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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恍然,眸子里喜悦盎然,却故意挑拨,“王爷,这可怎么是好?这些原本是丫鬟们做的事,云王妃贵为相府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能做这些事呢?”

“相府千金?”南陵璿冷哼,没有眼珠的眸子对着她,“相府的家教是半夜溜出去厮混喝酒的吗?本王可要好好问问丞相了!”

碧儿见南陵璿发怒,心下窃喜,知自己留在这里幸灾乐祸不妥,既然风了也扇了,火也点了,便可安心退下看好戏了,以免一不小心,这火烧到了自己…

狡黠如她,悄然披衣退下,嘱咐春儿留神窥视里面的一切,好告知于她。

南陵璿惊悚的外貌让云初见不寒而栗,她倒退了一步,说实话,她怕的压根就不是相府的家教,而是他,这般陌生的眼神…

碧儿退出去时掩上了门,“洞房”里便只剩她和他,她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怎么?怕了?”他讥讽道,“就凭深夜外出喝酒这一条就能把你休了!”

被休意味着什么?声名狼藉?一生受人唾弃?

她却忽而笑了,醉眼桃花,“呵!休吧!初儿将永感王爷恩德!”

她原本就不愿嫁他!休了或许便是解脱!声名狼藉也好,遗臭万年也好,总比日日针扎着心的日子好过。

尽管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眼前此人早已不是心中的他,可事实又无时不刻在提醒她,他就是他!就是他啊!

她的话倒是让他一惊,遂冷笑,“休?本王不会那么便宜了你!过来收拾!收拾完给本王沐浴!”

他起身,一丝不着,旁若无人,叫了小禧子进来,令他和另一个太监将他架入早已备好的浴桶。

她的目光捕捉到不该看到的东西,眼神慌忙移开,上前整理床褥。

掀开被子,粘腻的红红白白令人作呕,那奇怪的味儿亦是从这散发的,她掩住嘴,比作呕更难受的,是心口膨胀的痛楚,淹没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眼泪滴落,和那红白之物混在一起…

第三章 何处染尘埃13

云初见!不能哭!不许哭!

她逼自己念着一首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是小时候娘带着她拜会一佛家高人时,高人念给她听的,并让她时时记着,就不会有痛苦,而她在丞相府被云初蕊欺辱的日子,亦是凭着这偈子熬过来的。

然而,她终究只是个凡人,心中亦并非无一物,而是实实在在住了一个人啊!自打住进这个人,就注定做不到超脱了…

这一回,这偈子再也不灵了,恁了她念了八九遍,心中疼痛仍不减分毫,而他,却听见了她的嘀咕,“收拾好了就过来!磨蹭什么?水快凉了!去打水来!”

她一怔,顺从答道,“是!”

痛,让她疲惫,让她除了顺从,再无力翻飞…

“等等!”在出门的瞬间,他又叫住了她,“你嘴里念的是什么?”

她凝住不动,木然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如入了魔,连她出去打了水回来亦不知。

直至她在门廊处摔倒,水泼了满身,他才恍然,慢悠悠吐出一个字,“笨!”

这个字不含嘲讽,不含辱骂,不含斥责,竟有一丝…她寻思着该用个什么词来形容,若说宠,则太过,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但千真万确的,就如小时候学绣花,针扎破手指,娘满目慈爱骂她“笨”的时候一样…

她呆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他似怒似嗔,“还不再去另打一桶!”

“是!”她浑身湿透,逃也似地提起桶飞跑,忽而想到,他明明看不见,怎么知道自己泼了水?这,也用心思灵敏来解释吗?

