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的脸色微微一变:“白梅你说什么?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白梅也不知怎的,胆子出奇的大,若在以往,她即使讨厌枝繁和柳绿,也时常冷嘲热讽之,却没讲过如此诛心的话,她说:“呵呵呵呵…大户人家的妾室吧,主子玩腻了都至少能偏于一偶颐养天年,重新被贬为丫鬟的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尤其咱们王爷又是那么光明正值又责任心的好男人,你该是做了多么令人恶心的事儿才会被王爷给送回墨荷院呀!王爷有钱,竟是连个通房也养不起?拿了鸡毛当令箭,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可笑!”

一旁的丫鬟们哄堂大笑。

柳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嘴角抽了抽,冷声道:“世子妃让干活儿呢,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都不想在墨荷院当差了吗?”

众人一惊,笑声戛然而止,一些胆儿小的已经开始动手搬起了盆栽。

白梅就哼道:“柳绿你假公济私也不是头一回了,你总是把世子妃分配给你的任务强加到我们头上,你如今只是一名二等丫鬟,连我和白菊都不如,世子妃真要吩咐大家伙儿做事会许你通传吗?叶茂和枝繁都不在啦?”

果然,此话一出,立时有几名胆子大的丫鬟将搬了一半的盆栽又给放回了原地。

白梅得意地笑!

柳绿恨不得撕了她那张骄傲的臭脸!

说实在的,白梅长得不赖,柳绿不在的时候,她白梅就是墨荷院最漂亮的丫鬟,但她一直得不到器重,她理解为,模样太美世子妃没有安全感,怕把自己搁屋里有一天会被世子爷看中。她呢,也不是没动过追随世子爷的心思,可自从碧珠勾引世子爷结果被世子爷发卖,她便觉着这项工作太危险,还是安安稳稳地做丫鬟得了。可有时候,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梅嘲弄地看着柳绿,神情不可一世。

柳绿啐了她一口,忍住一脚踹飞她的冲动,径自走到搬起一盆茉莉盆栽走向了后院。

她一走,一些不敢拿前程去赌的丫鬟也纷纷搬起了茉莉盆栽,左不过是做点儿体力活儿,她们早就习惯了,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白菊便是其中一员,她挽起袖子,躬身搬起茉莉盆栽,迈步要走,白梅冷眼一睃,道:“白菊你干什么?”

白菊很诚实道:“那个…搬盆栽啊。”

白梅皱眉:“我当然知道你在搬盆栽,我的意思是你干嘛要搬?干嘛要听信她的糊弄?她忽悠你们呢,还把自己当娇娇小姐!”

白梅目瞪口呆:“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梅一把抢了白菊手里的盆栽放到地上,又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行了,跟我回屋!让她自己折腾!”

她自己不干,当然也不想白菊干,就好比旷工旷课的人也总想拉谁一起堕落一般。

白菊看着挥汗如雨的柳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柳绿有没有假传世子妃的命令她不清楚,可柳绿与枝繁是好朋友毋庸置疑,哪怕是为了讨好枝繁,她也应该帮柳绿一把,但白梅这边儿她也不能与之撕破脸,毕竟也是朋友了。

打定主意之后,白菊趁着白梅洗澡的空挡悄悄跑出屋子,帮枝繁搬起了盆栽。

后院的兰花移到前院,前院的茉莉移到后院,算上打扫地上不小心落下的尘土,众人做了足足两刻钟才完成任务,众人来不及散去,便瞧见水玲珑回来了。

“世子妃吉祥!”众人齐齐行了一礼。

水玲珑顿住脚步,清冷的眸光扫过前院的兰花盆栽,发现地上的洒扫用具仍未撤走,不由地微微蹙眉:“办事效率这么低,我出门的时候吩咐的事,现在还没完全理干净。”

她的声音不大,可就是有种薄薄的刀片割过皮肤的感觉,冰冷、锐痛,叫人不寒而栗!

