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什么心安?章清亭今儿还别扭定了,之前赵王氏叫她去她没去,这会子又去了,那算什么了?章大小姐天生一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若是一开始就好言相劝,可能她还去了,可现在都犟到这个份上,她是坚决不肯去的,“那我明儿自己抽个空去,这总该行了吧?”

“既然要去,今儿明儿有什么区别?”赵王氏见她松了口,更加的不依不饶,非得找回点场子来。

赵成材夹在婆媳之间,是左右为难,“娘,要不就明天再去吧!也不在乎这早晚了。”

赵王氏不干,“成材,你也别太顺着你媳妇了!我倒是问你,你既是当家人,怎么就当不得她的家?我是让你媳妇去种田呢,还是让她去挑土?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倒是评评这个理儿。这做婆婆的,一大清早地过来,是为了自个儿的事么?无非是为了你们小两口,那时她说没空,行!咱回去,晚上再来。可这会子呢,她又在这儿推三阻四。合着是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这当婆婆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非得上你们这儿来热脸贴她这冷屁股?”

赵王氏越说越气,“成材,反正这里就咱们娘儿俩,你今儿就当着面把话说清楚。若是说,我养个儿子就是个怕老婆的,那你母亲以后屁也不来放一个了!要不然,你就让她跟我去瞧大夫!”

赵成材一听这话真是没辙了,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思来想去,赵王氏确实也是一片好心,只得过来跟章清亭打商量,“娘子,听娘的话,跟娘去!”

说不去就是不去!章清亭坐在那里就是不起身。赵成材只得伸手来拉她,“去吧!别再闹了!”

我怎么闹了?章清亭心中恼火,推搡之间不觉也用上了几分力气,赵成材一个不防,被她扯着衣袖勾到了桌角,只听哧啦一声,好好的一件衣裳,袖子给撕下一道口子,赵成材连退几步,好玄没摔一跤。

这一下,众人都变了颜色。

赵成材饶是脾气再好,也禁不住有些恼了,这还当着娘的面呢,自己被媳妇推了,这像什么话?岂不让人觉得他在家里连动手都得被老婆欺负?

秀才一下子血往上涌,脸红脖子粗地道:“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让你去看个大夫,又不是杀你一刀,有什么不乐意的?平时我总让着你,可你倒越发得寸进尺了!”

章清亭本来就不是故意的,谁知推他一把还弄破了他的衣裳?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待要道歉,奈何婆婆还在,让她如何低头?

第237章 挨打了

赵王氏已经勃然大怒,“好你个泼妇,居然当着长辈的面,就对相公对起手来,我今儿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真就是白做你婆婆了!”

她一把撸下鞋底,就要对章清亭打来。赵成材正生媳妇的气,头一扭,他也不管了。章清亭又急又恼,心说你不帮我,我还能白给你母亲打了不成?与人厮打不是章大小姐的强项,她转身就往外跑,刚出门,就听楼下张发财在喊,“闺女,别跟你婆婆争了,大夫已经请来了!”

原来是他听见女儿女婿和亲家母在楼上争执,心下着急,在那儿一合计,也觉得女儿确实有些任性了,可到底是自己女儿,想来年轻人也是有几分刚性的,既说了不想去,若是强逼着去也不好,他就折衷想了个主意,让张金宝赶紧去把大夫请来,到家里问诊,总让大伙儿都没话可说了吧?

章清亭站在楼梯上,已经瞧见弟弟领着大夫往里走了,怕外人看了不雅,她立即顿住了脚步,可后头赵王氏还高举着鞋底呢!对这媳妇长久以来的怨气哪是那么容易消的?借着这机会,赵王氏干净利落抬手落下。

“啪!”结结实实的一鞋底就打在了章清亭的右肩上。

这个动静大啊!大得不仅让还在房间里生闷气的赵成材,连楼下的张发财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章清亭只觉肩上一阵剧痛,猛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楼梯上的婆婆,她居然打她?她居然真的打她!

章大小姐几乎都快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这种明亏了。可眼下,她当着一家子的面,被婆婆教训了,这个认知让章清亭简直都快抓狂了!

赵成材听得动静不动,已经冲了出来,待见到自家媳妇那熊熊燃烧着快要把人烧化的眼神,脸色大变。

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要是和婆婆动起手来,这可是忤逆不孝!赵成材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娘和媳妇之间,一把揽着章清亭,“娘子,进屋再说!”