心中念头一起,重新提了桶水,回到承锦阁新房。

抬起桶,把热水缓缓注入浴桶内。忽而手腕一紧,他如玉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搭在她腕上,他的声音极度紧张,“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初儿啊!”她慌乱答道,不知他为何出此一问,见他闭目呼吸,似在辨别什么气味,才猛然想起,自己方才被一桶水淋透,正有淡淡的异香渗透出来,这异香,是她自己的体香…

下一瞬,她腰间一紧,被他卷入浴桶,与他紧密相贴,她慌乱得不知自持,眼神游移,不敢看他光裸的身体。

“你熏的是何香?很特别?”他的气息如昨,他的问话如昔,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上元夜,他吐气如芷,温和如水…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1

云初见闭上眼,如同沐浴在两年前的灯火辉煌里,情不自禁去抚自己的左肩,一如抚着自己心口的伤…

只听“嘶啦”一声,她的衣襟被他撕开,他温润的手指触上她左肩,只是,左肩的疤痕早已被一朵蓝木棉所取代…

她心尖的伤疤被揭开,旧创撕裂,痛何如哉?

她想解释,这,原本是一个创口,这朵花,是碧儿刺上去的!然而,在她开口的瞬间,他的舌骤然窜入,堵回了一切…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般对待,她茫然不知所措。出嫁前,娘暗地里叮嘱过她,夫君会在洞房之夜如何如何对待她,在一些偶尔看过的杂书里,也知这个亲昵的行为叫做什么,可是,他在干什么?咬她吗?像一只暴怒的兽,在狠狠噬咬自己的猎物一般,她已经闻到血腥的气息,痛,好痛…

她皱起眉,想要抗争,他的臂却卡住她腰际,又一次衣帛撕裂的声音之后,她便和他一样,全身光裸了…

她忆起洞房之夜的痛,泪水盈盈,如同落入虎爪的幼兔,惊恐乱颤,双臂抵着他光洁的胸膛苦苦哀求,“不要…不要…”

他一手钳住她下巴,丑恶的脸凑近她,“不要?你不是想当本王的王妃吗?这是王妃的本分!”

话音未落,钳住她腰际的手臂力度下沉,噩梦般的痛楚在体内剧烈撕开,她大声惨叫,胡言乱语,“南陵璿!你这个混蛋!你对不起福王妃!她那么爱你,她尸骨未寒,你就宠幸了一个又一个!”

穷途末路,她以为只有这样才会激他停止动作,然而提起福王妃,似乎更加激怒了他,更为猛烈地暴风雨袭来,带给云初见的只有痛…无休无止的痛…

夜,何时是个尽头…

他发泄完毕,将她往水中一推,大吼,“小禧子!”

“在!”小禧子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匍匐于地,哆嗦着不敢看桶内的春色。

南陵璿双臂一伸,示意小禧子伺候穿衣,“去书房!备酒!”

“是!”小禧子是聪明人,先用大红锦缎遮住浴桶,才将南陵璿从浴桶里弄出来,换上新的便袍。

很快,轮椅转动的声音远去,云初见靠在浴桶里,水已渐凉,散发着奇怪的腥味儿,只有这,在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把这碗药给她喝了!”门口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便知是碧儿,什么药?毒药吗?鹤顶红她都喝过,那还怕什么?

难闻的药味儿已到唇边,她没有抵抗,张口喝尽。碧儿得意的脸便已转到眼前,脸上挂着又嫉又恨的笑,“狐媚子!想勾引王爷?没门!想给王爷生个儿子,母凭子贵?休想!”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2

云初见明白了,碧儿给她喝的倒不是毒药,只是那种喝了不会有孩子的药…

如此,甚好。她本就没有给他生孩子的想法…

“还有!我警告你!”碧儿的笑容收敛,寒意自她眸子深处上涌,“你最好不要说出你肩上的木棉是怎么来的!别忘了,你还有个娘亲在相府…”

云初见心口如遭重击,颓然沉没水中,水已冰凉,却不如她的心凉…

莫非,她此生再无机会在他面前说清楚自己是谁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愿意他为了感恩而怜惜自己。那个隐匿的疤痕,就如她心中的故事一般,再也不要翻开吧…

碧儿得意地笑着离去,她没入水中,让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腥味儿,将自己彻底淹没…

她不明的是,如今的南陵璿相貌丑陋,性格怪异,碧儿这些女人到底爱他什么?仅仅只是显赫的王爷地位吗?

