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色大氅湛冀北,苍白的病容,独有一种水墨风水的韵味。

“你怎么也下来了?”冷玖有些错愕。

“陪你。”湛冀北淡淡的说着,没等冷玖拒绝,他却迈步走了进去。

冷玖无奈,跟着他的脚步进去。

小小的首饰店暖意融融,柜台上的老掌柜见到来了贵客,笑脸相迎,“不知二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冷玖将手里的首饰盒打开,笑道:“我是来买东西的。”

老掌柜非常识货,他毒辣的眼睛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的奢贵,这些东西不是宫里的,就是来自王公贵族的。

他一下子就对湛冀北和冷玖产生了敬意,他随后拿起一件收拾打量着,惊讶,“这些都是要买掉?”

冷玖颔首,“是。”

老掌柜似有为难,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她自己不留着,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冷玖淡漠的一笑,“掌柜的既然有财不发,那我就换一家吧。”说着,她将首饰盒的盖子就合上了。

老掌柜愣了片刻,他嘿嘿一笑道,“这位夫人别着急,我虽然确实无福消受这些东西,不过有人可以,你若是不急可以等我一下,那人就在楼上,我去问问。”

冷玖点头,她看了一眼湛冀北,他也没有反对。

老掌柜含笑,捧起首饰盒走了进去。

湛冀北知道冷玖在打量着自己,他悠然侧目,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好奇这么一间小到不起眼的首饰铺,幕后的大老板会是谁呢?

湛冀北淡笑,没有说话。

须臾,老掌柜就回来了,他的手里没有拿首饰盒,反而是一叠银票。

他笑着递上银票,“这位夫人,您瞧瞧。”

冷玖伸手接过银票,随手点了点,一共两万三千两,这位神秘人出手倒是大方。

湛冀北枯瘦苍白的手伸来,他按住冷玖的手,沉然道:“你看看银票的落款。”

冷玖顺势看去,手微微轻颤,在银票落款的地方有一株曼陀罗花纹。

曼陀罗。

她眯缝着眼睛,皇甫家族,凤息母亲的母家。

没有想到他们的势力居然都渗透到了大贞国,那么楼上的那位应该是故人了?

但,湛冀北又是如何而知的。

她狐疑的看着湛冀北,却发现他同样望着自己,他谦谦如玉的一笑,“凑巧而已。”

冷玖斜睨,她才不信!

“老掌柜,不知上面的那位,能不能让我见上一面?”

老掌柜愣了一下,他嘿嘿一笑,“这位夫人,实不相瞒,楼上的那位刚刚给了我银票就走了,不过楼上的那位说了,有机会一定会相见的。”

冷玖淡笑,看来那位真是很神秘啊。

“天色不早,走吧。”湛冀北似乎有些失望没能和那个

没能和那个人见上一面,他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冷玖捏着手中的银票,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起身离去。

深夜,冀王府密室。

折颜给风衍检查着身体,他拿着银针刺入风衍的天灵盖,银针拔出来的时候,银针呈现了暗红色。

冷玖眸色微眯,黑色代表中毒,暗红色却透着一抹诡异。

“又给他服用过了龙凤丹,但是他中毒太深,龙凤丹剂量不够,所以他的毒只解了一半。”折颜皱起眉头,“不过龙凤丹虽然缓解了毒性,但是风衍哥哥还是无法醒来,还需要别的解药。”

“傀儡丹无解药。”冷玖凝眸摇头,傀儡丹若是好解,就不会被称为最恶毒的解药。

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傀儡丹真正毒发的那一刻。

“姐姐,是没解药,那是因为那些人笨,可是我不一样。”折颜洋洋得意起来,一见到冷玖,他就完全释放了天性,他傲娇扬着下巴,像是要等待人夸奖的小孩子,“我一年前就找到了解药了。”

冷玖不可置信的望着折颜,从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终是长大了。

“不过解药都留在了师父那里,我需要回去。”折颜也需要重新调配一下,毕竟风衍的情况不是太妙,有人只给他服用了龙凤丹,并未药到病除,说不定反而让风衍的身体每况愈下。

冷玖望着对外界毫无反应的风衍,心中怅然,是她把他害成了这样。

当初不该让他来到大贞国的。

折颜看出了冷玖眼底的担忧,他自信的一笑,安慰道:“姐姐难道不信我?”

冷玖浅笑,“信。”

折颜抓住冷玖泛冷的手,微微皱眉,“姐姐,你的身体很不好。”

冷玖抽回手,淡然道,“你不用担心我,你回北漠需要多久?”

“最少也要二十天。”折颜已经尽量缩短行程,日夜兼程,二十天是可以的。

冷玖也知道这段路程的艰辛,风衍的病情也不能急于一时。

“好,”冷玖轻轻颔首,心底划过一抹怅然,“师父那里什么都不要说,不必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是。”折颜明白,在冷玖与师父之间横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沟渠,她们之间的关系远比自己想得复杂。

冷玖替风衍盖好了被子,平日里都是星宿在照顾他,她很放心。

折颜在密室里找了一圈,好奇的问道:“白楚呢?”