这种情形让章清亭怎么冷静?“你放开我!”她章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赵成材顾不得有人在看了,尽量挡着楼下的视线,紧紧的摁着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句话来,“大夫已经来了,你想当着人面干什么?”

一句话,把章清亭快要被烧昏的理智又唤醒了几分,她拳头攥得指节都白了,哆嗦着嘴唇定定地看着赵成材,脑子里如电光火石般快速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真的去跟赵王氏厮打?若是没有外人,说不定她真的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了,可是现在还有外人呢!打是坚决不能去打的,可若是不报此仇,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这圆房才多长时间,哪那么容易就有身孕?可这些话能说么?

章清亭真的很想对着众人吼出自己的委屈,可她也知道,若是说了,她和赵成材的夫妻缘份也就算是到头了。

打又不能打,说又不能说,恐怕这个哑巴亏是自己吃定了。章清亭忽地觉得无比委屈,被打的疼痛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往下直掉,蓦地把赵成材一推,哭着下了楼,就往外跑。

“闺女!”张发财想拦也没拦住,倒是张小蝶机灵,已经跟了上去,“我去!”

那大夫也不是头一回来了,彼此都认识。刚进门就见章清亭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他莫名其妙的左顾右盼,也不好问话。

赵成材想着,让章清亭出去冷静下也好,反正有人跟着,出不了事。见此尴尬情景,只怕人传出去乱说,他吸了口气勉强换个笑脸下来,“瞧,我们小两口拌嘴,倒是让您看笑话了!大夫,我家妹子下午说有些不舒服,她这不快生了么,我们不放心,所以请您来瞧瞧。玉兰,你快进屋坐着!”

“原来小两口吵架了啊,这也是常事。年轻人,相互让让就没事了!”那大夫呵呵一笑,也不追究,进去给赵玉兰把脉了。

当着一家人的面,赵成材也不好过多地责怪娘亲,只道:“娘,您先回去吧!您放心,我会让娘子去看大夫的。”

赵王氏见打跑了人,虽然表面上是自己出了口气,但多少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又不是让人心悦臣服,不过是把人打哭了,算什么本事?她那本意只是让媳妇去瞧瞧大夫,早日给赵家开枝散叶,可正经事没办成,又给儿子也添堵了,这小两口怕不得又闹别扭了?

赵王氏悻悻地把鞋穿上,“那你可记得!你媳妇儿脾性也太大了!”她抱怨了一句,自个儿回去了。

章清亭哭着出了门,也不知上哪儿去好,娘家就在身后,可这时又不能回去。若是在这大街上哭哭啼啼,没的反招人笑话,实在不是她的作风。正茫然四顾之际,张小蝶追了上来,一把拉着她,“大姐,别跑啦!你要不乐意回家,咱们是上牛婶那儿还是明珠家去?”

章清亭一瞧已经过了方家,前面两步就是牛家了,要不就去姨妈那儿吧。张小蝶顺着她那眼神一瞧就明白了,拖着她就往牛家走,“牛婶儿!在家么?”

“在呢!”牛姨妈一家子刚坐下来吃饭,忽见张小蝶拉着满面泪痕的章清亭进来,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坐!”

赵玉莲一见这情景,想来定是没吃饭的,忙先上了茶水,又去厨房添碗筷了。

牛姨妈把章清亭拉到身边坐下细问,章清亭不愿意说,倒是张小蝶三言两语讲了个大概,牛姨妈听完笑了,“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竟是这个!行了,别哭了,这么点子事有什么值得恼的?要依我说,这事也怨不得你婆婆,这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为人媳妇的本分。”

“可…”章清亭哽咽着刚要辩解,牛姨妈却把她的手一拍,“可姨妈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婆婆去看病,这种事情,是怪别扭的。你婆婆那脾气也是讨人嫌!赶明儿,姨妈陪你去!小莲,再给你嫂子打盆水来洗个脸。”

等着脸也洗了,饭也吃了,章清亭慢慢地缓过劲儿来,想着方才大是无趣,自己是太硬气了些,可赵王氏就更不对了,她凭什么打人?还有死秀才,也不早些拦着,真是可恶!

