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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鼻子一哼,翻个身面向了床内侧。

诸葛啸天蹙了蹙眉,走过去掀了她蒙住头的被子,坐在床头,道:“还气呢?”

老太君委屈更甚,泪水掉得越发厉害。

诸葛啸天就朝床尾挪了挪,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腿上,带了内力轻轻按了起来,语气不复人前的冰冷:“有本事做错,没本事接受惩罚,你也就这点儿能耐!”大掌又下移捏住了她的脚,含了三分力道按了按几处穴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几个又偷懒不锻炼了吧?在喀什庆的时候,你们几个身体多棒?别说两、三刻钟,半个时辰的马步也不在话下!你倒是和我说说看,今儿我的惩罚果真重了?”

老太君僵硬酸痛的腿脚像被注入了丝丝暖流,通体舒畅,老太君弱弱地瞪了瞪他,嘴硬道:“一把年纪了还受罚,人家没面子!”

“这样你才长记性!”诸葛啸天看向她,丢了一句。

老太君咬咬牙,露出了老太爷并不陌生的表情:“诸葛…”

诸葛啸天一把捂住她的嘴儿,轻咳一声,睫毛飞速眨动:“不许叫我从前的名字!”

老太君就又要哭,诸葛啸天像变戏法儿似的摊开手,一枚红宝石珠花浮现在了掌心,老太君的眼睛一亮:“送我的?”

瞧她变脸比翻书还快,诸葛啸天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非常非得淡,不细看察觉不了:“我给你戴上。”

老太君羞涩一笑,坐直了身子。

诸葛啸天将珠花戴在她头上,老太君喜滋滋地问:“好不好看?”

“好看。”

“可是我又新长了好多皱纹,一定丑死了。”又想哭!

拉过她隐约可见老年斑的并不滑嫩的手,仔细端详起她面色红润却皱纹深深的脸,诸葛啸天的眸子里晕染开岁月的沧桑,却“诧异万分”地道:“哪里有皱纹?我一根都看不见!”

那是你老眼昏花!嘿嘿,一直昏花下去,我就一直在你眼里这么美!

老太君心里乐呵,却仍不罢休:“我头发都白了,能不丑吗?”

诸葛啸天摸了摸她满头银丝,哼道:“黑不溜秋的跟荷塘的淤泥一样,哪里好看?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银丝如雪,就是说啊头发白白的,跟雪花一般漂亮!”

原来银丝如雪是这个意思啊!

是哦,雪花真的很美哩!那么,她的头发也很美!

老太君就抱住诸葛啸天的胳膊,心满意足地笑了。

天亮时分,诸葛钰和乔慧总算分别洗完了指定的战马,浑身臭烘烘的,像从茅坑里捞出来一般。旁边自有老太爷的心腹高伯盯着,谁也不许偷懒,谁也不许说话,谁也不许帮谁!

诸葛钰在心里把老魔头“伺候”了十万八千遍,老魔头不是“归隐江湖”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来插手王府的事?今儿他险些没反应过来,若是不点水玲珑的穴,就那么直冲冲地去了花厅,以他对老魔头的了解,水玲珑哪怕是孕妇也难免一顿责罚,老魔头的思维就完全不能以常规标准去衡量!

乔慧敢怒不敢言,她从来不晓得诸葛家还有这样一号神级人物存在,什么也不做,只往哪儿一站就有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直叫她小心肝儿一阵乱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她是名门淑女,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何曾做过这种脏活儿?再说了,不去见老太爷是她的错吗?她压根儿不知情!

看了一眼和高伯交接的诸葛钰,心里涌上一层艳羡,原本应该在这里刷马的是水玲珑吧,可诸葛钰想法设法替她扛下了。安郡王他…

思量间,安郡王迎了上来,满眼焦急地道:“小慧,累了吧!”

乔慧看了看他冻得发紫的唇,心头一动,后退了一步:“别,我身上脏!”

安郡王上前,拿出帕子擦了她脸颊的汗和污渍,歉疚道:“对不起,今天是我好心办坏事了,我一急就没做出正确的判断,结果害你受了苦。你别怨爷爷,他对事不对人,在喀什庆,便是我五岁的弟弟也被他罚过。”

乔慧失落的心再次燃起一丝希冀,人和人是不同的,郡王待她的心不假,她何必奢求郡王事事与诸葛钰比肩?

