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月点头:“确定!去往侧面只有一条路,司喜说她们就是往那儿去的。”

水玲珑反而松了口气:“侧门我安排了人,水玲溪提前离府的话会有人跟上,三公主不可能出事,你放心吧。”

水玲溪劫持三公主必是得了荀枫的授意,这女人虽恨荀枫入骨,却更惧荀枫入髓,荀枫逼她办事,她焉有不应的道理?荀枫抓三公主,除了胁迫太后和郭家没别的,所以,水玲溪除了下点儿**药,不敢对三公主做过于危险的举动。而一旦水玲溪上了马车,就会立刻被岑儿控制。

现在,她更担心荟宾阁的战况,姚俊杰让她看到的景象大概真的要一一上演了,这天下迟早易主,今晚或许就要剧变。如果她实在阻止不了荀枫称帝的脚步,便只能带着亲人离开,她是漠北皇室遗孤,体内流着董氏血脉,大周容不下她,她就和诸葛钰、郭焱一起打下漠北的天下!有了漠北与喀什庆的掣肘,荀枫想再纳她为妃至少得努力好多年,而在那之前,她或许能找出改变今生命运,并破解轮回的法子。

水玲珑拉着水玲月快步走向了荟宾阁,冯晏颖躲在假山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幸好她跑得快,提前躲进了假山洞,要是被水玲珑逼问,她真担心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马脚。

眼下一耽搁,姚欣怕是已经走远。

冯晏颖想了想,快步奔回了厢房。

一进入厢房,她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紧接着,她便瞧见董佳琳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她一个箭步迈至董佳琳身旁,将她抱入自己怀中,颤声道:“琳儿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流了好多血?我…我去叫大夫!你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说着,就要放平董佳琳去请大夫,孕妇出了问题不能随意挪动,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谁料,她刚站起身,董佳琳就抓住了她的裙裾:“表…姐…”

冯晏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别说话,你挺着啊,我这去叫人!”

“不…等等!”董佳琳仿佛用尽了全力,说道,“姚欣怎么样了?她怎么说?”

冯晏颖急死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怎么还有心情管姚欣?“我没追到她,半路碰到世子妃与太嫔娘娘,我…我有些心虚就躲着了,一躲…耽搁了不少时间…”

董佳琳恨铁不成钢地蹙了蹙眉,痛得接连倒抽凉气:“表姐,你先别请大夫,你…你找人…阻止姚欣…回府…”

“我怎么阻止啊?姚府是她家,她想回自然回了!”冯晏颖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往下猜。

董佳琳死死扣住冯晏颖的裙裾,几乎要捏出几个洞来,而她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的犀利:“表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只要走漏风声…表姐夫就活不了,在她和表姐夫之间…你自己选择一个吧!”

冯晏颖惊讶得捂住了嘴:“不…不会的…相公什么都没做,老太爷不会杀掉相公的…”

董佳琳冷笑:“不杀?就算不杀…可为了防止你们拿姚家的钱帮荀枫,老太爷也一定会夺了表姐夫的经济大权…说不定…还会把你们…赶出京城…以防止你们…与我密谋…”

冯晏颖的眼底出现了一瞬的浑浊,似是被蛊惑了一般,但很快又再次恢复清明,她扯出自己的裙裾,后退一步,像看着一名陌生人似的看着董佳琳:“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的温柔、你的良知、你的道德都去哪儿了?我不能这么做!哪怕我喝西北风也不能陷害自己的小姑子!今天的话我权当没听见,姚欣那边我尽量说服她别把你供出来,但是从今往后,我…我再没你这种亲戚!”

