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之前被一把火烧毁了,如今一切都是光秃秃的,地势平坦倒是可以搭建帐篷,有些学子回去了,留下了一些重要的帮着一起照看欧阳瑞和孙儒海。

但,冷玖却不让他们接近这二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还是囚犯,不该多接触。

让人意外的是,孙涟溪乘坐着凤撵来到了这里,说是要探望孙儒海。

儒海。

孙涟溪也暗忖着,如果苏浅月阻拦,她倒是可以借机发难,然后将孙儒海带走,没有想到她非但没阻拦,进去一瞧,孙儒海被人细心照料着,倒是好得不得了。

孙儒海见到孙涟溪,老泪纵横,他年过半百却要遭受这份罪责,真是苦不堪言。

孙涟溪看着受伤严重的父亲,心中绞痛,她坐在床边,用手绢拭去眼角的泪,“父亲,让你受委屈了。”

孙儒海摆摆手,神色有些忧郁,“这不怪你,是我错瞧了湛冰川,没有想到落入他的手中。”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缓和了半晌,问道:“女儿啊,你和湛冰川还好吧?”

孙涟溪微怔了一下,须臾,她凄然一笑,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然后沉默着。

孙儒海心中一紧,一双如虎一般眸子犀利了起来,他苍老的手抓住孙涟溪的手腕,沉声道,“溪儿,你绝对不能失去了皇后之位,孙家还指望着你。”

孙瑾岚自从受伤之后,性情大变,行事作风更是古怪,曾经他引以为傲的长子,不知为何,让他有种畏惧的感觉。

再看看孙涟溪那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父亲,你放心吧,我自有打算。”孙涟溪安慰着,心中百转千回,湛冰川突然关押了孙儒海,让她也很意外。

她去了太极殿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人,硬闯都被卫平易和曾英拦了下来。

不过她出宫探望孙儒海,他居然没有反对。

连她也摸不清湛冰川的想法,总觉得他变了。

孙儒海看了一眼帐篷外,门口有重兵把守,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次的事情古怪,连为父都看不透皇上,冀王还有炎王的想法了。”

这次的事情错综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孙涟溪秀美的脸上染上一层薄霜,“炎王也参与其中?”

孙儒海冷笑,“这次的事情谁又敢独善其身。”

孙涟溪似懂非懂,沉声道,“父亲可有什么办法化解这次的危机?”

“能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孙儒海也是无能为力,即便是欧阳瑞怕也是无计可施,他看了一眼孙涟溪,道:“只要我的小外孙一切安然,我就会没事。”

孙涟溪心中一紧,她纤细的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孙家的希望,万不能出现的差池,可是她没有怀孕,这让她怎么张得开口。

“父亲放心吧。”她伸手拍了拍孙儒海的手背,叮嘱他安心养伤,苏浅月若是敢对他做什么,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走出帐篷,在门前站了片刻,偌大的废墟空地,搭建了十几顶帐篷,数十名学子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顿。

一身简素装扮的苏浅月,只是扎着马尾,披着一件青灰色的兔毛斗篷,站在几名学子和侍卫面前,叮嘱着什么。

“冀王妃。”她缓缓走到苏浅月的身后,只听到最后一句,夜里怕是不安全,让他们多注意防范的话。

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嫌少有猛兽出没,她说的不安全,应该指的是人吧。

冷玖转过身,微微欠身,“皇后娘娘。”

孙涟溪很不喜欢苏浅月,不因她绝世清丽的容貌,不因她嫁与的人是湛冀北,只是因为从她的身上,自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第098章 我不会消失

她淡淡一笑,眉宇笼着哀愁,“倒是麻烦冀王妃帮着皇上来处理这件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本宫自当竭尽全力。”

“皇后娘娘是好心,但这里关押的重犯有一人是你的父亲,还请娘娘避嫌吧。”冷玖神色淡淡,她没将孙涟溪赶出去已经很客气了。

孙涟溪还是愣了一下,知道苏浅月是个强势的,到没有想到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冀王妃,我父亲他”

“皇后娘娘不必多言,孙大人虽然被关押起来,但尚未撤职,我会让人悉心照料,不会亏待,还请娘娘放心。”冷玖懒得与她废话,打断了她,转身吩咐众人去做事。

孙涟溪盛怒,想要质问苏浅月,却被身后的碧霞拦住。

碧霞摇首,低声道,“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孙涟溪盯着苏浅月远去的声音,不悦的呼出一口气,衣袂一翻,“回宫。”

——

冷玖走进欧阳瑞的帐篷,脚步放得很轻,却还是吵醒了他。

欧阳瑞睁开了眼睛,他侧首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道,“这一招虽冒险,但却是铲除湛冰川与湛天河根基的大好机会。”

冷玖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身姿优美,“连根拔起是不可能,倒是给他们重重的打击,可以让冀王有喘息的机会。”

欧阳瑞点点头,说话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的,“冀北呢?”