墨荷院的人都非常清楚水玲珑的脾性,她雷厉风行,最讨厌办事拖拉,让你下午做完,你不小心拖到晚上,呵呵,抱歉,一顿板子。

众人先是一喜,尔后渐渐开始担忧,喜的是她们虽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蒙对了,担忧的是事情办得不尽人意,世子妃似乎要发火了。

柳绿忙福了福身子,正色道:“启禀世子妃,院子里有人偷奸耍滑不做事儿,导致大家伙的工作量增加,这才比预期的时间慢了,请世子妃明察。”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却没打起十分的精神去办。但谁愿意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柳绿的话显得非常有技术含量的,甚至连她们自己都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兢兢业业地办了,是人手不足才指使效率降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便说开了。

“启禀世子妃,奴婢们得了令,都想立刻动手搬盆栽的,却没料到有人自己偷懒不说,还拦着奴婢们做事,想叫奴婢们给她做垫背呢!”

“就是就是!她在这儿捣了半天的乱,害得奴婢们根本没法儿办事儿!大家伙儿都亲眼瞧见了,白菊明明都搬起盆栽了,她却又给放回了原地!是不是,白菊?”

这便是要拉白菊下水,毕竟白菊是白梅最好的朋友,得她指证,说服力大大增加。

白菊垂着脑袋,不敢接话,大家有一点夸大其词,可也**不离十,白梅的确阻挠了大家听信柳绿的话,但大家好像…也没这么尽心尽力就是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下,办事激情怎么可能与往日相比?只是现在世子妃问责,谁也不想挨板子,便推了白梅出来做冤大头,果然,人性都是自私的!

见白梅低头不语,又有一名丫鬟说道:“白梅不仅夺了白菊手里的盆栽,还拉着白菊回屋,好在白菊为人正直、刻苦敬业,没多久便又折回来了。”

给了白菊一颗甜枣。

白菊在前程和朋友之间做着天人交战,她如何看不明白柳绿想趁机整垮白梅?或许,这也是世子妃的意思,世子妃故意不让叶茂或枝繁通传,正是想试探一下白梅,以及白梅在大家伙儿心目中的煽动力。自己帮柳绿做了证,就能从此更得枝繁欢心,也更得世子妃欢心。可白梅是她好朋友,这些年颇为照顾她,自己贸贸然地将她推下水,好像…太不厚道了。

最后,她选择了朋友,闷头不吱声。

柳绿心中冷笑,今儿这一茬,白菊做不做证人,白梅都难逃责难,白菊真以为世子妃是缺少她这么一个证人?

水玲珑扫了噤若寒蝉的众人一眼,拢了拢袖口,淡道:“把白梅叫来。”

一名丫鬟迈步去往白菊房间,将她给拽了出来,是的,拽,因为白菊刚刚沐浴完毕,连头发都没擦干,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这样的装扮,有些掉脸子了。

白梅一瞧这架势便知道自己踢到板子了,柳绿是新回来的,又是二等丫鬟,她讲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世子妃根本是想趁机整她!真是可恶!她完全忘了,若非自己心术不正,水玲珑又何须摆她一道?

柳绿推了她一把,并呵斥道:“还不快跪下?”

白梅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瞪柳绿,心有不甘地跪在了地上:“奴婢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万福金安。”

语气如常,不谄媚,也不冰冷。

水玲珑的左手轻轻捋着右边的宽袖,含了一丝不明笑意地道:“大家都说忤逆我的命令,公然和我叫板?”

又把大家的话给添油加醋了一番!

众人心里阿弥陀佛,别打板子就好,其余的,世子妃怎么歪曲都行。

白梅定了定神,不疾不徐道:“回世子妃的话,不是公然叫板,是柳绿前科太多,总是把您吩咐给她的活计拿过来给奴婢们做,奴婢以为她又像从前那样,是以没信她。”

这话,未尝不是想将大家拉拢到同一阵营,毕竟柳绿欺负过她们是不争的事实。但白梅忘了,有句话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柳绿欺负她们的点点滴滴发生在两年前,当时恨得牙痒痒,时间一久怨气便淡了,谁会为了出一口两年前的恶气,而去挨世子妃的板子?她们傻呀?

一名丫鬟道:“柳绿以前是请我们做过事,但她从来没冒充过世子妃的名义,你今儿的怀疑好没道理!”

柳绿摸了摸脸颊,她当然不会冒充世子妃的名义了,欺负这些小萝卜头,哪里用得着世子妃的令箭?