言罢,抹了泪转身。

却忽然,一名侍从敲响了房门:“董佳侧妃,世子那边忙得差不多了,着我来接你。”

冯晏颖下意识地朝董佳琳靠了靠。

董佳琳眼神一闪,一把抓住她满是薄汗的手,一字一顿道:“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告诉荀枫,我好意劝降你,你却故意害我的胎!世子最恨别人伤害他的骨肉,这胎保住保不住,你,都逃不掉了…”

水玲珑忍住通身疲倦赶到荟宾阁时,战况已经结束了,荀枫负手站在圆台上,长身玉立、风华绝代,于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神魔俱怕的龙威,他明明穿着银白锦服,水玲珑却仿佛看到了他明黄色龙袍加身,霸气恢弘,捭阖纵横的模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签了字的,带家属离开;不签字的,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水玲珑的耳畔不断飘荡起这三个字的回音,整个人如临幻境,轻飘飘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云礼如何,姚庆丰如何,水航歌又如何,她统统看不见了,这样的荀枫强行占据了她所有视线,连一块墙壁的边角都挤不进来!

荀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并朝她伸出了右手:“玲珑,到朕身边来。”

水玲珑霍然惊醒,像在水底憋到了极限才突然冲出水面获得呼吸一般,她猛得吸了口凉气,她再定睛望向荀枫,发现荀枫正在与邓公公交涉什么,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居然出现幻觉了…

定了定神,水玲珑迅速在人群中搜索郭焱的身影,发现郭焱就在她前方三米处,她大踏步行至郭焱旁侧,握住了郭焱的手。

郭焱的脸色非常苍白,刚刚在拼杀的途中又晕倒了一次,好在刺客没对他下杀手,或许荀枫是投鼠忌器,知道玲珑在意他。

荀枫还是注意到水玲珑了,在水玲珑与郭焱亲密接触的那一刻,他眸子一紧,迸发出了两道犀利的寒芒:“怎么?世子妃是在劝郭将军投诚呢,还是拼死顽抗呢?亦或是…在等诸葛钰从喀什庆赶回来救你们?但我想,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啊。”

说着话时,他在笑,带着一种乖张的自信和妖邪,嘲笑所有负隅顽抗却只能徒劳的人。

水玲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喀什庆的圣火是你动的手脚?”

荀枫似是而非地一笑,目光自殿内的景物一一逡巡而过:“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但实事求是,我武功不如诸葛钰,禁地那种地方,我潜不进去。只不过…”

“只不过你知道圣火会灭!所以才选了诸葛钰不在京城的时机故意高调地现世,以激起皇上和姚大夫人对你动杀心。然后,你再将计就计,把京城…一锅端了。”水玲珑不疾不徐地分析着,看来,圣火是人为造成的熄灭!

荀枫并不否认,他的确是算准了时机的,也不能说算准,他从几年前就知道圣火将会于去年冬季或者今年春季熄灭。圣火对喀什庆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那是相当于传国玉玺一般神圣的存在,圣火没了,呵呵,喀什庆就等着一起灰飞烟灭吧!

喀什庆的事,水玲珑鞭长莫及,她只想解决当前的难题。

荀枫大概不知道三公主没有被水玲溪带走的事,只要控制了三公主,便相当于控制了郭家,难怪荀枫这么有恃无恐了。那么,自己是否可以利用这点儿空子溜之大吉呢?

眼珠子动了动,水玲珑正色道:“我想走,世子你放不放人呢?”

荀枫淡淡地笑了:“不放的话怎样?”

水玲珑双目如炬道:“宁死不屈!”

荀枫的眉心一跳,愣了一顺,继而仰天长笑,过后,他含笑的目光锁定水玲珑清秀美丽的容颜,并勾起嫣红的唇角,说道:“好一个‘宁死不屈’!论心机论手段,你不逊于我,我能走到今天,不过是因为没你那么多顾虑罢了。现在,我就和你来一场不比实力,只拼运气的较量!”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

荀枫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样,我把大周的国门为你敞开,王府的人和郭焱也能随你离开,我以性命起誓,绝不为难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也绝不拿南水西掉的工程威胁喀什庆!但水玲珑,如果你有求于我,记住了,拿你自己来换!”

