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明明是你抱起三公主,又推了诸葛小姐一把,其实我想劫持的人是三公主来着,偏偏你横插一手,愣是给我换了个人质。”

李妃厌恶透了这个一天到晚装得深明大义实际也没多少慈悲之心的女人,遂没好气地道:“你别马后炮了颜妃,你如果真心想救人,为何不是自己拦住贵太妃!我听说你入宫前曾提出向世子妃学习各种手艺,却被世子妃直言相拒,你该不会自此怀恨在心了吧!”

颜妃气得横眉倒竖:“李婉!”

冰冰厉喝:“颜蓁!她怀了孕,你对她大呼小姐究竟什么意思?你真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和李妃平起平坐,你又有什么资格吼她?”

贵太妃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心头高兴极了:“我说,你们吵完了,是不是也得分我一点儿空闲处理处理具体事宜?”

冰冰皱着眉头看向她:“你想怎样?我警告你贵太妃,赶紧放了诸葛小姐,今天的一切,我以大周皇后的名义向你保证,没人因此为难你!便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我也会一力说服,你不要放弃康庄大道不走,自毁前程。”

贵太妃笑了:“自毁前程?我继续留在宫里才是真正的自毁前程!我这把年纪什么都不图了,只图能够儿女绕膝、颐养天年,可恨你们竟将我软禁于太和宫,不许我与儿子、孙子相见,试问,我留在宫里还有什么奔头?说到底,这些都是你们种下的恶果!”

冰冰的脸一白,道:“你想怎样,快点说!”

贵太妃笑意不变,但不知为何,大白天的,她穿得周周整整,笑得红光满面,可看起来就是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道:“放我出宫颐养天年!”

冰冰疾言厉色地驳回:“笑话!大周历朝历代也没有太妃出宫颐养天年的先例,你这是要将皇家体统置于何地?又将三王爷置于何地?你难道不怕皇上和群臣因此怀疑他有逆反之心吗?”

贵太妃的簪子又朝姐儿的肌肤里压了一厘,没有出血,却能看出簪子的确和肌肤挨着了,冰冰和枝繁的心狠狠一揪,完全不受控制地来了一句:“不要!”

“哇…”姐儿再次哭了起来。

而另一边,一片地势较高的林子里,水玲珑搭弓拉箭,瞄准贵太妃的背影,前世打仗时,她就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弓箭手,即便躺在雪地里执行狙击任务也从没失手过,她对自己的箭术非常有信心。但现在,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了,因为敌人的手里抱着她的女儿,一个弄不好,便会误伤女儿,再者,这辈子许久不练习箭术,或多或少退化了一些。

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打草惊蛇,女儿更危险。

水玲珑在贵太妃身上瞄上瞄下,最终瞄准了她的命门。

打定了主意,水玲珑深深、深呼吸,将意识融入天地,感受到手里的箭和她的心跳一般充满了生命力,这才拉了满弓,骤然松手!

箭气如虹,划破长空,仿佛生生将看不见的虚空劈出了一条看得见的能量波动。

冰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她不敢朝水玲珑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只能死死地盯着贵太妃、盯着姐儿,姐儿大哭,她急得冷汗直冒:“你吓到孩子了,贵太妃!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你好歹对孩子们有点儿怜惜之情,行不行?你提出的要求我会转达皇上的!你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贵太妃的身子狠狠一颤,仿佛有双巨大的手掌自身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朝前栽去,手上的力道便跟着一松,姐儿被抛了出去。

冰冰和姚欣同时扑向姐儿,贵太妃稳住了身形,忍住背部的疼痛,扬起发簪朝她们狠狠刺去!

但御林军不会让她得逞了,御林军蜂拥而上,在她的发簪即将刺到一国皇后时,用利剑贯穿了她的身子。

姚欣接到了姐儿,冰冰拉着二人迅速退后。

李妃看着贵太妃突然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感觉腿腹一热,止不住的水流了下来。

冰冰看着她瞬间湿透的裙裾,神色登时一变:“传太医!李妃要生了!”

