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哥儿在小秋雁对他下跪的那一霎惊得倒退好几步,羞窘之色越发明显,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瞪什么瞪,你这小丫头?还不快给小公子赔罪?”小夏见女儿望着她发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她们娘俩儿如今就是两只弱不禁风的蚂蚁,贵人想捏死她们简直容易得不得了!她才奶了小哥儿一天,根本没建立任何感情,换掉她,哥儿哭都不会哭一声,世子妃又怎么会为了她这种贱民与贵人翻脸?

小秋雁不肯,她没做错的事,为什么要赔罪?

水玲珑凝了凝眸,朝皓哥儿招了招手,缓缓地道:“皓哥儿,你过来。”

皓哥儿一听这声,像遭了晴天霹雳似的浑身一僵,随即循声侧目,在看清水玲珑时身形一转,逃一般地跑掉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皓哥儿是单纯地认生,还是…有些惧怕她?上回枝繁给他糖吃,他也是抢了东西,拔腿就跑,今天又差不多。

小丫鬟们埋头不说话,左不过是主子欺负了贱民,她们才懒得替小秋雁打抱不平。

小夏咬唇,战战兢兢地跪下,等候水玲珑的怒火。小公子跑掉,说明不愿意原谅小秋雁,若是小公子回去与他娘告一状,小秋雁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世子妃…奴婢…是奴婢没教好女儿…奴婢愿意负荆请罪…”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小夏一眼,打断小夏的话,语气如常道:“带小秋雁下去洗漱一番吧,他占了上风,没什么可生气的,下次注意安全。”

也没替小秋雁平反,皓哥儿不是她儿子,她不方便管教,再者,她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奴婢的女儿和王爷、上官茜翻脸。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生存法则,小夏当初执意要带女儿入府做工时就应当料到在府里可以衣食无忧,却注定得看人脸色。

小夏磕了个响头,带女儿回了西次间,一进屋,她就撩开女儿的裤腿,看有没有伤口:“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

小秋雁气呼呼地撇过脸:“娘亲是坏人!我明明没有做错,却偏偏叫我给他认错!娘亲颠倒黑白!娘亲不正直!”

小夏的脸燥得厉害,她摸了摸女儿红肿的膝盖,正色道:“娘问你,还想不想给爹爹治伤了?”

小秋雁的嘴巴一张,倒吸一口凉气,尔后低下了头,怒火消了大半:“想。”

丈夫原本是京城外一处茂林的守林人,却在几个月前突然被人打成重伤,若非装死滚落湖底避过一劫,而今怕是…记得凶手的长相又如何?像他们这种贱民,连请人写状纸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与一个武艺高强、想来身份不低的人打官司了。

为了给丈夫治伤,婆婆就动了卖掉女儿的心思,她挺着肚子寻死觅活,婆婆投鼠忌器才没把女儿交给人贩子。但她清楚,如果自己出来做事不带上女儿,转头婆婆就能将女儿卖掉。

好在第二胎她生了个儿子,婆婆重男轻女,再轻贱孙女儿也不会亏待了孙子,不然,她真不能安心做事。

小夏忍住心疼和思念,问道:“想的话就委屈自己一点,爹爹治病要钱,全家吃饭要钱,婶娘帮着咱们照顾弟弟,咱们是不是也得分婶娘一点钱?”

小秋雁掰着手指头数,似懂非懂:“那得多少钱?”

小夏的眼神闪了闪,道:“娘脑子不灵光,算不清,总之不少吧!”

简直是天文数字,好一点的伤药三天就得花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十两,这仅仅是伤药,还没算补身子的昂贵食材、全家的生活费、老人的看病钱、弟妹的体己银子、每年的赋税…

她如今的份例银子是每月四两,离扛起家庭的重担还差很多…

小夏只觉得头顶压了一座大山,快要呼不过气来,但一想到重伤在家的丈夫、嗷嗷待哺的儿子和乖巧可爱的女儿,她又觉得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将女儿抱在腿上,她语重心长道,“这份差事很好,娘每个月能拿好多钱,而且又不累,娘可以用多余的时间给爹爹做衣裳,爹爹穿不完的,娘还能拿到街上去卖,这又是一笔钱财。最重要的是,娘能把你带在身边,你吃好、喝好、穿好,不用和娘分开,也不用担心你奶奶把你卖掉,你说,受点儿气值不值得?”

