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表错情,让他更觉得自己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方才跟杨小桃也是,刚想说自己已经成亲了,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还想劝她别太为自己伤心,找个好人家嫁了算了。

杨小桃却不等他开口,便主动把他想说的话说了一遍,只末了一句改成,劝他以后跟娘子好好过日子。

果然梦是反的,梦里两个女子争先恐后地问他到底选哪一个。现实里,两个女子却是争先恐后把他往外推。

赵成材啊赵成材,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够丢脸的!

他暗自骂自己活该,转头出了房。

中秋之夜,就这么过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章清亭把一百八十两的银票从胭脂盒中取出,估摸着够了,收拾妥当就要和赵成材一块儿出门。赵王氏果然要让赵成栋跟着,那边张金宝也想去。

赵成材借口说还要见官,带着人不方便,坚决不肯。

“那就让你弟弟跟着你媳妇,打个下手也可以啊!”赵王氏依然拦着不让出门。

章清亭连讥带讽,“我这生意还没开张,要什么下手?又不是金山银山等着人去搬!婆婆,您不是说今儿还要去磨麦子么?这两人年纪轻轻的不跟着您帮忙,反倒跟着我们这年轻人打下手,这怎么说得过去?依我说,都不用去了!等买卖真的谈定了,自有你们出力的时候!”

这一下,两家人都无话可说了。

赵王氏暗自跺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媳妇扬长而去。她暗自发狠,让两家人全部行动起来,赶紧把麦子全部送去磨完,一定要赶着章清亭生意开门前及早介入才是!

这边章清亭先去钱庄兑了白花花一百八十两银子,着实让赵成材吃了一惊,知道娘子有点钱,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一大包银子沉甸甸地揣在怀里,赵成材连走路都加了几分小心,紧紧地护着胸前,唯恐给人抢了去。

章清亭带着他先去绸缎铺子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转头就雇了小轿去接方德海祖孙。

十两足光放亮的纹银在桌上落定,方德海很是满意,当下就随她来到了绸缎铺。

里外一瞧,前头两间,外是铺面,里是库房。后头带一个小院子,又有两间小小耳房,本是住人看店之所,可以改做厨房,小是小了点,但这买卖本就不大,挤挤也就够了。

绸缎铺子老板姓刘,非常精明。见章清亭诚意想租,价钱是死活不让。章清亭毕竟没有经验,虽然费尽唇舌,但谈来谈去,最后还是按他的意思,逐条敲定。

承租三年,房租每年十两,三年租金得一次性付清。

刘老板同意他们做烧卤,但租期到时,得由章清亭负责将房屋里外再重新粉刷一新。

同时,店里那么多布匹存货,就以总价一百二十两银子全部卖给了章清亭。

因为章清亭实在用不上他原本那些柜台,只有这一项,刘老板才肯退让,家具自己搬走,免收这一项的二十两银子。

等到最后要落字画押时,刘老板又提出来,这房子若是门窗损坏、屋顶破漏,也得由章清亭负责修缮维护,到时交回来时,还得给他重新油漆糊纸。

章清亭甚是无语,心想是不是这房子老了三岁还得让我把它变年轻?

可这都谈到这份上了,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一条一条,刘老板细细致致地检查无误,才找来保甲做中人,签字画押。

银钱两讫,赵成材拿着契约和保甲自去官府办证备案,这头章清亭就陪着方家祖孙采购各项所需物资。

锅炉瓢盆、砧板菜刀,香料药材,方德海挑剔之极,样样都要备得精致。这一下,章清亭手上的三十多两银子一下用得干干净净。

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了,再剩下那块黄金,过两天买完肉材那就所剩无几了。

这可真是孤注一掷!章清亭不敢去想,万一这生意亏了,她得怎么办?

方德海拿了药材,自带着孙女又坐着轿子回去收拾了。

这头章清亭便着人将那些用具搬回店里去,一进店门,她是倒吸了口冷气。

那刘老板做事忒不地道了!收了她的钱,这些布匹就不再爱惜,乱七八糟扔了一地,只顾着把自己的柜台家具搬了出去。

最后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管她要车钱,要依章清亭原本脾气,铁定要发火,可人家现在是屋主,得罪不起,便冷着脸把荷包一亮,“刘老板你瞧,我就剩这么几文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全拿去吧!”