可一想着赵成材,她倒是想起正事来,“姨妈,有件事,他还没同你商量吧?”她便把赵成材想带牛得旺上京医治的事情说了,“只不知他今儿去问孟大人,可允了没有。”

“允了!”门外赵成材走了进来,瞟了章清亭一眼,跟姨妈见礼。

赵王莲照顾着牛得旺先吃完了饭,就打发他去张家找银宝他们玩,顺便报了个信。赵成材本就要来跟姨妈说这事的,听说章清亭在此,更是来得快了。

章清亭见他进来,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言语了。

牛姨妈瞧他们俩这样儿倒是好笑,小夫妻吵吵闹闹那是常是,外人早跟掺和,他们俩只怕还更好些。于是便问赵成材的想法,听他言语恳切,又已经求人允了帮忙请御医来瞧,她是真动了心思,“你们觉得,旺儿还有治?”

赵成材却不诓她,“我若说有,到时若是大夫说没有,那也只是白哄着姨妈高兴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咱们只说,旺儿现在学堂也有一段时日了,姨妈自己能感觉出来他的进步么?”

牛姨妈点了点头,“确实是比以前强多了,像数数写字,吃饭穿衣,都比从前在家好了许多,见人也有礼貌了。”

“就是这理了!所以我才想着,旺儿年纪尚小,他既到我们学堂来便能有如许进步,若是到京城去,找着好大夫,说不定就能让他进步得更大一些。我这回去京城,姨妈纵是不放心,横竖也就分别两个月的时日。若是运气好,将来可是让旺儿受益终生的!”

牛姨妈微叹,“其实从前,我和你姨父也曾经想过要带旺儿上京城看病的。只是家里实在走不开,又找不到可以放心交托的人,才不能成行。你这孩子做事是极详细的,你既肯为旺儿下这番心思,姨妈知道交给你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你还要去读书,那可是大事。旺儿毕竟还不太懂事,我只怕他到了路上给你添麻烦!”

说到正经事,章清亭也插话进来,“姨妈,那您可以让玉莲陪着一块儿去!她是…”她横了赵成材一眼,却还是道:“相公亲妹子,有她一路上照应旺儿,和相公结伴都方便,再让保柱跟着,挑担背行李,都有人招呼。”

赵成材补了一句,“若是和鸿文一块儿上路,他是必带小厮的,那保柱就不必去了,少一个人也能省点盘缠,还能照应着家里。京里头,姨妈却是不必担心的,孟大人都把住所给咱们安排好了,还有娄大人,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找他也是行的。”

牛姨妈下决心了,“那行,我让旺儿和玉莲跟你去!”

第238章 真有毛病

从牛姨妈家出来,章清亭不理赵成材,赵成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两个人都低着头,闷闷地走路。

张小蝶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扑哧笑了,“姐夫,难道你再不跟大姐说话了么?”

“怎么会?”赵成材急忙反驳,瞟了章清亭一眼,顺势把话题接了下去,“我这不是正在想,该说些什么让她消气么?”

听了这话,章清亭也不好意思当着妹子的面太过表示些什么,只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先家去了。章大小姐做事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之前在牛姨妈家,她能想着说牛得旺的事情,那是她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为了旺儿和玉莲才帮的腔,但绝并不代表她就原谅了赵王氏,可以带过此事。

再说,在旁人面前哭诉自己被婆婆打了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除非自己把这场子找回来,否则旁人的安慰又能起到什么效果?虽说赵王氏是她婆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居然动手打了她,这口气她绝对咽不下!赵成材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就凭他是赵王氏的儿子,这就活该被株连。

张小蝶想劝和他俩不成,很乖觉的再不言语,跟着大姐前后脚进了屋子。

张发财见大女儿仍是沉着个脸,拦着她想宽慰几句,章清亭却冷冷地说自己没事,很累,想休息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交待女婿,“今儿就算是你媳妇也有不对的地方,可你母亲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呢?还当着满屋子的人,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这个不是我说,就算是我闺女一时没给你们家开枝散叶,但那是十年八年了么?不过成亲才一年,又一直那么忙,就是一时还没怀上孩子,她怎么就能动那么大的脾气?咱们远的不看,就凭我闺女这一年来带给你们家的好处,你母亲也不该动手啊!