她欣慰一笑:“我明白。”

诸葛钰回墨荷院,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天色已泛白,他滑入被子抱住尽管解了睡穴依旧睡得香甜的水玲珑,小解了一下相思之苦便到了早朝的时辰,他揉了揉眼,起身离开了墨荷院。

水玲珑睡到自然醒。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用帐构挂好帐幔,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语气,正色道:“大小姐,从今天下午开始要给老太君和老太爷晨昏定省了。”

老太爷?

水玲珑晕晕乎乎的脑袋忽而清醒了大半:“老太爷几时来了?”

枝繁微微一愣,似是搞不懂水玲珑缘何问出这样的话,昨晚世子爷冲出墨荷院之前难道没和大小姐解释吗?枝繁压下惊愕,说道:“大小姐,昨儿半夜的号角声就是老太爷吹的呀!”别说院子里,全府的人都听见了,只是没主子的吩咐,大家不敢轻举妄动,到了今早一打听才知是老太爷入京了。没在喀什庆府邸呆过的人并不清楚老太爷的丰功伟绩,也不晓得老太爷非比寻常的口味和手段,是以,大家对老太爷半夜吹号角一事表示了高度的不解和…小小的不满!

吵死了啊!

水玲珑诧异地挑了挑眉:“没听见。”她当然想不到号角刚吹起,诸葛钰便点了她的睡穴。

枝繁目瞪口呆,大小姐你是猪啊,那么吵居然都没醒?!

枝繁把手里的肚兜递给水玲珑,愕然道:“世子爷半夜去见了老太爷的,天亮才回呢!”

“是吗?”水玲珑随口问,并拿过肚兜换上,枝繁麻利地替她穿上里衣、中衣和棉袄,屋子里烧了地龙,可终究不如春季暖和,水玲珑拢了拢脑后的发,“大概是许久不见,有事商议吧。”

商议的莫过于冷幽茹的事了!

诸葛家的这位老太爷她前世略有耳闻,真正的铁杆司令,退位前参与了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争,最擅长冲锋陷阵、以少胜多,只是按照前世的记忆,直到她死老太爷都没在京城住过,唯一一次进入京城是接诸葛流云的遗体回族。又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竟把老太爷给惊出山了。

水玲珑洗漱了一番,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问道:“早膳呢?”

叶茂将早膳端了进来,枝繁一一摆好,水玲珑拿起筷子细细吃了起来。

枝繁抿了抿唇,道:“这是您在墨荷院的最后一顿早餐。”

“嗯?”水玲珑眨了眨眼,“难道我明天得搬出墨荷院了?”

枝繁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脑满儿,讪笑道:“瞧我这张嘴,讲得不甚清楚!是萍儿传了话,以后大家都在一起用膳,今天是老太君使尽浑身解数才为您争取了一点儿睡早床的特权,打明儿起,世子爷和安郡王几时晨起,大家都必须晨起,老太爷的原话是这样的,‘男人在外奔波劳碌,做女眷应当适度体会他们的辛苦’。”

水玲珑终于明白诸葛钰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是怎么来的了,她还没和老太爷见面呢,单凭这一句话她就已经能感受到老太爷心底浩瀚无边的绝对主义了。

就不知和老夫人相比,谁会更容易“忽悠”一些?

用过早膳,水玲珑拿出布料,打算给郭焱和三公主做一个绣同心结的枕套,三公主虽然任性刁蛮了一些,但对郭焱是真心的。

自打上次一别,许多天不见他了,心里想得紧。而且他不日运输赈灾物资去喀什庆又得离京,怎么重生了一回,他们母子还是聚少离多?

不过瘾!

“大小姐,三公主来了!”门外,传来了叶茂略显惊讶的声音。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刚想起他们小夫妻呢,三公主就上门了?

三公主此次的造访着实出人意料,不仅来得诡异,连带着态度也诡异,还不提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和天材地宝。

水玲珑命人端上温热的蜂蜜绿茶和一杯温水,温水是自己的。

枝繁刚要把茶递给水玲珑,三公主便笑盈盈地拿在手里,双手呈给了水玲珑,态度非常恭谨:“嘻嘻,玲珑你喝茶。”

这是…

水玲珑挑了挑眉,含了一丝笑意的探究目光缓缓落在三公主巧笑嫣然的脸上,实在不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接过茶杯,三公主仍没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笑看着水玲珑,似乎有点儿…期盼!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三公主适才坐到炕头,二人中间依旧是那个四角小茶几,上面摆放了一碟杏仁酥、一盘梅花糕、一份切片鲜果并一碗水晶丸子。

三公主十分殷勤地用竹签扎了一小块柚子,身子微倾,送至水玲珑唇边,柔声道:“听说孕妇喜欢吃酸。”

这个刁蛮公主的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往常见了她总酸溜溜的,又气呼呼的,今儿倒好,仿佛要把她给捧到天上!