冷玖莞尔,“怎么你想他了?”

白楚应该还在镇国公府里继续扮演苏寒吧,时间也差不多了,苏寒真正的死期也该来临了。

折颜冷哼,“我想他做什么。”

冷玖淡笑,折颜虽然嘴硬,可是她看得出他很喜欢白楚。

想来也是,折颜从未接触过什么男性朋友,对白楚有好感也不为过。

“我回去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动身。”折颜知晓冷玖着急,他也不再耽搁,交代完就离开了冀王府。

冷玖望着病榻上的风衍,等他醒了,就让他远离是非之地,让他去一个清幽之地吧。

——

按照新婚之后的规矩,冷玖要与湛冀北一同回门省亲。

许是因为有白楚假扮苏寒的关系,她与湛冀北回门省亲,操办得非常热闹,虽然大夫人一直在一旁这不满那不顺的,但是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但是苏寒一直没有露面,大夫人只说他身体有恙,不便见人。

冷玖也不知道白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冷玖带着湛冀北再镇国公府里四处转悠。

“你这是要去哪里?”湛冀北发觉冷玖带她去的地方正是苏寒的书房,难道她要去见白楚?

“书房。”她好几日不见白楚,有些担心。

“等下,刚刚大夫人说过他不让人打扰,我们这么进去会惹人怀疑的。”头一次,湛冀北在冷玖的面前露出严肃的神色,他拉住她的休息,神色阴沉。

冷玖微微皱眉,“我以看望生病父亲的名义,没什么不妥。”

何况镇国公府上下都在她的掌控中,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敢去大夫人那里说什么。

湛冀北左手拖着右臂,他用手揉着自己的鼻尖,讪讪道,“不过隔墙有耳,还是算了吧。”

冷玖有些奇怪的打量着湛冀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和白楚是莫逆之交,但是你们好像没在我的面前见过面。”冷玖打量着湛冀北,他苍白的病容看不出任何的端倪,甚至那双疏离的眸子毫无变化。

莫非是她想错了?

“我是为了全局着想,我与白楚不见面也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让人怀疑我和阎尸殿有联系。”湛冀北说得头头是道。

冷玖神色沉冷,他这么说也有道理。

“那算了,你随我去见太夫人吧。”冷玖改了路线,向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湛冀北跟在她的身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好险。

太夫人见到他们二人依旧是不冷不热,现如今太夫人已经把麻烦的事情交给了苏浅月,自己也不会再有危险,大有过河拆桥之意。

冷玖也不在乎太夫人的态度,她喜欢拆就拆,反正镇国公府差不多就要走到尽头了。

“冀王爷,你娶了浅月也算是苏家的人了,往后我们也需要你多多照顾,你可要多多保重啊。”

保重啊。”太夫人眉眼细细,对湛冀北打从心底里瞧不起。

当年她对湛冀北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眼看着湛冀北就要登上权利的最高峰,苏晴霜嫁给他就会成为人中之凤,可是哪里想到被湛冰川打败,早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了。

湛冀北也不在乎太夫人的看法,他沉着浅笑,“太夫人说得很对,富贵在前,也要有命享受,不过这命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这命掌控在老天爷的手里,谁都说不算。”太夫人有些冷傲的说道。

“确实,不错太夫人应该不知道,苏晴霜身边的露儿是我安排的人,只要我想让她死,你的宝贝孙女就活不过明日。”湛冀北神色悠然,对苏晴霜的命很不以为意。

太夫人身体轻颤,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不可能,露儿很小就被我买入府中,怎么可能是你的人!”

“她本就是孤儿,我对她有救命之恩,我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湛冀北冷漠的看着太夫人,狭长幽深的凤眸暗芒一闪而逝。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万万没有想到精挑细选的露儿会是湛冀北安插近镇国公府的人。

那么除了露儿,还有谁!

湛冀北这般狡猾,不可能只安插一个露儿的。

一旁冷玖神色淡淡,太夫人果然是老了,压根禁不起湛冀北的诓骗,居然这么轻易的就上钩了。

露儿压根就不是湛冀北的人,他是在骗太夫人。

太夫人想要求证也不可能轻易入宫,她让人把消息带给苏晴霜,苏晴霜除掉露儿,会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

同时盯着她的人很多,她身边死了一个宫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就是掩饰过去的。

恶毒不过湛冀北,他的心比女人的更阴毒,更细腻。

“祖母身体不好,还是多多休息吧。”冷玖开口打破了僵局,不敢怎么说湛冀北的目的达到了,自以为脱离危险的太夫人,会陷入深深的不安中,这种不安足以将年迈的她折磨得不成样子。

“苏浅月!”太夫人吼住了欲要离去的二人,“别忘了,你也是苏家的人,苏家遭殃,你也难辞其咎!”

冷玖停住脚步,回首嫣然一笑,深邃的乌眸里满是冷意,“祖母真真是忘了,我现在是冀王妃。”

即便是诛灭九族,她有这个身份,湛冰川也不敢将她如何。

太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她真的不该将苏浅月接回来,她不是来拯救苏家的,是来毁灭的!

