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妈妈背过身,喜极而泣!

罗妈妈坐在床头,等紫河车脱落。

突然,水玲珑的身子一颤,罗妈妈按部就班地分开她的腿,打算替她清理掉落的紫河车,就听见水玲珑喘息道:“疼!”

疼?罗妈妈低头一看,哎妈呀!还有一个呢!

诸葛钰刚抬手预备敲门,又是一声啼哭直直打来,不若先前的嘹亮,微弱许多却也绵长…

“哎哟!是姐儿啊!世子妃您真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福满堂啊!”罗妈妈道喜的声音。

儿女双全?龙凤胎?

诸葛钰跳了起来!

冷幽茹和上官茜也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眼底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涟漪;上官茜则腾的一下站起身,跑过去握住诸葛流云的手,激动得眼泪直冒:“生了生了,流云你听!是两个!老大哭得厉害,老二斯文…两个孩子…”

二人紧握的手,契合无比,冷幽茹淡淡扫了一眼,呼吸一瞬凝滞胸口,复又低下头继续捻着手里的白玉佛珠,仿佛若无其事!

诸葛流云反握住上官茜的,眼底溢出只有对着她才会露出的灿灿笑意,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到了冷幽茹漠然似水的态度,笑容微微一僵,尔后也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去看看。”

上官茜瞟了瞟冷幽茹,温柔地道:“嗯,好的!”

迈着轻快地步子离开,冷幽茹也站起身朝外走去,却不是向右边的产房。

诸葛流云的嘴角一抽,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你要去哪儿?”

冷幽茹停住脚步,微偏过头看向旁侧的地板,仿佛在看身后之人,但视线里没有他的影子:“玲珑顺利生了,妾身也该回去了,请王爷宽恕妾身看着你们一家几口团圆,倍觉恶心。”

“你…”诸葛流云像踩了一坨屎似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女人激怒人的本事怎么就这么强?!“你是小钰的嫡母,你不看看他孩子吗?总得唤你一声奶奶的!”

冷幽茹轻笑,含着淡淡嘲弄和讥诮:“王爷是承认上官茜是妾室了吗?”

诸葛流云所有的气话都堵在了喉头…

“呵~”冷幽茹潇洒地离开了原地,走了老远,她都似乎能听到孩子的啼哭,上官茜的嬉笑…厚厚的雨帘,更像一重屏障,将她和他们隔在两个永远走不通的世界,他们快乐他们的,她孤独着她自己的。

岑儿冷冷地回望了紫藤院一眼,产房、产婆、乳母、丫鬟、衣衫、用具…一切的一切都是谁精心准备的?操碎了心的人孤单离去,半路杀回来的人享受欢愉,老天爷你可真是公平!

水玲珑生下孩子后虚弱得立马睡了过去,醒来时床上已经换了新的褥子,周围只剩诸葛钰含笑却心疼地看着她,来不及问他到底傻呆呆地看了她多久,水玲珑的眸光就是一颤,大惊失色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诸葛钰摸了摸她光洁柔滑的发,又摸了摸她因生产消了水肿而突然瘦下来的脸,轻声道:“抱下去给乳母喂奶了。”

说这话时,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儿子还好,足有四斤,能吃能睡,女儿…两斤六两,蜷缩着身子就比他的手大一点,他连抱都不敢,生怕弄折了她哪里。听钟妈妈说,女儿似乎连吸奶都没力气,全是乳母自己挤出来喂她嘴里的…

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水玲珑,不是不在意,这是他的女儿,她饿肚子,他比谁都难受,他只是不想拉着水玲珑跟他一起难受。他忍住心疼,宠溺一笑:“都挺好的,你放心。”

不,她不放心!看不见孩子她就焦躁不安!这是不论她多么沉稳冷静都无法弥补的缺憾,孩子就是她的命!

水玲珑微蹙着眉看向了诸葛钰,道:“我要孩子!”无比坚决的口吻!