疑惑归疑惑,水玲珑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吃的柚子,尔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发生了,胃里一阵翻滚,她跑到净房狠狠地孕吐了一番,连带着早上咽下的食物也一并吐了出来。

三公主站起身,看着漱完口、面色苍白的水玲珑,局促不安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水玲珑摆了摆手,在炕上坐好,微微一笑:“正常的,有身子的人大多容易吐,等你怀孕了也一样。”

三公主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用小得像蚊子嗡鸣的音量说道:“我…我和郭焱圆房了!”

什么叫做“你和郭焱圆房了”,难道之前你们一直没有圆房?水玲珑又眨了眨眼,这辈子郭焱远征漠北,三公主并未传出喜讯,竟然是因为他们之前并未圆房?!

水玲珑是敏感的,是多疑的,也是聪慧的,三公主如此反常的态度很快引起了她的高度警惕,又是奉茶又是献水果,还与她谈论她和郭焱的房事,怎么听…怎么像个媳妇儿对婆婆的态度,难道…郭焱已经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三公主了?

郭焱当然没告诉,可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旁人一套话便是一大堆,这叫…酒品不好!

三公主与水玲珑天南地北地聊了会儿天,话题基本围绕三公主。其实三公主与水玲珑没多少共鸣,只是强逼着自己与水玲珑处好关系罢了,水玲珑懒得做这种无谓的交际,便以困乏需要歇息为由打发走了绞尽脑汁想话题的三公主。

临走前,三公主要了一幅她亲手写的字帖,当三公主铺开宣纸定睛一看时,呼吸顿时滞住,笑比哭难看:“好…好…好特别的字!”

丑得像鬼画符!

有孕的消息放出,前来串门的不止三、两个。

三公主离去没多久,一位更加意想不到的访客上门了!

水玲溪今儿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婆婆允许她出门向水玲珑道喜,为此,她赔上了一对价值不菲的五色镶金手镯。她穿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蝴蝶采用垫高绣,莲步轻移间仿若百蝶穿花,栩栩如生得几乎要飞出裙裾。她的上身着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看起来很薄很轻,但里面填充了上等的丝绒,暖和程度不亚于一般的厚重棉袄。单论穿着打扮,水玲溪是雍容华贵的,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复往日朝气,美得有些空洞,让人想起没有生命的精致瓷娃,不过一摆设罢!

水玲珑看向水玲溪时,水玲溪也开始打量水玲珑。水玲珑穿得很是简单,一件朱红色对襟小短袄,一条白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墨发挽了个瑶台髻,只用一支银簪子固定。如此朴素,却贵气逼人,尤其那张往日看起来略显平凡的脸而今漾开了淡淡的媚色,似仙又似精魅,清新还又妖娆,当真…美丽了好多!

“大姐!”水玲溪给水玲珑恭敬地行了姐妹间的礼,“听说你怀孕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给小侄儿送几套衣衫。”说着,将手里的两套体面衣裳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起身,给她回了半礼,接过衣裳看了看,笑道:“二妹有心了,多谢。”尔后招呼她在炕上坐下,并命枝繁奉了茶。

水玲溪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暖阁的每个角落,捧着茶杯笑道:“大姐这暖阁设的好,不算大却典雅别致,倒显温馨了,常和姐夫在这儿下棋聊天吧?”

水玲珑刚吐空了胃,眼下颇有些饿,便拿起一块梅花糕细细吃了起来。吃完,才在水玲溪越来越尴尬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道:“你姐夫不常来暖阁。”

“那他都去哪儿呢?”水玲溪迫不及待地追问。

水玲珑黛眉一蹙,探究的眸光投向了她。

水玲溪的睫羽一颤,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面色如常道:“关心你和姐夫的关系罢了,大姐若不愿搭理我,当我没说。”

语毕,剥了个橘子递给水玲珑,皓腕轻抬的瞬间,水玲珑一眼发现了她手腕上的青紫,水玲珑的眼神一闪,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一抖,橘子掉落在地,砸出了些许汁液。

水玲珑捋起她的袖子,就看见本该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紫痕,水玲溪欲抽回手,水玲珑却是不让:“谁弄的?你是堂堂尚书府千金,谁敢对你下此毒手?”

