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的确是不一样,还没人试图让自己和蜈蚣做亲密接触呢,他是第一个。苏晗觉得脸痒得更厉害了,应该是神经过敏了。心里有些烦躁,她翻了个身,“我有些乏了,郡主也回去歇息吧。”

利文清眨眨眼,原来这月老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没关系,日后每日絮叨几遍,就不信她每次都能躲过去。打定主意,她笑着道辞。

没过多久,利文清去而复返,轻声道:“王爷请元帅安心歇息,外面有他照看。”

他最该做的,是把自己取而代之。苏晗气哼哼的。一整日,试着梳理连日来和他这些事,却是刚一回想便气恼不已,根本没办法理智对待。

什么叫冤家?这就是活生生的冤家!而且路很窄、很窄。

晚间,苏晗刚有了些困意,利文清轻手轻脚走进门来。

“什么事?”苏晗翻身下地,甩甩头,眼中倦意在顷刻间消失。一般而言,在阵前,晚上都没什么好事。

“只是一桩小事。”利文清很镇定地道,“王爷好像是要杀掉返回京城送捷报的驿卒——我一不小心撞见的。”

这还只是一桩小事?那厮若没事就把送捷报的驿卒一个个灭掉,京城如何知道这边的情况?战功算谁的?粮饷还能及时运来么?他又在唱哪出戏啊?真要把人弄崩溃了。

苏晗沉吟片刻,用力拍了拍利文清的肩头,“有气魄!”说着挑了挑大拇指,“我都没你这心胸。”

利文清很理智地建议道:“要不,您去看看?”

“废话!”苏晗终于受不了她缺心眼的淡定了。

第三十一章无从回避

旷野,冷月,草木萧疏。

驿卒去请来了驿丞,两人一起来到军营附近。

身着白色阔袖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背影孤冷,漠然转过身来,旋起无尽寒意,剑眉下一双黑眸锐气袭人,薄唇抿出一丝冷屑。

“王、王爷。”驿丞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已经清楚自己为何被唤至此地。

楚云铮漠漠道:“用你的命,换一个名字。”

说出名字,自己不也是死路一条么?驿丞仗着胆子,结结巴巴地恭声道:“小人…小人不明白…王爷要的是、是谁的名字?”

衣袖轻挥,带起一道劲风。

驿丞身躯一僵。

楚云铮的手停在驿丞面前,手指轻轻拈动。

一缕头发落在驿丞面前的草木之上,风袭来,发丝飘飞。驿丞满脸惊骇。被削掉一缕发,竟是不知不觉。若摄政王要取的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我不杀你,别人也不敢。”楚云铮收回手,“讲。”

“禀、禀、禀王爷,是、是苏元帅帐下的参将赵静成,是他命人将战报之外的那封书信交给小人的。”驿丞初时吃力、后来则语速很快的说完了这一番话。不能慢,怕稍慢一步,性命便被取走。

楚云铮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即,取出一封信件,丢在驿丞面前,“赵静成不通文墨,告状也说不清原委。待元帅班师回朝、抵达京城之际,你命人将这封信件送至京城。”

驿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道:“是是是,小人谨记王爷吩咐。”继而便是不解,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难不成王爷交给自己的这封信也是弹劾元帅的?

楚云铮语声转为淡然:“除了战报,其余奏章、信件,皆要扣留,否则,你死无全尸。”

人命关天的事,说起来却似闲话家常,反而愈发让人恐惧。驿丞走的时候,没遇到牵绊,还是摔倒了几次。

驿卒不似驿丞那样做贼心虚,毕竟自己只是苦力,对其余的事情全不知晓。驿丞一走,便恭声道:“王爷,小人…”

“你上路,快马加鞭。”楚云铮道。

苏晗赶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这一句。看着一战一跪两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驿卒恭声应是,又对苏晗行礼,之后快步离去。

苏晗走到楚云铮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满脸狐疑。一点杀气也无,看起来倒是高贵肃冷,别样出尘。利文清这个没脑子的,就不该信她的话。总归是来了,总不能说我是来看看你穿白衣服好不好看吧?于是随口问道:“王爷唤驿卒何事?”