姚欣为救姐儿,胳膊扭了一下,好在并无大碍,太医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水玲珑抱着惊魂未定、一直在她怀里不肯下来的女儿,在云礼步入后宫之前离开了皇宫,临走时,她留给了冰冰一张字条。

冰冰坐在产房外的大厅内,摊开水玲珑的字条,看着上面无情的四个大字,呼吸一瞬凝滞在了胸口。

马车上,姚欣抱着陷入沉睡的哥儿,问向水玲珑:“贵太妃为什么要劫持姐儿?是不是她想劫持的其实是小公主?”

水玲珑摇头:“她谁也不想劫持,她是一心求死。”只有死了,三王爷便再无弱点捏在太后或云礼手中,“京城要变天了。”

回到王府,去街上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安平在二进门处恭候水玲珑,姚欣见水玲珑有事,便自己先行一步,水玲珑感激地道:“今天真的多谢你了。”

姚欣随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换做是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二人就比别过。

安平将打探的消息如实禀报:“世子妃,奴才去各大酒楼问了,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些风言风语流传了好几天,很男追溯到源头,不过,奴才却向路边的一名小乞丐打听到了消息,说是一名戴着斗笠红衣女子给过他好多碎银子,让他在喧闹的街道与同伴们谈论这些,以便令路过的行人听到。”

戴斗笠的红衣女子?

水玲珑眨了眨眼,凝思着道:“知道了。”

“奴才用不用继续调查?”安平问。

水玲珑摇了摇头:“不用了,如今夫人、王妃和世子的事儿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对方的目的达到了,不会再出来等人抓。”

言罢,水玲珑抱着姐儿,便要带抱着哥儿的枝繁回墨荷院,安平自身后叫住她:“还有一件事儿,奴才忘了告诉您。”

水玲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什么?”

天安居内,老太君和诸葛流云端坐于炕头,龚妈妈跪在下方的地板上,哭得泪如雨下:“呜呜…老太君…王爷…你们一定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招谁惹谁了?那些人怎么能将那名难听的话呢?夫人的病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眼下一气,又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吐了血…”

老太君勃然变色:“吐血了?严不严重?请大夫看了没?”

诸葛流云的脸色一沉:“不是叫你封锁消息,别叫夫人听到吗?”

龚妈妈长吁短叹:“哪里是奴婢让夫人听到的呀,王爷?有人蓄意散播谣言,弄得满城风雨,别说将军府了,就连路边卖小菜的摊贩都知道夫人是您不要了的女人啊…”

诸葛流云的脸色越发难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信?”

龚妈妈用帕子擦着泪,呜呜咽咽道:“奴婢信不信不打紧,关键是夫人听了难受哇!这换做谁不难受呢?夫人为您生了三个孩子,又被上官燕毒哑,带着同样身中剧毒的女儿远离大周,夫人吃了多少苦王爷您都知道吗?可到头来,到头来夫人又得到了什么?夫人从没想过和谁争,夫人左不过就这一、两年了,只想临死前见见世子、见见哥儿、姐儿和皓哥儿,这又有什么错?某些人为什么还死揪着夫人不放?”

老太君撇过脸,抹了泪:“外头说什么?”

龚妈妈答道:“说夫人从前在喀什庆虐待过王妃,又说世子爷不是王妃亲生的,没资格世袭王府爵位,王妃肚子里那个才是未来的王府继承人!又说,如果世子想继承爵位也可以,但必须和夫人断绝母子关系才妥当…”

“胡扯!”老太君气得狠拍桌面,“真是乱七八糟!茜儿什么时候虐待过王妃了?都是那些奴才胆大包天欺上瞒下!还有,小钰怎么就没资格世袭王府爵位啦?非得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有资格?说句不中听的,小钰才是诸葛家当仁不让的长子嫡孙!这爵位是给诸葛姓氏的人,又不是给姓冷的!”

本来,老太君对王妃没什么意见,自老太爷点拨后,甚至开始很用心地对待王妃,加上王妃又怀了身子,她是打心眼儿里看重这个儿媳,可一旦遇到有人抬举王妃的孩子,将诸葛钰贬低得一文不值,老太君心里的负面情绪便被激发出来了。

有时候,挑拨一段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诸葛流云也纳闷了,这些秘辛根本就没对外公布,只有王府的几个主子晓得,谁呀这是?竟把秘辛添油加醋,散播得到处都是!

