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忍不住就笑了,忙颠颠地跑去准备。

谁知,等她跟青木出来,就见院子前面来了好些人,梅子她们照样来了。也是,有这么些大人在,上山不是能放心一些?想必那野笋子的味儿也让家里人都接受了,这掰笋子的活动便成了正经事。

于是见面又是一阵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群人往山上去了。那些半大的男娃们可开心了——这么多的女娃子都出来了,今儿这活动就有趣多了。

菊花的麻袋让青木拿着,她空手跟在旁边,见这些春日里也春心萌动的男娃,忍笑想道,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话从来就是没错的。

到了山上,挖树的挖树、栽树的栽树,菊花她们就在附近掰笋子。不时地就有种树的人叫道:“嗳!这儿有笋子。”便有小女娃过去抢

他们是先在后山挖了好些树苗,挑到山顶,再四散栽到空地上。后来就分工,有人挖树苗,有人在山这边栽树,还有人去山坳里挑水上来浇灌新栽的树苗。

翻过山顶,那山是一座连着一座,这么忙了半天,也不过是栽了一片山坡而已。

李耕田就说了,每年都要来栽一些,光栽一年是不成的。

暖暖的春光中,满山都是人,嬉笑不绝,惊得鸟儿飞起一片,打破了山林的静谧。

将麻袋放在青木的附近,菊花空手找笋,不用拖着那蠢袋子到处跑,这活动就轻松多了。青木一如既往地跟张槐搭手,附近是刘小妹的哥哥们,因此菊花就跟刘小妹在一处钻来钻去的。

青木每挪个地方,就把菊花的竹笋袋子也顺带搬走。

这橡子树要栽在山坡上才好,因此他们是顺着山顶慢慢往下转移的,避开那些树木密集的地方,在林木稀疏空地里挖坑栽树。

青木跟张槐栽好了一棵,一人提着菊花的麻袋,一人挑着剩下的树苗,往另一处转移。张槐眼角瞥见一抹色彩,还来不及动作,早惊起了一只锦鸡,从那灌木丛中窜出,飞快地跑了。

他忙跟青木一齐大叫道:“野鸡!快逮住它。”想要追赶,哪里还赶的上。

那边是刘二顺等人,也一齐叫嚷哄阄起来,把那只鸡撵得到处飞窜!

张槐跟青木对视一眼,他兴奋地跑到那灌木丛中,扒开树枝茅草一瞧,果然有一窝野鸡蛋——共五个!

他乐呵呵地把那蛋掏出来,捧在手心;菊花抱着一小捆竹笋搂在胸前,忙忙地赶回来,连声问道:“野鸡哩?逮到野鸡了?”

青木笑道:“没逮到!捡了一窝野鸡蛋哩。也算是运气了。”他张开麻袋,让菊花将竹笋放进去。

张槐微笑着把那野鸡蛋送到菊花面前,对她说道:“给你。还能煎一碗韭菜鸡蛋哩。”

菊花开心地接了过来,那蛋比家鸡蛋要小不少,摸在手里还有些温热。她忙拿起一只,对着太阳光照了一下,又看不出什么。便问两人道:“不会是这鸡正在孵小**?这蛋要是孵过了,怕是不好吃。”

张槐说道:“这可就不晓得了。不迂说不定真的在孵小鸡,它可不就是从这被赶出来的么?这蛋还热乎着哩。”

青木笑道:“管它哩,先拿回家。咱家的鸡不也在孵小鸡么,正好一块孵。”

第一百零五章梅子被蛇咬

正说着,那边哄闹开了。

刘小妹高声对菊ā嚷道:“逮着野鸡了。菊ā,你来瞧瞧,逮着野鸡哩。”

原来,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缝,这野鸡倒霉起来比那“守株待兔”成语故事中的那只一头撞到树桩上的兔子也好不了多少。本来这满山的灌木茅草,这鸡跑得溜刷,人根本逮不住的;偏它被众人堵急了,一头撞到刘三顺的身边,叫他一个大马趴给压在身下拎了起来。

可怜的野鸡,连蛋带鸡全家覆没!它被这群没心肠的人类绑起来,提在手中,当战利品四处炫耀。刘小妹可不管它,还在跟菊ā唠叨着让她晚上去喝野鸡汤。

菊ā就忍不住笑了,心道你家那么多人,这只可怜的鸡也才一两斤重,还不够你几个哥哥塞牙缝哩,我去凑啥热闹?