水玲珑的神色变了变,脑海里隐约闪过什么,但太快没及时抓住,只眉梢一挑,凝眸道:“多谢了!希望你一言九鼎,不要出尔反尔!”

荀枫的手心渗出了粘腻的薄汗,这一次,他的的确确在与水玲珑赌博,他只有一半的把握水玲珑会来求他,但万一老天爷买了水玲珑的账,他便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是天龙之命,水玲珑是封邑之贵,若无水玲珑,他的运势无人能及,但水玲珑深深地影响了他今生鸿运,所以,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当真没底,不确定老天爷会站在谁这边。

看着水玲珑与郭焱越走越远的背影,他的呼吸渐渐染了一丝莫名的沉重,似乎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自从被那个女人伤透心后,他就发誓再也不为谁心动了。可瞧啊,他竟有些难受!

“水玲珑!”

水玲珑听到荀枫唤她,以为荀枫要反悔,而恰恰此时,水玲溪身边的一名妈妈来了,她连滚带爬地折腾到荀枫脚边,哭着讲了几句,荀枫眼底杀机一现,水玲珑的汗毛竖了起来!若她猜的没错,那仆妇是在状告三公主被不明人士救走一事,现在,荀枫失去了能够挟制郭府以及太后的棋子,还能…心甘情愿地与她赌博?

水玲珑徐徐转身,将惊悚塞进心底,神色一片平淡,眸光静若冰湖:“世子爷莫非是反悔了?”

荀枫握了握拳头,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抖动,像要随时爆裂开来:“没有,我只是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求我,就用你自己来换!”

水玲珑不假思索地冷声道:“世子放心!我水玲珑一不要荣华富贵,二不贪权势地位,我不会求你的!”

荀枫一拳砸碎了旁边的柱子!

水航歌却是看着为水玲珑几乎丧失理智的荀枫,眼底闪动起了意味难辨的波光。

出了大门,王府的马车停在路边,水玲珑和郭焱上了马车,柳绿和枝繁正在用帕子清洗三公主的脸,水玲溪被绑了手脚坐在软榻上,岑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郭焱先是一惊,随即坐在了三公主旁边,急切地道:“她怎么样了?”

岑儿道:“被人敲了一下,不碍事。”

郭焱神色稍霁,不用谁解释他也明白肇事者是谁了,他二话不说便踹了水玲溪一脚!他不打女人的,但这种前世构陷他们母子三个,今生又害他妻子的畜生,他着实没必要把她当人看!

水玲溪当场喷出了一口鲜血,要不是被岑儿点了哑穴,她只怕要发出杀猪般凄厉的哀嚎了。

水玲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怎么揍都成,留她一条命即可。”

水玲溪无比惶恐地看着水玲珑,想哭想叫,奈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水玲珑无视她的楚楚可怜,不作死就不会死,她放过水玲溪很多回了,但水玲溪都不珍惜,这便怪不得她了。水玲珑觉着她恶心,拿过绸布套在了她头上,尔后对郭焱吩咐道:“你回去收拾好东西,明天我们出发,先去喀什庆与诸葛钰会和,再商量后续的计划。”

郭焱点头,忽然,头脑一阵眩晕,他又险些昏倒!

水玲珑摸着他汗渍斑斑的脸颊,心疼地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把脉说毫无异常,可你分明越来越虚弱。”

郭焱的眼神闪了闪,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窝,若无其事地道:“我累,最近起早贪黑的,我累得不行。”

“真的…是这样吗?”水玲珑的心口隐隐作痛,莫名其妙地痛。

郭焱就抱着她笑:“当然是真的了!你好好养胎,什么都别想,明天我来接你们。”

水玲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嗯,好,我们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轮回,什么命运,统统见鬼去吧!

她不信她人都不在大周了,那劳什子轮回还有本事再把他们几个轮一遍!

