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苏晗有些无助地看着太夫人,“我若是因为难产落下病根,可该怎么办?”

“大过年的,净说些傻话。”太夫人嗔怪之后,仍是宽慰她,“把心放宽,你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子,不碍的。你和王爷都是有福的人,一定能圆圆满满的。”

“但愿如此吧。”苏晗不是凡事都悲观,却也不是盲目乐观的人。生孩子这种事,谁又说得准。身子好好的,就是时机不对,孩子不来,谁又能有什么办法。

太夫人每日安心住在王府,苏陌却是不时乔装改扮,到山里去陪成傲天下棋。这日回来后,先去找苏晗,笑道:“师父今日被那些女弟子烦得厉害,今日我听说,他被气得大发雷霆。”因为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他也随着苏晗唤叶无涯和成傲天为师父、师祖。

“师祖怎么说?”苏晗想着,这一切还不是怪成傲天。

“师祖什么也没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苏晗皱眉,怀疑成傲天活着的一大乐事就是折磨叶无涯。话说回来,叶无涯如今的日子多忙多累啊,他怎么好意思呢。心里也不是不想去看看热闹的,又因为明汐的缘故,强行把自己关在了王府,忍着没出门。

过了元宵节,明汐已经能扶着墙走动了。苏晗见天气一日暖过一日,问过太夫人后,给明汐把厚实的小棉袄换了件略薄些的,心里也按捺不住了,这日见明汐和太夫人玩儿得很好,便偷溜出王府,先去了肖府,想着和香绮潇一道去山上看看。却不想,在门口遇到了香绮漠。因为答应过的事一直也没做,就有些心虚,笑道:“来找潇潇说话么?”

“是。”香绮漠悠然笑道,“想让她去求王妃,去寒舍走一趟。”

居然还是为这件事。是第一次撞见,可自己不知道的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香绮潇夹在香绮漠和肖复中间,这些日子想必烦得厉害——兄长要她这样,夫君却不允,不为难才怪。

想了想,苏晗道:“也不必去给潇潇增添烦扰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跟你前去探望你府中的客人。”

“如此甚好。”香绮漠躬身一礼,继而上马带路。

一座宅院,住着两个痴情种,却偏偏两人有缘无分,他爱那女子,那女子爱的却是别人。每到这种时刻,苏晗便觉得人还是不要这么痴情的好,她看着想着都替他们累,更不要说当事人是个什么滋味了。

随着香绮漠穿堂过院,走进那栋清幽的小院,香绮漠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缓步离去。

苏晗步上石阶,走到厅堂门前,迟疑了片刻才撩帘而入。

外面的阳光明媚,厅堂内显得有几分陈黯,细微的灰尘在倾泻而入的阳光之中飞舞着。

世界忽然变得分外宁静。说不出原由,苏晗稍稍有些紧张。敛目相看,贵妃榻上的羸弱女子入眼来。

乌黑的发丝没有任何装饰,柔顺地散在肩头。纯白色的上衫,粉色裙子。那粉色极为浅淡而娇柔,恰到好处地呼应着女子此时的柔弱。苍白的容颜,眉目如画,一颗泪痣似是一个显眼而带着几分伤感的标志。即便病魔缠身,女子眼中仍然流转着清冷、孤傲。

蓝静笭,比苏晗想象中更美更出色。楚云铮有一句话说的是事实——蓝静竹或者蓝静笗的姿色,连眼前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及。这种女子若是境遇顺畅,恐怕永远不会给人美人迟暮的感伤。真正的美人便是如此吧,外在的境遇,不论吉凶,都只能彰显她的美丽,或令人怜惜,或令人惊滟。

与此同时,蓝静笭亦在打量着苏晗。漆黑长发以简单别致的玉质簪钗绾成髻,一袭淡如烟雾的紫色衫裙,静立堂前,身姿玲珑,意态风流。绝色容颜,却不如那双明眸中闪烁着的光芒袭人。这女子那双明眸,似带着魔力一般,引人细看、探究,探究之时,才发觉宛若深海,无从窥探。

蓝静笭不由苦笑。他娶的这女子,必定心机深沉,他累不累?

“你想见我,我来了。”苏晗见对方久不开口,便先自报家门,之后从容落座。

“你来了。”蓝静笭叹息一声,“此际倒觉得,不如不见,不叹惋。”

这是什么话?和叶无涯的禅语有异曲同工之妙。苏晗直接忽略。

“郡主还好么?”蓝静笭道,“都说郡主是王爷王妃的掌上明珠,现今多大了?”态度不是不卑不亢,倒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苏晗戏谑一笑,你怎能和一个病重之人计较这些细节呢?便笑道:“七个多月了,一切都好。”

蓝静笭又问道:“郡主像谁?是不是很像王爷?”