刘老板还当真就全倒在手里,呵呵一笑,“秀才娘子,既然这车钱没有,我就再拿两匹布啊!”

说着自己动手挟了两块最好的丝绸而去,把章清亭气得快要吐血了。可静下心来一想,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人家管她要钱要东西时,是一桩桩,一件件列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收布匹时,却一见恁多,便没有认真清点,做出明细登记。人家就是全拖了去,自己也说不清楚。纵是吃亏也只好自认倒霉,这就是经验不足啊!

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章清亭压下心头火气,先按方老头的要求,指挥伙计把东西摆放停当了。

等赵成材办完了手续再过来,却见章清亭一人蹲在地上,一匹匹的清点着布匹。

这情形就必须得找帮手来了,“娘子!怎么弄成这样?我回去叫成栋他们来帮忙!”

章清亭摆了摆手,“今天早上咱们说了那些话,再怎样你母亲也不肯让人过来了,再说这些料子他们都不认得,来了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那我来帮你!”

赵成材便动手将布匹在库房重新码放整齐,章清亭就拿着纸笔按着不同的颜色质地作着登记,赵成材毕竟读过书的人,脑子清楚,收拾起来就快多了。可等着两人把这些布匹收拾了整齐,天都黑了。

再一算总值,章清亭估摸着这些布匹能卖出个八十两就算谢天谢地了,不由摇头苦笑,“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生意难做了!这今儿第一天就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赵成材劝道:“咱们这些外行,初入门道总要吃些闷亏的,慢慢来吧!咱们赶紧锁了门回家去,这么长时间了,家里也不知咱们在哪儿,应该都着急了。”

忽地,章清亭肚子里传出不和谐的咕咕声。

她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不说,还口渴得要命,方才忙着,一直都没心思去想这些,现在忙完了,这才感觉腹中火烧火燎的,脸上微微一红,这才记起,“原来我中午都没吃饭的!”

赵成材一笑,“你这是太投入了。”忽听他的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你肯定也没吃吧?”章清亭见他默认,笑道:“那咱们赶紧回家去!”

可刚要抬脚,忽又想到,“那这些货怎么办?”

赵成材也有些犹豫,“是啊,还这么多布呢!要不,我留下,你回去,再让成栋给我送些饭菜来就行。”

章清亭瞧了瞧,“算了,还是先回去吧。应该是没人要的,明儿一早再来,就一晚上,应该没关系吧。”

“那这么些布,你想好怎么处理没?”

章清亭愁眉苦脸,“可别问我,我都快愁死了!希望能贱价卖出去。”

赵成材有些不舍,“花这么多钱买进来,要亏出去,就太可惜了!你先别急,咱们慢慢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可这铺子耽误不起,付了租金,每天都是钱呢!若是开门做了生意,别说这么多布匹没地方放,就是勉强堆在这儿,没两天也就熏坏了。明儿我就到那边几家铺子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接手。”

“这倒也是条路子。不过,要是亏得厉害,我建议你还是暂时别动,要不,干脆拉回家去,我住的那屋可空得很,放这些布匹绰绰有余,只在地上铺层木板就是!”

“明儿我问了再说吧,实在不行再拉回去。”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收拾了出来。

赵成材做事还挺细心,特意到后头也检查了,每间屋子都关好窗子,放下插销,锁牢了门,这才熄了灯烛出来。

走在街上,行人渐少,月朗风清,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一地清辉如洗。

章清亭本想就在街上吃顿饭再回去,可一想兜里的银子和即将面临的花销,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还是省一点,回家凑合凑合拉倒。

赵成材忽地想起,“哦!那契约还在我这儿呢,是用我们俩的名字办的。陈师爷说,有的赋税不能免,但有几项可以免,只要有我的名字就成,我就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了,给,你收着!”

章清亭接了过来,“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不过是挂个名而已。我还得谢谢你呢!幸好你提醒了我,今儿在那里办事时,我就顺便打听了下。果然如你所言,原来那守备家的小公子极是顽劣,前前后后请了几任老师都干不长。那纪夫子肯定也是自己干不下去了,才想举荐的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章清亭一笑,“这个简单啊!那夫子年纪也不算大,又没病没灾的,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好好再干下去?这肯定其中有问题。说起来,这官家的私塾既好当又难为。若是遇上好的,师生投契,翁主融洽,日后保举你做官应试什么的都是捷径。可若是遇得不好啊,那是费神费力又得罪人,教好了是人家孩子本事,教不好全推你头上。你还这么年轻,又没什么名气,面嫩脸生压不住人,这差事不好干,倒不如想想别的!”