成材,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我们家可有谁做过对不起你们家人的事么?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把你们一家子都当作至亲,可你母亲呢?那干的都叫什么事?从前我是想着,闺女既嫁到你家了,你又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所以有些能忍能让的,咱们都带过算了。

可她倒好,现打上门来了!还当着我们这做父母的面,这是打给谁看呀?她眼里还有我们这做亲家的么?别说闺女了,就是我也着实是咽不下这口气!当时要是再跟你母亲争,未免太失了体统,更不像个做长辈的样子了。可成材,这事儿,没完!你回去好生给你媳妇赔个不是,再有你母亲那儿,也得让她给我闺女一个交待!我们老张家可不是没人,由着她开口就骂,动手就打的!若不然,咱们这亲戚也就算做到头了!我们老张家的女儿,甭管嫁没嫁人,都不受这口鸟气!”

一番话说得赵成材面红耳赤,跪下赔礼,“岳父,今儿之事确实是娘一时糊涂,让娘子受委屈了,改日必让娘亲自登门道歉,请你们多多担待!”

“成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张发财揪着这个可就不放了,“你母亲啊,确实应该来向我们道歉,但那还不是最主要的,她还得来向我闺女赔个不是!别看她是做长辈的,可也没这样的!她若是不来,纵是我闺女她还愿意跟你过下去,但我从此是再不见你母亲的面了!”

赵成材哽在那里,心下觉得此事着实有些难办。他说让赵王氏来赔礼道歉,那是对张发财而言,他们毕竟是同辈,赵王氏勉勉强强也得拉得下脸来。可是让赵王氏跟章清亭赔礼道歉,我的天,就依娘那个死要面子的个性,恐怕打死她也是不肯的。可岳父说得没错,娘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打了人家的女儿,哪怕是嫁出去的,这也太不应该了。

唉!赵成材重重地以拳击掌,娘啊娘,您怎么总是能给我捅娄子呢?

章清亭人虽回了楼上,但她也听见张发财跟赵成材说的话了,心下很是安慰,瞧,还是有爹的孩子好,只有自个儿亲爹才知道心疼自家女儿。

章清亭也知道,让她把赵王氏打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张发财说得很对,如果赵王氏能当着众人的面,跟她赔礼道歉,那她是可以原谅她的。若非如此,其他一切都是空谈!

这第一次打人,若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带过,那她章清亭成什么了?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不可能!做人是应该有礼有节,在长辈面前适当地吃点亏受点委屈也可以,但绝不能无原则的懦弱退让,那不是章大小姐的作风,她也坚决不愿助长赵王氏此风!

赵成材一筹莫展地回了屋,长吁短叹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妥当主意,等章清亭洗漱出来,准备回房去睡,赵成材赶忙跟了上去慰问几句,“娘子,打到哪儿了?让我瞧瞧,还疼么?”

“你想想从前玉兰被孙家人打时,疼不疼的?”章清亭冷着脸,把他的枕头被子扔了出来,“这事没解决之前,你也别进屋睡了!”

她咣当一声闩了门,赵成材长叹一声,你说他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又惹这样一场无妄之灾,这婆媳俩难道就非得是天生的对头?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睦相处呢?秀才很是郁闷了一夜。

翌日一早,牛姨妈送牛得旺过来上学,笑道:“成材媳妇,你今儿歇一日,姨妈请你出去散荡散荡。”

章清亭会意,这是要带她去瞧大夫。她心里憋着口气,欲待不去,张发财却直接把话挑明,“闺女,跟你姨妈出去逛逛,也去瞧瞧大夫,咱们家人既是没事,也不怕去看,免得你婆婆成天来闹腾,倒显得我们怕了似的!”

赵成材听了,大觉无趣,寻思着中午就得回家一趟,把事情好生说说,否则这日子还怎么过?

章清亭听爹这么一说,觉得也是,交待了弟妹和明珠几桩事情,用了早饭,便随牛姨妈上了药铺。

这回遇着个脸生的老大夫,进单间拿脉号诊,牛姨妈话说得很是得体,“我这外甥媳妇想要个孩子,劳烦您给拿个脉,看得如何保养才是。”

老大夫呵呵一笑,“不妨事不妨事。”

细心拿捏半天,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瞧得章清亭心中一沉,莫不是自己真有什么问题?

可又不好打扰,那大夫换了只手,又拿了半天,沉吟半晌才问:“敢问小娘子,你是否平日里甚少保养?及至于行经之时,也时常干些繁重事务,冬日也不避生冷的?”

没有啊!她可爱惜自己得很,章清亭正想否认,脑子里忽地想起,这个身体可不是自己的,而是张蜻蜓的!那个杀猪女,从前可不是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章清亭脸色一变,“确实…如此。”

那大夫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我方才把你这脉,右尺沉细,兼有肝气郁结,应主平时里月信不准,或前或后,经量或多或少,兼有胸腹胀痛,间或头晕眼花等症状,可否如此?”