楚云铮则抬手拂过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又深深看住她的眼睛,“这一整日也没睡?”

“没有。”苏晗想,打过招呼了,可以撤了,“正要就寝。王爷也早些歇息。”

楚云铮的手落在她肩头,“赵静成是廉王、靖王的人,日后要防患于未然。”

“怎么会?!”苏晗深感意外,理智上不愿意接受,嘴里的话自然就是否定,“不可能!他是渝龙总兵赵静安的胞弟,这几年随我出生入死,怎么会背叛我呢?”

“手指尚有长短,何况兄弟手足。”楚云铮引着她走回军营,“回去你看看他的亲笔书信便知。”

苏晗已不能不信,心生怆然。楚云铮不可能平白污蔑一个参将,有辱他的地位。朝堂上勾心斗角无所谓,是在情理之中。可她视赵静成为兄弟,实在是不愿接受。

“为了什么呢?成为太后党羽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能将我取代么?可能么?”这些话,她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楚云铮故意问道:“有何不可能?”

苏晗抿出一抹笑意,有些轻狂。侧头审视他,道:“有句俗语,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别的我不敢说,可行军打仗这回事,没人能取代我。除了你,谁都不能。”

楚云铮继续故意和她作对:“可你的手下败将在开战之前并不服你。”心里却是认可她的说法。她是苏晗,独一无二的苏晗,是大周第一传奇女子,无人可以取代。男儿建功立业是意料中事,女子却是几百年才能出现这样一朵奇葩。

“将士明白我,百姓明白我,战功能证明我。我要那些人服我做什么?如果能将伤亡减至最低,我为什么要弄成浴血奋战的壮烈局面?”苏晗浅浅一笑,“再说,你又怎知我手下败将不服?他们如今多半已经入了鬼门关,没人能去询问罢了。”

这倒是真的。她够狠,战俘都是无足轻重的将领,和她对阵的主帅全被她斩杀于剑下了。“这次,不妨生擒蓦邪。”他建议道。

“会尝试。”苏晗望了一眼渝龙城。蓦邪兵临城下,却不攻城,只是安安静静的安营扎寨——

楚云铮道出她的心声:“有些怪异。”

“无妨。”苏晗狡黠地笑,“我还有更怪的。”继而回归正题,“赵静成要诟病我什么?”

楚云铮笑得邪魅,“不妨猜猜看。”

看到他这样的笑,苏晗便明白了。还能有什么?自然与他脱不开关系。只是他的党羽众多,无人敢得罪他,晨间的事到了赵静成嘴里,应该会演变成她言行轻佻、魅惑摄政王。

她这才留意到他一直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闪身避开,气道:“男尊女卑,我也只得由着旁人污蔑。想来王爷已出手阻止此事,苏晗不胜感激。”

“男尊女卑?”楚云铮轻笑,“你我之间何曾如此?”

苏晗想了想,他还真没跟自己端过王爷的架子。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用身份拉开距离,也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与其日后被奸佞小人处处算计,为何不让我给你一世静好岁月?”

萧瑟风中,他的语调之中尽是暖意。眼前人,忽然就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摄政王了,此刻,他只是一个眼中有诚意、气息有暖意的温柔男子。

“与其日后流离民间,为何不让我为你挡风遮雨?”他握住她的手,“苏晗,时至今日,还不信我么?”

男人的温柔的确是件利器,让人招架不住。意识到自己心神恍惚的同时,苏晗匆忙转身,耳畔却传来他无奈中有着宠溺的轻语:“想躲我到何时?”

抬眼再看,他眉眼中盈着灼热。

似乎,已无从回避。

第三十二章随时恭候

苏晗对着他笑,分外平静。随即,并不挣开他的手,脚下转了方向,走向旷野深处。她需要时间思量,这是比打仗更费脑子的事情。

楚云铮也不打扰她,走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却并未放下戒备,谁知道她会不会又耍什么花招?