马车抵达王府,郭焱目送水玲珑下车,望着她逐渐消失在暗夜里的身影,眸子里迅速窜起一层水雾,他按住胸口,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又伸出手,仿佛是一瞬的恍惚,只能看见森森白骨。

垂袖,摸上水玲珑为他缝制的衣衫,淌下一滴泪:“玲珑,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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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与同样强势隐藏身份的她结为夫妻,所有的阴谋接踵而来,“麻雀”飞上枝头,引起太多羡慕嫉妒恨,所有人都眼红,发誓将“麻雀”拽下高枝狠狠践踏!

当她重回“MAFIA”,昔日人人眼中高攀的“麻雀”已是如撒旦般掌控生杀大权的“教父”,身边跟随着一个酷拽粉嫩的小男孩。

“这孩子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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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焱!”

郭焱一跨入郭府的大门,三公主便从旁侧冲了出来,一脸不悦地瞪着他,“去参加一趟宴会而已,你怎么弄得这么晚?”还不知道京城皇权更替的事。

郭焱看着她粉唇嘟起的模样,没像往常那般刻意忽略她的存在,而是牵起她冻得僵硬的手,细细揉搓,并说道:“哦,有些事耽搁了,抱歉。”不想提皇权更替的事!

咦?她没听错吧?郭焱居然向她道歉了耶!

三公主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一派天真,太过诧异的缘故,一下子便想歪了去,她虚了虚眼,阴阳怪气道:“说,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儿了?”

要是敢碰别的女人,哼哼,剪了你!

郭焱的眼皮子动了动,唇角扯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尔后拉着她暖得恢复了知觉的手贴上他腹下,并在她耳旁吹起了薄气:“验验不就知道了?”

“你…”三公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心硬邦邦的仿佛贴着一块烙铁,别看她总引诱他,可他们之间的尺度是比较小的,最起码这种直观的*从未有过,三公主羞得面红耳赤,僵硬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郭焱低低地笑出了声,不再逗她,与她携手漫步在无边的夜色中。

“云瑶。”这是头一次,他直呼她名讳。

三公主眼睛一亮,很是开心地道:“嗯?什么事?”

郭焱紧了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目光远眺,不知看向了何处,那声明明近在耳畔,却又仿佛响在天边:“没吃晚饭吧?”

当然没吃了,你不在,我哪里吃得进去?

郭焱的视线依旧投放在夜色中,淡淡笑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好好吃饭呢?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岂不要饿死?”

三公主嘟了嘟唇:“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没你本公主照样活得潇洒!我是中午吃多了,没消化呢!”

郭焱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像飓风过境,整个人忽然变得凉飕飕的,但仅仅一瞬他又恢复如初:“我才不信呢!你呀,这辈子就这么点儿出息了,要是离了我,你肯定活不下去!承认吧云瑶,你贵为公主又如何?与那些宅子里没有男人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知妇孺也没什么分别!”

“郭焱!”三公主炸毛了,停下脚步,恨不得用目光把他射成筛子,“本公主和你打赌!哪天离了你,本公主照样活得风生水起、精彩无敌!”

“啧啧啧,不信!”郭焱摇头。

三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我以皇室公主的名义起誓,才不做没了男人活不下去的蠢女人!”

郭焱的睫羽不规律地轻颤了一番,忽然,将她抵上了身侧的梧桐树,不等她作出反应便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

想告诉她,其实很喜欢她,比喜欢还要多一点!不对,是多好多点!

或许是父母的不幸婚姻,令他不敢再去相信爱情,他唯有一次次地捉弄她、逗她、欺负她,又看她一次次地包容他、粘他、需要他,心里的暗影才渐渐迎来了光明。

可当他终于相信了爱情,老天爷却不再给他相守的机会。

晚了啊…

“唔…”三公主被吻得浑身发软,连舌尖都没有逃脱的余地,这个郭焱,今晚是不是喝多了?