小秋雁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贩子,吓得打了个冷颤:“我知道了,我下次会乖一点的。谁打我我都不哭,让他们打,只要能呆在娘身边就好。”

小夏点了点头,又郑重地叮嘱道:“护住脑袋和肚子。”

诸葛钰回到紫藤院时,水玲珑正在补眠,姐儿挨着她,哥儿在最里边。诸葛钰黑曜石般的眼底溢出一股浓浓的满足和幸福,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

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小声道:“世子爷,需要传膳吗?奴婢…”

“嘘——”诸葛钰比了个手势,枝繁一把捂住嘴,转身退了出去。

但水玲珑还是醒了,水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发现诸葛钰正含笑看着她,遂问:“回来了,没吃晚膳吧?正好我也没吃。”

诸葛钰看着她眼底的鸦青,心头一动:“照顾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不算辛苦,只是睡不得整觉,每隔一个时辰必须醒一次喂奶所以有些睡眠不足,等过些日子习惯便好了。”水玲珑云淡风轻一般地答道。

诸葛钰却是眉头一皱,想说“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是给姐儿找个合适的乳母吧”,但眸光一扫过女儿似他手掌大小的身子,喉咙又像梗了块石头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水玲珑坐起身,打算躬身穿鞋。

诸葛钰蹲下,拿起她的脚:“我来。”

水玲珑一怔,这…这不合规矩吧?哪有男人给女人穿鞋子的?

诸葛钰将绣花鞋穿在她脚上,神色自然,仿佛放下身段像个妻奴似的伺候她没什么不妥,实际上他并非真觉得很妥,只是想着她早产不易,又想着女儿弱小难带,他看一眼都心疼,她终日面对,要抱、要喂、要哄,所承受的压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她做了巨大的牺牲,他便没什么不能牺牲,哪怕是他二十年来从不曾屈下的双膝。

“传膳吧。”诸葛钰抬头,宠溺一笑。

水玲珑点头:“好。”

二人吃过晚膳,诸葛钰主动向水玲珑谈起了上官茜和皓哥儿的事:“…当年她就这样离开喀什庆了,但其实没有改嫁,而是带着诸葛玲独自生活。她开了一间布庄,平淡度日,五年前诸葛玲嫁给了当地一名权贵的庶子。那个男人是外室所出,并未载入族谱,有独立的府邸,诸葛玲曾提议将她接入府中赡养被她拒绝。大约一年后,诸葛玲生完皓哥儿血崩而亡。”

“那她又是怎么离开南越,回大周了?”

“皓哥儿的爹在去年也死了,外出巡防,掉进了沼泽,连尸体都没打捞上来。她怕皓哥儿遭了谁的毒手,就借着入府探望的名义放了一把火,假死,带皓哥儿出来了。”

水玲珑明白了,皓哥儿的爹是外室庶子,之所以不被载入族谱想来是有个非常厉害的嫡母,嫡母容不得他,肯定也容得下他儿子,哪怕是为了不让皓哥儿分走属于自己的家产,那嫡母也极有可能对皓哥儿下毒手。

“父王可核实了南越的消息?”水玲珑不太放心地追问。

诸葛钰不疾不徐,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地说道:“查了,临淄的确有那么一名权贵,也的确在外养了庶子,娶的是刘玲,也就是我妹妹,这些在户部有案底。上官茜开的布庄在官府也有记载,她用重金买通一名农户过继在了他家,化名刘茜。”

言辞间一直没叫过上官茜“娘”。

水玲珑握住诸葛钰微凉的手,诸葛钰的手指动了动,接着若无其事道:“从南越到大周,她带的盘缠被盗,她只能一边做点绣活儿养着自己和皓哥儿,一边慢慢朝大周靠近,没有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今年夏天才走到。”

走了将近一年?!

这么说,皓哥儿从三岁便跟着上官茜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了,难怪他那么…孤僻,生活习性也不好,想来这路上没少挨饿受冻,也没少险象环生,而最令水玲珑侧目的是皓哥儿那份连许多成人年都不具备的警觉性。

犹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好心给他糖吃,他却怕她下毒,非得让枝繁试吃,而枝繁试吃完毕,证明糖果无毒,他大概又怕她是在撒什么饵,所以夺了果盘便撒腿远离“潜在危险”。

这孩子…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奶奶知道了没?”水玲珑又问。

诸葛钰蹙了蹙眉,叹道:“刚刚知道了,哭得天昏地暗,差点儿背过气去,想抱抱皓哥儿,偏皓哥儿一直躲在上官茜背后,谁靠进,他都抓狂。”