“你屡次提及此事,为何?你要娶的,是做你贤内助的王妃,还是能够带兵打仗的将领?”苏晗的语声平静无澜,却透着无尽冷漠——字字句句,无关风月。

“若娶你,贤内助或者将领,似乎都与我无缘。”不是楚云铮要打击她,这是事实。

“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定了我此战之后处境潦倒,我信。你是摄政王,能预见许多人的下场。只是,”苏晗眼里浮现出了疑惑,“既是如此,又何必要娶我?难道说,日后我还能为你所用?”难道说,她逃不开官场中起起伏伏的命运?

“这仿佛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却是句句讨打。”楚云铮眸光转锐,“我配不起你,嫁我便是辱没了你——可是此意?”

苏晗不慌不忙的,慢条斯理地道:“这样质问算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回答我的疑问?”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在官场又何尝不是如此?”楚云铮的话很残酷,“你以为你风光之后便能功成身退?谁会允许?不嫁我,还有位置更高、权利无疆的人惦记你。你可以跑,可以隐居,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自有我应对的法子。”苏晗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笑容不羁,“承蒙王爷看得起我,想给我一方乐土,只是,我不需要。我的乐土,不在京城,不在朱门之内。”

“那么,不提这些,你只看我。”楚云铮将她带到自己面前,视线锁住她双眸,“没有权利,没有王爷,没有将军,只有你与我,你嫁不嫁?”

语气中那份真诚,黑眸中那份迫切,令人动容。她居然有些不忍回绝了,只是…她双手捧住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肌肤,让他感受手上的薄茧,“我手上有茧,是习武所致;我心里有杀气,是不安现状、不喜平宁所致。女子如此,如何为人妻?如何夫为妻纲?”说着,怅然一笑,“只看你,我也不嫁。我知道我能做什么事,也知道我不能做什么事。”

“没做过的事,你怎知不能?”她这都是从哪里来的谬论?怎么还会有认定自己不能为人妻的女子?

楚云铮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冷静的话,就是上她的当了。怎么会有这一天的?堂堂摄政王,每日追着一个女人,苦口婆心地要她嫁给自己,真是世事难料。

苏晗有些烦躁了,瞪视着他,语速很快:“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你若想成婚,无数女子任你挑选,为何偏偏要刁难于我?”

楚云铮缓缓接道:“我只要你,要定你了。”

你有病!要么就是心怀鬼胎。苏晗腹诽着,心头的恼火直达眼底。

楚云铮的目光毫不退让。

良久,两人僵持不下。

败给这个小东西了。楚云铮叹息一声,手环上了她腰肢。

苏晗下意识地向后倾斜身形,抿了抿唇。

楚云铮手上力道加重,让她离自己更近。

苏晗眼中闪过锋芒,随即却忽然变了态度,双手捧住他的脸颊。

楚云铮觉得她没安好心,眉峰轻扬,带出几分挑衅。

苏晗踮起脚尖。

故技重施?他猜测着。

她毫不犹豫地吻上他双唇。

唇齿有冷意,带着几分恨意似的,吮吸啃咬着他双唇。浓密长睫却悄然垂下,手亦是轻柔地引着他靠近她。

楚云铮的身躯一僵。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到底要做什么?敛目去看,她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有着几分英气的眉宇轻锁。

没反应?苏晗移开唇,不满地抬眼,冷冷问道:“莫非换了心肠,变成了柳下惠?”随即不等他出声,忽然咬住了他颈部一小块肌肤,牙齿轻磨。

微痛、微痒的感觉,却让人难以自持。他吸进一口气,又轻轻呼出两个字:“妖孽。”随即勾过她的唇吻住,拥紧了她,享有,需索。

暖意透过他的衣衫,徐徐传递到她身上,即使风过有声,亦不觉冷。

他抬手取下她头上的银簪,墨色青丝随之散落,柔韧顺直,滑如绸缎。她就在自己怀里,柔若无骨,相依相偎。相互依偎就是这种感觉么?温暖、安稳,天地广阔,却不孤独。

他更紧地拥住她,撬开她的贝齿,想要更多,想拥有更多。

唇舌交缠在一起,她脑海似是被什么击中,轰一下炸开来,明明无声,却觉得嗡嗡作响。

风声渐渐远去、静寂,耳边只回旋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苏晗。”他低低的轻唤,温柔入骨。