诸葛钰不忍她看见女儿那副孱弱的样子,怕她心疼,承受不住…

“你先睡一觉,孩子们吃奶呢,嗯?”

水玲珑炸毛了,顾不得自己刚生产完毕,体虚羸弱,一把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我自己喂!把孩子给我!”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声音,吓得诸葛钰狠狠一怔!自打成亲后,她从未露出过如此警惕的眼神,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托付终身的丈夫,而是抢了她孩子的混蛋…

这时,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面露难色地道:“小小姐她…不肯…”刚要说“吃奶”二字,就发现水玲珑不知何时已然清醒,记起诸葛钰的叮嘱,她迅速闭紧了嘴巴。其实小小姐不仅自己不吸,乳母挤出来喂她也不吃,喂一口吐一口。

诸葛钰浓眉一蹙,刀子般冰锐的眸光射向了钟妈妈,不是警告过她们别把小小姐的事儿捅到水玲珑跟前吗?产后虚弱最忌忧思过重,一个弄不好,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孩子不吃奶,要么是自身问题,要么是乳母问题,他已经吩咐安平和侍卫们重金聘请乳母了,明天就能有上百名供他女儿挑选,他不信偌大京城还找不出一个适合他女儿的乳母!

水玲珑一扫钟妈妈发抖的身子和诸葛钰眼底的冰冷,心中顿时涌上一层不安,她揪住诸葛钰的衣襟,颤声道:“孩子!我要孩子!把孩子抱来!诸葛钰你听见没有?把孩子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这是她头一回当着下人的面落诸葛钰的脸,甭管关上门谁伺候谁、谁奴役谁,但凡有外人在,她都是非常给诸葛钰面子的。但现在她像头被踩了尾巴的狮子,跳起来不论对象便狠狠地攀咬,因为,她要…孩子!

诸葛钰无可奈何,只得准许钟妈妈将儿子女儿抱来。

儿子吸着大拇指,睡得香甜。

女儿一抽一抽地低声呜咽,水玲珑在诸葛钰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将酒足饭饱、雷打不醒的儿子放在一旁,又将呜呜咽咽、楚楚可怜的女儿抱在怀里,解了衣襟,亲自喂她。

尔后,在诸葛钰和钟妈妈无比诧异的注视下,小小姐张了张嘴,一口含住了自己的粮,并努力地允了起来!

钟妈妈瞠目结舌,刚刚秋三娘和小夏换着喂,小小姐都爱理不理,挤出来喂她喝,她也全部用舌头抵了出来,现在…却开始吃了?而且,大小姐抱小小姐的姿势好、好、好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养过好几个呢!

诸葛钰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钟妈妈,看着那么小他几乎不敢碰的一团舒适地躺在水玲珑臂弯,并乖巧地吸允…他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女儿实在太小,有心无力,开奶不是她这个级别能够完成的挑战。水玲珑将女儿放在一边,换了儿子上阵,儿子本睡得正甜,一闻到奶香却又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

就听得“吧唧吧唧”几声,淡黄色的初乳被他成功地吸了出来。

诸葛钰的眸色一深,探出大掌摸了摸他粉色小脚丫,得瑟一笑:“果然有乃父风范!”

水玲珑…窘!

女儿饱饱地吃了一顿,水玲珑满心欢喜,或许在旁人眼里这么小的孩子是养不活的,但她坚定坚信自己既然能把她生下来,就一定能让她茁壮成长。

尽管疼爱,水玲珑也没有溺爱,待到女儿吃饱便立刻将女儿放在了儿子身边,倒是诸葛钰忍不住开了口:“她这么小,你不多抱抱她?”多惹人疼啊…他始终记得他父王和上官茜看到孩子后的第一反应,那就是她活不下来。也不怪他们这么怀疑,女儿的确太小,还不足一只猫儿大。但他不这么认为,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短命鬼?她会健健康康地长大,欢欢喜喜地嫁人,就算她真的长不大,只能这么小,他抱也要抱她一辈子。总之,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她有事!