她在想,如果她就这样一直泡在浴桶里,直至死,这王府会不会有人知晓?至少,他,是不会关心的…

她又反问,既如此,那自己又爱他什么呢?自己,到底爱他吗?

混沌,愈加混乱…

后来,终是有人来寻她——福儿和喜儿。这俩丫头见小姐丢了,偷偷在王府寻了一晚,最后找到承锦阁,将湿漉漉的小姐捞回了锁金阁。

原本打算好好歇息,被南陵璿折腾得够呛,可才躺下不久,小禧子就来宣了。

“奴才叩见云王妃,请云王妃移驾承锦阁伺候王爷。”小禧子跪在她罗帐前请求。

她翻了个身,只觉全身疼痛,头更是疼得厉害,小禧子嘴里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如果还要重复晚上的事,她可再也承受不下去了!

小禧子见她不出声,进一步游说,“云王妃,其实并非王爷来请王妃,是奴才自己擅作主张,只因…”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只因王爷醉酒,在书房…近似癫狂,可嘴里却念着…念着王妃的名字…”

云初见惊得一坐而起,“他念什么?”

小禧子稍稍犹豫,最后似下了狠心,才道,“王爷一直念着…初儿初儿的,还有什么错了,错了,为何为何,奴才不懂,只是从未见过王爷这般模样,心中害怕,所以来请王妃…”

她一颗心几乎呼之欲出,不禁捧心,汗水涔涔,心道,“难道,他明白过来了?”

再也无法安然自若,她急道,“你先去外面等着,福儿,更衣!”

“是!”小禧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欣喜异常。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3

随着小禧子来到书房外,里面却不似小禧子说的那般惊天动地,反而静悄悄的,她看了看小禧子,小禧子摸摸脑袋,深为诧异,“刚才明明还吵吵嚷嚷的,怎么一下安静了?”

云初见亦不妄加评判,只随着小禧子的步伐进内。

开门,书房内却是一地狼藉,地上铺满纸张,让人无法下足。细看那些白纸,每张纸上都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字,有的写着悔,有的写着错,有的写着恨…

而他,则吐了满身,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这…”小禧子偷着看了眼云初见,“奴才先给收拾干净!”

云初见心中一动,或许,这是个揭开心中疑虑的良机…

“小禧子,去打盆水来,把王爷的衣服准备好,我来收拾吧!”她平静地说道,心中却有一个想法而手心捏出了汗。

小禧子却不惊不诧,应了句“是”,便默默准备好一切,退出书房。

书房里充斥着呕吐后难闻的气味,她皱了皱眉,小心地将地上乱七八糟的纸收拾整齐,置于书桌上,才走到他面前。

他睡得很沉,她走动时发出轻微碰撞桌椅的声音亦没惊动他。

她的真实目的并不是想为他更衣擦洗,而是意图揭开心中的谜底,亦是太子南陵止所疑惑的问题——如今的南陵璿是真面目吗?

她自幼爱读书,各种杂书更是她钟爱的对象。在相府被忽视孤立的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躲在花园里看书,偶尔还会在哥哥的掩护下溜出相府,满大街地搜寻各种奇怪的书,所以,有关易容术的书籍也曾被她涉猎过,虽然不精通,但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她微微思索,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手举蜡烛在他脸面一寸宽的高度由下而上熏蒸,渐渐的,他脸上坑坑洼洼的表皮竟然变了颜色,和脖颈处的白皙呈鲜明对比…

她心中的喜悦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原来,这真是一张假皮!