苏晗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眉头轻蹙,猛力推开了他,微喘着,纤长手指碰了碰唇角,绽开一朵笑,宛若一只狐妖,“感觉不错。”

她点燃一把火之后,一定会泼一盆冷水下来。楚云铮看着手里那支银簪,递到她面前,“辛苦。果真是八面玲珑之人。”

这话说得是真有水平,文绉绉地讽刺她上得了战场做得了色狼。苏晗只当没听到,笑得没心没肺,手滑过他的面容,“你说我轻薄你、毁你清白,我认。你只要我,可以,我给。”语声微顿,笑意更浓,“除了我夫君的名分,我什么都给你。”

这该是薄情郎对痴情女说的话,她就这样从容自若地讲了出来。楚云铮心里叹服之余,升起几分不悦,抬手扣住她皓腕,语调沉郁、笃定:“你我相识,缘起不灭。情愿与否,你余生是我的。”

“我却认为缘起即灭。”苏晗微眯了眼,贴近他,语声低柔暧昧,“陌路之前,你要不要把我能给得起的拿去?”随即莞尔一笑,“我的中军帐,便是你我的温柔乡,随时恭候。”

------题外话------

oo莫名认定昨天就上传了,看到没才发现记忆混乱鸟…各种汗…

亲们五一快乐!╭╮

第三十三章等你出手

应该生气。

应该惩罚她。

应该让她为方才的轻浮、挑衅付出代价。

因为她不自重,不知珍惜自身,对他更是没有丝毫信任。

只是,他做不到,没办法责怪,甚至,心头旋起的是丝丝忧伤、缕缕疼惜。

夜寒凉,月幽冷,面前的女子,与这夜色相溶,妖娆魅惑,眼中却是对这尘世的不屑、对人情的失望。

她该是清高如竹、孤傲如梅的女子,她有这资格。只是,从未如此。相反,她一直在胡闹,让男人放弃他,如皇帝;让男人看轻她,如秦朗,和他。

她把心与这尘世间的儿女之情,隔绝开来。不要男婚女嫁,不要人遮风挡雨。

是怎样的经历,冷了她的心。

在他眼中,她似是一头孤独的小兽,执拗地相信自己足够强大,不肯接受旁人的好意。即便头破血流,也可以笑着说,无妨,我乐在其中。

他良久沉默不语,目光中流露出的不自知的疼惜,都令苏晗没办法再闹下去。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扫兴地样子,悻悻地看着他。

楚云铮把银簪送到她手里,抬手轻抚她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打理一下,回去歇了吧。”

她不回避了,又换他无视她的态度了。苏晗从来是当日事当日毕,没有他的好耐性,一面将发绾起,一面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不娶我了?”

“沙场之上,哪里来的温柔乡。”楚云铮笑得有些邪气,“再者,你本就不愿嫁我,我为何要给你一个恨我的理由?”

折腾半天,结果就是白忙了。苏晗不能甘心,气鼓鼓地宣布道:“你也晓得沙场没有温柔乡,那么,沙场也不是谈婚论嫁之地,你以后自重些!”

“这怎可混为一谈呢?”楚云铮正色纠正她,“你是要我身体力行,而我只是动动心思罢了。”

苏晗一手扶着盘起的发,一手握着银簪,犹豫了片刻,才忍住了刺杀他的冲动,把簪头嵌入发间。

楚云铮适时地靠近,勾起她的脸,微俯下身,唇滑到她耳际,温声道:“不论你多顽劣、多可恶,我都不在乎。只是,为了避免我滥杀无辜,莫对他人如此。”

这是冷森森的警告。苏晗想了想,敢勾引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么?不敢。人是用来打仗的,哪怕凑数也是好的。

楚云铮继续道:“闷了便去找我。我的帐内,没有温柔乡,有你日后的夫君,等你把酒言欢。”

这就不是白忙了,是他完胜,一切又回归到了原点。苏晗将发绾好,思忖片刻,神色沉凝,语声低缓:“人都说,苏晗是名将之后,其实不然,我是由江湖中人抚养长大,来自山中。没有苏一航,我也会有今日荣华、他日浪迹天涯。”

“出嫁成家,做谁的嫔妃、谁的王妃、谁的嫡妻,有什么好处?婆媳不和、妻妾争宠、主持中馈、生儿育女、为儿女操劳一世。”

“是,可以好一些,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可到尽头呢?还是会有人先走,有人留下独自伤悲。”

“谁最后是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入土为安的?没有。若是一早就明白,为何还要去尝试?”