赵成材点头称是,忽又叹道:“可惜家里日用这么大,老靠你贴补,我老这么待着,心里确实也着急。”

章清亭道:“上回你不说那师爷想让你顶一阵子么?你要实在找点事做,不如帮他的忙去!”

“这合适么?我怕做不好,反倒得罪人。”

“你顾虑的也有道理,不过做什么事情不得冒点风险呢?你想我做这买卖,难道就稳赚不赔?你去那衙门里处理的是公务,这可比做个私塾老师长见识得多。何况跟在县太爷身边,多少能认得几个人,这对自己也是个锻炼。作为新人,凡事勤学好问,哪怕出了点小差错,众人也能谅解。”

“你说的很是,要不,我明儿再去一次,跟陈师爷说说。要是帮他干得好啊,这也算是帮他一个忙,日后说起话来,自是关系更进一层了。就算是不能胜任,至多也就这几个月,等他回来交还就是,也算是知道自己的深浅了。”

“你能如何作想,自是最好不过。”

没多久,便到了家门口。

还是赵玉兰来应门,赵成材见面就道:“玉兰,快去给我们弄点吃的,都快饿死了!”

赵玉兰愣了,“你们没吃?”

“是啊!怎么了?”

“娘…家里没留饭。”

赵成材愣了,怎么会这样?两个人没回来,怎么可能不留饭?分明就是娘故意的!

第68章 美是一种角度

赵王氏竖着耳朵一直留神听着外面动静,此刻见儿子问起,天黑黑的看不清他们脸色,还说起了风凉话,“谁知道你们不是去下馆子了?家里今儿可没什么好菜,留了也怕你们瞧不上!”

这忙活了一天,回家连个热饭热菜也没有,还得听这些风言风语,着实太让人憋屈了!

赵成材心头火起,当即冲上前来,“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出去玩么?娘子和我从一早上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你要是成心把我们当外人,成天这么着,那日子可没法过了!我们也不惹您讨嫌,现在就搬出去!”

赵王氏见儿子真火了,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了,又改口道:“我不过也是说说,你媳妇本来就爱在外面下馆子!饭是没了,别的凑合一下吧!玉兰,快去给你哥嫂擀面条,记得打两个鸡蛋!”

赵玉兰赶紧帮着把哥嫂往里拉,“哥!你和嫂子先去洗把脸喝口水,这面条一会儿就好!还有昨儿做的那卤菜剩着没动呢,我给你们一齐热热端来。”

赵成材这才不言语了,和章清亭回屋洗漱。

两人接连喝了两壶茶水,方才稍稍解渴。

不一时,赵玉兰端了面条来,才低声解释,“哥,你别生娘的气!娘今天把人都拉出去干活了,整整忙了一天,把麦子全给磨了。他们也累得够呛,一回来吃完全都睡下了,就娘还一直硬撑着等着你们呢!”

末了,她笑道:“这是娘刚过来嘱咐我用新面粉做的面条,你们还是头一个尝鲜的,里头搁的还是昨儿新鲜炸的猪油,香吧!”

赵成材听了,知道赵王氏还是关心他们,这才渐渐气平了。

不过赵玉兰也好奇,“哥,你们生意谈定了么?明儿娘说让我们去帮忙,要做什么呢?”

赵成材拿筷子往里屋一指,“谈是谈定了,不过后头这些事全由你大嫂作主,就连我能不能去,要干什么,也全听她差遣!以后你也别来问我,问你大嫂才是真的!”

赵玉兰吐了下舌头,“那还是不问了,等明儿听大嫂吩咐吧!”

回头赵王氏得知生意谈定,也才放下心来。这一日大家都累得不轻,各自歇息,一宿无话。

翌日一早醒来,章清亭只觉全身酸痛不已,想是昨日奔波劳作的恶果。

待要多睡一会儿,到底惦记着铺子里的生意,还是收拾了起来。身无分文,得动最后那小金块了。

可那桂花油里,当时金块放进去容易,取出来就难了。章清亭试了几次无法,只好拿了个小杯,把桂花油全倒了出来,才拿簪子把那金块拨出,再把油倒回去,却弄得满屋子香气。怕人疑心,她只得让赵成材送了壶热水进来。洗了头发,再抹上桂花油,好生梳了个发髻。可这头发齐整了,脸上也不能太素净,又薄施脂粉,梳妆打扮一番才出去。

赵成材看得眼前一亮,“娘子今天真漂亮!”