苏晗有些不解,“像王爷更好么?”

蓝静笭别有深意地一笑,“若不像王爷,王爷会视为掌上明珠么?”

这话很容易让人想偏,深想的话就少不得要生气。苏晗歉然一笑,“郡主和我十分相像,你听了不会不高兴吧?”

蓝静笭敛了笑意,垂下眼睑,“你们的郡主,和谁相像又关我什么事。”

“说的是,找你这么想——别人的生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苏晗觉得蓝静笭的态度很有问题——明明是她屡次三番要人把自己请来,来了却又是这种不阴不阳、莫名其妙的态度。不论是死人还是将死之人,她苏晗见得多了,到此时已不觉得需要对她就该网开一面、格外怜悯。别说是楚云铮的红颜知己,就算是旧情人,她此刻都不觉得该忍让什么。

蓝静笭这才抬起眼来,唇角含着一丝笑,“请你过来,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甘愿被王爷利用,和我竟然有相同之处。”继而自嘲道,“只是我更苦一些,王爷不愿利用。”

“又是旧话重提。”苏晗有些无奈地问道,“你能说些我没听过的挑拨我夫妻二人的话么?”

“这是事实,又何必遮遮掩掩不肯承认呢?王爷那种人物,被他利用是福不是祸,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蓝静笭眼色澄澈,复又解释这话的由来,“你与王爷成婚之后,我曾问过他,他默认了。我又不会因此笑话你,又何必不爱听呢?”

苏晗亦是眼神诚挚地看着她,“就算这些是事实,你觉得你说这些话对于王爷有什么好处么?若我每日和他为此事争执,你就高兴了么?”

“这是你一早就知道的事情,若非心甘情愿,怎会与王爷走至如今这番光景?”蓝静笭笑容转为讽刺,“怎么,我说了这件事便不能甘愿了?便要和王爷闹了?”

神逻辑展开了。

苏晗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做得过了,就是欺负病人,什么也不说,自己未免太憋屈了。转念一想,她面色转为平静,“王爷忙着帮你完成夙愿,我来看你,是因为同情你的遭遇。可你在做的,却是让一众人都因你而不快——香绮漠要为你曾经的一场痴恋忙碌,哪怕他心里的人是你;我们夫妇要因为你的一番话而不能平静度日——人活到你这地步,也算是不易,若非心是石头做的,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若是你,会好好替一双儿女打算,也不枉为人母,不会让孩子在日后甚至不愿想起你。”

这番话,苏晗说到一般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太恶毒了。可是蓝静笭的反应立刻打消了她的歉疚。

蓝静笭分外平静地道:“我早已为一双儿女打算好了——临终会把他们托付给王爷。我想,王爷定会照顾他们一生,视为亲生骨肉。”

苏晗心里炸毛了——居然想把她的孩子塞到自己面前,要她的孩子和明汐分享楚云铮的父爱。她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大度,闻言起身,冷笑道:“你把孩子送到王爷身边,是要给我多一份消遣,日日责打他们么?”

“那是他们的命,王爷若是看得下去,我也认了。”

你真不是人!苏晗心里骂道。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以往自认冷血,在听完蓝静笭的一番话之后,立刻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你不妨早些知道结果,回去后我便和王爷商议商议此事——你我相遇一场,也算是有缘,你的事,事无巨细,我都会尽心安置的。何时有了答案,我会请王爷来告知你结果的。”语毕,款步出门,要费很大的力气才不至于发火。

太可气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回到府中,去了书房找楚云铮。

楚云铮见她眉宇间隐有薄怒,便问道:“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惹到你了?”

苏晗抓了抓头发,气呼呼地道:“我若说蓝静笭挑拨你我的关系,你会相信么?”

“你去见过她了?”楚云铮眉峰轻蹙,“怎么事先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闲得发慌,自己去找麻烦了么?”苏晗白了他一眼,“我快被她气死了。”

楚云铮拉她到近前,拍拍她的脸,“病重的人,凡事难免有些极端,你先跟我说说。”

苏晗就从头到尾把蓝静笭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手指掐着他的手背,“居然要把她的两个孩子送到王府里来,居然要你把他们当做亲生骨肉——你敢答应的话,我立刻带着明汐走人,不跟你过了!”