水玲珑看到他眼底除了心疼和坚定再无其它,便知他和自己一样,想法是积极的。水玲珑长吁一口气,说实在的,女儿太小,存活难度高,可如果她亲爹都不信她能活,水玲珑会觉得太失望了。

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水玲珑语气轻快地道:“不能总抱着她睡,抱成习惯之后,想把她放床上可就难了。”

言谈间,神采飞扬,与刚刚的失魂落魄判若两人。

诸葛钰就握住水玲珑手,凝眸,另有所指地道:“玲珑,你是他们的娘,我是他们的爹。”

水玲珑微微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诸葛钰凭空冒出一句根本无需提醒的事实到底意欲所何,但很快,她的脑子便转过弯来了。之前孩子不在身边,她激动得失了分寸,甚至吼他、威胁他,浑然不似一个妻子对丈夫该有的态度,倒像判官审问有过前科的罪人。

而孩子们所有的安排都是他精心吩咐的,自己的言行分明是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弄得好像他是继父,她才是亲母。

主要是前世的阴影太深,一双儿女在荀枫的眼皮子底下残的残、伤的伤,她实在…实在很难一下子全部相信另一个男人。

但她也明白,不管心里的坎儿跨没跨过去,她都不能让丈夫和自己离了心,以前还能任性,现在有了孩子,半分赌不起!她抱歉一笑,道:“我刚刚太激动了,这不是…这辈子头一回做娘吗?很紧张,就失了分寸。”

讲了“这辈子”,诸葛钰你万一哪天知晓了我的前世,也别说我骗了你。

诸葛钰没注意到水玲珑设下的文字陷阱,欲开口,水玲珑又道,“你是我和孩子们的依靠,我怎会不信你?不过是脾气上来,仗着你平日的宠爱,撒撒泼罢了!”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水玲珑哄得非常到位,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点名了诸葛钰不可替代的家庭地位,诸葛钰心底升腾而起的丝丝别扭消了大半:“总算你还明白。”

水玲珑就仿佛受教了似的,浅浅一笑,她哄诸葛钰可不是单纯想平息他心底的别扭,最主要的是下面这件事儿:“我想自己带孩子,两个孩子奶水可能不够,所以乳母也备着。”

在大户人家极少会有自己奶孩子的道理,这个要求其实挺过分,首先老太君和王爷那儿就过不了关。

诸葛钰望向小得连看一眼都心疼的女儿,目光微微一动,点头:“好。”

水玲珑如释重负,靠进了他怀里,道:“还有哦,你待会儿去清幽院一趟,谢谢母妃。”

诸葛钰亲了亲她额头:“好。你陪孩子睡会儿,我这就去。”

此时天已微亮,冷幽茹哪怕熬了夜也没有赖床的习惯,诸葛钰替水玲珑掖好被角,转身出了紫藤院。

他一走,水玲珑便唤来了枝繁,枝繁揉了揉肿胀的眼,行礼道:“大小姐!”

水玲珑的笑容凝在了唇角,淡声道:“叫胡大夫去小厨房和我的卧房好生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枝繁杏眼圆瞪道:“大小姐您怀疑…您早产是有人给动了手脚?”大小姐最近的饮食起居都在墨荷院,难道院子里出了内奸?不可能啊,世子爷每天上朝前和下朝后都会挨个儿检查一遍。也绝不会再出现王妃陷害王爷那种恶毒的事儿,世子爷自己是大夫,中了毒定然能警觉,况且世子爷说大小姐脉象正常,没有中毒之兆。

“我活了大半辈子,接生的婴孩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个个儿都爱这么问,生早了的担心自己是动了胎气,生晚了的又怀疑孩子出了问题,我说你们呀,都瞎操的什么心?多多考虑孩子的将来是正经!生得健康,养不健壮,那才是愁死了一批爹娘!”