白梅气得半死,刚刚一个两个是怎么在背后说柳绿坏话的?现在风向一转,翻脸比翻书还快!

水玲珑没功夫和她们扯那么多,缓缓地动了动眼皮子,漫不经心道:“王府规矩,对不敬主子的下人是怎么处罚的?”

柳绿答道:“回大小姐的话,按照王府规矩,不敬主子者,一律杖责三十大板,尔后根据实际情况,考虑发卖还是驱逐出府。”

水玲珑微微勾起唇角:“既如此,行刑吧。”

白梅神色大骇,先不说发卖或驱逐出府了,单单是这三十板子就不是她这娇弱丫鬟扛得下来的,她又气又急,不理智的话脱口而出:“世子妃!您不能这么奴婢!奴婢向来兢兢业业地做事,只错了一回,您就对奴婢用这么重的刑,您寒的是大家伙儿的心啦!”

又在拉帮结派!

水玲珑似是而非地笑道:“还敢顶嘴,真是好没规矩!谁许了你胆子和我这么说话的?行刑,立刻!”

话落,柳绿立马从杂物间取了长凳和板子过来,尔后,阿四、阿季将白梅按在了长凳上。

白梅的脸瞬间惨白,她失声大叫:“世子妃您不能这么对奴婢!奴婢…奴婢已经被王爷指给夫人了!奴婢是夫人的丫鬟,您没资格越过夫人处置奴婢!”

夫人?众人面面相觑,夫人不是死了么?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难怪会去向王爷告密,敢情是攀高枝攀到将军府去了,上官茜颠沛流离多年,身旁仅一名从小一块长大的贴身妈妈,王爷替上官茜寻几名机灵的丫鬟做事无可厚非。加上白梅嘴皮子厉害,或许讲了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取信于王爷也未尝可知。

但倘若自己真因惧怕上官茜或王爷而饶恕她,岂非日后谁都学她攀高枝了?

水玲珑的眸光一凉,厉声道:“满口胡言!我父王有没有把你指给夫人我会不清楚?你是墨荷院的丫鬟,父王如果真要了你去夫人身边,能不提前告诉我?便是当初叫柳绿去主院,父王也是先和我说的,柳绿随后才知情。”

柳绿忙附和道:“没错!”

水玲珑摆了摆手:“给我堵了她的嘴!行刑!”

“世子妃…你不能…唔…”白梅话未说完便被柳绿塞了一块抹布进嘴里,紧接着,两名粗使丫鬟扬起手中的板子,朝白梅狠狠地打了下去…

这边在行刑,那边水玲珑又看着白菊,声若寒潭道:“居然做事做了一半跑掉,一个丫鬟的话也比我这主子的命令靠谱,玩忽职守,罪无可恕,打十板子,送去浣洗房!”

白菊一惊,她…她明明回来做事了呀,怎么…怎么仍难逃责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尔后全部低下了头,从即日起,谁也不敢把朋友情谊看得比主仆关系更重要了。

白梅果然没熬过三十大板,打到第二十七板子时便断了气,下人命贱,没有谁真的替她打抱不平或泪奔扼腕,便是白梅父母来领白梅尸体和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时也只象征性地掉了两滴眼泪。

晚上,水玲珑差钟妈妈去主院向诸葛流云回报了白梅的情况,诸葛流云没说什么,不认真做事的下人真要派给上官茜也不顶事。

水玲珑坐在书桌前拟定荀枫给姚欣的纳吉礼,婚期定在下个,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除开礼聘,府里的布置、新房的装修以及婚礼的流程都得逐一细化并审核。

枝繁从膳房回来时听说了白梅的事,虽然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苍凉,但更多的是觉得白梅咎由自取,做下人的都希望自己的主子温柔善良、慈悲为怀,但经历了那么多风浪,枝繁明白,那种人护不住一方天地,唯有有大小姐这种敢打敢杀的手腕才能在宅子里站稳脚跟。

枝繁端来钟妈妈亲手熬的参氏鸽肉汤,怕惊了水玲珑,遂很轻声很轻声地道:“大小姐,喝点儿汤提神吧。”

水玲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又掩面打了个呵欠,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这么晚了。”水玲珑放下笔,诸葛钰两头跑,忙得不行,现在了也没到家,水玲珑放下笔,走到圆桌旁坐下,看着汤却忽而来了句,“姑爷睡了没?”