楚云铮看着眼前气得要跳脚的妻子,朗声笑了起来,“她自说自话的事情,你又何必当真呢?”

“谁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她?”

“她的孩子自有人照顾,不论是她的姐妹,还是她夫家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我把孩子带在身边算是怎么回事?”楚云铮对她的反应激烈觉得好笑,又有些不以为然。

“她仗着自己生病,什么事做不出来?”苏晗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她真如她所说的临终托孤,你又该如何?”

这其实还真是个问题。若是现在就把什么话都说绝了,未免有失人道,可若什么都不说,又会为日后留下隐患。楚云铮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你说说看,怎么做合适?”

“我哪里知道!”苏晗仍是没消气,“她是认准了你利用我,认准了我还不如她——”说到这里,转转眼睛,手胡乱地揉在他脸上,“怎么想怎么生气,要气死了!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我若再被她烦,可就说不准做出什么事了。”

若没这么久的相伴,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她承认,自己一定会因为蓝静笭的话而和他起冲突的。现在虽然能控制自己,可心里终究还是气闷得紧,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楚云铮也是真的为难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往日认为最明事理的蓝静笭会成为他如今最大的一个难题。

就在这对夫妻头疼不已的时候,肖复听侍卫说了苏晗和香绮漠一同在门口离去的事,命人备轿,去了香绮漠那里,进门二话不说,径直去找蓝静笭。

蓝静笭在几年前,没少见肖复,那时因为肖复处处站在楚云铮的对立面,心里对这人很是不喜。这份不喜日久年深,到了如今,仍是不能消散。见到肖复反应淡漠,“自从被你接来,时日已不短了。我还以为你因公殉职了呢。”

肖复对她这恶毒的话语毫不在意,面无表情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你今日不是要见这个,就是要见那个,想来是太过无聊,我今日来,就和你聊聊家常。”

“和你有什么好聊的。”蓝静笭不屑地轻哼一声,“我二妹三妹,大好光景就断送在了你手里。”

第九十八章风月琳琅

“可她们也许正和你一样,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之中,不能醒来。”肖复放松了姿态,目光凉薄地荡过她容颜,“她们自作多情,与我有何关系?”

蓝静笭看向他,有不解,有憎恶。

肖复审视着她,“和王妃都说了些什么?”

蓝静笭没搭话,想用沉默的方式送客。

“那么,我就来猜一猜。”肖复是蓄意气人,语速极慢地道,“和王妃追忆当年了?追忆你曾经的一往情深?或者是…”

这人赶是赶不走的,与其由着他胡说八道,倒不如实言相告从而让他离去。蓝静笭显得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胡猜些什么?我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王妃不过是辽王的一颗棋子,我说错了么?我的一双儿女,交给王爷我才能入土为安,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肖复不由扬眉,“你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没看透这一世纷扰?”事情完全符合他的猜测,反倒让他有些失望,他喜欢给他新奇感的事情,而不是这样毫无意外。

蓝静笭看向他,似是不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我没看透的?”

“接你过来,是因为香绮漠心绪消沉,害得我发妻也随着长吁短叹,我这才前去把你接来辽国。”肖复趋近她,看住她的眼睛,“你以为是怎样?不会以为这是辽王的意思吧?”对于蓝静笭的心思,他是了解的,从而也就晓得她的软肋在哪里。

蓝静笭挑了挑眉,似是不以为然。

肖复继续道:“辽王倒是命我去京城接过两人——王妃的亲人,你一定不晓得吧?”

蓝静笭脸色微变。

肖复转而问道,“你见辽王利用过王妃什么?王爷娶了王妃,除了得到一发妻,可还得到过别的好处?这些你从来都不去想么?”

此时这些话语,字字句句敲打在了蓝静笭心头。言语平常,却是将她所有的执念击垮了,将她的一场美梦击碎了。

此时想想,才恍悟,真正从那桩婚事得到益处的,不是楚云铮,是苏晗。若不嫁给楚云铮,苏晗就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要凄苦些时日是一定的。

倒是楚云铮,不计较苏晗下堂妇的身份,硬是把一个笑柄演绎成了一段佳话,给了苏晗最大的包容、尊重。

肖复这些话,似是惊雷一般,炸醒了她沉浸多年不愿醒来的一个美梦。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蓝静笭失声说着,脸色痛苦地抱住了头。

“你们蓝氏姐妹,从来都认为,谁娶了你们,是天经地义;谁不娶你们,是谁没有福分。恁的自以为是!”肖复拂袖而起,“趁着辽王还顾念与你的一丝故友情分,莫再出丑才是。”

肖复没有再看蓝静笭,出门遇到香绮漠,脸色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不悦,将心底言语强行忍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前院忙至黄昏时分,回到内宅。

香绮潇正吩咐丫鬟把堆在桌案上的十余个首饰匣子收起来,自己将一个红木雕花的精致小盒子放在了多宝阁上,随即才转身,亲自去打了水来,服侍着肖复净手,又命丫鬟传膳。

肖复脸色渐缓,随口问道:“方才是在找什么?”