这是罗妈妈的原话,听着头头是道,实际却根本没回答钟妈妈的问题,也许罗是妈妈觉得钟妈妈的问题很滑稽,也许是罗妈妈不方便回答,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没人耍幺蛾子最好,但如果让她知道谁差点儿害死她女儿,她会扒了那人的皮!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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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十几票上榜,我滴个乖乖,抓心挠肺呀!

最后一个月,我决定豁出节操,继续向大家求票!就不知道我人品还在不在,会不会我一求,然后米有人理我?o(╯□╰)o乃们忍心么、忍心么、忍心么?

p。s。太困了,就写到这里吧,皓哥儿和上官茜的事儿明天写。

【153】道出真相,姐儿很坚强(求票!)

诸葛流云送上官茜回了清雅院,待到她在床上躺好,他才道:“你身子亏空得厉害,这回又熬了夜,先别去应酬什么,你先将养几天我再带你与其他人见面。”

上官茜的目光凝了凝,尔后温和地道:“都听你的。”

想起从前纵马驰骋在草原上英姿飒爽的女子忽然变成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诸葛流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孰是孰非也别再提了,你回来就好。”

上官茜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诧异:“流云…”

诸葛流云握住她探出薄被的手,语气如常道:“她也不容易。”

将上官茜的手塞回薄被中,又道,“你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就在诸葛流云起身之际,上官茜一把拉住他的手,隐隐切切地道:“好,我不计较了,你留下来,我们像从前那样过着普通夫妻的日子,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诸葛流云的表情微微一僵,欲言又止。

上官茜的眸光一凉,心也透凉:“你嫌我老了是吗?”

诸葛流云露出一抹笑来:“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嫌你老?我不也老了?岁月不饶人,谁也别嫌弃谁。”

上官茜就想到了院子里的昭云,嘴皮子动了动,想说,又梗在了喉头。

诸葛流云站起身,掸了掸裙裾欲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身后再度传来她的话音:“流云,姐儿会没事的吧?姐儿她…你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么小的孩子…我…”后面,她渐渐说不下去了,就那么无声地落起了泪。

诸葛流转停住了脚步,回头报以一个令人安心的笑:“你别太担心,小汐的一对宝贝也是早产,如今都壮着呢!小钰懂医术,玲珑又是个细心的,姐儿…会好的。”

上官茜吸了吸鼻子,还想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项,就听得轻轻一声,他已自外门将门阖上。上官茜幽幽一叹,望向渐欲明朗的天色,浑然没了睡意。

她揉了揉数月奔波中几乎要断掉的腿,兀自穿戴整齐后绕过碧纱橱在小房间探望了皓哥儿。

皓哥儿许久不曾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中睡觉,前天夜里尚且警惕得不敢入睡,昨晚便释然,睡得格外香甜了。

照顾皓哥儿的是余伯的妹妹,嫁给了前院的账房管事,管事名叫德福,大伙儿便称呼她为德福家的。德福家的身材略有些矮胖,圆脸,小眼睛,一笑都看不见眼珠子,这是一副精明的长相。上官茜明白,诸葛流云派来她身边的必是有两把刷子的。

“夫人!”德福家的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很亲和却不觉得谄媚。

上官茜行至床边,摸了摸皓哥儿的领口看他是否发了汗,素手触及处一片干爽,她朝德福家的浅浅一笑:“辛苦你了。”

德福家的不敢居功,更加福低了身子:“为夫人和小公子尽忠是奴婢的指责。”

上官茜收回落在皓哥儿领口的手,看向德福家的说道:“王爷真是这么吩咐你?效忠我和小公子?”