“宝贝儿,来。”

水玲珑朝哥儿、姐儿伸出双臂,一双小宝贝扭着圆嘟嘟的小屁屁扑进了她怀里。

“娘!”哥儿兴奋地叫着,一岁八个月的他吐词渐渐变得清晰,和姐儿一样,他其实也是聪明的孩子,只是略微迟缓些罢了。

“娘你抱抱我呀,别只顾着抱哥哥。”姐儿推了推明显比她强壮、比她敏捷的哥哥,吃味儿地皱起了小小眉头。

水玲珑亲了亲姐儿的脸蛋儿,眼底露出欣喜和满足的笑意:“你这鬼灵精。”

姐儿一岁半的时候断了奶,好不容易养胖些的身子而今又瘦了下去,叫水玲珑看一眼都心疼。

水玲珑将孩子们抱在怀里,闭上眼呢喃:“娘亲明天就带你们去找爹爹,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这一晚,水玲珑叫来秋三娘和小夏:“你们在王府有一段时间了,做事尽心尽力,彼此相处和睦,如果可以的话,我挺愿意你们一直在小公子和小小姐的身边。”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世子妃何出此言?

水玲珑面色如常地道:“我明天要离开京城,会带上一部分人,前途如何我心里没底,也许从此富足,也许从此没落,你们若是愿意跟着我,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待你们一如往昔;你们若是想留在京城,我不做勉强。枝繁。”

枝繁上前,手里捧着两个四方形锦盒。

秋三娘和小夏面面相觑,隐约猜到锦盒里是一笔不菲的钱银,心中激动之余,同时开始思索自己的未来。

秋三娘的丈夫是童生,这些年她一直以未来秀才娘子的身份自居,言行举止分外注意,生怕一不小心降了自己的档次。她虽打内心瞧不起小夏这种目不识丁的女人,可休养告诉她,有容乃大,所以,她哪怕看不惯小夏的一些习惯也从不出言苛责。但随着时间和经验的累积,她渐渐意识到了上流社会和下流社会的差别,在这个落后的皇权社会,想靠科举制度一飞冲天简直是痴人说梦,几百年来大抵就出了董佳诀这么一个异类,但即便优秀如他,谁又能说不是沾了世子妃的光?如果他中意的对象不是世子妃的亲妹妹?皇上能高看他两眼吗?她觉得不能。自己的丈夫考了那么多年才勉强成为童生,还不知再等多少年才能变成秀才…跟着世子妃最坏的就是打回原形,靠点儿手艺过活…

秋三娘磕了头:“奴婢愿意追随世子妃,奴婢今晚便回去与奴婢的丈夫知会此事。”

她说的是“知会”,不是“商议”,可见她在家里的地位不低。

水玲珑扬了扬手指,枝繁将其中一个锦盒给她,不管走不走,这点儿银子都会发给她们。水玲珑又问小夏:“你呢?”

在水玲珑看来,秋三娘的丈夫立志科考,留下的可能性较大,不管坐拥江山的是云礼或是荀枫,百姓们该怎么过日子照样怎么过日子,水沉香不是说了么?谁卖龙眼都是卖,谁发俸禄都是发。况且,撇开种种阴险的篡位手段,荀枫的确是个百年难遇的好皇帝。可小夏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婆婆太过挑剔,她和小秋雁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若非小秋雁每月都挣些份例银子,她婆婆早把小秋雁卖给人伢子了。不远的将来,待到小秋雁出落都亭亭玉立,指不定那没心没肺的奶奶要把她卖入何种人家?若她是小夏,必定劝着丈夫带一双儿女离开,反正下头有弟弟、弟媳和孙子,不怕老人家膝下空空。

然,小夏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问道:“呃…王爷和王妃会走吗?”