章清亭淡淡一笑,心中却想,这算啥子漂亮?想她章大小姐当年…算了,没时间想当年了,赶紧把生意之事搞定要紧。

出得房来,别人尚可,张小蝶和赵玉兰都是年轻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见大嫂焕然一新,眼睛顿时都移不开了,又羡又慕。

“大姐现在还真像个老板娘的模样!”张金宝说着恭维话。

这马屁却没拍到点子上,章清亭听得很不受用,怎么就不把那个“娘”字去掉?人家分明就是老板好不好?

赵王氏更不受用!有我在此,什么时候轮到她出头作主了?暗自还存着三分妒忌,不免小声嘀咕着,“不过是些脂粉,有什么好看的?”

章清亭自然入耳,却装作没听见,以前家里的母亲大人就常常用这种口吻说年轻的姨娘和丫头们。和年纪大的人比年轻漂亮,这有失风度和气质,章大小姐明显胜出,所以不屑为之。

一家子用过早饭,章清亭不待旁人问及,主动询问几位弟妹,“你们今天有事没?没事的跟我到铺子里帮忙去!”

她昨晚算了一笔账,身上的钱可不多了,再让她去招小工不是不可以,但确实有些吃力了,反正他们愿意来,免费的伙计不用白不用!现在是能省一抿子是一抿子,等生意好了,再打发他们走也不迟。

这两家的小年青自是乐意,赵王氏更没二话,当下重新分配任务。她和赵老实、张发财负责整理仓房,再准备冬小麦播种等未完的事宜,张罗氏兼管做饭和看守门户,银宝元宝也别老是淘气,也要劈柴抬水干点活。

其余四个年轻人,都跟着哥嫂去铺子里。请注意,赵王氏重点强调的是,“帮着大哥,照看我们家的生意!”

除了这句话,章清亭对其他安排毫无异议,不过也撂下句话,“我这生意,本也不大,一开始可没工钱给你们发。你们要是乐意,就跟我去,不乐意,那就算了。”

重点说明了这可是“我”的生意。本姑娘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别想把我的东西往自个儿名下拉扯!

赵王氏当然也听出了这弦外之音,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丫头怎么就不能顺她一回意?章清亭也颇多怨言,这老虔婆怎么净跟自己过不去!

赵成材夹在中间,暗自叹息,趁这两人电光火石还只是噼啪作响,并没有真炸起来之前,拉着队伍赶紧出门去。

来到刘记绸缎铺门前,张金宝一指上头这牌匾,“姐,这什么名儿,你念我听听!”

章清亭一抬头这才想起,还没给自己的店铺起名儿呢!

赵成栋想当然地插言道:“大嫂,既然要做烧卤,不如就叫赵记烧卤店吧!”

“凭什么?”张金宝不干了,“我说应该叫张记烧卤店!”

我说还该叫章记烧卤店呢!章清亭眉头一皱,两个一起批了四个字,“俗不可耐!”

赵成材也道:“这起名是大事,可不能儿戏,得想个通俗易懂又响亮好记的名字才是!娘子,不如你去问问方老伯,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这还是句正话,章清亭要安排活计了,本待直呼他们大名,到底显得生分些。现还指望他们干活呢!态度不可太过生硬,便改了口道:“金宝、成栋,你们俩待会儿跟我一起去方家,暂时先给方老师傅当徒弟,可不许偷懒,好生听他吩咐,知道么?”

做徒弟?两人一听都有些不乐意,他们还指望在店前头招呼客人呢!要躲进厨房里,那算怎么回事?

“厨房里那是姑娘干的活!”赵成栋不满地嘟囔着。

赵玉兰连忙说:“要不我去吧!”

张金宝也道:“大姐,我在前面柜台帮你的忙好么?”

章清亭脸一沉,“我这可没差事给你们挑挑拣拣的!人家指定了说要男丁,你俩要不乐意,那就请回吧!”

