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见大为惊喜,“蛇也听得懂音乐吗?也能跳舞吗?”

独孤舞不语,只用温温柔柔的眼神看着她,继续吹奏他的乐曲,斜飞的桃花眼流光溢彩。

云初见愣住了,独孤舞的眼神含有一种真诚的温柔,类似于娘亲看她时的温柔,和云初蕊那种虚假的笑容完全不同,这个,她是能分辨出来的…

就独孤舞,究竟可信吗?她再一次迟疑了…

不过,无论是否可信,他教云初见驱蛇倒是尽心尽力,大约十日后,云初见便能吹奏不同的曲子来指挥蛇前进后退或者攻击敌人,这让她很高兴,因为多了件防身的本领。

在这十日里,南陵璿亦每晚必来,明知云初见身子并不方便,亦照来不误,来了便只是卧于她身边,静静搂了她,没有过多的话和她说,便沉沉入睡,次日必让她伺候梳洗,并自带了上好的龙井给她,似在堵她那句话,这凤清轩无上好的茶,上好的泉…

堙她便认为,定是南陵璿受够了茗思的烹茶技艺,茶瘾犯了,才来找她…

而她,竟渐渐爱上了这样的日子。父亲暂时没来打扰她,王府那些王妃侧妃小妾不来找她的茬,更难以想象的是,她竟夜夜躺在南陵璿怀抱,睡在他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她有时会有一种错觉,南陵璿是属于她的,然,她知道,这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第十一日,独孤舞和她共进晚膳后离去,她坐下将荷包最后几针完工,拿在手中忆起蓝天的神出鬼没,似乎很久没见他了,要怎样才能遇上他呢?似乎只有在自己危急的时候他才能出现…

托腮仰望渐渐高悬的明月,她陷入沉思,却不知自己的思绪东跑西跑窜打了哪里,忽听一声门响,她赶紧将荷包塞入妆台抽屉,慌乱回头时,果然是南陵璿,且轮椅已被小禧子推到她面前,令她惊讶的是,他的白袍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小禧子的胳膊也在渗血…

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南陵璿,你怎么受伤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转向她,语气淡淡的,“我受伤,你很惊讶?还是…心中窃喜?”

“南陵璿!”她有些生气,他受伤她怎么会窃喜?如果是这样的话,两年前她怎么会拼了命不要也去救他?

他唇边溢出淡淡笑容,“我死了,你便可以早点回家,你不是天天吵着要我休了你吗?”

“我…”她无话可说了。她嫁进王府,若她事成,南陵璿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没话说了?”他轻若浮云的笑容变得僵硬,手轻挥,“小禧子,你出去,找大夫包扎!”

“王爷你呢?”小禧子更担心的是自家主子,“要不要多派些护卫?”

“不用!”他只紧盯着云初见。

小禧子便识趣地退出去,凤仙儿急匆匆跑来,手中拿了金创药,见状放下,和小禧子一起退了出去,同时掩上了房门。

“来,给我看看!”云初见第一件事,便是拿了剪刀过来,要减破他的衣服。

然手指刚刚碰到他的白袍,他便按住了她的手,“想看我何时死吗?”

“不是!”她急了,因为她的指已经挑开他衣襟,发现他的伤比她想象的严重。

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她剪刀也不用了,拂开他的手,一把撕开他的衣襟,果然,胸前伤口的血是黑的…

和两年前一样,她丝毫没有犹豫,扑进他怀里,在他胸口伤处开?*蔽?br />

这几天独孤舞教她驱蛇,也顺便把一些有关毒的知识教给她,受伤后若血是黑的,那必定中毒,大多的毒都有解药可解,若万一被毒蛇咬中而无解药时,便可采取吸毒的方法来吸出毒血,不过,这个比较危险,若遇上剧毒,或不小心吞下毒血,那两人都会丧命…

可她,顾不了这许多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南陵璿,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当她看着吸出来的血慢慢变成红色,最后呈鲜红时,朝着他灿然一笑,“好了,没事了,我去拿金创药来敷上!”

而南陵璿,自她温软的小嘴一触到他胸前,他全身便僵硬了,她明媚的笑靥如黑夜明珠,将他的天空倏然照亮,她笑得那么纯真,她唇角还沾着他的血,她不顾生命危险给他吸毒,她…她…还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之女…

初儿,初儿,你到底是谁?是仙女,还是妖女…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冲动,不论她是仙女还是妖女,既然来到了他身边,他便不会再轻易放手!