“是,有人不管出自何意,不会放过我。可朝廷之外,还有江湖容我立足。朝廷若有与整个武林为敌的气魄,他日将我苏晗绑回京城,我认。”

“你今日位高权重,来日呢?你若不是怕功高震主,怎会退出沙场?终有一日,你也会身处险境。前景堪忧之人,如何能庇护我?”

她说完这一席话,退后几步,淡然凝望着他,看着陌生人一般。方才发生的一切,似是幻景,与她无关。

“你只看到了世间万象的荒凉,却不知其中自有乐趣。你只看到了我楚云铮位高权重,却看不到我这个人、我的心思。”楚云铮侧转身,负手而立,望着空中寥落星光,神色清冷,语声却是低沉柔和,“星、月,美,却是高处不胜寒。衣食住行,俗,离开了如何存活?成婚生子,俗,是两人厮守的结果。你若说花开不美、结果无用,我无话可说。我只是固执,不到最后,我不会弃你不顾。”他转过头,唇角一抹浅浅淡淡的笑,“你肯对我说出你所思所想,很好。还不算无药可医。你只是得到的呵护不够,对这人世心寒。”

“是无药可医,只是不知是你还是我。”苏晗转头就走,气冲冲回了营帐。生气,不是因为他的反应轻描淡写,是他最后一句话,一语中的。

真心的、无条件的关爱,一直是她最为渴望却不能得到的东西。你渴望,可命运注定你孤单。你渴望,可结果让你一次次失望。

若两世相加,只有几个人真正无条件的在意过自己,且光景短暂,谁还会对这人世有所寄望?

回到帐中,看到利文清,苏晗才意识到,这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答应和她形影不离,可她要出门去见楚云铮的时候,立马脚底抹油跑掉了。

有什么办法呢?郡主是可以享有特权的。

叹一口气,苏晗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灭掉了一壶凉茶,心情平静下来之后,觉得手、脸又开始痒。挠了几下,皮肤一小片一小片的开始泛红。

利文清见状,凑到近前看了看,笑道:“我懂些医术,这症状是可以去根儿的,只是不知元帅信不信得过。”

苏晗笑道:“有什么信不过的,辛苦郡主才是真。”皮肤过敏这档子事,若能治好不再复发,自然再好不过。

“明日我便去采药,若是找不到,便让云钊去寻。”利文清说着,喜滋滋往外走去,“元帅快些歇息吧。”

苏晗对着空掉的茶壶,苦笑。灌了一肚子醒神的茶水,能睡得着才怪。

之后两日,将士一面观望着驻扎在渝龙城外蓦邪的大军,一面等待后路大军前来汇合。

所有人都看得出,元帅精神不佳,心情恶劣。只是这次很怪异,她不找茬发火,只是寡言少语,在副帅面前,索性做起了哑巴。

这两个人…每个人的猜测都不一样,但这猜测无疑成为了枯燥生活的最佳调剂品。

大军前来汇合,苏晗即刻下令,全军到渝龙城下安营御敌。之后,升座中军帐,与众人议事。

利文赫把玩着两颗水晶石,最先开口,道:“依我与靖王之见,是先把战俘乌沥押送至京城,否则,长期这样对峙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苏晗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有节奏地叩击帅案,没精打采地扫了利文赫一眼,“既出此言,想来是已得到圣上的允诺了?”

利文赫还给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色,微微一笑,“我随身携带圣上密诏,关键之时,可代元帅发号施令。路上,不想损了元帅的威风,才没有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