枝繁愣了愣,答道:“不清楚,不过应该没睡吧,姑爷向来睡得晚,这段时间好像又忙着筹集赈灾物资的事儿,就更没时间睡觉了。”都是安平告诉她的。

水玲珑想起自己和荀枫因自相残杀周而复始的轮回,凝了凝眸,道:“再煲一份给姑爷送去,并一盘木耳炒肉、一份孜然牛肉和一碟清炒野山菌。”

都是他爱吃的口味,这辈子她可劲儿地对荀枫好,她就不信荀枫到头来还是认为自己把他当牛做马、漠不关心!

枝繁一时间也不清楚世子妃为何对姑爷这么好,他又不是真的姑爷…

但主子有令,枝繁不得不从,撇了撇嘴,枝繁去了小厨房,和钟妈妈一起准备好水玲珑吩咐的菜肴和汤,又分层装进食盒后,她带上,前往了荀枫的院子。

下了几天大雨,泥土略有些松软,鞋子踩上去吧唧吧唧,水花四溅,烙下脚印。

枝繁俯身看了看新穿了不到两天的绣花鞋此时染满了淤泥,不由地幽幽一叹。

走了一刻钟,枝繁抵达枫院,门口的张婆子和罗婆子认得她,非常热情地与她打了招呼,只是在瞧见她手中的食盒时都张了张嘴,似是诧异,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共识,闭紧嘴巴子!

枝繁权当她们是惊讶自己半夜给姑爷送吃的,遂没往心里去。她拧着食盒敲响了荀枫的房门:“姑爷,奴婢是枝繁,奉世子妃的命送夜宵来了。”

须臾,房门打开,荀枫微微惊讶地接过了枝繁手里的食盒:“哦,请帮忙状告我对世子妃的谢意。”

枝繁礼貌地福了福身子:“姑爷客气,奴婢会如实转告的,世子妃请姑爷保重身体,切忌太过操劳。”

荀枫潋滟的眸子里漾开一抹暖意:“我知道了。”

“姑爷没什么其它吩咐的话,奴婢告退了。”

“嗯。”

枝繁再次一福,转身迈向台阶,却在荀枫也转身,阖上门的那一霎,她回了回头,恰好自门缝里瞟见了圆桌上的几样精致菜肴。她杏眼圆瞪,原来姑爷在膳房要了吃的呀,大小姐白送了。

------题外话------

布公公:“幽茹,你怎么还不生孩子?”

幽茹叹道:“唉!还不是那个无良作者闹的。”

布公公:“此话怎讲?”

幽茹掰着手指数道:“她说,我什么时候生、生多少得看大家票票给不给力,票票过百生儿子,一百五生双胞胎,两百生龙凤胎。”

布公公汗滴滴:“没有票呢?”

幽茹摊手:“就让我做哪吒他娘。”

布公公:“虾米?”

幽茹又是一叹:“揣着不生。”

布公公:(⊙o⊙)

求——票!

【187】幽茹发威,乔慧有喜

夜深,风里含了丝丝凉意,今年的秋老虎没往年严重,董佳琳走着走着竟出了一身热汗。

她看了看满脚泥泞,决定先回紫荆院换身行头。

一进屋,杏儿便迎了上来,柔声问道:“姨娘刚刚去哪儿了?奴婢去如了个厕回来便没看见您,守门的婆子说您出去了,你是去世子妃那儿了吗?”

董佳琳的眸光微微一颤,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一天到晚像监视犯人一样地监视她,弄得她一点自由也没有。她好歹是一名主子,却要受丫鬟的掣肘,这种感觉可真不怎么好:“没看见我手里拧着食盒吗?我自然是去公中的膳房了。”

杏儿狐疑的目光将董佳琳从头扫到脚,在她鞋面的泥泞上停顿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肚子饿怎么不叫奴婢跑一趟呢?你好歹是主子,是郡王的女人,这种苦力活儿怎可亲力亲为?”