龚妈妈越说越气,越气眼泪越多:“王妃是人,难道夫人不是吗?王妃何苦揪着当年的事不放?要知道,夫人为保王府鸿运,是牺牲了阳寿的!当年王妃的孩子又不是夫人弄掉的!王妃凭什么把帐算到夫人的头上?王妃对大小姐和世子爷做的事儿,夫人知道后哭了整整三天三天,但夫人可曾像她那样胡乱报复回去?夫人没有吧!夫人就想安安静静地走完人生最后的岁月,可为什么?为什么王妃就是不放过夫人?”

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异口同声:“你的意思是王妃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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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拆穿阴谋,小钰护女

“当然是王妃啦!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夫人?”龚妈妈信誓旦旦地道。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拧了拧,作为旁观者在看待这件事时,第一反应一定是怀疑嫌疑最大且有过前科的人,想起冷幽茹干掉过诸葛钰的三任未婚妻以诋毁诸葛钰的名声,老太君就觉得再疯狂的事儿这女人也做得出来。可另一方面,冷幽茹是孕妇,一个孕妇又怎么可能有心思算计这些?母亲不都以孩子为重吗?操心太多对身子不好,尤其她是高龄孕妇就更不能忧思过重了。因此,老太君陷入了沉默。

倒是诸葛流云一口驳回了龚妈妈的话:“不是她!她没这么无聊!”

这些流言蜚语在诸葛流云看来真真是无聊到了极点,只要他们三个不信,时间久了,大家谈着没意思便会将它抛诸脑后了,冷幽茹和诸葛钰都不是那种在乎名利地位的人,世子之位在世人眼中是香饽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过眼浮华。冷幽茹不会为了争夺世子之位而恶意诋毁上官茜,而她也明白但凡她想要,诸葛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出来,一如他让出了喀什庆的族长之位一样。

但具体是谁,诸葛流云一时也无法下定论,他隐约觉着事情有点儿蹊跷!可到底哪儿蹊跷,他得琢磨琢磨。

诸葛流云走后,龚妈妈一把扑倒老太君脚边,扯着老太君的裤腿儿,潸然泪下:“老太君啊,王爷现在是爱上王妃了,所以待夫人大不如从前,老太君您是过来人应当明白啊,男人的心里装着谁他就一定向着谁,在喀什庆的时候王爷有多维护夫人,现在便有多维护王妃。王爷那儿夫人是指望不上了,求老太君替夫人做主吧!夫人折寿替王府改命,要是没这茬,王妃怕是一辈子也怀不上孩子!奴婢不求王妃感恩戴德,但也别恩将仇报啊!”

改命的事儿从龚妈妈入府的第一天便捅到每个主子跟前了,老太君耳根子软,听着听着就有些动摇,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个…不大可能是王妃吧…你又没有亲眼瞧见,或许就是哪个下人碎了嘴呢。”

龚妈妈苦叹:“下人?哪个下人知晓咱们喀什庆的秘辛呀?都只有主子们知道!别的主子与夫人都无冤无仇啊,除了夫人!那天,夫人身子不爽,奴婢请王爷前往将军府探望,您猜怎么着?”

“啊?”老太君瞪大了眸子。

龚妈妈就道:“王妃愣是拦着不许王爷去呀!王妃说,这是大周,王爷是她冷幽茹的丈夫,她不许王爷去!您瞧瞧,这不是…骑到王爷头上了吗?夫为妻纲,她…她是冷家嫡女怎么着?难道就能对王爷大呼小叫?”

但凡做母亲的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看不惯儿媳骑到儿子头上,老太君闻言脸色登时一变:“有这回事儿?”

龚妈妈拍着胸脯道:“奴婢敢讲一句谎话,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太君幽怨地蹙了蹙眉:“琰儿的死对幽茹打击太大,她才有些怨恨茜儿。这样,我稍后与王妃谈谈,茜儿那边你做做思想工作,让她别往心里去。”

龚妈妈大惊失色:“老太君,王妃把夫人害得人不轻,就这么…算了?”