章清亭心里一紧,这大夫说的一点不错啊!她急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却微微叹了口气,“这女子月事调理起来最是麻烦,若是月事不顺,想要子嗣就极是艰难了。这样吧,我先给你开几副药剂,你先试试。不过——”他说了一半,却又捋须打住。

牛姨妈忙道:“大夫,您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大夫瞧了她们一眼,“我看二位不似那贫寒之家,方才说这话。老夫生平最不喜诳人,说来惭愧,我虽可瞧出些端倪,但咱们这小地方药材有限,不敢说就能药到病除。你们若是能托人上趟京城就好了,那儿济世堂里有几味祖传专治女子月信不调的丸药,极是灵验。我从前瞧过有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也是与你差不多的毛病,总吃咱们这儿的药也不见好。后来托人把我把写的脉像送上了京城,从那儿买来了几盒丸药,结果不到半年就怀上孩子了,真是由不得人不服!”

济世堂?章清亭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上回李鸿文曾经提起想带旺儿去瞧的那家药铺?“那儿大夫可是姓黄?”

“正是!”老大夫见她知道,便更好说话了,“要不你这药也别吃了,我倒是给你也写个脉像的方子,你托人上京去买便是。”

“如此多谢了。”牛姨妈依旧付了诊金,接过大夫写的脉像。等出了门,她却不带章清亭归家,而是直接把她领到酒楼去了。

及至走到酒楼门口,章清亭才猛地醒悟过来,“姨妈,这可不行!不能让您太破费了。”

“你瞧瞧你那脸色,都成什么样儿了!能回去见人么?不过出来吃个饭,这个小东道姨妈还付得起!”牛姨妈和蔼地一笑,拉着她进了包厢,点了茶饭,等伙计一出门,就点了个火,把那张方子给烧了。

章清亭愕然地望着她,“姨妈,您这是…”

牛姨妈握着她已然冰凉的手,正色道:“听姨妈话,跟成材一道上京去!”

第239章 认错去

不管平素再怎么刚强的女子,可乍一听闻自己可能难以生育都是个几乎致命的打击,章清亭也不例外。

到底是牛姨妈老经世事,反应比她快,“你也别太着急了,没听方才那大夫说吗,只要治得好,没多长时候就能有孩子的。咱们穷人家的女子命硬着呢,瞧你这屁股,一看就是个最能生养的!没事,别慌!”

章清亭听她如此一说,心下虽有几分羞赧,到底安定了些,但更多的仍是担忧,“姨妈,真的会没事么?我也真是糊涂!之前就觉得月事有些不对劲,可那时总以为是忙的缘故,虽然总有些日子不准,但总没往心里去!”

“肯定没事!”牛姨妈斩钉截铁地给她鼓劲,“瞧瞧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没得生养?不过呀,这事姨妈替你守着密,你回去可也千万别跟人说!尤其是你婆婆,否则不定又怎么闹腾你呢!让人带药也不好,容易露馅,那方子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你自己跟成材上京去,悄没声息地把病瞧了,比什么都强。等回去了,也不要你开口,姨妈来帮你说,就说旺儿跟着上京城,我还是不放心,非让你也去。等到了京城,你自个儿好生去瞧瞧大夫,该怎么调养就怎么调养。千万别心疼银子!玉莲那儿没事,她嘴巴最紧,还能帮你煎药什么的。倒是得防着旺儿点,别让他瞧见了回来混说。你们这回上京,姨妈也没别的好送的,就送你们些盘缠吧!你看,三百两银子够么?”

“那可不行!”章清亭真是感动,牛姨妈也许不是个会锦上添花的人,但却能雪中送炭,这就难能可贵了,“姨妈你家刚遭了水灾,哪有这闲钱给我们?”

“你就别跟我推辞了!”牛姨妈笑着自嘲,“姨妈平素是挺小气的,那也是瞧你们日子过得去,没那个必要。俗话说得好,这救急不救穷。你们现在什么情形,姨妈心里有数,这回成材上京的盘缠怕不得找人借吧?虽说那天杀的狗官害得我们遭了水灾,但姨妈好歹比你多做了十几年的买卖,底子还是厚实些,这笔钱我还拿得出来。其实就是旺儿不跟你们上京,我也想着要送你们这份盘缠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姨妈先借你们的,若是日后姨妈有个什么难事,少不得也得找你们还我这个人情!”