咬重了“郡王的女人”五个字,因为从紫荆院到膳房,一路上均有青石地板,不可能踩得满脚污泥,唯一的可能是,她又跑了不该跑的地方!

董佳琳到底是有些心虚的,她放下食盒,眼神微闪道:“这两天二少奶奶不舒服,我亲自熬了点儿参汤给她,希望她补补气血,也顺便,在二夫人那儿露个脸,郡王许久没来了。”

上官虹在府里时曾经规定安郡王必须隔三差五到她房中歇息,安郡王也照办了,可上官虹一走,安郡王便再也没来过。

杏儿神色稍霁:“希望姨娘是真心想邀宠才这么干的,否则的话,奴婢不保证姚家的二少奶奶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董佳琳闻言顿时气急,转过身目光凛凛地看向了杏儿,杏儿被这种少有的森寒目光看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想打退堂鼓,却忆起冯晏颖的撑腰而再次扬起了头颅。

董佳琳厌恶极了被人左右的感觉,或许越温顺的人骨子里藏的叛逆因子越多,董佳琳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把杏儿给赶出去,但她清楚自己的处境,那就是绝对不能得罪冯晏颖,她眯了眯眼,道:“杏儿,我们两个本来可以相处得很好,但你非要自己找罪受,那么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杏儿的睫毛飞速眨了眨:“姨娘这话奴婢听不明白,奴婢一心为姨娘考虑,即便受了委屈,即便不被姨娘理解,奴婢也甘之如饴。”

“好一个‘甘之如饴’!”董佳琳似笑非笑,眼底闪动起一种十分陌生的情绪,“你以为你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我表姐手里,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表姐只是希望在我身边儿安个耳报神,这耳报神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下次我表姐来,我会对我表姐说,你趁我不备偷偷地勾引郡王,请表姐将你撤走,再换一名心眼儿没那么多的丫鬟过来。你说,我表姐是冒着风险继续用你,还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杏儿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湘兰院。

甄氏端坐在冒椅上,一边儿嗑着瓜子儿,一边儿和乔慧聊天:“没想到啊,夫人居然还活着,这可真是…太震惊了。”

是的,她震惊得不行,最初是说上官茜改嫁,后面上官燕假扮上官茜回府,穆华前来揭穿上官燕时又公布了上官茜的死讯,可时隔一年多,又再次冒出上官茜的消息——住诸葛钰的将军府了!

乔慧安静地坐在一旁,流珠奉上一杯龙井,乔慧捧在手里,却是没喝:“这是好事啊,大哥的娘亲还活着,大哥肯定很高兴。”

“他是高兴了,别人未必。”甄氏放下瓜子,意态闲闲地道,“你知道冷老太太过世的那天,王爷在哪儿吗?”

乔慧摇头。

甄氏幸灾乐祸地笑道:“王爷呀,在将军府陪夫人呢!”

乔慧大惊!

甄氏又道:“那天王妃一大早便回了娘家,我道什么事儿呢,她一双身子的不好生在屋里呆着,偏要舟车劳顿,原来是老太太快不行了。你说,这么大的事儿,冷家会不通知王妃带上王爷?哎哟哟,我要是老太太啊,临死前都没能看见女儿和女婿琴瑟和鸣,我铁定死不瞑目!”

乔慧勃然变色:“娘,这…没这么可怕吧,或许王爷被什么重要的事儿给绊住了,上官燕好像对夫人动过手脚之类的,夫人的状况大抵不怎么好。”

甄氏嘲讽地嗤了一声:“左不过是身子不好,王爷担心罢了,可王爷又不是大夫,这些年没他夫人也熬过来了,王爷呆在那儿不呆在那儿意义不大,反倒是老太太临死前没能与女婿交代几句话,含憾而终,死者为大呀,王爷这次…绝对把王妃惹毛了。”

乔慧垂眸不语,这个婆婆虽然很多时候讲话不中听,但偶尔一针见血,譬如这回她关于王爷的分析她就完全反驳不了。

甄氏又拿起一颗瓜子儿,眸光变得深邃,道:“今后能离王妃远点儿就尽量远点儿,这女人发起狂来太可怕了。”

乔慧想起王妃曾经对诸葛汐和水玲珑做的事,点了点头:“多谢娘的提醒,我省得。”

这时,流珠打了帘子进来:“二夫人,董佳姨娘求见,说是熬了些参汤,想送与您和二少奶奶喝。”

上官虹一走,甄氏立马又从“侧夫人”变回了“二夫人”。

甄氏勾了勾唇角:“让她进来吧。”

董佳琳笑容满面地进门,行了一礼:“二夫人,二少奶奶。”

甄氏待董佳琳还算客气,阿诀在朝中如日中天,没少在皇上面前美言安郡王,安郡王受益良多。甄氏和颜悦色道:“自己熬的汤呢?”

