丢人参的?你可不能胡说八道!”

“皇祖母。”明卉郡主急得快要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皇后:“明卉没有撒谎。”

“我…我…当时就躲在小花园的桥洞里面,三花的家就在那里,她生了四只小猫,我经常去给三花喂吃的,嬷嬷跟婶婶找我的时候,我当时就躲在桥洞里面,因为嬷嬷说我父王坏话,我想故意急一急她,所以就一直没出声。”

那个桥洞是她的小秘密,为了证明清白说了出来,心里是很委屈的,明卉郡主后来说着就开始哽咽了:“后来我听嬷嬷哭了,就出来了,嬷嬷跟婶婶已经走了。薛小姐就把人参丢了下来,落在我面前的冰上,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捡了起来。”

说的有理有据。

太后的脸色比刚才更红了,呼吸也喘得厉害,瞪着薛寄秋的眼神里特别复杂。

即有被人欺骗愚弄的愤怒,又有伤心失望,更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格外狼狈。

薛寄秋她神色慌张道:“没有…一定是明卉郡主看错了,不是我,不是我…姑祖母,您相信我…”

“我没看错!”明卉郡主说出了自己的小秘密就更没有什么顾忌的了:“我捡起了人参,就放在三花的家里。”

她抬起头看着皇后,想了想又跑到了皇帝身边:“皇祖父,您是皇帝,这儿您最大,他们都听您的,您让人去将人参拿回来,就知道明卉没有说谎。”

皇帝眼中的神色就和蔼了下来。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最大,自己说了算,怎么太后就是不明白呢。

还有薛氏,竟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太后对别人不好,对她可没有亏欠的。

明卉郡主见皇帝不说话,就用手指着薛寄秋,不高兴道:“是她说谎,是她丢了人参还不承认!”

早在明卉郡主说薛寄秋的时候,皇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后面循循善诱,不过是想让太后看清楚而已。

她摸了摸明卉的头,将她从皇帝身边拉了过来:“放心,你皇祖父不会让人冤枉了你的。”

说话的时候,眼神看的却是纪清漪。

纪清漪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转,顿时觉得这就是薛寄秋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报应。

皇帝给李公公使了一个眼色,李公公应了,立马带了人出去,不一会就双手捧着一根人参进来了。

到了此刻,真相大白。

太后眼睛瞪得极大,嘴唇发白,身子哆嗦的厉害,指着薛寄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姑祖母,寄秋不是故意的,寄秋知错了。”薛寄秋也在发抖,她是吓得,不仅发抖,还泪流满面:“姑祖母,您再给寄秋一个机会把,我真的知错了。”

她砰砰地磕着头,形容凄惨。

只可惜,太后看不到了。

因为太后身子一抽,昏死过去了。

皇帝觉得太后愚昧又糊涂,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因为并不紧张,只让人去请太医。

薛寄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皇帝的发落。

皇帝虽觉得太后是自作自受,却觉得薛寄秋心思太阴狠了些,就道:“薛氏,心术不正,阴险恶毒,交由宗人府处置。”

薛寄秋就感觉仿佛有人拿了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她的头上,皇帝没说一句话,她的眼前就冒出一片金光。

宗人府!

不,不,不,她不是故意要害姑祖母的,她不能去宗人府。

她要是去了宗人府,她就完了。

琛表哥…

薛寄秋目含乞求看着徐令琛,好像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徐令琛淡淡道:“皇上,薛氏偷盗人参在先,污蔑世子妃在后,又兼谋害太后,的确罪无可恕。”

薛寄秋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扼住了,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可她到底在太后身边服侍多年,交由宗人府,皇祖母面上也不好看,她老人家恐怕也不会想见到那种场面。”

徐令琛声音很淡很淡,可落在薛寄秋耳中无异于天籁一般。

“依儿臣之见,不如将薛氏送回薛家,由薛家好生看管,至于要如何处置,等皇祖母身子稳妥了,问过她老人家的意见之后再做打算吧。”