“你想怎么样?”老太君再次皱起了眉头。

龚妈妈道:“起码地把夫人接回府呀!只有王妃和夫人和平共处了,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老太君摇头:“这个我可做不得主。”

龚妈妈垂头丧气地走了。

她一走,老太君便让萍儿叫来了冷幽茹。

冷幽茹怀孕四月多,肚子很大很圆,穿着秋裳仍能看出微微凸起的一块,她放开摸着肚子的手,对老太君行了一礼,轻声道:“娘。”

神色依旧淡漠。

老太君开门见山地把龚妈妈的话加上自己的理解,以自以为委婉的方式讲了出来:“…幽茹啊,我知道你怨上官茜,你替她抚养小钰和小汐那么多年,她突然回来,抢走了一部分王爷的宠爱,你心里难受,但我和你说,在王爷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你实在没必要和上官茜赌气,再者,她也没几年活头了,就让她安度晚年吧。”

冷幽茹的柳眉不由自主地蹙起:“娘的话我不明白。”

老太君语重心长道:“那些谣言什么的,你别再散播啦,小钰也是敬重的,你们虽说不是亲生的,到底隔了一层,但比起绝大多数养母子,你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了。你生了孩子,不论儿子女儿,我们全家都是喜欢的,小钰也会努力照看他们的,你…”

话未说完,冷幽茹气得面色发白,甩袖离开了天安居。这是二十多年以来,她头一回不给老太君面子。

一回清幽院,冷幽茹便冷冷地道:“去接皓哥儿下学,回冷家!”

岑儿不敢有所怠慢,迈起步子便去学堂接了皓哥儿,尔后收拾了一部分贴身衣物和日常用品,叫两名丫鬟拧上,一起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诸葛流云原本在书房办公,得知冷幽茹带上行礼和皓哥儿离府,他吓得魂飞魄散,丢了笔便脚底生风冲向了大门。

“冷幽茹!你给我站住!”眼看着冷幽茹便要踏上马车,诸葛流云急得吼叫出声!

冷幽茹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在反应过来那人是谁时却忽而加大步子上了马车。

诸葛流云简直要气疯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马车旁,挑开小窗帘说道:“你说道:“你你你…干什么?”

冷幽茹淡漠地学着他说话:“我我我要回家。”

岑儿和丫鬟婆子们纷纷掩面偷笑。

诸葛流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大掌扣住窗子边框道:“家?这就是你家!你给我下来!”

“别恶心我了,我刚吃了饭!”

“你…你…”诸葛流云的肺都要炸开了,想起她是孕妇,是高龄孕妇,受不得刺激,他忍!“你…有话好好说,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哼!”冷幽茹撇过了脸。

诸葛流云吞了吞口水:“皓哥儿的父亲还在府里呢,你这样把他带走,穆华难受,皓哥儿也难受,不是?”

皓哥儿探出小脑袋:“我不难受哦,父亲可以去冷府看我的啦!”

诸葛流云一噎,眼珠子差点儿瞪掉!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皓哥儿抱住冷幽茹的脖子,在诸葛流云恨不得杀人的眼神里,笑眯眯地亲了冷幽茹一口,尔后气死人不偿命地坐回了车厢。

“穆——承——皓——”诸葛流云几欲暴走!

啪!

冷幽茹一把拉下窗板,将诸葛流云的手指夹在了里头,诸葛流云痛得跳起来:“冷幽茹!”

冷幽茹又将窗板推上去,将他的手指推出去。

诸葛流云愣了愣神,马车便已经跑了起来。

诸葛流云负气地在原地踱了一个来回,对侍卫长吩咐道:“你们远远地跟上,王妃安全抵达冷家了再回来复命。”

“是!”侍卫长率领九名侍卫,骑着马朝冷幽茹的马车追了过去。

皓哥儿没睡午觉,马车晃了几下他便趴在冷幽茹腿上睡着了。

岑儿看了他一眼,再没什么顾忌,不屑地骂出了声:“上官茜可真是好手段!自己散播谣言诋毁自己,让自己成为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如此一来,老太君便彻底站在她那边了!照奴婢说,王妃您真真儿是不该离开王府,这无疑于给那女人挪了地方儿!指不定啊,您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屁颠屁颠地住进了您的院子!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便宜了她?”