“在府中装病。”冷玖淡然道,“他不好出面,冀王府也不能置身之外,所以就让我来了。”

欧阳瑞微微沉吟,却是一笑,“这一招,醉翁之意不在酒。”

“冀王想除掉孙儒海一党,许瀚是突破口,只要找到了孙儒海贪污的证据,倒是可以定他得罪,撤下他的丞相之位。”冷玖深思,斩断湛冰川的左膀右臂,让他无人可用,确实是击垮他的一招,但怕只怕,他有心维护,不撤孙儒海的职位,反而对他们不利。

湛冀北真的有这个把握吗?

欧阳瑞却嘿嘿一笑,“小丫头,你没懂我话里的意思。”

他意味深长的笑着,摇摇头。

冷玖有些糊涂,欧阳瑞何时也学会了“不可说也”。

“欧阳院长,传道授业解惑是你的本职。”冷玖略略抬眸,乌黑明澈的眸子对上了欧阳瑞有些闪躲的目光。

欧阳瑞笑道:“小丫头,别问了,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哎哟,我累了,我全身疼,别烦我了。”语毕,他将被子扯过头顶,翻身睡去。

冷玖坐在一旁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不说就不说,她可以查。

走出帐篷,她观察了一下,今天夜里一定会有人偷袭的。

湛冰川和湛天河都想除掉欧阳瑞,谁让他是一呼百应的鸿儒书院的院长,而且是站在湛冀北这一方的,不然湛冰川也不会随便一个理由就将他关进了天牢。

暖春的夜还是凉的,她微微一叹,今夜是不用睡了。

月朗星稀,天梅山庄被烧毁的梅林中,有猫头鹰发出咕咕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一丝诡异。

冷玖独坐在一处篝火旁,静静的往火堆里添着火柴,暗暗黄黄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往日里的戾气,平添了一丝平静祥和。

“王妃。”段三娘奉命来陪她,见她一人在发呆,就走了过来。

冷玖听见她的声音,没有抬眸,段三娘倒是不客气的坐下,两个人不说话,就是静静地坐着。

良久,冷玖冷清的声音传来,“冀王让你来的?”

段三娘愣了一下,笑道:“你怎么忘了,是大祭司让我一直跟着你保护你的。”

她只听任与白楚。

冷玖淡淡一笑,她没忘,不过是随口一问。

“你在等什么?”段三娘扫了一下废墟的四周,除了草丛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无其他。

“等一个结局。”冷玖好白皎洁的脸上浮现一抹肃然,“再乱下去,有人该慌了。”

段三娘听不懂她的话,不过她的话从来没有说错过。

今夜诡异,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夜越来越深。

风越来越凉。

嗖的一声,一支带火的箭飞入营区,扎进了帐篷中。

巡逻的士兵发现有人偷袭,高喊一声,“来人,有人闯入营区!”

话音未落,近五百名的士兵从帐篷里跑出来,他们穿着铠甲,一看便知是在早有准备。

此时,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每一只箭都过了棉布浸了灯油。

熊熊火焰,点燃了一顶又一顶帐篷。

士兵们拿着盾牌挡住箭雨,并且向着敌人推进。

远处厮打声一片,段三娘听到声音,倏然起身,她垂眸看着纹丝不动的冷玖,疑惑道,“王妃,不去看看吗?”

冷玖摇摇头,“那是调虎离山,我们在这里等就行。”

凌乱的几只箭落到她的身边,她却毫无惧意,似乎很有信心,这些箭不会伤了自己。

段三娘皱了一下眉,复而坐下。

那几百名士兵追着偷袭的人跑去,剩下的人守着营区严阵以待。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须臾,又有声音传来,这次来者更是凶猛,脚步声轻而快。

片刻,那些人就到了他们眼前。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黑纱罩面,辨不

女子,黑纱罩面,辨不清容貌,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格外的冰冷犀利。

此人正是湛冰川的影卫,扶桑。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扶桑厉声道,她转头看向一旁缓缓起身的苏浅月,冷笑,“她,我来对付!”

她早就看苏浅月不顺眼了!

凡是让主人头疼的女人都必须死。

冷玖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是对自己起了杀意的,然而她想杀了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王妃,我来对付她。”段三娘看着狂妄的扶桑,眼底写满不屑。

“不必。”湛冰川的人,她可要好好会会。

冷玖缓缓起身,她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掌心用力一握,咔嚓一声,长剑一分二位,变成了双剑。

扶桑神色微微一愣,这招不是冷玖才学的招数吗?