章清亭听得心下熨帖,“那我就谢谢姨妈了!”

牛姨妈一笑,抚摩着她的头眼圈微红,“你这孩子真是不错的,只可惜小时候太苦了些,才…不过这也没事!人不常说么,这大难不死的才必有后福,你就是小时候把这辈子的苦全吃尽了,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怕章清亭想着难受,她也不多谈了,等用了茶饭,就在这酒楼之中,二人借了纸笔,细细的商量路上需要打点之物。

赵成材今儿上了学堂便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李鸿文瞧了问他,他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也不好说。李鸿文正待打趣几句宽宽他的心,忽见金夫子领着个男孩怒气冲冲地进来,“这学生我没法教了!”

原来是金夫子方才在课上发现学生们在传纸条,等到了这个学生手上时,恰被他抓了个正着,收上来一看,可把他气坏了,纸条上把他画成个丑八怪小人,金夫子在课堂上怎么问那学生也不肯说,只得把他抓了这儿来,要三堂会审。

他是义愤填膺,“这教学生倒教成他们取乐的了!说,这是谁画的?”

那男孩耷拉着头,就是不吭声。赵成材和李鸿文对视一眼,心中想笑不敢笑。小孩子嘛,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背地里取笑老师,画小人这些事谁没干过?这孩子不肯招供亦属正常,若是说了,那可不得被同学们看扁?断不敢告密的。

李赵二人年轻觉得无所谓,金夫子一把年纪了却是脸上挂不住,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必不肯依。

李鸿文见状,眼珠一转,故意疾言厉色道:“好你个吴世仁,平常老师都怎么教你的?你就只顾着同学义气,不肯说实话是不是?那好,现就找你家爹娘过来,让他们来好好管教管教你!”

那学生一听要叫家长,吓得呜呜哭了起来。金夫子虽然生气,但见把孩子都吓哭了,心里到底有几分不忍。

“哭有什么用?”赵成材还过来落井下石,“若是金老师不原谅你,你这学也别来上了!”

吴世仁吓得是号啕大哭。

“嗳嗳!”金夫子听这惩罚委实太重了些,倒主动过来求情,“又不是他画的,别为了这点小事就弄得孩子退学!”

“听见没?金老师多好,还为你求情了!”李鸿文把吴世仁往前一推,“还不快给老师认个错?”

吴世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鞠躬道歉,见金夫子脸色缓和了下来,赵成材把学生往外赶,“自己去洗把脸,回班里上课去,以后这事可不准再干了!”

吴世仁赶紧一溜烟跑了,二人这才来劝金夫子,“就知道金老师最是大人有大量,这些小孩子嘛,调皮捣蛋也是难免的。您是不知道,您这儿才一张画,我和成材都不知被他们画成啥样了,连乌龟身子都给我安过!”

金夫子想想也觉又好气又好笑,抱怨了几句,还是回去上课了。赵成材料理完此事,忽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你想什么好事呢?”李鸿文瞧他忽地露出一丝诡笑,好奇问道。

赵成材一挑眉毛,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哀兵必胜!”

等中午下了学,赵成材跟银宝交待一声,让家里给他留着饭,就匆匆忙忙回赵家去了。

赵王氏昨晚回了家,也觉得好生没趣,又不知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心事重重地吃不香也睡不好。赵老实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肯说。心里只想着,就依那杀猪女的脾气,怕不得跟成材闹个天翻地覆?

说起来,她也有些暗悔,昨天那一鞋底抽得有些重了,可是那又如何呢?赵王氏给自己找借口开脱,这做婆婆的打媳妇一下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可这打人到底不大好吧,说起来,章清亭也没干什么大不了的坏事情。唉,那丫头怎么就那倔,就是不肯听自己的话呢?

赵王氏纠结了一日,连下地干活也是心不在焉的,锄坏了不少苗。赵老实越发觉得不对劲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本想着下午去胡同那边走一趟,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见赵成材咣啷一声,推开院门回来了。

刚想问儿子昨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赵成材脸色不善,那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堂屋里的赵王氏,失魂落魄地冲了上去。

柳氏在厨房正要端饭,见他这情形,缩回厨房里不敢出来了,只扒着门边探头探脑地瞧热闹。

赵成材堵在赵王氏面前,却又不说话,只那么紧盯着娘,看得赵王氏心里直发毛,“成材,你这是怎么了?”