没几年感情的孙女儿去世老太君都伤心成这样,看来,瞒着诸葛姝的死讯是正确的。水玲珑按了按眉心,问道:“皓哥儿太不合群了也不行,趁着年纪小可塑性高,想法子让他变得正常才是。”

四岁的孩子,应当要启蒙了,也得有自己的朋友。

诸葛钰和水玲珑想到了一块儿:“是啊,寻常大户人家的孩子从两、三岁就开始识字,四岁请夫子教习,皓哥儿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父王和奶奶商议过了,等府里办完洗三宴,就着手皓哥儿的启蒙,冯晏颖的智哥儿与皓哥儿年龄相仿,父王的意思是要么每日送皓哥儿到姚家学习,要么每天请智哥儿到王府学习,两孩子搭个伴。”

估计冯晏颖的儿子会被揍得很惨…

水玲珑清了清嗓子,几乎可以预见智哥儿有多炮灰了。

她的手指轻轻挠着诸葛钰的掌心,诸葛钰看向了她,她浅笑着问:“可愿意接纳你娘了?”

诸葛钰眼神一闪,仿佛没听见似的站起身,走向床边抱起儿子,高高举起,哈哈笑道:“儿子醒了,你瞧!”

嘘——

一泡童子尿,喷了他满脸…

娉婷轩内,董佳琳绣好了观砚屏风,叫杏儿送去了郡王的书房,杏儿回来时,董佳琳正盯着三匹妆花缎若有所思。

“等你和哥哥与我五妹成亲,咱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明面上我不好太护着你,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犯错,我也会尽量替你照顾你的。”

她刚刚在紫藤院时没反应过来,而今仔细一回想又觉得水玲珑看在阿诀的份儿上照顾她是假,借着“照顾”的名义进行威胁是真。

水玲珑的照顾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希望她做任何伤害乔慧的事!

水玲珑竟是这般护着乔慧!

为什么?

她先认识的水玲珑,乔慧是后来者,哪怕撇开这些,看在哥哥和水玲清即将共结连理的份儿上,水玲珑不也该多眷顾她一点吗?

郡王也是如此,她明明先与郡王两情相悦,却碍于孤女身份生生输给了侯府千金——乔慧。

但其实,她哪点比不上乔慧?

容貌、才学、女红…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酸酸涩涩,像打翻了十坛子陈醋,如果乔慧突然病死了多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诸葛姝一样,会输给嫉妒、输给心魔。

董佳琳怨天尤人了半响,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接纳了现实。

当然,接纳现实不代表认命,作为一名优秀的小妾,笼络丈夫是必须的,讨好婆婆是应该的,敬重主母是刻不容缓的,将来的某一天母凭子贵当上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细化了自己的目标,董佳琳从情绪的深渊里解脱,又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杏儿就看着自家小姐从幽怨到气愤,从气愤到不甘,再转为幽怨,最终又茅塞顿开…各种表情变幻莫测,弄得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生怕她是心里不平衡,怨上二少奶奶。

凭心而论,她虽劝着姨娘争宠,但绝不赞成姨娘丧心病狂地去害死二少奶奶。董佳琳的道路从入府成为姨娘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或许能做平妻,但绝不是嫡妻。二少奶奶不是乔慧也会是别人,但别人能有乔慧这么单纯善良?未必了。

“姨娘。”她走到董佳琳身边,瞧见桌子上图案不一的妆花缎,道,“咦?府里不是刚来了绣娘给您做衣裳吗?这料子又是谁送的?”

二少奶奶?二夫人?

董佳琳摇头:“世子妃送的。”

“啊?”杏儿目瞪口呆。

董佳琳也没打算和她解释,不是懒得开这个口,而是丫鬟和主子之间还真不能太透明,否则失了神秘感,丫鬟打心眼儿里便会看低主子,一看低就容易动那种良禽择木而栖的念头。自己选择做高门妾已经在人格上输了一截儿,只能从其他方面让丫鬟觉得她值得敬重,譬如,她有前途!

董佳琳摸了摸华丽的缎子,道:“我推说太多,世子妃盛情难却,我便全尽数领回来了,这一切啊,都是托了哥哥的福。”

杏儿本以为世子妃是想笼络姨娘办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了这话才大彻大悟,敢情是看了少爷的面子。少爷在朝中如日中天,有少爷的支持,世子爷便能如虎添翼,难怪世子妃待姨娘刮目相看了。

而既然世子妃都向姨娘示了好,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固了!她有软肋捏在冯晏颖手里,效忠姨娘是她最好的出路,等于这辈子她都要和姨娘耗上,既如此,她当然希望姨娘越来越好。

杏儿倒了杯茶,笑道:“姨娘请喝。”

董佳琳推开,明眸善睐道:“你把茶放着,先替我裁布,这匹秋香色的妆花缎子正好适合二夫人,图案也很特别,不似寻常的花花草草那般庸俗,倒是简洁明了,端丽大气。时间不多了,我得连夜做出来。”

清雅院内,上官茜沐浴完毕,出净房时就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的眸色一深,唤道:“谁值夜?”