皇帝看了徐令琛一眼,知道他是为薛家考虑,觉得他太过心慈手软,心中有些不悦。

可又觉得他这样孤傲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考虑太后的颜面,可见心底良善,对太后的不满就更多了一层。

他的身子不好,以后不是徐令琛就是徐令检,太后就像一座大山一样,会压在他们头上,他已经被太后压的够头疼的了,无论如何也要替后面的人挪了这山才是。

皇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同意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薛寄秋死里逃生,心中生出窃喜,眼泪鼻涕一起流着跟徐令琛道谢,徐令琛的视线却格外阴狠,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心头一惊,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人拖了下去。

徐令琛的双眼却微微眯了起来,他跟皇上一起来慈宁宫的时候,他的漪漪正在遭受迫害,若非他来的快,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动过手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薛寄秋也是一样。

若交由宗人府,必定会牵连安乡侯府,表叔对他还算不错,表婶对漪漪也很和气,为着这两点,他也不能将薛寄秋送到宗人府。

他卖了这样一个情面给安乡侯,端看安乡侯要如何投桃报李了。

他收了脸上的冷漠,转身去侧殿接纪清漪出宫。

三天之后,东北进贡的百年老参到了,李公公捧到了皇帝的御案前。

他这才发现,御案上已经放着一个花梨木的盒子了,盒子开着,里面放着一根人参。

二十年的参,用花梨木盒子装;百年极品参,用紫檀木的盒子装。

李公公心头一跳,想起太后咄咄逼人与皇上对峙时的强硬,不由心跳加速,他将百年老参放到御案上,退后两步,转身去给皇帝沏茶。

他年纪大了,老寒腿犯了,所以动作格外慢,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

皇帝面色平静,与刚才没有任何不同,语气也平淡如水:“去吧,把参送到慈宁宫去,让她们着意些,不可再出岔子。”

李公公双手捧起紫檀木的盒子,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等出了养心殿,方轻轻打开紫檀木的盒子,朝里面瞥了一眼。

果然跟送来的那根不一样了。

皇上说这是百年老参,那就是百年老参。

阖上盖子,李公公脸色不改,脚步却比刚才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薛寄秋也生病,被移到了薛家在良乡的庄子上。

罗贵将消息报给徐令琛,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算摸清了徐令琛的性子的了,虽然孤傲,但很讲道理,世子妃就是他的逆鳞,碰触不得的。可以得罪他,但绝不能得罪世子妃。

薛氏犯的是死罪,还会牵连安乡侯府,安乡侯若是聪明,就该立马弄死了薛氏才是,挪到庄子上,未免也太轻了。

安乡侯也太蠢了。

徐令琛却并不生气,若薛寄秋一出宫就死了,未免太痕迹了,安乡侯素来小心谨慎,会让薛寄秋生病慢慢“病死”也是正常。若他真不处置薛寄秋,自己也有法子。

第145章 窘迫

陈宝灵看着纪清漪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下巴上还青了好大一块,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你怎么这么大意?怀了孕都不知道?竟然都三个多月了才查出来,难道你小日子没来,自己都不知道吗?”

说着,将手放到纪清漪的肚子上:“还好我的外甥没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看你到哪里找后悔药去!”

向来是纪清漪说陈宝灵的,乍然被陈宝灵这样数落,纪清漪脸上讪讪的。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

事后想起在慈宁宫摔倒的那次惊险,自己也特别后怕,好不容易才怀上,若真有个好歹…

纪清漪不敢想。

陈宝灵见她脸色不好看,知道她这是怕了,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现在没事了。如今你肚子里有了宝宝,太后那老不死的,也不能将你怎么样了。就是太便宜了薛寄秋,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这样回了安乡侯府,听说还是琛表哥求的情?”