冷幽茹阖上眸子:“查查看,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

“所以…王妃回娘家了?”水玲珑听完安平的阐述,不可思议地问出了声。

安平挠挠头,道:“是啊,老太君也不知和王妃说了什么,王妃进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出来便板起了一张脸,随后,王妃提前接了表公子下学,一行人匆忙地离开了王府,王爷倒是想拦,可惜没拦住,王爷便派了十名侍卫远远地跟着。”

冷幽茹是个目标性非常明确的人,该害人时绝不手软,该养胎时也不至于惹是生非,她公然忤逆长辈,愤愤然离府,在水玲珑的认知里尚属头一回,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以冷幽茹那种漠然的性子应当不至于动怒到跑回娘家才对。

不知想到了什么,水玲珑说道:“你去大门和侧门的门房取这个月的出入登记表来。”

“好。”

安平走后,水玲珑回往墨荷院,想了想,又改道去往天安居,果不其然,在小路上和阴郁着脸的龚妈妈碰了个正着。

龚妈妈火气大着呢,既没讨回公道,也没令夫人入府,若是夫人仍在外流离失所她便不苛求了,偏偏离幸福这么近、这么近!近到她觉得如果不抓住时机都有点儿浪费天神的恩赐!

“龚妈妈。”水玲珑叫住了她。

这回,龚妈妈没再撞树上,她很机敏地停下脚步,看清来人后按住不悦行了一礼:“世子妃。”

水玲珑牵了牵唇角,似含了一分笑容:“龚妈妈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龚妈妈嘴碎,当即把心里的苦水吐了出来:“世子妃呀,你别怪奴婢多心,这府里的形式可比你预想的复杂许多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实际却是蛇蝎心肠,世子妃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咯!”

水玲珑笑了笑:“龚妈妈何出此言?府里我得防备谁吗?”

龚妈妈哼了哼:“不就是王妃咯!她故意散播谣言诋毁夫人,又把王爷迷得团团转不许王爷和夫人相处,夫人和王爷是夫妻,哪儿有住一座城池却不见面的道理?”

“是王妃…散播的谣言?不至于吧,她气得回娘家了呢。”

“那是故意做给别人看,好借此洗脱嫌疑的!”

水玲珑瞧龚妈妈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不禁诧异,她曾经怀疑过这是龚妈妈使的苦肉计,其目的是帮上官茜回府,可如果真是龚妈妈所为,她谈起这事儿不应该一点儿心虚都无。上官茜是不大可能了,诸葛钰安排了贴身丫鬟服侍,但凡上官茜有个风吹草动,她和诸葛钰会当先知晓。

水玲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是有人假扮了上官茜!

并且直觉告诉她,这人不在王府便在将军府。

送走了龚妈妈,水玲珑叫来枝繁和柳绿:“你们暗地里查查一个月以来府里都有哪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比如,谁突然生病请假,谁突然手脚大方,谁又去过平时不常去的地方…还包括她们的衣着首饰都仔细观察一番。”

枝繁和柳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郑重其事地应下。

二人刚要走,水玲珑的眼眸一眯,又道:“穆夫人为救姐儿受了点儿轻伤,把世子爷亲自调配的跌打酒给穆夫人送去。”

枝繁一怔:“大小姐怀疑穆夫人吗?”