是以,当她腰间琳琅不经意擦过他手背,他浑身激灵,伸臂一捞,将她纳入怀中。

她惊呼,“南陵璿,我去给你敷药!”

他不语,他此刻需要的不是药…

他准确无误地覆盖了她的唇,堵回她所有无用的话语,她好不容易寻得一丝空隙,颤声低语,“南陵璿,别…我口中或许还有毒…别沾我…”

他托住她的头,吻愈加狂热,暗哑了声音,“那就一起死,可好?”

她的泪,瞬时溢满眼眶,闭了眼,让泪从眼角悄然滚落,一起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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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恨缠绵无绝期12

若能如此,是否是上天的恩德了呢?

这个人世间,让她背负了太多的负荷…

能和心中挚爱的人一起烟消云散,也算是不幸人生之幸事了…

云初见从来没有被他这样专注而热烈地吻过,初时如狂风骤雨,她被深深卷入,无法自拔,颠沛流离至几欲窒息昏厥时,便转成和风细雨,温柔缠绵,似乎没有尽头…

就如果,就这样溺死在他怀里,也是幸福的呵…

她在泪雨中沉湎…

“为什么哭?不喜欢我宠幸你?”每每他碰她,她不是哀求便是反抗,他心里,浮上阴影…

堙“不,不是…”她该怎么说出口?而他的指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

噩梦将至,急切之下,她呼道,“王爷,不要!我…不方便…”

“还不方便?”他蹙眉,显然不信。玉指用力,褪去她的裙、裤,果垫有白色布巾,不过,却无半点颜色…

他冷哼,还真当他是瞎子,耍这一招?为了逃避他宠幸,她还真是费劲心思…

醒悟之后,便是盛怒,瞬间褪去她所有衣物,将她抛上/床,床头放着她今日才练习过的箫…

他亦飞身而来,覆于她之上,情急之下,她吹响了箫,却因过于慌乱,将前进曲吹成了进攻曲…

两条小蛇立时从柜子底下窜出,朝南陵璿扑来。他大惊,独孤舞何时教会了她这曲子?她这里为何又有蛇?不及多想,钢针飞出,将两只蛇钉在了地板上。

云初见看着数日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小蛇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僵直死去,不由冲他发怒,“你…怎如此残忍!”

他心中一痛,他在她心里竟不如两条蛇?眸中寒光凛冽,“我杀死两条蛇叫残忍?你让毒蛇来咬我就不残忍?”

“我…吹错了曲子,我只是想吓吓你…”她觉得自己的解释那么苍白无力,南陵璿的脸色告诉她两个字“不信”。

“既不愿意我来,便遂了你愿,不来便是!”他愤而出门,留下她望着他的背影黯然神伤,她发誓,若明晚他来,她一定从了他,一定!无论有多么痛苦,她都能忍!

他真不懂她了…

既放蛇来咬他,又为何要为他吸毒?她在他面前,时而楚楚可怜,时而骄纵蛮横,时而觉得她仍然是两年前初见的女子,时而提醒自己她是丞相派来置他于死地的狠毒女人…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不知自己是否着了魔,从前她还在王府的时候不甚觉得,然自从把她送进了青楼便日日想见她,一日不见便如缺了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便如有魔力般,在他眼前晃个不停,两年以来被他刻意压制的想念疯了般膨胀,他知自己这样不对,可却宁愿在这样的折磨里沉沦,是以,无论多晚,他都会来凤清轩,只为见她一面,只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看她在自己怀里沉睡的脸…

然,他每次来凤清轩都是隐秘的,带的从人也不多,谁走漏了风声,以致在他必经的路上有人埋伏暗杀?小禧子说,除了凤仙儿便只有云王妃知道,可凤仙儿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那么就是她了吗?心,跌入无底深渊…

她可知道,在他遇刺受伤后,他明明知道她安全无事,甚至相信刺客和她是一伙的,他仍放不下心,拼着不解毒不治伤,先来凤清轩看她是否真的安好…

凤清轩外,已站了许许多多王府侍卫,都是小禧子后来调来的,还有独孤傲,提了药箱在一旁候着。

见南陵璿出来,独孤傲便上前为他验伤,解开衣襟后,独孤傲紧绷的脸色立时松弛,“没事!毒已经清理干净了,这只是寻常蛇毒,一般解药都可解,小禧子这回吸毒有功!”