德福家的低垂着头道:“是。”

“如果我和王爷同时指派你,你是听我的,还是听王爷的?”上官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眉眼,甚至为了看清她眸子里的神采,刻意歪了歪脑袋。

德福家的心道,这座宅子都是王爷的,我当然最听王爷的话!王爷当初的确是这么交代她的,要一心一意服侍夫人和小公子,但她在宅子里混了十几二十年,又怎会不清楚王爷的本意?余伯是她大哥,她一有事儿便会和余伯商量,王爷派她来,谁说不是希望自己当个耳报神?王爷也没坏心思,只是希望能更好地洞悉夫人的喜怒哀乐罢了。

当然,这些弯弯道道,她可不能让夫人知晓!

德福家的恭敬作答:“奴婢一天在清雅院,就一天是夫人的奴婢!”

上官茜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德福家的壮着胆子瞅了她一眼,发现她有些惆怅,眼珠子一转,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上官茜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微张着嘴,似在纠结,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实不相瞒,我怀疑世子妃早产不太正常。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各个院子想必都有相熟的丫鬟婆子,你能不能叫谁多留个心眼儿,注意姐儿和世子妃身边不太对劲的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可言,所以,你别告诉王爷,免得他认为我一回来就挑事。”

“这…”德福家的为难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长,在子嗣安危的问题上是绝对不能妥协的!上官茜的笑容一收,姣好的容颜上现出了严肃之色:“你是喀什庆来的,应当明白我在诸葛家有着怎样的地位,你服侍不周,我大可请王爷换人,我就不信偌大的王府,还找不出一个真正衷心办事的!”

德福家的脸都吓白了,夫人在王爷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她又怎会不清楚?得罪了夫人,她在府里想谋得更好的差事怕是不易,再者,留个心眼儿而已,到底能不能有所发现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事儿了。思及此处,德福家的打定了主意,讪讪一笑,道:“夫人息怒,奴婢刚刚是在想怎么与墨荷院的下人接触,毕竟墨荷院不同于其它院子,世子妃管制丫鬟婆子的手段与王妃有的一比了,奴婢要探墨荷院的消息,得从长计议。”

上官茜神色稍霁,叹道:“手段真的好,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出了这等事?害得我那姐儿…罢了罢了,你且去办吧!希望是我想多了!我也不愿意哥儿和姐儿身边有不干不净的人!”

德福家的福了福身子:“是。”

上官茜亲了亲熟睡中的皓哥儿,又道:“你守着,我出去一趟,皓哥儿醒了你就给他喂些薏米粥,第一顿别给甜糕。”

“是。”德福家的暗叹,夫人待孩子是上了心的。

诸葛钰离开紫藤院,带了一盒上好的千年人参往清幽院而去。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满是泥泞,不多时,洁净的鞋子和衣摆便染了不少泥浆。

诸葛钰皱了皱眉,继续前行。

突然,一道纤长高挑的身影从另一条道路疾步而来,诸葛钰的双耳一动,余光瞟向了对方,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加快了脚底的步子。

上官茜就知道他不愿意见她,幸亏自己提前了一步,在诸葛钰路过那条小路时,上官茜摊开双臂拦住了诸葛钰的去路:“小钰!听我解释!”

跑得太快的缘故,她的发髻略有些蓬松,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顺着发红的脸一滴一滴留下,挂在尖尖的下颚,她抬手拭去,喘息道:“小钰你别走!你真的…听我解释!解释完,你如果真的还恨我,我…无话可说!我带着皓哥儿一路从南越跋山涉水,难道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给我吗?”

诸葛钰握着锦盒的指节微微泛白,想就此推开她,却在视线越过她肩头,看到满是水洼的地面时放弃了动作。

这份沉默令上官茜心头一喜,却哭得越发汹涌:“我带着皓哥儿离开南越,半路盘缠被抢…我一边做些绣品贩卖,一边和皓哥儿靠近大周…下大雪的时候我们不是差点儿饿死就是差点儿冻死…好不容易活着见到你了,你却…”

