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用膳。”他抱她起来。

“不吃行不行?”苏晗耍赖,又躺回去,“又没外人,我睡足了再吃。”

“听话,吃完再歇下。”他不由分说抱她起来,走向厅堂。

“喂!”苏晗起急,低声唤他,“我连鞋子都没穿呢!”

“没穿才抱你过来。”他笑容中尽是宠溺,“你我第一顿正正经经的饭,怎可不同席。”说着,已经走到圆桌前,将她放到椅子上。这般不合世俗规矩的事,他做得甚是自然,仿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苏晗瞥一眼满桌饭菜,又瞥一眼服侍在左右已垂了头的侍女,双臂撑在桌面上,捂住了脸。第一天就要让他抱着来用膳,不知情的人,不晓得会认为自己有多任性。她明明是想要往好处做的,他偏偏不成全。

楚云铮语声淡淡,吩咐下人:“都下去吧。”

众人抿嘴笑着,悄然退出。

苏晗听到关门声,这才放下了手,刚要埋怨,却见他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送到她面前,又递过汤匙,“先喝汤再吃饭菜。”

苏晗一边喝汤一边问他:“不喝点酒啊?”

他坐到她身旁,促狭地笑,“不怕我酒后失德?”

“你当我没说。”苏晗闷下头,一味喝汤。没穿鞋子,脚就没着没落的,她索性侧转了身躯,将双脚放到他腿上。

他居然面不改色,将一盘小龙虾端到近前,捡了几只,细致地剥去外壳。

苏晗推开汤碗,拿起筷子去夹龙虾的时候,他将一小碟剥好的虾仁送到了她近前。

苏晗便是一怔,这样的细致周到,是她不曾享有过的。心念转动,她问道:“要你救的那些人,是不是太棘手?”

“因为救不了那些人,所以我才讨好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楚云铮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糖醋莲藕,送到她唇边。

苏晗木然地张嘴,将藕片吃到嘴里。

“都不会有事,除了时开、你姐姐和蓝丞相,其余人等,一两日便可回家过年节了。”他反转了筷子,敲了敲她的头,“妇人之见,小人之心。”

他单列出来的三个人,不用想也晓得要费些周折。时开、蓝辉祖的立场模棱两可,他要寻找服众的证据,亦可说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而苏月,那是宫里的事,要几方点头之后,才能得以脱身。女人扎堆的地方,芝麻大的事都会被无限度放下,何况是身上背着那么大的一个罪名。即便出得了冷宫,日后地位怕是也会大不如前了。

不管那些了,人活着就好,她能给太夫人一个交待就可以了。苏晗心头一宽,觉得嘴里的东西格外爽口,自嘲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倒是占齐全了,以往真不知有这潜质。”

他只是问道:“这一日,在府中可还习惯?三弟妹待你似乎不错,和她可还谈得来?”

“嗯,还好。”苏晗反应淡漠,“聚在一起,待彼此好一些的确是应该,却不需铭记。”语毕,凝了他一眼。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他眉峰轻挑,“不值得?”

“我从不知自己要来,也不知何时离开,记挂那些好又有何用?”她言语愈发透着不近人情,“该做的事,我都会做,要我回报,就是奢望了。”

“好在没人奢望你回报。”他宽和一笑,揉揉她的头发,“吃饭。”

这般情形,她还真是不习惯。食不知味地吃完饭,放下筷子,拿过手巾擦了擦嘴角,身躯便悬了空,被他抱回到床上。

苏晗懒洋洋地脱下外衣,拉过被子躺下,感激地一笑,“那我就先睡了。”

“嗯。”他闲闲歪在床外侧,听着自鸣钟的声响,“稍后肖复还要过来,有事相商。你不必理会,只管歇着。”

苏晗阖了眼帘,倦意愈发浓重,却无法睡实沉。

不时响起的爆竹声提醒着她,就要到春节了。昨日是腊月二十六,再过两天,便是除夕。想念以往陪她共度佳节的人,师父、太夫人、苏陌,很想他们。都是聚少离多的人,相聚时的温馨也就记得深。是啊,在她心底,人和人是不同的,在她心里的分量也就不一样。