南陵璿一笑,几分苦涩,“只怕小禧子吸毒时未吐干净,独孤先生赏他几粒解药,服下去我方放心。”

“是!”独孤傲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全给了小禧子,“这个禧公公全拿着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有个不留神中毒,可随时解。”

小禧子是个聪明人,接过药便往里走,“我去找凤老板要杯水服药。”

“慢着!”南陵璿叫住了他,取下腰间玉佩,“这儿,你不是曾拿走过一次?既喜欢,念你今日吸毒有功,就赏你吧,以后若哪天你在外有紧急之事,找不到我时,便拿这个来,我定救你于水火!”

小禧子初时一愣,自己何时拿过王爷的玉佩,不过,话一听完,便知晓,这玉佩和解药一样,都不是赏他的,王爷这番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只是要自己转告而已。

当下接了玉佩,走进凤清轩云王妃房间。

云王妃此时正在床前偷偷垂泪,他咳了一声,不想再给她行礼,在他看来,王爷遇刺就是她害的。

云王妃听得他的声音,转身,泪痕未干,“小禧子,何事?”

他把玉佩和解药都放于桌上,“解药,王爷要你服下,怕你体内有余毒,玉佩是王爷赏你的,说你今日有功,还说,若你在这有危急之事,拿去王府找王爷,王爷便会救你!”

说完,他带着鄙夷的眼光,不想再多留半刻,提步就走。

云初见握着解药和玉佩,竟痴了,他不怪她放蛇咬他了吗?她为此一直在垂泪呢!噙着笑容,将玉佩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藏在贴身处,玉佩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她便感觉自己在他的环拥之下了…

若有危急之事,便拿这个去找他,他定会救她…一遍遍念着这句话,她泪珠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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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爱恨缠绵无绝期13

凤清轩外,小禧子抹着泪跑出,不明的是,王爷待云王妃如此情深,王妃却将此视如草芥,他为王爷心疼,甚至有预感,按照王爷待她之心,王爷说不定会为她付出性命。不,他断不能看着王爷这么傻…

他站在南陵璿身边一直抽泣,南陵璿笑了,“哭啥,你家主子我不是好好的吗?死不了!”

小禧子吸了吸鼻子,“王爷若不爱惜自己的命,小禧子哭死也没用!”

南陵璿知他和自己主仆情深,笑道,“好好,我以后定以自己的命为先,可好了?”

就“你起誓!”小禧子在主子面前难得任性。

“好!我起誓!”南陵璿始终笑容满面,笑容背后,却是一声轻叹,“陪我去看看王妃可好?”

“王妃?”小禧子纳闷,不知他指的是谁。

堙“是,去陵园。”南陵璿浅皱了双眉,自己先行推动轮椅。

小禧子这才明白,原来王爷说的是福王妃!遂赶紧跟上,他身后,独孤傲和一大群侍卫也随之紧跟。

福王妃的陵墓十分奢华,算是寄托了南陵璿对她的感恩之情。

滞于她墓前,南陵璿忧思绵长,忆起两年来和她共处的日子,竟是十分留念,心中千言万语,默默诉说。

福儿,我来看你了,我对不起你。

福儿,你可知在你辞世后,我娶了一个又一个?而今又要娶茗思了,我不想。父皇下旨,我一直在拖延,可今晚,我下定决心了,我娶,娶茗思…

福儿,有些话,你生前我从来就没对你说,如今我很惶惑,我还可以对你说吗?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鼓励我,给我力量,如今,你还会像从前那般支持我吗?

福儿,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两年前上元救我的女孩儿,我是何时知道的呢?呵呵,当然是成亲以后。当我请你用回你的女儿香,你却闪烁其词的时候,我就怀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么迷恋那种香味,从来不信一见钟情的我,那一晚沉迷在那特异的香味里了…

还有你的眸子,和她一样美丽,一样柔情似水,可是接触多了,我才发现,她有一样东西,是你没有的,就是她的灵动和偶尔的调皮。

可是,福儿,我不怪你,反而很感激你,你的贤惠淑德,你的温柔善良,足以弥补你对我的欺骗,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太爱我,更何况,你和她一样,舍弃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让我活下去,所以福儿,我不愿负你,偏偏的,她却终究来到了我身边…

福儿,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若为宏图大志,我必娶茗思,以借车越国的力量,然,这已经让人眼红了,唯恐我再成大器,于今晚再度行刺于我,福儿,你说会是她通风报信的吗?我宁愿不信,你也和我一起不信好不好?