“找一块鸽血红宝石,”香绮潇笑道,“我想着明日去看看明汐,顺便给她把那块宝石带过去。”

肖复凝了她一眼,笑,“明汐有你这么个义母,真是有福了。”

香绮潇嫣然一笑,“分明是我有福,平白得了半个女儿。”说着话,帮肖复拉开椅子,“用膳吧。”

她对谁都出手阔绰,只对她自己显得漫不经心,平素的衣饰素雅简单,嫁进来这些时候,也不曾添置过什么。肖复落座之前,看住她的眼睛。他可以确定,她晓得自己今日去了何处做过什么,可她眼底一片澄宁,毫无芥蒂。手抬起,覆在她扶着椅背的素手之上,笑,“真正有福的,是我肖复。”

香绮潇瞥一眼丫鬟,微红了脸,有些慌乱地抽回手,轻声道:“没喝酒就说醉话了,快用膳吧。”

肖复觉得有趣,想逗她,又怕她恼羞成怒,便笑着落座。待传膳的丫鬟静静退下,房中只余两人,他看着正埋头喝汤的她,忽然道:“我们也尽快添个孩子吧。”

香绮潇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被刚入口的汤水呛得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有些狼狈地拿出帕子掩住了嘴。

肖复轻笑出声,带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你…”香绮潇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真有些生气了,美目带着几分凌厉,看向肖复,“今日是怎么回事?总拿我寻开心做什么?”

肖复一脸无辜,“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拿你寻开心?难道你不愿意?”

如果说不愿意,说轻些是夫妻间的玩笑话,说重了就是犯了七出里面的罪名。香绮潇从来就没办法弄清肖复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当即也就没应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是多好的事情,又生什么气。”肖复把手边的一盏茶递给她,“喝口水,缓一缓。”

香绮潇把一杯茶水喝完之后,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对自己,不同于往日了。

这一路走来,她算不算是歪打正着了?因为不了解他,无从控制、影响他一言一行,就安分守己,有些事会支持,有些事则故作不知。她只是想着,就算他的心是铁打的,长久的倾心相待,自己也能得到他发自真心的回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说过的话,她总是半信半疑,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在尝试,改变他自己,拉近彼此的距离。

“我去见蓝静笭,是为了帮辽王分忧,却也是想让你兄长早些解脱出来——那女子自恃过高,实在不值得什么人为她奔波劳碌。”肖复对香绮潇解释了白日里的行径所为何来。他承认,自己这话说得太委婉,甚至有撒谎的嫌疑。可若是能让人心里好过些,又有何不可呢?他的妻是他一生唯一要担负责任的人,若是可以,他愿意尽力使她过得舒心些,哪怕是在自己善意的欺骗之下。

“尽人事听天命,”香绮潇想到自己的兄长,很是无奈,“随他去吧,私底下我也不是没劝过他。”

肖复淡然一笑,“你看得开最好。”

而此时的苏晗,正在试图看开,试图把白日里的事情全部忘掉——楚云铮考虑之后的结果是不去理会蓝静笭,完全是她初相识时对他的态度,冷处理。她不反对,但心里终究还是憋着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化掉。

把自己的困境当成制约别人的利器,这种对手,才是最让人没辙的。只是她也明白,长期经受病痛折磨的人,性情难免走向极端,很多事在心里想得太久,就会不由自主地将其认定为事实。以往的蓝静笭若如今时今日这般糟糕,也不会一度成为楚云铮的朋友。

她想,自己也大度一回吧。和一个病人计较太多的话,她倒是真不觉得丢人,但会有损楚云铮的颜面。

人慢慢成长、懂事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偶尔会活的憋屈。只是——她看一眼正在千工床上玩儿的明汐,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怎么也得有个人样儿了,再一副无赖相的话,明汐长大了怕是都懒得理会自己。

明汐把身边的几样小物件儿玩得腻了,就爬到斜倚在床头的楚云铮身边,坐在他身侧,伸手抓起他腰间的玉佩,看得专心致志的。

楚云铮抬手碰了碰明汐的小脸儿。

明汐抬起眼,对上父亲的视线,娇憨地笑一下,又去玩儿手里的玉佩,试图把玉佩拽下来。

“过来。”楚云铮对苏晗招手,意态慵懒。

苏晗见他手里又拿着一幅图,嘟着嘴走过去,“又在帮什么人完成夙愿么?”