“有话快说!”诸葛钰冷冷一喝,上官茜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可思议地看了诸葛钰半响,才垂下眸子,哽咽道,“当年,你和琰儿同时中毒,你得了解药,琰儿却惨死,王妃一怒之下便抓了你妹妹,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我以你妹妹的性命发毒誓,带着你妹妹远离喀什庆,远离诸葛家,甚至远离大周…一辈子不许回来,否则…否则她就鱼死网破…我不想发毒誓的…不想离开你和你父王…可她的刀子…”

上官茜陷入了巨大的悲恸漩涡,握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换来的却是泣不成声。

诸葛钰的心口狠狠一震,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但他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没告诉上官茜他到底信或不信。

上官茜急了,拿开满是泪水的手,抓住他胳膊抽泣道:“我真的没有撒谎!当年王妃对你妹妹做的恶事,我没有撒谎!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王妃,她到底对你妹妹做过什么!这一次…这一次你妹妹不幸去了…我才觉得当年的誓言有多傻…为什么我已经带着她离开,老天爷还是不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喀什庆的冬季特别特别冷,尤其是夜间,在外走一圈,耳朵鼻子都能失去知觉,但冷幽茹在风口跪了许久,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冰凉的地板像针头一般磨砺着她膝下娇弱的肌肤,但身体的疼远不足内心的万分之一。

嘎吱——

门终于被打开,她眼睛一亮,抬眸望向了来人:“大哥!”

冷承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蹙眉叹道:“你回吧,这事儿我不能私自做决断。”

冷幽茹动了动几乎要冻僵的膝盖,朝前跪走一步,揪住冷承坤的袖口,哀求道:“大哥,我求你,求你看在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上…把解药给我的琰儿,好不好?不要交给诸葛家!只剩一颗了,他不会救琰儿的…不会的…”

冷承坤仰起头,脸上什么表情冷幽茹看不见,只听得他沉重的话音像铁锤一般字字敲在她撕裂的心口:“皇命难为,解药我必须亲自交到诸葛流云的手上。但我答应你,我会倾尽全力,替琰儿求情的。”

但冷承坤的求情没能带给琰儿福音,诸葛流云执意要救上官茜的孩子,诸葛钰。

冷幽茹又忍住心里浓浓的酸涩和不甘来到了上官茜的门前。

“上官姐姐,你把解药给我行不行?我保证以后都带着琰儿住进偏院,再不出来打搅你和相公!诸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嫡妻之位也是你的,我只要琰儿…你救救我的琰儿,我什么都能给你…我的命也可以给你…求你…救救我的琰儿…”抛弃大周第一千金嫡女的骄傲和自尊,她跪在了上官茜跟前。

上官茜蹲下身,拂去冷幽茹脸颊的泪,隐忍着道:“对不起,那些我也可以不要,我也只想救我儿子…”

冷幽茹的眼泪簌簌滑落:“你有丈夫的心,有小汐,有玲儿,你的将来还能有很多很多孩子…可我没了…我不能生了,再失去琰儿我真的一无所有…”

“这些不是我牺牲我儿子成全你儿子的理由!你回吧!这颗解药说什么我都不会让给你!”

冷幽茹抱着奄奄一息,面色发黑的琰儿,唱着她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琰儿,你现在还想吃什么,或做什么吗?”

琰儿探出骨瘦如柴的小手,摸着冷幽茹的衣襟,出气多进气少:“想吃奶,乔妈妈说…我没吃过你的…”

冷幽茹解了衣襟,将儿子的头搂入怀中,笑着道:“好。”

琰儿无力地含住,却没吸上一下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你不是说只要能救你儿子,你也可以舍弃一切吗?好啊,那你舍弃给我看!舍弃你的丈夫,舍弃你的儿子!带着你女儿给我滚出诸葛家!滚出喀什庆!滚出大周!”

“王妃,您醒醒,世子爷求见。”岑儿原本打算让冷幽茹多睡一会儿,发现她在做噩梦便借着诸葛钰探望的由头叫醒了她。

冷幽茹悠悠转醒,枕头又湿了一大片,她按了按眼角,白皙水嫩的肌肤迅速出现了几道嫣红痕迹:“世子来做什么?”