董佳琳一边将食盒里的汤和餐具取出,一边恭敬地答道:“是,味道不好的夫人和二少奶奶莫怪。”

“有心意就成。”说这话时,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乔慧的脸。

乔慧的脸微微一红,她有段日子没进厨房了。

“我来帮你。”乔慧约莫觉着不好意思,便站起身去帮董佳琳。

董佳琳拦住她的手,笑着推辞道:“二少奶奶您请坐,快好了。”

乔慧执意要帮她,董佳琳便也没说什么,乔慧盛了一碗汤,端到甄氏跟前,却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一抖,汤汁洒了甄氏满身。

甄氏火冒三丈,阴阳怪气地道:“你不是大家闺秀么?怎么连一碗汤都端不好?还是你根本就是想落我脸子?你今晚给我抄《女诫》一百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秀儿倒吸一口凉气,扑通跪在了地上:“二夫人,您不能惩罚二少奶奶呀…”

墨荷院内,水玲珑沐浴完毕准备歇息,钟妈妈打了帘子进来,笑得看不见眼珠子。

水玲珑就忍俊不禁地道:“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钟妈妈难掩喜色:“二少奶奶有喜了!”

乔慧有喜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座王府,老太君和诸葛流云都非常高兴,都赏了不少人参、鹿茸、燕窝等价值不菲的补品让乔慧补身子,水玲珑亲自去娉婷轩探望了乔慧,乔慧的小日子推迟了半月,肚子也疼过几天,有怀疑过是怀孕了,想着再等几天请娘家的徐妈妈来看看,免得找府里的大夫,万一没怀上,甄氏又失望。今儿要不是甄氏提出处罚她,秀儿也不会壮着胆子将这个猜测和盘托出,好在是真的有了!

乔慧说:“多亏了王妃屋子里的白玉观音,它福泽了整座王府,所以我也才能有孕。”上回流产是两年前的事了。

一时间,关于白玉观音如何如何灵验的言论也在王府内不胫而走,大家都说,王妃好福气,居然偶然得了一尊福泽王府千秋万代的白玉观音,这是王妃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诸葛流云听到这些言论,想起上官茜如今的状况,眸色一深去往了枫院。

荀枫很礼貌地接待了他:“父王,请坐。”

诸葛流云掸了掸衣摆,在主位上坐下,尔后开门见山道:“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父亲请说。”

“你娘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小钰找到她了,她如今就住将军府,我想让皓哥儿过去陪她几天,不知你意下如何?”

荀枫微微后仰,透过屏风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也不知睡没睡着的儿子,颇有些为难地道:“皓哥儿自打搬回我这边就情绪不高涨,我不确定他能否同意。”

诸葛流云陷入了沉默,冷幽茹气他和上官茜,便迁怒于皓哥儿,他能理解冷幽茹的心情,但这对皓哥儿来说太不公平,所以他一方面希望上官茜能感受一些天伦之乐,另一方面也期待上官茜安抚一下皓哥儿受伤的心。

他看向荀枫,缓缓地道:“情绪不高涨才要出去走走,他依旧每天来府里上学,晚上我再派人把他送去将军府,你娘没多少时日了,我希望在她最后的日子…能有个孩子陪她。”

讲到最后,声音渐弱,几乎微不可闻,但荀枫还是察觉到了一丝隐忍的颤抖。荀枫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尔后正色道:“这孩子脾气倔得很,万一,万一他讲了什么难听的话刺激娘怎么办?”

诸葛流云蹙了蹙眉:“你说的不无道理。”

顿了顿,又道,“童言无忌,终归是她亲外孙,她总归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