赵成材就是不答,仍是直愣愣地看着娘,眉毛拧着,似有满腔的话要讲,可就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成材,你可别吓娘呀!这到底是怎么了?”赵王氏慌了手脚,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样了?她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那章清亭到底怎么跟儿子闹了?

赵老实急得拉着儿子的手都在哆嗦了,“成材呀,你跟爹说说,是不是你母亲昨儿又去你那闹什么了?”

“我…”赵王氏刚想张嘴,却听赵成材终于开口了,满面悲怆,“岳父说,我们两家的亲戚算是做到头了!”

他说完这话,忽地一把甩开他爹的手,似是万分心痛地又冲了出去。

赵王氏一听这话可也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亲戚做到头了?那岂不就是…天啊!赵王氏可从来没想过要毁儿子的家啊!

赵老实又急又气,一拍大腿质问她,“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怎么得罪亲家了?”

“我…我也没干什么呀?”赵王氏有些心虚地低了头,“我不过是要带媳妇去看大夫,她不肯去,还推了成材一把,把成材衣裳都弄破了,我就…”

“你就干什么了?”

“我就打了她一下子呗!”

“什么?”赵老实当即叫了起来,上前指着赵王氏的鼻子,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么这么浑啊!”

他大步走来走去,搓着手唠叨,“你也不想想,你在亲家屋里,当着人家的面打人家闺女,也亏你下得去手!”

“那不是…她不听话么?”

“媳妇就是不愿跟你去看大夫又怎地?你让她自己去看不成么?非得你拉了去,显得你有本事是怎么地?你瞧瞧现在好了,亲家都撂下话来了,人家都不愿意跟咱们过下去了!”

赵王氏真有些后悔了,她当时怎么没想到呢?这在亲家家里对人家闺女动了手,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她一时也没了主意,“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赵老实这回强硬地一把抓了赵王氏,“你跟我去给人家认错去!”

第240章 没有下一回

赵王氏拉不下这脸,赵老实急了,也不顾她愿不愿意了,拖着她就走,“难道你真想毁了成材?你瞧那孩子,都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今儿不去给亲家赔罪,我也不跟你过了,我跟成材过去!”

赵成材躲在家门外头瞧见,捂嘴偷笑,赶紧一溜烟的先回了家,端了饭躲书院吃去,这种场合小辈在场总是不大好看的。

家里几个小的都上马场去了,章清亭还在酒楼未归,张发财一见女婿那样,多少猜出点来。他眼珠一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怕赵玉兰在家瞧着面子上下不来,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赵玉莲那儿逛逛,和张罗氏耳语几句,就迎来了赵老实两口子。

赵老实赔着笑脸进了门,见张发财两口子沉着脸爱理不理的样儿,先没话找话问了句,“亲家,吃饭了没?”

张发财瞟他一眼,“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饭!”

赵老实毕竟是个老实人,腾地脸就红了,讪讪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个啥…孩子他娘昨儿来竟干了那事,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

张发财斜睨着他,“这可是你提起来的,那我们今儿两家父母都在,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好好评评这个理!小玉,你在前头招呼着,你们二位跟我进客厅来吧!”

关了门,张发财才开始理论,“亲家母,我竟不知道了,我女儿嫁你们赵家到底是干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竟要当着我们的面如此作践她?”

赵老实忙把赵王氏往前一推,皱着眉头催促,“你倒是说话呀!”

赵王氏想想确实是自己有些理亏,没奈何低了头,“对不住,昨儿确实是我心急了些,可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呀!”她给自己找台阶下,“要不你们也说说,这成亲一年多,什么动静也没有,哪个做父母的能不着急?”

见她道歉道得心不甘情不愿,张罗氏很不满意,哼了一声,反唇相讥,“这没动静就一定是我闺女的错么?你们倒是想想,从他们小两口成亲到现在,有个消停的时候么?先是开店盖房子,后来又弄起马场来,不是忙活着挣钱,就是忙家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光那衙门就不知跑了多少回了!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成材又三不五时地出去求学,前段时间还大病了一场。你若是着急,倒是把我闺女好端端地养在家里呀!那她要是一年都没动静,你怎么说我们也没意见,可你们有那本事么?”

赵王氏一哽,这张罗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想想这一年来,那小夫妻操了多少心,干了多少事?她蓦地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因为太忙,所以他们小夫妻一直过于疲惫,故此才没能怀上孩子?