岑儿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秘笑道:“说是感谢您,并送了一盒千年人参让您补补身子!王妃,奴婢觉着世子爷心里是有您的,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哪儿能真因一两件小事儿就断绝母子关系了?世子爷上回是在气头上,故而讲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其实,比起上官茜,世子爷更敬重您!不然也不会明知故意躲着上官茜了!

上官茜霸占了王爷,您何妨不趁着这个机会霸占世子爷?让上官茜好生尝尝有子认不得的痛苦!反正您又不害世子爷,就可劲儿地对世子爷好,量老太爷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冷幽茹仿佛没听到似的,拿起床头柜上冷家送来的帖子,云淡风轻道:“人参收下,叫他回。”

水玲珑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王府,老太君乐得合不拢嘴儿,当即命萍儿给阖府上下发了红包和红鸡蛋,并亲自去紫藤院探望了水玲珑和一对哥儿。

紫藤院的产房经过丫鬟们悄无声息的收拾,已经变成了一间典雅别致的卧房。老太君和水玲珑分别坐在婴儿床两边,甄氏与乔慧坐一旁的冒椅上,冷幽茹没来凑热闹,上官茜不被允许前来凑热闹,至于男人,全都上朝去了。在大周,男人有婚假,却没产假,因为万恶的旧社会,嫡妻是有限的,子嗣是无限的,若女人生孩子男人便能得几日产假,估计泱泱朝堂,没一日能来得齐。

水玲珑穿了一件浅蓝色宽松的棉质齐腰对襟外衫,和一条素白月华裙,斜坐在床头,与屋子里的女眷聊天。

消了水肿的她与先前判若两人,虽不似怀孕之前身量纤纤,却也真的瘦了太多!

乔慧就难掩惊诧地笑道:“大嫂你这是在变法术吗?昨儿还那么胖,怎么一夜不见就这么瘦了?”

水玲珑和颜悦色地道:“之前是水肿,体内的水都排出来了,自然就瘦了。不过也不是每个孕妇都会水肿,有的人很正常。”

老太君在场,甄氏比较给面子,甄氏笑着附和:“是的呀,我怀郡王那会儿就挺瘦的!”怀姝儿的时候水肿厉害…姝儿,想起姝儿,甄氏看向水玲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怨毒!

老太君与水玲珑各自坐在床沿上,面前是冷幽茹命人特质的婴儿床,可以固定,也可以收起四脚支架摇来摇去,水玲珑选择的是非摇晃模式。孩子经常摇其实不好,容易养成不摇便不睡的习惯。难得冷幽茹蕙质兰心,做了一个两用的。

哥儿和姐儿并排睡在素净的淡黄色褥子上,姐儿太小,自己保持体温有些困难,水玲珑就让哥哥暖着她了,好在如今正值夏季,除了清晨和深夜有些凉意,别的时候都挺好。

俩孩子睡得香甜,哥儿时不时咧唇一笑,当然,这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笑,只是肌肉的一种不规律抖动。

老太君不懂,她只当哥儿会笑了,喜得不行:“瞧瞧瞧瞧,哥儿在冲我笑呢!哎哟,哥儿真聪明!知道曾祖母来了,是不是?曾祖母抱抱!”

说着,老太君轻轻地拉开薄被,将软软小小的哥儿抱入了怀里,不小心看到姐儿那袖珍的小胳膊小腿儿,和几近透明的肌肤,心里一阵发抖,这么小的孩子…怕是活不了几天…

甄氏和乔慧也朝里看了看,尔后脸色同时一变,新生儿脑袋比身子大,是以,盖着被子她们还觉得姐儿小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可眼下一瞧那蜡烛一般大小的四肢,和黄豆一般大小的脚趾,直接吓傻了眼!

甄氏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不哭不闹,到底…还有没有心跳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