楚云铮就笑,“你那口气,是不是要出在我身上?”

“不行么?”苏晗白他一眼。

楚云铮探手把她拽到在自己怀里,“怎么不行,我听凭你发落。”

“才懒得理你呢。”苏晗挪了挪身躯,安稳地依偎在他怀里,抱怨道,“总是你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到哪里都是一堆桃花债,恁的烦人。”

“你不说的话,我还真没觉出来。”楚云铮无意深谈这个话题,怕她越说越气,手托起她的脸,勾过她的唇吻住,语声含混地继续道,“不论到哪里,心不都在你这儿么?”

苏晗的手初时安静,之后有些没着落地去抓他的衣襟,却碰到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连忙推开了他,转头,就对上了女儿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

明汐带着几分不解,看着眼前的父母。

“日后不许这么没个体统了!”苏晗打了楚云铮一下。

“这有什么?”楚云铮爽朗的笑着,把明汐抱上自己的胸膛,大手捧住女儿的小脸儿,在她脸上亲了亲,“你和你娘,爹爹是一样的疼,一样的宠。”

明汐却皱了皱眉。

苏晗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床单。

第二日一早,楚云铮在前殿处理政务的时候,蓝静竹求见。

楚云铮命人把她带进来,头也不抬,边翻阅卷宗边漠声问道:“你大姐要你来的?”

“是。”蓝静竹轻声应道。她是昨日晚间才从寺里转到香绮漠的府邸,事情的经过,是听蓝静笭和她说的。

楚云铮又问:“她还要我做什么?”

“大姐心里甚是挂念,想请你去香宅一叙。”

“我若是一直繁忙不得空呢?”

“大姐说…”蓝静竹抿了抿唇,“说你若是避之不见,那么,就要小心得来的财富要被人收回了。”

“什么财富?”楚云铮终是抬起眼睑,看向蓝静竹,“是那些宝刀宝剑宝马,还是如今握在香绮潇手里的产业?”

蓝静竹道:“是后者。”

“那就好。”楚云铮颔首道,“那些宝物,是我与王妃生平所喜之物,莫说是别人双手奉上,就算是夺人所爱,我亦乐得为之。至于香绮潇手里的产业,她如何处置,或者被人收回,都与我无关。香绮潇曾行善举,为我扬名,我感激;若无善举,我这名声,也不至被抹黑。”

蓝静竹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不然也不会在之前有所迟疑,可话已说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就要把话全部说完,于是接道:“可若是大姐请香居士把产业全部收回、献给别人,你岂不是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不论治国还是兴兵,金银都是不可或缺之物。”

“不论治国还是兴兵,民心才是不可或缺之物。”楚云铮淡淡一笑,又问道,“她以此为条件,要的是什么?”

“不要什么,只想每日见见你,说上几句话。”蓝静竹自心底还是怜惜大姐红颜薄命,善意地提醒道,“如今看来,大姐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原来我这张脸,价值不菲。”楚云铮微微摇头,语气似是感叹。

“那你的意思是——”

“我给不起。”楚云铮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笺纸,思忖片刻,只是将笺纸折起,抬手递给蓝静竹,“回去交给她。”

空白的纸张,谁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用意?蓝静竹一头雾水地接到手里。

“回去吧。”楚云铮低下头去批阅卷宗。

蓝静竹带着满腹狐疑,回去见到蓝静笭,把空白的笺纸取出,又把经过复述了一遍。

蓝静笭把笺纸拿在手里,定定地看着,泪水缓缓滑落,打在笺纸之上,印下痕迹。

“大姐…”蓝静竹想规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的大姐心里的病,大抵已重过身体的病。

蓝静笭拭去脸上的泪痕,脸色是无动于衷的漠然,“把香绮漠找来,我有事求他。”

“果真是这样么?你欠他的,别人欠你的。”蓝静竹似在呓语,缓缓转身,去请了香绮漠过来。之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二人的谈话。果然不出她所料,蓝静笭要香绮漠收回已经交给香绮潇的产业,想要以此来试探楚云铮的不在意是真是假。她听着,不由凄然一笑,觉得大姐太残忍了。

里面的香绮漠正满脸诧异地看着蓝静笭,神色慢慢转为痛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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