很有这种可能啊!赵王氏别的不清楚,但是之前忙碌时,章清亭干事时的样子她还是见过的,那完全就跟被抽打的陀螺似的,虽然有些看不顺眼,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媳妇确实是个能干事的人。方方面面,条条框框都办得清清楚楚,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置起这么大的家业了。她如此一想,心下多了几分理解,神色也和缓了些,只是强硬的性格怎么也说不出委婉的话来。

赵老实赶紧给他们赔礼作揖,“真是对不起,我家孩子他娘就是个急脾气,这不是瞧见老二屋里人有了,心里替老大他们着急么?总是一番好意。”

赵王氏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又站住了三分脚,有了些底气,“可不是,我不是就想带媳妇去看个大夫,谁知她竟发那么大脾气!”

要说起来,也是你们管教无方,教个女儿如此泼辣!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里。

见她竟想寻自己女儿不是,张发财不干了,这个短是一定要护的,“我闺女是说不去了么?她干一天活回来,本就累了,已经应了你改天再去,你呢,干嘛非得逼她立即就去?咱们这说个不怕你恼的话,你若是真心疼她,至于这样挑理么?”

赵王氏讷讷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如芒刺在背,张发财还不依不饶道:“你还特意等着成材回来,非拉着女婿跟她闹去,她就是个泥人儿也得有三分土性!我自个儿养的闺女我最是清楚,我家蜻蜓是那不分好歹,胡乱撒气的人么?若不是你逼人太甚,她至于这么犟?”

“就是!”张罗氏跳出来帮腔,“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这做长辈的不说劝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好好相处,反领着头闹他们小夫妻去,这是做大人该干的事么?”

赵王氏给批得颜面扫地,赵老实同样觉得下不来台,一个劲儿地道歉,“真是对不住,全是我家孩子他娘的错,以后必不会再干这事了!还望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别伤了咱们亲戚和气!”

张发财眼见差不多了,心想也见好就收吧,“咱们也是做父母的人,能理解你们要抱孙子的心情,昨儿不见你们一吵,立即就请了大夫来。可亲家母你倒爽快,当着外人面就给我闺女来这么一下子,她也是那么大的人了,还在外面做大买卖的,这不成心在外人面前拆她的台么?年轻人,也是要面子的,否则这个坎儿过不去,以后始终难见面。”

赵王氏一听这个话不对啊,怎么这里头,竟然有让她给章清亭道歉的意思,那她可绝对不干!

正琢磨着,忽听外头小玉喊了一嗓子,“姨太太和大姐回来了!”

章清亭一进门,就听说赵王氏来了,本待避开,牛姨妈却把她一拉,“过去见见你婆婆,总不能别扭一辈子。”所以小玉才特意出声通知。

张发财在里头一听,“那正好,就当着孩子的面,把这事说清楚了。”他把门拉得开开的,迎了牛姨妈和章清亭进来。主动问道:“牛婶子,我闺女今儿去瞧大夫,可有话说么?”

“嗳!那能有什么事?”牛姨妈笑着坐下,拣着话说:“只是大夫说她有些肝气郁结,要放宽心怀,别太烦恼!我还劝了她半日来着。我说大姐,你能娶着这么个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见识有担当,不仅能当家,还能管事,多少男人连她脚后跟都赶不上。不过是一时没怀上孩子,你至于急得这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么?”

赵王氏一见了媳妇,顿时拉长了脸,别过了头去。章清亭冷眼觑着,心下也没好气。

赵老实左思右想,让自家老婆子低头,实在难度太大,算了,他豁出面子主动到章清亭跟前道:“媳妇儿,昨儿你婆婆打了你,实在是她不该,我在这儿就替她赔个不是了!”

见公公要对自己行礼,这个章清亭可无论如何不能受,慌忙起身拦着他道:“公公说哪里话来?您是长辈,怎么能给我这做晚辈的行礼呢?自我进门,您别说对我动手了,从来就没对我大声言语过一句。”

这个公公虽然懦弱老实,但不多言不多事,能有这样的长辈,其实更让人省心和相处愉快。

赵王氏听着这话不是滋味,哦,他没对你动手,就我对你动手了,他没对你大声言语,就我对你大声言语了?

赵老实见自家老婆子不吭声,拼出去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媳妇儿,那你可原谅你婆婆了么?”

这老实人说话,有时还真让人难以招架,这让章清亭如何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