水玲溪的眼眶一红,泪水砸在了水玲珑的手背上:“不要问了,大姐!”

水玲珑松开她的手,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你我闺中关系虽不大和谐,可到底是同姓姐妹,你过得不好,我面子也无光,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姐,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看不起尚书府难道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吗?”

水玲溪的哭声渐渐变大,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流了满手:“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打死的…我再有靠山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许人欺负我,难道不许我生病?我要是‘病死’,谁也不能说什么!”

这倒是大实话,进了对方的门,死活都是对方的人。哪怕贵为公主,若遇人不淑,死于“顽疾”,皇帝也不好治对方的罪。

水玲珑就试探地问:“你婆婆打的?”

水玲溪咬唇不语,片刻后,摇头。

水玲珑又道:“荀世子?”

水玲溪的身子一僵,像受了某种惊吓一般,哭泣戛然而止!

“看来,我是猜对了。”水玲珑放下第二块准备送入口里的梅花糕,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她,徐徐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水玲溪拿开放在脸上、已满是泪水的手,悲恸地对上了水玲珑凝重的视线,哽咽道,“我跪在福寿院时,大姐也曾和我讲过这样的话,只怪我少不更事,当时还与大姐顶罪,说什么‘昨日不再,明日还来’之类的混账话!而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才明白大姐所言字字珠玑…可是晚了…我就算再悔恨,也抹不去一件件一桩桩的错事!

如果我娘没有抢大姐你的玉佩,大姐你就是当仁不让的太子妃,后面一系列的争端,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包括我的病…或许都不会发生!我也不至于嫁入平南侯府做侧妃,以我的姿容和身份,本该做嫡妻的呀,大姐…”

水玲珑默默听着她的发泄,这些话是水玲溪的肺腑之言,毋庸置疑。

水玲溪知道水玲珑在倾听,哭了片刻后,继续道,“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上次老夫人中风,我趁机回府,打算找我娘要个美貌的丫鬟做通房,我娘都不干…我想讲出在王府的遭遇,偏他出现得那么及时,就好像在我身上安了双眼睛似的…大姐你不知道…他真的…会太多奇怪的东西…太强大…又大可怕了…”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一动,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对你?”听水玲溪的话,似乎荀枫不是单纯的家暴,而是X虐,她与荀枫生活了那么久,一次也没发生过这种状况,哪怕荀枫误以为她与人有染,也没对她用过这种法子。至于荀枫和别的妃嫔在一起时会否如此,不得而知了。

“大姐你别问了,问了也无济于事,我今儿在你这儿偷得半日闲,回去之后还不是得被他…”水玲溪阖上溢满泪水的眸子,讲不下去了!

这便是不愿让她知晓荀枫虐待她的原因了。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心里开始计量,水玲溪被荀枫虐待是不争的事实,其内心不免怨愤荀枫,这与前世的历史又不相同,可它真实发生了,应该和她有着某种隐形的联系,只是她一时想不出。

既然,水玲溪,怨愤荀枫,为何不好生利用一把?

水玲珑的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她勾唇一笑,握住了水玲溪的手,郑重其事道:“二妹,你是不是想离开平南侯府?”

水玲溪一怔,长大了嘴,久久、久久没有给出回答,但她的眼神分明是热切的、期盼的、甚至极端渴望的!

水玲珑的眼神微闪,含了一丝冷冽的笑意,说道:“二妹,你我从前如何暂且不谈,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谁都没必要刻意迎合谁。只不过眼下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助你离开平南侯府,你帮我将荀枫一军!”

------题外话------

今天是不是很肥很肥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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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府,水玲溪一改先前可怜兮兮的模样,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水玲珑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逮住机会便算计人,自己这送上门的筏子她不要才怪!可惜呀可惜,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反过来利用她一番吧!

平南侯府的书房,荀枫正在与金尚宫商议政务,自打平南王府被降成平南侯府,投靠他们的势力便跑了不止一个两个,加上镇北王府和郭焱全力支持云礼,一些中立的官员纷纷站进了云礼的阵营,政治影响经济,他们在全国各地的生意也遭受了巨大影响,营业额直线下滑,这对于需要不菲的钱财来养兵团的荀枫而言无疑于一次重大打击!