陈宝灵说着,就埋怨起徐令琛来:“琛表哥也太过份了,他身为丈夫,不能护着你也就罢了,竟然还偏帮外人,这不是欺负你吗?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说到后面,眉头挑的高高的,十分不悦。

纪清漪看她那一副要给自己出头,不给徐令琛一个教训不罢休的样子,忙道:“徐令琛跟我一样的,我在慈宁宫侍疾,一个多月没回宁王府,他就一多月都歇在慈宁宫。说起来,他比我还累一些的。”

这事情说起来并不怪徐令琛,是太后与薛寄秋做的怪。回到宁王府之后,清泰担心的不得了,还跟徐令琛说了半天的话,虽然语气婉转,还是表达了不满。

大伯母与杏儿也来看望了自己,大伯母没说什么,看到自己脸上有伤,哭了一场。

徐令琛本来就愧疚,见众人如此,更加自责了。

回到宁王府的这两天,徐令琛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她身边,就连吃饭都不让她下床,恨不能喂到她嘴里。

这并不是徐令琛的错,大家都责怪他,纪清漪也心疼。

“那他也不该替薛寄秋求情!”陈宝灵柳眉倒竖,替纪清漪不平:“身份丈夫,他很该一脚踢死薛寄秋给你报仇才是。”

纪清漪赶紧道:“那是太后的娘家,公爹的母舅家,薛寄秋做错了事,不该牵连到薛家其他人。反正薛寄秋已经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你呀!我这是为你好。”陈宝灵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你这般护着琛表哥,希望他能体会你一片爱护之心,能像你护着他一样护着你才是。”

“好表姐。”纪清漪拉着她的手,笑嘻嘻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是真不是他的错,若他真对我不好了,我一定找你撑腰。”

陈宝灵翻了一个白眼,一副拿纪清漪没辙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看你这个样子,被琛表哥吃的死死的,怎是没出息。”

话虽然如此说,但见纪清漪虽然人有些瘦,但双目明亮,神采飞扬,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含着笑,提起徐令琛就一直护着,不仅没有嫁过人之后的烦忧,反而比从前未出嫁时还多了几分开朗,就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极舒心。经过这件事情,不用再去侍候太后了,以后只有更舒心的份,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纪清漪与她调笑:“还不是被顾向明吃的死死的?心甘情愿给他生儿子?”

丈八烛台,只照的见别人照不到自己。

陈宝灵也噗嗤一声笑了。

纪清漪就让慧心拿了一个盒子来,纪清漪接了打开给陈宝灵看:“是我给多官准备的礼物,本以为你今天会带着他来的,倒让我白白惦记了一回。”

多官是陈宝灵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正是白白胖胖贪吃的年纪。

“天太冷了,小孩子出门会冻着,你若是想见,明儿我就抱他来。”

纪清漪就嗔道:“哪里就那么急,等我坐稳了胎,自然是要亲自登门去看望多官的。”

那盒子里放着一个赤金的金项圈,虽然不是御制,但造型别致,花色清新,项圈上挂着的金锁上一面雕刻着麒麟,一面雕刻着胖娃娃的,十分的活泼,非名家好手绝对雕刻不出来。

陈宝灵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也不跟纪清漪客气,立马接了过来:“可真漂亮,多官该高兴了,这是姨母送的东西呢。”

“多官现在会爬了吗?”

“哪有那么快?”陈宝灵笑道:“才三个多月,只会追着声音转头而已,不过特别依赖我,有时候哭个不止,别人怎么都哄不好,只要我一接过来,立马就乖乖不哭了。等你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了,我们多官就懂事了,刚好可以带着弟弟玩呢。”

提起孩子,陈宝灵有说不完的话。

纪清漪听着听着,眸中就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她必然也能生一个像多官一样可爱的孩子,不拘男女,却是她跟徐令琛血脉的延续。

她两个提起孩子有说有笑,徐令琛站在一帘之隔的外面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