晓得楚云铮起身离开,晓得他和肖复去了东稍间议事。

别对我好,我不需要。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最终令她瞬时清醒、募然睁开眼睛的,是飘渺、悠扬、不间断的笛声。

她又是紧张又是开心,还有几分迫不及待,飞快起身,穿上外衣,疾步出门。

楚云铮和肖复只来得及看到那抹红色身影闪过厅堂。

肖复讶然,“王妃梦游了?”

楚云铮瞥他一眼,侧耳聆听那似近似远的笛声,从容起身,“是有客来,她急于相见。”

两人踱步到厅堂外,站了片刻,就见苏晗和一白衣男子先后回到院中。苏晗无暇顾及其他,径直引着男子去了无人居住的东耳房。

肖复飞快打量了男子的样貌。长眉入鬓,狭长凤眸,唇角勾着冷然笑意,意态潇洒风流。看年纪,和楚云铮相仿。白衣胜雪,手中一支绿玉长笛,腰间却悬着一把木剑。

一把木剑行走江湖,江湖中仅只一人。无数成名剑客,就败给了这把不起眼的木剑。

见剑如见人。此人取胜之道,不在兵器,在于已修炼至巅峰的剑法。

除了叶无涯,再无第二人。

叶无涯,苏晗的授业恩师。以往人们只知,他为了一个女童被逐出师门,从而变为亦正亦邪之人,却不知经年流转之后,那女童便是如今的苏晗。

“这师父…是否太年轻了些?”肖复一语双关。

楚云铮眸光转锐,想撕了这厮的嘴。这叶无涯,比他预计的来得早了些时日。

肖复此时想起了成傲天。这位老人家,一生有摄政王与叶无涯两名高徒,足以无憾了吧。

摄政王刀法玄妙至极,叶无涯仗剑成名。若非为了这一桩婚事,前者师出何门,怕是不会公布于众,外人也就无从知晓这几人的渊源。

肖复又想:到底是摄政王的刀快,还是叶无涯的剑快呢?不知他们较量过没有。听到耳房传出来的语声,他敛了心神,凝神聆听。

叶无涯的语调低缓、声音悦耳,言辞间那份嘲讽就有些刺耳了,“我去信给你,要你脱下官衣后什么也不要管,只管等我赶至京城,你全当成了耳旁风。几日的光景你都等不起。爱徒做得好,真好。”

苏晗沉默。

叶无涯言语愈发犀利,“我这关门弟子,心怀天下,为了挽救无辜之人,便嫁入了这劳什子的王府。高风亮节,实乃我辈所不及,日后,我改口唤你一声师父可好?”语声中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心里格外的不舒服,话,其实已说得太重。

苏晗还是沉默。

叶无涯似是对她的沉默有所不满,语声转冷:“我师父见到我便夸奖你重情重义,以一己之身换得数人性命,我是不是该对你拜上三拜?我只是奇怪一点,今日你救他人,他日你朝不保夕之时,谁能救得了你?你夫君,你姐姐,还是你的同僚?”

苏晗继续沉默。

“你满腹仁义、高风亮节,把你那些大道理给我讲讲,我也开开眼界。”叶无涯忽然加重了语气,“不是伶牙俐齿的么?你倒是说话啊!”与此同时响起的,是瓷器粉碎的声音。

肖复咧了咧嘴,这师父的性子,也太爆躁了些。

“你有完没完?!”苏晗拍了桌子。

肖复一怔。

苏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道:“不过一两日的光景,便是翻天覆地,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能料得到?我怎么没等你?我去了聚仙阁,见到的是老狐狸——你那个该死的师父,他说你被罚闭门思过,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我又怎么知道老狐狸使了什么阴招,他若真关你三年五载的怎么办?什么高风亮节,胡说八道!我管他们死活做什么?我就是边等你边观望两日,指望着你能帮我一把。要不是你傻了吧唧的被老狐狸算计了,我该走还是走!那些人多活两年少活两年关我什么事?现在好了,什么都成定局了,黄花菜都凉了,你还有脸怪我?!你去死吧你!”