福儿,我在你面前说她的事,你会不开心吗?对不起,我自私了,可是,我真的不知该找谁解惑,说出来,会舒服很多,福儿,我走了,还是那句,对不起…

“王爷,是否回府?夜深了…”小禧子看这陵园里风高月黑的,担心王爷的安全。

南陵璿缓缓点头,“回吧!”

心事如黑云般沉重…

第二个晚上,云层低压,暗沉的和前一晚一样,凤清轩烛火通明,和往日一般繁华喧闹,只有一个角落,静静的,悄无声息。

云初见手中捧着他的玉佩,忽而贴在脸上,忽而用手指轻抚玉佩上他的“璿”字,惶惑而充满期待,街上敲梆子的老头已经敲了三更,为何他还没来?

这些日子,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每晚等候他的到来,突然不见了他如雕如琢的面容,她如何能安睡?

南陵璿,你生气了吗?她忧思满眸,拧着玉绳,写着他名字的玉滴溜溜转了无数个圈,光晕变幻出他的容颜,冷然,淡漠。

可是,南陵璿,既然对我如此冷漠,为何要送这块玉给我?她回忆着小禧子传来的话:以后若有危急之事,拿这玉去找她,必会救她于水火…

这…怎么听起来像诀别?难道他永远也不再来了吗?

还有,昨晚他被拒绝后,说了句什么?若她不喜欢他的宠幸,以后便不来了…

当时她没留心,此时想来,便是真的将她丢弃于青楼了…

不,南陵璿,我不信!你会来的,你会想喝我沏的茶,会想要我绾发,在她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便是她用纤巧的手指为他梳理万千青丝的时候,有时,她甚至奢望,她温柔地为他梳理这万千烦恼丝的时候,是否,也能梳清他的烦恼,让他淡漠冰冷的脸上露出笑容呢?

最后,她趴在窗边睡着了,手中仍进拽了玉,入梦时的自言自语是:南陵璿,你明天会来的,一定会哦…

然而,她错了,明日复明日,一个又一个明日过去,南陵璿都没有再来,她每晚掐着指头算,一天、两天…竟然又过了十天…

第十一个夜晚,她的房门被敲响,小丫鬟的声音在外响起,“云仙儿姐!开门!”

“来了!”她喜滋滋地去开门,因为多日前听得小丫鬟们说有个常客是杭州人,便塞给小丫鬟银子,求她委托客人想办法从虎跑弄几坛泉水来,以备南陵璿来时沏茶给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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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雨寒心碎无痕1

如今,这杭州的虎跑泉倒是到了,喝茶人却了无踪迹…

取出他带来的上好龙井,尽心尽力泡了一壶,满窗飘的都是龙井茶的清香,深深吸了一口,眼前满是他沉湎茶香时的表情,有时,她会觉得,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这一夜,她似乎仍然将空等,烛灭茶凉,仍未有他的身影…

最后,孓然起身,开门将一壶冷茶倒掉,一夜孤灯冷…

就阴暗处,凤仙儿一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凄迷,耳边回荡的却是南陵璿的话:为了云初见,可以牺牲一切…

可是,为了帝位,他可以牺牲一切外加一个云初见…

女人,永远只是附属,这一点,她一直看得比较清楚…

堙翌日,开始下雨,从早上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停过,掌灯时分,福儿浑身湿漉漉地跑了来,见到她便哭,看来外面的雨很大,福儿手中举着伞也还是淋得湿透。

云初见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拿出一套干衣服令她换上,福儿却等不及换衣服,便拉着她的手哭诉,“小姐,少爷派人带信来,说娘亲这回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这个娘亲指的就是云初见的娘,云初见自幼把福儿当妹妹看,便让福儿也叫自己的母亲娘。

哥哥是不会说谎的…

娘亲是支撑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力量,她不会让娘亲离开她!

记不得拿伞,也顾不得福儿,便奔出凤清轩,冲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