赵成材训着自家兄弟,“成栋,听你嫂子的话!跟着方师傅,你们还能学点技术。这么大的小伙子,也不能光会种地。娘不常说么,艺多不压身。你要不乐意,自己回去跟娘说去,可别抱怨你嫂子不给你安排事做!”

赵成栋老实了,张金宝当然也不多言语了。

张小蝶怕指派上她做事,刚刚躲进了里间,却猛地瞧见许多花花绿绿的布匹,她也不懂好坏,一下就花了眼睛,惊叹起来,“姐!你这儿还有这么多布匹啊!这都是咱们家的吗?”

章清亭信口雌黄,“那是赊的,得赶紧卖出去还账呢,你们可别打主意!”

见铺子要人整理,她交待赵成材,先领着他们几个收拾店铺,她先去谈谈布匹转让事宜,回头再领着两个弟弟上方家去。

赵成材袖子一挽,身先士卒开始干活。

总是自己家的生意,年轻人们半是新奇,半是有趣,擦桌的擦桌,扫地的打地,倒是很卖力地把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

快到中午时分,章清亭才一脸郁闷地回来了。

一见她这脸色,赵成材就知道事情不顺利,“怎么?价钱给的太低?”

章清亭忿忿地咬着牙道:“什么叫太低?完全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少也得少得有个谱才是!最高的才给我出五十两,最低的居然有报三十两的!他怎么不去抢?我就是全拿来给自己做衣裳,也不卖这个价!”

赵成材递杯茶水给她,“别生气了!实在不行,咱先拖回家去,再慢慢想法子!”

赵玉兰心中一动,多问了一句,“大嫂,你是着急要卖这些布匹么?”

这不废话?章清亭正没好气,不接她的话。

赵成材道:“是啊!可人家现压得价低,你不也在绣庄干过,可有主意?”

见章清亭顿时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赵玉兰脸一红,嗫嚅着道:“我…我只是觉得若卖得便宜了,就太…太可惜了!”

这不废话么?章清亭悻悻的白了她一眼,又没个主意,说这些套话有什么用?

赵玉兰鼓足勇气,方才重又开了口,“这些料子…虽然不大好看,但我往常给他们绣庄做活时,也见过有这样的。许多卖到尾货的布匹,他们就几样颜色凑在一起,做成衣裳,也还过得去。要有实在不好看或者弄脏了洗不掉的,就干脆绣上花,拼在衣裳上…”

章清亭脑子里精光一闪,顿时眼睛亮了,话都来不及说,当即扔下茶杯,又冲到里间,用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这些布匹。

那个黄色,单看很是乡气,那绿色也太过老气,但两样若是拼在一起,便相互压得住,也能出彩了。还有那粉色配银灰,紫衣搭黑裙…完全可以配出好些样子来嘛!就是最难看的那些陈旧得泛黄的白绢,或是制成衣里,或是像赵玉兰所说,绣成绣片缝在别的衣裳上也好啊!就算再不济事,也能做成鞋面,制些香囊荷包等小玩意儿,总比亏这么大的血本卖出去强!

自己以前在家,不是最常干这些搭配游戏么?怎么一到这儿,过了几天穷日子,就把从前那些最拿手的本事全忘了?

章清亭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把弟妹们都吓着了,大姐(大嫂)这是发的什么疯?

只有赵成材喜形于色,“娘子这是想到好主意处理这些布匹了!这可真得感谢玉兰的提醒。”

章清亭重重点了点头,“玉兰,你自己过来选样料子,我帮你配套衣裳出来!”

在服装配饰方面,章大小姐对自己的眼光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赵玉兰却脸通红,十分的不好意思,“大嫂,你这些料子还是留着卖吧!”

章清亭却另生了个好主意,爽快地道:“让你挑,你就挑!”

张小蝶看着眼红,刚张口喊了声,“大姐…”

章清亭就会意了,“你也挑一个主色,其他的交我来配!”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等衣裳做好了,就让她们穿在身上。招徕顾客时,也是个活招牌。这些布匹可以先拖回家里去,以后只拿她们穿在身上的几色出来卖,不时换换款式,就不显得是积压的存货了,再把价钱定得比市面上低点,女人嘛,总是图个新鲜又便宜,想来在这扎兰堡还是有销路的。

张小蝶没啥眼光,当即指着一匹最俗艳的桃红色,“我要这个!”看得章清亭是一阵恶寒。

赵成材把妹子往前一推,“没事的,玉兰,你大嫂叫你挑,你就大胆拣个自己中意的!”