而且是她独创。

扶桑的脑门噙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掌心也是汗津津的。

段三娘等人退下,应付其他的刺客。

冷玖与扶桑面面相对,扶桑看着身材纤细,却隐藏着无限力量的女子,心中腾升一抹畏惧之意。

这些年唯一让她有这种感觉的,只有冷玖。

“拿命来!”扶桑有些暴躁,她拿着手中的峨眉刺,就向苏浅月冲去,眼底绞着狠意。

冷玖不慌不忙,双剑交叉挡住了她的攻击。

清脆的兵器撞击的声响,溅起火花。

扶桑大意,被溅起的火花险些刺伤了眼睛,她这才惊觉,那火花并不单单是兵器撞击出的火花,居然是她在剑身上涂抹了火药。

“啊!”火药的星火落入扶桑的眼睛,疼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冷玖冷笑,从剑柄落下一条长长的锁链,她用一甩,圈住了扶桑的脖颈。

此时,闯入营帐的敌人一脸惶恐的跑了出来,“帐篷里的人是假的,欧阳瑞不在这里,我们上当了。”

段三娘上前,一斧头砍落此人的头,鲜血喷涌,触目惊心。

扶桑愕然的看向苏浅月,惊异道,“人呢?”

“你永远不会知道。”冷玖冰冷的笑着,她用另一只剑挑去扶桑的面纱,看到她的容貌,自己却愣住了。

“扶扶桑?!”

扶桑睁着一双锐利的眸子,讥讽的笑着,“这世上知道我是扶桑的,除了主人,就只有门主了,你是冷玖吗?”

冷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与凤息斗毒的时候,败得那么惨。

因为她败在最信任的人身上。

“杀了我吧。”扶桑苦涩的一笑,“死在你的手中,我也可以赎罪了。”

“我自然要杀了你,你以为我会想对付他们那样,放你一马吗?”冷玖乌眸眯起,一道阴狠的光芒从眼中一闪而逝。

扶桑微怔,是她算计错了。

她以为这么说,冷玖会放过她,大不了失去一只手脚的代价。

“那你就动手吧,我不会后悔的,因为我也爱他。”扶桑酸涩的笑着,抬起头,眼角湿润。

冷玖冷若寒霜的看着扶桑,手起剑落,扶桑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涌出,她的身体居然的颤抖。

看着扶桑颤抖的双手想要捂住伤口的鲜血,那可怜又可恨的模样,激不起冷玖任何的同情。

慢慢的,扶桑的身体停止了抖动,人也没了呼吸。

那些人也都被段三娘等人杀死,废墟上血流成河,满地鲜血,被天梅山庄曾经的红梅还要妖艳。

冷玖凝着扶桑的尸身,冷漠的转身,“扔进乱葬岗。”

“是。”段三娘应了声,让士兵照做。

清理了现场,追出去的那批人也都回来,冷玖走进帐篷,她扒开地面上的稻草,露出一块铁板,搬开铁板,里面是一个还算是宽敞的空间。

欧阳瑞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苏浅月,笑道:“没事了?”

冷玖颔首,“嗯。”

冷玖扶着欧阳瑞出来,慕飞逸和卓远之匆忙跑了进来,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

听说有人偷袭,他们想要来保护欧阳瑞,被冷玖派去的人保护在帐篷里,不让他们出来。

“老师,喝茶。”慕飞逸给欧阳瑞斟了一杯茶水。

欧阳瑞抿了一口,长舒一口气,“唉,一场春闱考试就闹成了这样,湛冰川这个皇帝是到头了。”

“老师,小心隔墙有耳。”卓远之谨慎道。

欧阳瑞眉毛一挑,“我都沦为阶下囚了,我还怕什么。”

卓远之有些无奈,说得也有道理。

“下面我们该怎么办?”慕飞逸觉得他们陷入了僵局,好像无路可走了。

“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湛冰川召见欧阳院长吧。”冷玖语气淡淡,今日湛冰川派出扶桑刺杀就是最后一招,杀不死,他就会撤去欧阳瑞鸿儒书院院长一职。

欧阳瑞气定神闲,他知道湛冰川将自己选入了僵局,接下来,京城的局势就要发生变化了。

——

太极殿。

“扶桑死了?”湛冰川坐在龙椅上,声音平淡,好像早有预料。

来回信的人将头垂得很低,像是鸵鸟一样,点点头。

“被苏浅月杀死的?”湛冰川眯了眯眸子,一道凶险的光芒从中射出。

那人再次点点头。

湛冰川却是一笑,笑得癫狂,太有意思了。

了。

他也想过自己会败,但却试探出了苏浅月。

“一群废物。”湛冰川冷哼一声,手中不知何时捏着一根银针,银针飞出,刺入了那人的天灵盖。

那人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咚的一声就倒在地上,双眼上翻,没了气息。

招呼了卫平易收拾了尸体,湛冰川一双冰冷阴鸷的眸子阴狠异常,“明天一早,宣欧阳瑞,孙儒海,还有苏浅月入宫。”

“是,奴才明白。”卫平易有些心惊,湛冰川许久没有露出如此耐人寻味的神色了,特别是在说道苏浅月的时候,他感觉湛冰川的眼睛里有异常的光彩。

该不会皇上看上了冀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