一名模样清秀的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垂首恭顺道:“回夫人的话,是奴婢,奴婢叫莲藕。”

上官茜沉声道:“王爷呢?什么时候走的?”

莲藕听出了上官茜语调里的不悦,又将身子福低了些,小心翼翼地道:“您进去洗漱时王爷就走了,王爷说您这些天累到了,又大病初愈,王爷嘱咐您好生歇息,他明天再来看您。”

上官茜的眼底暮然闪过一道森寒的冷光,却很快恢复了往日温和:“是啊,我的确不宜侍寝,王爷有心了。”

莲藕不敢接话。

这时,德福家的敲响了外边儿的房门。

上官茜眼神一闪,命莲藕去抱厦歇息,夜间不必过来伺候,莲藕乐得自在,收拾一番后便去往了抱厦。

须臾,德福家的领了一名姿容艳丽的丫鬟进屋,朝上官茜行了一礼,道:“夫人,墨荷院的事儿奴婢打听了,真没发现任何异常,您要是不信,可以问她。”

上官茜温和一笑,如三月春风拂面,暖人心扉:“你叫什么名字?我昨儿去墨荷院怎么没看见你?”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常在内屋走动,所以夫人没见到奴婢。奴婢叫白梅。”

三日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弘哥儿和湲姐儿的洗三宴,尚书府、姚家、冷家、肃成侯府都收到了请帖,洗三宴一般邀请的是至亲,诸如郭家是没收到请帖的。

午饭过后,罗妈妈亲自主持了洗三仪式。但由于诸葛家与大周的信仰不同,是以,细节的安排上也大相径庭。

紫藤院的产房外厅设了香案,本该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可喀什庆只信奉女娲娘娘,排斥一切他们眼中的假神的存在,因此,香案中央摆的是一尊白玉雕刻的人身蛇尾女娲神像。

两旁的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特质的羊油小红烛,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卧室的炕头供的也不是炕公、炕母,而是女娲座下的两名弟子,白矖和腾蛇。

女眷们看到这样的摆设纷纷暗惊了一把,这样的洗三能有效果吗?但一想到喀什庆的民族信仰又都按耐住惊诧没说话。

冷幽茹是佛教徒,没参与喀什庆礼节的洗三,而是由老太君领着水玲珑参拜了女娲神像,罗妈妈只管赚钱,哪怕拜的是只乌龟她也没什么意见!

几人叩拜完毕,罗妈妈正式开始了洗三仪式。

先是王府的成员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

王府的人添完,便轮到前来观礼的亲戚了。

冷夫人投了一对沉甸甸的金元宝,和蔼地道:“愿弘哥儿、湲姐儿财运滚滚。”

姚大夫人添了两个红宝石金项圈,笑语晏晏道:“弘哥儿、湲姐儿洪福齐天!”

大公主放了一包荔枝、红枣、花生,笑靥如花:“弘哥儿、湲姐儿健康成长!”

诸葛汐嘴角一抽,小气鬼!

其他人也纷纷放了自己的礼物。

添盆完毕,罗妈妈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妹妹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众人听得乐呵,全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给两位孩子洗澡了,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哥儿和姐儿的脸都张开了些,仿佛没之前看的那么弱小。

诸葛汐和冷薇的孩子都是早产,姚家人和冷家人倒是没觉得两孩子有什么不妥。

洗澡时,弘哥儿和湲姐儿都哭得厉害,主要是不大习惯罗妈妈粗粝的爪子,水玲珑的手多嫩啊,罗妈妈的与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但婴孩哭非但不忌讳,反而寓意吉祥,谓之“响盆”。

洗三仪式结束时下午过了大半,诸葛流云与诸葛钰去前厅会见男宾,女眷们则留下与水玲珑攀谈了起来。

屋子里摆了一圈椅子,老太君坐主位,冷夫人和姚大夫人分别坐在左下首处和右下首处,甄氏挨着冷夫人,身边是乔慧;甄氏对面则是诸葛汐和冯晏颖。

甄氏今日的行头非常出挑,一件淡紫色水印妆花缎做的琵琶襟束腰罗裙,典雅别致、清丽脱俗,裙裾和袖口有着十分特别的图腾,看着熟悉,却又叫不上来名字。

姚大夫人就笑道:“这料子好看,我好似没见过。”

甄氏难掩得意地笑了笑,语气却很是谦和:“哪里比得上你身上一寸一金的蜀锦?”