赵玉兰犹豫了一下,才怯怯地问:“大哥,要是咱们都做了新衣裳,娘那儿…”

章清亭豪爽地一挥手,“我送你们每人一身新衣料!不过先得做几件咱们穿了,给人做样子的。”

赵玉兰这才脸红红地上前挑了一块老气的银灰色,“大嫂,你看这个,我穿行么?”

章清亭合掌笑道:“刚好!你这个和她那桃红色配起来,你们两件就都有了,我连样子都想好了!”

还好那刘老板走时,尺子剪刀还是留下了。章清亭拿了尺来,先量了二女的身形,唰唰唰麻利地给她们扯了布,又提笔画出了样子。众人看得惊奇,原来她还会裁剪做衣服?

章清亭给自己分别剪了块暗蓝色、深紫色和土黄色的料子,想了想,又多了裁了一大块绿色和土黄色的分别包起,抬头问起,“玉兰,你会做衣裳吧?”

赵玉兰点点头,章清亭吩咐道:“那你就照我这样子,把你自己这件和小蝶这件裁出来,我限你们三日之内,在我这铺子开张之前,必须做好,到时穿着新衣裳招呼客人。小蝶,你有不会的,就问玉兰,要是做不好,你也不用来到我跟前来了!”

赵玉兰没问题,“可我那儿还做着绣庄的活…”

赵成材跺足叹道:“傻妹子,你做那些能挣几文钱?回头就让娘全都退了!赶紧先把你嫂子交待的事办好,这可是咱们自己家的买卖,多用点心!”

赵玉兰用力地点了点头,张小蝶也苦着脸答应了。

张金宝笑道:“妹子,你可好生学着点!到时哥哥的新衣裳可也就交给你了!”

不仅年轻女孩爱美,年轻男孩也是喜欢的,赵成栋也在那儿挑起来,“金宝,你说咱们穿什么颜色好?”

解决了这一桩头痛的事,章清亭信心百倍,“你俩别挑了,赶紧跟我去方家拜见那老头去!”

可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都不挪步子。

章清亭奇怪了,这是干嘛?

赵成材忍俊不禁,“娘子,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就是要去,是不是也得先用了午饭再说?”

唉呀呀!章清亭这会子才觉出饿来,不禁莞尔,“瞧我!净顾着想事情,把这都忘了!”

待要回去吃饭,一来一去的又太麻烦了。章清亭索性掏出银钱,想了想,只拿出几十文钱来,“金宝,你和成栋到一旁买几个馒头小菜回来,咱们凑合着吃点,然后各办各的事!”

这个大家都没意见,简简单单快速吃了顿饭。赵玉兰提议道:“这儿炉灶都架起来了,等晚上回去了,我和点白面自蒸了馒头,带些咸菜来,热一热也就是了,比外头还便宜!”

这主意好!章清亭现在真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半使。

张小蝶却又道:“那可不可以做点包子?不用纯肉包子,放点白菜粉丝就行,当然,要是有点肉就更好了!要是有那个吃,我可以不吃菜的!”

众人都笑望着章清亭,章大小姐当即允了,“这有什么不可以?今儿就割点肉回去做包子!我也不爱吃纯肉的,做菜肉馅吧,总比外面买的便宜!不过小蝶你也别光顾着吃,倒是跟玉兰多学点厨艺才是真的!”

张小蝶被人比了下去,脸上无光,心中自是有些不服气。可在大姐眼皮子底下,也不敢有二话,年轻人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

章清亭吃完就带着俩弟弟去方家了,赵玉兰开始动手帮张小蝶剪裁新衣,顺便看店。再有空闲,都练习打秤称斤,算账计数。

赵成材觑了个空,上衙门里去走动了。

章清亭干得这么热火朝天,他也不能闲着不是?不说比翼双飞,起码也得努力上进啊!

第69章 开张倒计时

章清亭解决了布匹一事,放下了心中大石,心情格外舒畅。

到了方家,方德海正带着方明珠关屋里研磨配料。这方老头一旦戒了几日酒,正经做起事来,当年的风范气度全出来了,很是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