语毕,桌椅倒地声、杯盘落地的粉碎声混在一处。

小女子掀桌了。

这是什么样的师徒?!别说肖复,就连楚云铮都有些惊讶了。

她对她师父时时惦记,她最看重的是她师父的安危,难得聚首,却是这个情形。

这两人,大约是掐架掐出来的师徒情意吧?

可细想想苏晗那一席话,却是句句暖叶无涯的心。楚云铮心里很不舒服,说不清楚原因,只是愈发的反感叶无涯。

肖复虽然对房中那对师徒格外的感兴趣,却自知再停留下去不合适——有些话,听不到更好,拱手道辞,离开了无忧阁。

楚云铮闲闲走向耳房。

叶无涯了解了爱徒的难处,语声已有所缓和:“说来说去,你就不该进入官场。我传授给你兵法,是要你眼界、心胸更开阔些,谁要你学以致用了?”很是无奈的语气。

“你一下山就没个踪影,我想找你都没个地方。我与其在山中百无聊赖混吃等死,自然不如找点事情做出个名堂来。”苏晗语声亦随之柔软了起来,轻轻地笑,“如今想想,这些年也值了。”

“你自然是值了,我这一路上就听人们谈论你们的婚事了。风光体面,无人不知。”叶无涯冷冷一笑,“若早知你长大成人会嫁给那厮,当初我便一剑结果了你。嫁给那般心机深沉之人,你还不如早日赴死,总比被他算计死来得痛快。”

楚云铮推门而入,“这是在说我么?”

“说的是你又如何?”叶无涯凤眸微眯,闪过一丝寒意。

楚云铮踏过一地狼籍,走到师徒两人近前,从容一笑,“我若算计,也是算计着如何让王妃安康如意。”继而微一颔首,“许久不见,师兄可安好?”

叶无涯似被那声师兄刺激到了,转身便走,“告辞!”

“你别走啊!”苏晗语声有些急,要上前去追,却被楚云铮揽在了怀中,不由急道,“混账!”

叶无涯并不回头,信手抛给苏晗一个白瓷瓶,丢下一句:“你自己斟酌轻重,有了决定便去聚仙阁找我。”

苏晗将瓷瓶握在手里,强力挣扎着,却被楚云铮拦腰抱起,“你累了,随我回房就寝。”心里恨毒了叶无涯,这是要带着他的小妻子走么?想的倒是不错。

苏晗抬手就打,“就什么寝?都去死吧你们!”

楚云铮一概无视,把她抱回寝室,放到床上。

“可不是,我怎么忘记王爷了?”苏晗忽然笑起来,“我身上这些帐,得一笔一笔慢慢算了。”

“夜已深了,有事也等明日再说。”楚云铮尽量克制,语调还是夹杂了些情绪。风一阵雨一阵的妻子,再加上一个难以捉摸的叶无涯,任谁也平静不了。人中异类,全被他遇到了。

有服侍就寝的侍女走进来,两人皆是冷冷一句:“退下!”

侍女被吓得不轻,噤若寒蝉地出门而去。

楚云铮褪下外袍,坐在床上,思虑的片刻间,就见苏晗的衣物一件件落在了榻板上。转头去看,她已脱得只余中裤和一件小巧的肚兜儿。他靠在床头,抬手握住她手臂,“何意?”

“侍寝啊。”苏晗笑盈盈看着他,“给了你交待,我才能去找师父,是不是?”