水玲珑没接话,而是食指敲起了桌面,这是她每次思考重大问题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二人不敢有所怠慢,各自分配了任务之后便去了。

夜间,诸葛钰下朝归来,水玲珑把宫里的事儿与诸葛钰讲了一遍,诸葛钰的目光一凛,去往了皇宫。

府里丫鬟婆子众多,暗地里逐一盘查,枝繁和柳绿忙得焦头烂额,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一直忙到大半夜。

这一晚,将军府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带来了消息,说有一群地痞流氓围了将军府,朝府里仍臭鸡蛋和烂菜叶,咒骂上官茜狐媚王爷,并用油漆在墙上写了一句又一句不堪入目的话,大致意思是警告她安分守己,别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而这个不该招惹的人是谁,昭然若揭。

诸葛流云坐不住了,已经洗漱完毕打算就寝的他又穿戴整齐去往冷家了解情况,谁料,冷家根本不给他开门,任他如何叫嚣,甚至硬闯都无济于事,冷承坤亲自坐镇,愣是排开冷府十八名暗卫,拿刀拿枪摆起了阵法。如果诸葛流云非要冲破防守,就必须械斗了。

可冷家和诸葛家真要走到械斗的那一步,便是向所有人宣告,两家撕破脸了!

最终,诸葛流云灰头土脸地离开,心情无比郁闷!无比纠结!无比…说不清道不明地窝火!

下了马车,荀枫自后面叫住他,他回头,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是华儿啊,你这么晚才回?天下第一街很忙吗?”

荀枫瞧着他不大高兴的样子,略显惊讶地道:“父王,你怎么了?”

诸葛流云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你母妃回娘家休养几天,我刚刚去看了她。”

荀枫眉梢一挑,微微笑道:“今天在拟定赈灾物资的清单和押送的具体事宜,我的意思是不走朝廷的路子,派人专人前往灾区进行发放,如此便能确保赈灾物资能够全部交到灾民手中。”

诸葛流云显然没什么兴趣,摆了摆手,随口道:“行,你是有个主意的,你掌管天下第一街两年,从没出过岔子,赈灾物资的事儿你看着办吧。”

荀枫的瞳仁动了动,又道:“但是需要您盖章,我定的是明早发,天色这么晚我不好打搅大嫂。”

王府印鉴共有母印鉴和子印鉴两种,母印鉴的权威大于子印鉴,不过一般水玲珑做了决定的事儿诸葛流云都不会反驳,以往荀枫尽量找水玲珑盖章,偶枫回来晚了便找诸葛流云。

诸葛流云按了按额头,有些累乏:“你随我来吧。”

水玲珑出了枝繁的房间,安平捧着近一个月的门房记录来了:“世子妃,奴才刚刚看了看,把除开膳房和杂役房、天安居、主院、墨荷院的之外的出入记录用朱砂圈了圈,您请过目。”

水玲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了。”

各房各院都有自己的对牌,拿了对牌出府购买胭脂水粉,或绫罗绸缎,甚至单纯地逛街游湖也并非不可,比如九月份,安郡王就带乔慧出去了八次,甄氏独自出府了十一次。

水玲珑翻着页码,目光扫过一个名字时便有些移不开了。

她探出葱白指尖,在名字上缓缓游离,脑海里浮现了一些曾经被忽略而今却慢慢清晰的画面。

思量间,枝繁和柳绿回来了,柳绿重点查了膳房,她禀报道:“膳房没什么异常,就是最近二房老往膳房跑,大概是二少奶奶有孕的缘故。”

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看向枝繁:“你又查到了什么?”

枝繁答道:“枫院那边儿奇怪得很,董佳姨娘竟然去过,说是郡王吩咐的,送些宵夜给姑爷,奴婢记得有一回送宵夜去枫院,无意中看到桌上摆放着菜肴,奴婢权当是姑爷自己在膳房要的,而今想来,却极有可能是董佳姨娘送的。”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安郡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荀枫了?

紫荆院,董佳琳对着痰盂一阵狂吐,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杏儿忙递过一杯温水:“姨娘,你漱漱口。”

董佳琳直起身子,接过水杯,却刚一闻到那股热气又猛地吐了起来。

杏儿吓得浑身发抖:“姨娘…你…你这…要不…要紧?”

董佳琳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眸色深邃道:“有什么要紧的?我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和穆夫人一样罢了。”

杏儿战战兢兢地点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自从董佳琳威胁了她一番之后,她便彻底倒戈董佳琳了,她的身家性命和董佳琳的牢牢挂钩,所以,她打心眼儿里希望董佳琳前途无量,只是,太冒险的东西她瞧着心里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