老太君一般不太在意人的衣裳,轻轻地瞟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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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恶惩甄氏,好婆媳(求票!)

冷夫人是看不起平妻的,再者,她们家又没有一个表小姐嫁入王府的二房,是以,姚大夫人与甄氏谈天时,冷夫人只作壁上观。

水玲珑瞟了甄氏一眼,唇角浮现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冷夫人的身上,想着,当初冷薇枉死姚家,冷夫人和冷承坤到底为什么没有追究姚家的责任?按理说,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垂死前变成了一名满身褶皱的老妪,就算不是姚家害的,可姚家没能及时发现也难辞其咎。

这些倒也罢了,冷家和姚家竟然都没查出幕后真凶,到底是冷幽茹处理得太干净,还是他们没那份能力?

姚大夫人喜欢夸大其词的性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她看向甄氏,笑盈盈地道:“哎哟!你快别谦虚了,你这种料子放眼京城怕是也找不到几匹,照我说啊,咱们这个年龄还能把秋香色穿得这么美艳的,除了你我还真没找出第二个!”

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扫过冷夫人的裙子,它是秋香色的!

冷夫人的素手一握,唇角的笑染了一丝冷意:“是啊,我就穿不出二夫人这种韵味儿来!”顺带着,连甄氏也一并厌恶上了!

甄氏听了姚大夫人的第一句夸赞还挺开心的,听了第二句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合着她称赞她是假,拿她做筏子挤兑冷夫人是真啊。恼火!

老太君不喜妇人之间的怪异暗涌,冷薇一事令姚家和冷家的关系一落千丈,好歹冷承坤与姚成父亲是表兄弟呢,如今也是能避则避,不怎么说话了。

她微微一叹,看向水玲珑,和蔼地问道:“哥儿吃得多不多?夜里吃几次?”

水玲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夜里三、四次的样子。”

冷幽茹打了帘子进来,就听到水玲珑说的“三、四”次,眉头顿时一皱:“到底是三次还是四次?”

众人起身,对她行了礼。

她没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在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以前,她没心情!

水玲珑眨了眨眼,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昨天晚上三次,前天四次,今晚说不定五次呢,每晚都不一样的,老太君也没问具体那一晚,或许还影射了后面的许多晚,模糊回答起来可不就是三、四次?

“回母妃的话,有时候三次,有时候四次。”

“什么时候三次?什么时候四次?”冷幽茹抑制不住地追问。

水玲珑扶额,这女人对数理精准性的要求是不是太严苛了?仿佛不弄明白她就抓心挠肺似的。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将几天的奶量一一说来:“昨晚三次,前晚四次。”

“嗯。”冷幽茹舒心一叹!

众人的腿都酸了,冷幽茹才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尔后自己行至炕头,在老太君身边坐了下来。

先前众人尚且觉得甄氏美艳,而今看了冷幽茹登时觉得甄氏之容貌实在太俗!

冷幽茹穿得不怎么隆重,一件素白琵琶扣上衣,一条淡紫色月华裙,腰间坠下金色丝带,微风一吹,丝带回旋,流光般缱绻。

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人穿出来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身素净的打扮,便是诸葛汐也没自信能穿出冷幽茹的华贵和冷艳。

诸葛汐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始终嫉恨她设计了冷薇和姚成,避孕药的事儿她暂且不谈了,夹竹桃的事儿她也能抛诸脑后了,唯独冷薇与姚成的一夜风流,她一辈子也无法从心里抹除,因为即便她想抹除,也天天有个酷似冷薇的蕙姐儿提醒着她,冷薇曾经享用了她的丈夫!

冷幽茹淡淡倪了诸葛汐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落在了甄氏的裙衫上,尔后,神色就是一僵,诧异地开了口:“你怎么会穿这身衣裳?”

有淡淡的、淡淡的质疑!

甄氏的第一反应是,这身衣裳不好看么?还是说花色太年轻了不适合她穿?亦或是天底下只有你冷幽茹什么色儿都能穿?

甄氏忍住心底的不自信,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太艳丽了些,我这不是想着弘哥儿和湲姐儿洗三,是大喜日子吗?就应景地换了这身行头…”

讲到最后,话音渐渐弱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