楚云铮把被子丢在她身上,“你给我歇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叶无涯一来,她也活过来了,导致的后果就是她又豁得出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这比和他什么都计较更让人恼火。

苏晗把被子丢到床尾,跨坐在他腿上,两只小手开始忙着帮他脱中衣,“难得妾身主动一次,王爷就从了吧。”

楚云铮蹙了眉。她郁郁寡欢的时候,他烦,却有解决的办法,悉心照顾她便是。可她变回他熟悉的轻佻嚣张,就有些消受不起了。什么叫王爷就从了吧?她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做出决定的时候就鲜少有合乎常理的时候?和他圆房后就能一走了之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么?

叶无涯,他调教的这好徒弟!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苏晗扯开他衣襟,现出他精瘦坚实的胸膛,双手环住他脖颈,将他拉起来,明眸光华流转,话很是刻薄:“王爷是怕妾身吃了你,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会。”楚云铮目光微闪,笑了开来,“先告诉我,若本王从了你,你意欲何为?”

第五十五章你是个骗子

“你跟老狐狸合伙算计我跟我师父,这笔账我会记一辈子。可我也只是记着,不能报复你们。”苏晗满脸无奈,“不但不能报复,我还得求着你、讨好你,不然我怎么去见我师父?你是我师叔,我打你一个都成问题,怎么出的了王府?”说着,手在他身体上不安分地游移,“女人讨好男人,还能怎么样?和你有了夫妻之实,把你服侍的开心了,估摸着能赏我个恩典,允我出府。若不侍寝,我连本分都没尽到,怎么好意思央求你什么?”

“这样看来,倒是有得商量。”楚云铮笑意深沉,环紧了她,“你我且试试。”

“试什么试?你答不答应啊?”苏晗脸上挂着璀璨的笑容,“若不答应,王爷要用强,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楚云铮戏谑道:“我怎敢用强?我试试能否从了你罢了。今日从了你,日后王府由你做主。”继而抬手,一一取下她头上的簪钗。

苏晗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不行!你先答应!”

他反身将她压在身下,鹰眸锋芒迫人,“你要我答应,可以。可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婚约只是儿戏,是么?我娶你,只是贪图你这身子,是么?你既然这般想了,我便成全你。”

苏晗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内疚,可话中的答应、成全这两个字眼,又很吸引她。由此,道歉的话便梗在了喉间。

楚云铮眸光一冷,甩下中衣,按住她的藕臂,欺身覆上去。

她嫁他,只是为了叶无涯;她主动侍寝,只是为了去见叶无涯。他在她心里,什么都不算。

他做对一千件事,也不能抵消对她隐瞒师出同门这一件事。

他做什么,她都怀疑他的动机。不问他为什么,从来不问。

人心再冷漠,也不过如此。

她怕蛇,而她的性子却如蛇一般,冷,冷得让人心寒,你无法得到她的信任。

吻,霸道,带着掠夺、惩罚的意味。

手,四处流连,力道有些重。

而他整个人,亦是疏冷的,即使上躯无碍地贴合在一起,即使他体温灼热,还是让人觉得冷。

他咬住了她肩头的肌肤,咬得有些重,继而便又用力吮吸。

疼,继而便是酸麻的感觉,蔓延至周身,苏晗急了,唤道:“楚云铮!”继而竭力滚身到一旁,坐了起来。

“不喜欢?这不是你要的么?”他随之坐起来,强势地把她带入怀中,“觉得委屈你了?我凭什么要怜香惜玉?”

是啊?他凭什么要怜香惜玉?凭什么就认定他要温柔似水?自己张罗着投怀送抱的,这会儿矫情个什么劲?她心里气极,气自己。

“这档子事,终归是要两厢情愿,是么?”他问。

废话!这种事当然要两厢情愿,可这桩婚事就是名副其实的包办婚姻,让她从哪儿情愿去?她恨得要命,贴身过去,狠狠地咬在了他锁骨下方。在这种时候拐着弯子让她明白大道理,闲得他,想咬死他!