离开太夫人的院子,冷玖与湛冀北都有些累了,准备回揽月阁休息一下。

谁知,他们竟然又遇上了苏艳璇还有湛漓泫。

冷玖冷笑,这两个凑到了一起,还赶在她回门这天,怕是又密谋了什么。

“是五妹妹。”苏艳璇笑容娇媚,春风得意。

湛漓泫看向湛冀北的眼神也透着讥讽。

“嗯。”冷玖并未打算向二人行礼,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清冷的容色透着冷傲。

苏艳璇看不惯苏浅月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同样嫁给是王爷,她是侧妃,苏浅月却是正妃。

都是做皇家儿媳,苏浅月却高人一等,湛冀北这幅残破的身子也不可能娶回三妻四妾,她不用面对女人的那些较量。

“四弟,怎么新婚过后你反而这么憔悴,该不会是女人如猛虎,你被掏空了吧?”湛漓泫吊儿郎当的看着湛冀北与苏浅月,笑得别有深意。

“三王爷,瞧您说的,我五妹妹才不是如狼似虎的女人,倒是冀王身体不济,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艳璇也跟着嘲讽起来,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二姐这么担心冀王,何不多担心三王爷,先帝几个儿子都有了封号,唯独三王爷什么都没有,站在别的兄弟面前,低人一等。”冷玖毫不留情的嘲笑着。

苏艳璇与湛漓泫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不是湛漓泫无法获得封号,而是先帝遗旨,湛漓泫一日不改风流本色,一日不得有封号。

湛漓泫有些发怒,他上前一步想要教训苏浅月,然,湛冀北向前一步挡住了他。

“三哥,多日不见,清减了很多。”湛冀北狭眸幽冷如冰,看似寒暄,却透着微怒。

没人敢在他的面前动冷玖一下。

“四弟我警告你”湛漓泫完全不将湛冀北放在眼中,可是话没说完,他察觉到胯间有些痒和疼。

他吓得后退半步,垂头,只见自己的胯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苏艳璇也吓得脸色苍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呦!”湛漓泫一声惨叫,胯间却见了血,他疼得满地打滚,双手捂着胯间。

这时胯间忽然被冲破,一只小木鸟从他的裤子里飞出。

湛漓泫彻底的杀了。

“冷冷玖!”湛漓泫认得这东西,死去的太子妃会机关术数和鲁班技艺,她最喜欢制造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做武器。

冷玖眸光冷然的看着他,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药粉,洒向了他,一旁的苏艳璇她同样没有放过,二人齐齐中招,昏了过去。

“你这是?”湛冀北有些看不懂冷玖的行为。

“没什么,那日找折颜要了些迷幻粉,正愁没地方用呢,等他们醒过来会分不清幻觉和显示,找不到我们的麻烦的。”冷玖冷笑,她抬

冷笑,她抬起手,两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机械鸟木飞入让她的衣袖中,这一招她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在阎尸殿,另一次就这刚才。

湛冀北微微蹙眉,没有过问,跟着冷玖离去。

冷玖和湛冀北并不打算在镇国公府用膳,冷玖让人告诉大夫人,冀王府还有事,她就不多留了,而后带着湛冀北离开了镇国公府。

后来有人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湛漓泫和苏艳璇,镇国公府请了太医给他们诊治,湛漓泫因为伤到了要害这几个月都不能行动。

他们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却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现实。

湛漓泫更是忘记了那两只木鸟,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苏艳璇却隐隐约约记得他们是去见了苏浅月与湛冀北的,后面的事情,他们就都忘了,一定是苏浅月搞的鬼!

越想越气愤的苏艳璇最终还是觉得去找苏寒告状。

夜深人静,苏寒的书房漆黑一片。

苏艳璇看着毫无亮光的书房微微一愣,这个时候苏寒一般都会秉烛夜读,很少会这么早就睡下的,她在门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这些日子苏寒的病情反反复复,苏浅月成婚当日都不曾出现,这几天又称病情严重,闭门不见任何人。

她心里着急,在这么下去镇国公府会一点点的被苏浅月瓦解。

她不想看着自己唯一依靠的靠山倒下,最后她鼓足了勇气走了书房。

“父亲。”苏艳璇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屋子里非常的安静无人回应。

“父亲,我是艳璇,我有话想和你说。”苏艳璇把声音提高,也许是苏寒睡着了没有听见。

但,就依旧无人应声。

苏艳璇迈步继续前进,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看来苏寒是真的睡着了。

“父亲。”苏艳璇来到床边,用手摇了摇苏寒,却发现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她觉得古怪,苏寒警觉性一直很高,她进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这太反常了。

她皱着眉,将被子掀开,却有一股臭传来。

猛烈的恶臭,让苏艳璇作呕不住,她的手胡乱的摸向苏寒的脸,却感觉手掌心黏糊糊的。

从窗棂透过的朦胧月光正好照射在床上,苏艳璇看向苏寒,却吓得惨叫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