曾在书上看到过,易容之人若以假皮遮面,是不会因为水而露出破绽的,唯一的方法是在烛火里加硝,进行火熏。

硝这个东西,王府刚办了喜事,地上未扫除干净的炮仗里随手可得…

接下来可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褐色面皮的边角在火的熏烤下慢慢卷起,云初见放下蜡烛,双手颤抖着去撕这张面皮。

只稍稍一揭,便露出和他脖颈处一般无二的光洁肌肤,因为久被遮掩,不见太阳,反倒更显白皙。

她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屏住呼吸,慢慢揭开这整张疤痕遍布的假面,她的呼吸在最后一瞬间停滞,不,确切地说,是全身的血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她,几乎僵化成石…

眼前这张脸,正是她梦里辗转百回,铭记于心的脸啊!

眉若墨画,飘然入鬓;鼻若刀刻,挺直坚毅;唇若桃瓣,淡红渲染。面如皎月,一如从前,只是久未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然,这丝毫不减他的俊雅,反倒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逸…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4

他紧闭着眼睛,看不见他眼里的烟波,不知他的失明是真抑或是假?那两排浓密的睫毛在他过于白皙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同时,也似两排屏障,将她和他生生隔开,似永远也无法达到眼神交融的境界…

她就这般一直站立,为自己发现的真相而痴而惘,若不是蜡烛忽然熄灭,她还会一直这样站下去…

怎么办?她拿着手中的面具不知所措。对易容术连皮毛都算不上懂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把面具复原,南陵璿醒来发现面具不见了,会怎么对待自己?想起他的残酷,她便不寒而栗。

不如逃跑?这个想法一起,十六岁胸无城府的她方寸大乱,脑子便被这两个字搅得浑浑噩噩。

瞥见他腰间系着的玉牌,毫不犹豫解开,掉头就跑,慌乱的她,甚至忘了叫上锁金阁的福儿和喜儿。

至王府大门,小厮拦住她,“王妃,恕小的无礼。”

她把玉牌一扬,“王爷让我出去的,有要事!”

“是!”小厮不敢多说半个字,马上开门放行。

终于跑出了王府,她一身冷汗,府外凉风一吹,她不禁战栗,却不敢停留片刻,拔足往相府奔去。

心中隐隐有种不安,这番出逃,似乎太顺利…

丞相府,位于京城东北角,而福王府,则在西南角,两者相去甚远,云初见一口气跑回,敲开相府大门时,已喘息不止,软倒在地。

相府顿时乱成一片,云丞相对于逃跑回来的云初见冷眼以待,视如不见,云府五姨娘,也就是云初见的娘,悄悄照顾着她,默默流泪。

善良的初儿见娘这样,心中不忍,躺在床上安慰,“娘亲,初儿其实很好呢,就是想娘了,才跑回来看您,初儿明早就要回去,王爷少了初儿的服侍会不习惯的!娘,别哭了!”

“真的吗?”五姨娘典型的贤良淑德,以夫为纲,对于这个女儿,知丞相不喜,忍辱负重多年,唯一的期盼是女儿嫁个好人家,未曾想到,却被指给了福王,自女儿出嫁那日开始,便日思夜想,忧心牵挂,今见女儿如此跑回来,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的!真的!”云初见心中一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话一点也不假,娘的怀抱,再也不是她的安乐窝了…

而在她走后,福王府的书房里,假醉的某人冷笑着醒来,玉指拾起地上的假面沉思。

小禧子悄然进来,回道,“王爷,云王妃果然出去了。”

“去了哪里?”

“相府。”

玉指一松,面具掉落…

第四章 悠悠恨因谁5

深夜,云初见在自己的闺房安然入睡。

月色如梭,难得再有这般宁静的夜晚,她唇角含笑,眼角却挂着泪珠。

沉睡中的她忽皱起了眉,隐约感觉有人影在榻前晃动,心中惊惧,骤然醒来,银色月辉下,立在榻边的却是自己的父亲云丞相。

她舒了口气,略感诧异,“父亲,这么晚找初儿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