他身躯紧绷片刻,便松缓下来,手握住她腰肢。如此纤细,柔软。

一点反应都没有,没趣至极。她抬眼,恨恨地瞪着他。

他勾过她吻住。

热吻袭来,只余温柔灼热,将她意识淹没。

颈部,肩头,被他打下一个个烙印。敏感的身体,最初不适的挣扎之后,便是全身绵软无力。

他的亲吻绵长,似乎怎么也亲吻不够似的。

她低喘着,要窒息的感觉,嘴里喃喃地唤道:“楚云铮…”

“嗯?”慵懒低哑的语声漫出口,他摩挲着她脸颊,唇游移至她耳边,温柔唤她的名字。

他的手似在嬉戏一般,有意无意触碰她每个敏感的部位。身体似被燃起了一团火,烧得人心慌,却又觉得空虚。又似浮在海面之上,无所依傍,便想寻找一块浮木,抓住,依靠。

她的手,不自觉地环住他,触碰他宽阔的脊背,抚过他的肌肤。

“说实话,”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厌烦么?”不问她喜不喜欢,言语是刻意保留。

苏晗轻轻摇头。若真厌烦他,是会为此大打出手的。

他把玩她长发片刻,再度吻吻她的脸颊、唇瓣,将她拥倒在床上,拉过锦被裹住她,继而坐起来,不再言语,不再有任何举动。

苏晗来不及去纠结自己此时的情绪,注意力都倾注在他身上。

他闲散地坐着,一条腿收起,手放在膝上,拇指中指轻轻拈动,似在思虑什么。上身线条完美,无一丝累赘,黑色中裤勾勒出长腿流畅的线条。

她惹得他不悦。他便惩罚,再撩拨得她忘情,之后若无其事地抽身而退,似是从不曾介入的淡然。

谁赢了?谁输了?

苏晗觉得很难受,各种情绪纷沓而至,让她心里乱得厉害。

冗长的沉默之后,楚云铮缓声道:“王府的一切本就是你的,你不要而已。你要就拿去,但不要用你的身体来换。”

语气淡淡的,却让人听着伤感。

“你以为我贪图的是你的身体,那么,何时你待我是全心全意,何时我与你再做真正的夫妻。”

苏晗觉得,如果只听他这番话,自己真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一枚。

“今夜安心睡下,明日,我陪你去聚仙阁。”他目光漫向别处,“我不怕你去见谁,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你。”

他根本就不想阻拦,而她却认定他不会允许。说到底,还是她不信他。

苏晗的心,闷闷的,闷得厉害。

两个人总是这样,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对于他,她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可以率性而为。可他在乎,似乎更在乎她自心底的心甘情愿。从而,总是不肯让她如愿。

搞得那么复杂做什么呢?心甘情愿又能怎样?事情的起因不美好,这会是永远的心结。

她只求对谁都有个交代就可以了。可他不肯成全,执意要她面对现状。

“烦死了!”她嘀咕一声,转身背对着他,强迫自己入睡。

楚云铮勾了勾唇角,苦笑。一早就晓得,她不肯面对他。一早就明白,红颜女将和闲暇时日里的她是两个人。沙场上她可以机关算尽,生活中却乐得没心没肺。她若轻易改变,也便不是她了。所以,这都是自找的,只能接受。

他敛了心神,思虑着日后诸多事端。

过了多时,身边的她转过身来,手臂探出来,无意识地摸索着什么,随后落在他身上。

凝眸去看,长睫静静阖着,嘟着嘴,仍是娇憨无辜。

他轻轻躺下身,侧卧在她身侧,手指极轻地滑过她面容,将一缕发丝为她别在耳后。

还有什么不知足呢?每日看到她在身边,已是意外之喜。成婚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放任她离开的。这样一想,之前的不快便烟消云散。

拿过她放在枕边的白瓷瓶,旋开木塞,放到鼻端,闻到淡淡冷香。她手落在他腰际,身躯向他倚过来。

他便无声地笑,将瓷瓶放回原处,低下头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将锦被拉过一半盖上,拥着她,入梦。

一早,苏晗醒来时,楚云铮已梳洗完毕,在厅堂听总管禀报府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