形势所迫,他哪怕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轻举妄动,也不得不做出一番成绩以聚拢人心。

“诸葛老太爷入京了,你怎么看?”荀枫放下手里的密报,薄唇轻启,似乎没动,声音已自唇齿间流泻而出。

金尚宫摸上头顶金晃晃的流苏,若有所思道:“老太爷早年退位,而今闲人一个,他去哪儿皇上都是不管的,不过…我觉得他这回入京入得蹊跷。”

“冷幽茹这颗棋子算是废了。”荀枫淡淡地给出了结论。

金尚宫涂了紫色眼影的眸子猛烈一眨,难以置信地道:“不会吧?咱们帮了她那么多忙,数年的合作说崩就甭了?那她会不会揭发我们?”

“不要小看诸葛老爷子,冷幽茹被赶出王府,冷家既然没闹,势必是有人镇住了他们,而能镇住他们的除了当今帝后便是这位战功显赫的老元帅,他出手,只赢不输。”荀枫嫣红的薄唇勾起一个淡然的弧度,眼底的冷光却胜似飞雪飘扬,“罢了,又不是我们强迫冷幽茹的,她本身也是罪魁祸首,这世上断没有罪人去衙门喊冤的道理,揭发我们首先得揭发她自己,她舍得身家性命,诸葛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金尚宫长吁一口气,道:“世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荀枫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划过桌面的地图,从京城往西的路上标注了两个红色标记,他沉思着道:“是时候动手了。”

“世子爷,水侧妃求见!”门外,突然有小厮禀报。

金尚宫的眼皮子一跳,看向了荀枫。

荀枫朝她点了点头,她会意,轻挪着步子走进了纱橱后的小房间。

水玲溪进入书房时,荀枫的书桌上已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密信,不见地图,唯有一张新铺开的宣纸,一旁放着墨玉砚台和鎏金毛笔。

“相公。”水玲溪从容优雅地行了一礼,秀美绝伦的脸上洋溢着含羞带怯的笑,她不是傻子,时间久了也逐渐摸索出了一点与荀枫相处的门道,这个男人天生便要做主宰,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忤逆或背叛她,“我今天去了镇北王府一趟,看我大姐,她怀孕了。”

荀枫比女子还要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水玲溪愣了愣,不大确定地、木讷地道:“我大姐怀孕了,所以我…今天去看了她。”

怀孕了?

荀枫的眼底急速窜起一层危险的暗涌,似平静的海面忽而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伴着海啸无情地朝幸存者席卷而来,生机霎那间绝迹,满屋子飘荡的全是死亡一般的戾气…

水玲溪如坠冰窖,打了个寒颤:“我…我真的…只见了大姐一人…诸葛钰不在…他上朝…”

二人的重点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

荀枫拿起毛笔,打算在宣纸上写几个字,却在临落笔前“咔擦”一声,毛笔断成了两截!

水玲溪吓得半死,以为他怀疑自己去私会诸葛钰了,忙辩驳道:“我发誓,我就看了我大姐一人!”天知道那晚她只是不小心喝多酒发病,醒来后迷迷糊糊便叫了诸葛钰的名字,自此,她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这个男人的手段之残忍,已经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步,乃至于她的确动过逃跑的念头,却在一次次越来越变态的虐待之后再也不敢多做他想!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荀枫已敛起了心底翻滚的思绪,他露出一个轻轻的笑,颠倒众生:“哦?去见大姐了啊,她可好?”

水玲溪实在搞不懂荀枫情绪上的波动,刚刚明明爆发出那样强大的杀气,转眼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亦或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错觉。水玲溪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道:“我大姐挺好,没像别的孕妇害喜害得那么严重。”

荀枫的世界观认为,女人和男人有露水姻缘也好,真实婚姻也罢,都不足畏惧。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要得到水玲珑,他有的是耐心,不过是一片膜先给了诸葛钰而已,他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还不至于纠结这个。真正令他不悦的是水玲珑竟然有了诸葛钰的孩子!孩子大多数情况下是一对男女一辈子也斩不断的羁绊!今后想分开他们两个就又难了许多!

水玲溪见荀枫不说话,不晓得他到底信没信自己的言辞,遂壮着胆子道:“相公,这次我去王府发现了…水玲珑的一些问题!”

此时,不再称呼“大姐”!

荀枫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称谓上的变化,以及在谈起水玲珑时眼底不经意闪过的亮光,他似乎…闻到了…有意思的味道,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