正在收拾行礼的柳绿和端着锦盒的枝繁相互看了一眼,枝繁木讷,倒是柳绿先反应过来,撇了撇嘴,似嘲似讥。

水玲珑垂下珠帘般美丽的眼睑,牵了牵唇角:“不清楚,没问呢。”

小夏似是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低头不语,枝繁递来的锦盒也不敢接。

水玲珑的身子微微后仰,靠上椅背,慵懒地道:“拿着吧,今晚回去与你丈夫好生商议一番,是随我离开还是留在京城。”

小夏战战兢兢地接过:“是,奴婢记住了。”

秋三娘和小夏走后,水玲珑按了按太阳穴,太阳穴跳得有些厉害,她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但明明一切都正常。她看向忙个不停的柳绿,欲开口,柳绿先她一步说道:“大小姐您别撵奴婢了,奴婢是要跟着您和小主子的。奴婢还指望将来和钟妈妈一样,随小主子享享福呢!”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脸上仍是神色淡淡:“我嫌你聒噪,到了喀什庆就把你嫁出去。”

枝繁噗嗤笑开,柳绿瞪了瞪枝繁,无声地道:“再笑老娘掐死你!”

枝繁吐了吐舌头。

柳绿算作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水玲珑不清楚荀枫用了什么手段掣肘太后、掣肘禁卫军,她只吩咐王府的人闭紧大门,不理会外头的厮杀与呐喊。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颜家军杀入京城了,或许颜妃从一开始便担心云礼没有胜算,是以,早早地联络了父兄,让颜家军入京勤王,万万没想到的是,荀枫生擒了云礼。云礼爱民如子,他犹豫一瞬,荀枫便杀掉一人,想起前世云礼明知她害了他那么多回,到死都含着包容的微笑,水玲珑就觉得云礼实在太心软、太善良了!

所以和荀枫的对决,他注定是输掉的一方。

马蹄飞沙、刀光剑影,厮杀声一直持续到丑时,才有人鸣金收兵。

枝繁和柳绿尽管随着水玲珑见了不少世面,但诸如这种仿佛随时要杀进王府的阵势,二人尚属头一回见。三王爷造反时她们都没这么害怕,这次,二人紧抱成团,浑身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水玲珑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荀枫会如何处置云礼和冰冰,杀了他们,还是圈禁他们?

她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早知如此,当初会否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冰冰?

“大小姐,老爷派人送信来了!”钟妈妈带着一种极为诧异的表情步入房内,将水航歌的亲笔书写交到了水玲珑手上。自打大小姐和世子爷成亲,老爷便没怎么管过大小姐,便是小主子们洗三,尚书府都只送来贺礼,却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小主子们为由拒绝出席宴会。今儿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给大小姐写信?

水玲珑挑开帐幔,探出葱白纤手拿了信件,钟妈妈行至桌边,将灯芯挑亮了些,水玲珑就着烛火仔细阅读完父亲大人的亲笔书信,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嘲弄的弧度。

居然问她水玲溪在哪儿!

还厚颜无耻地说求了荀枫饶恕冰冰,毕竟冰冰是他侄女儿,冰冰落难他于心不忍。

其实,根本是荀枫不想杀掉云家皇室的人吧!

毕竟太上皇在漠北捣腾,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捣腾成什么样了,万一他掌控了漠北大权,再杀回大周替老婆孩子们报仇,荀枫可是会头疼好一阵子。

钟妈妈看着水玲珑越来越冷的脸色,不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尚书府是不是遭到乱党偷袭了?”

水玲珑摇头,将信折好放入了抽屉:“没,父亲问我宴会上有没有看见二妹,可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事实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水玲溪了…

一整晚,水玲珑的心跳都非常迅速,等到了天亮时分,她终于知道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世子妃,您快去看看啦,王妃她…王妃她…”岑儿跑来通风报信,却急得词不成句,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开始依赖水玲珑,王妃出了事,她首当其冲便想到来墨荷院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