忙碌的人们觉得充实无比,却总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这美丽的山林不仅带给人们各种动植物作为食物,也潜伏了无数的危险;人们也不是每次都能如篮子和刘小妹那样好运气,拿石头就能砸死一条蛇的,这不,梅子就倒霉了——她被蛇给咬了一。!

人们上山的时候,那都是将裤腿扎紧了的。一是为了不让茅草刮到腿上,免得瘙痒;再就是为了怕蛇咬。梅子也是倒霉,掰笋子弯腰伸腿的,那脚踝就露了出来。

她在一个刺架跟前发现一支短而粗的笋子,正要拨开荆棘伸手进去把它掰出来,不料一脚踩在一条蛇身上,那蛇就咬了她一口。

她尖叫着抬脚跳开·蛇迅速溜走了。梅子登时大叫大嚷起来。

离她最近的是李长明和赵大嘴,正在挖坑种树,听她叫得恐怖,忙跑过来,紧张地问道:“梅子,你咋了?”

梅子感到脚踝肿胀起来,哭道:“我叫蛇咬了一口。长明哥,我要死了哩······呜呜······”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小腿哭泣。

李长明和赵大嘴一听,也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

梅子任由他们解开裤腿,泪眼朦胧中,见小腿已经肿了好多,哭得更厉害了。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死了——这被蛇咬死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赵大嘴慌忙道:“快把蛇毒吸出来,这腿也要扎起来哩。”

他慌慌张张地就扯自己的破上衣,一紧张也扯不断;李长明“滋啦”一声扯下一截衣摆,递给他沉声道:“把她的腿扎起来,从膝盖下面扎。”

说完这话,瞧了一眼哭得稀黑哗啦的梅子·犹豫了一下,便低下头,凑近那被蛇咬的牙印,使劲地吸了起来·吸一口,便张嘴吐出好大一口黑血。

赵大嘴拿着布条在梅子的膝盖下面扎了紧紧的一道,这么一勒,梅子那腿就越发的粗胀起来,李长明吸出的黑血就更多了。

他停了一下,让赵大嘴用手将毒气往下挤,挤得黑血流了好大的一滩。他又吸了几口,觉得自己的嘴巴也麻木了·嘴唇也肿了。

这时,人群都围过来了。

梅子的爹秦老友慌慌张张地赶来,见闺女哭得伤心无比,再一瞧地上的黑血和她那肿胀的小腿,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想闺女被人沾便宜的事,只想着要是梅子有个好歹,回家媳妇准要跟他拼命;况且他也是很疼闺女的·狗蛋那小子太皮‘衬丬得梅子就很讨人喜。

他冲了过来,跪倒闺女的身边·紧张地语无伦次:“梅子,咋样……疼不?嗳哟!这可咋办哩?”

梅子一见她爹来了,哭得更厉害了:“爹,我······我要死了哩!”抓住她爹的胳膊,父女俩抱头痛哭了起来。

赵大嘴见这父女俩简直是在捣乱,忙对秦老友道:“秦叔,你甭慌呀!你没见长明哥在吸这蛇毒么?快叫梅子甭哭了,这腿消肿了哩,没事儿的。”

菊ā和青木他们赶过来,见梅子哭得伤心,也是心慌意乱,听赵大嘴说没事了,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却觉得扫兴不已——好好的一个春日活动被这条蛇给破坏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话再不错的。想着梅子刚被蛇咬了一口,菊ā顿时觉得腿痒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周围瞧了瞧——那草丛、树丛灌木里可都是藏蛇的地方。

张槐见了她的样子,忙给了她一个安慰地眼神,拿脚在草丛里扫了扫,示意没事;青木也拉着她的胳膊道:“一会你甭到处窜了,就跟在我们后边。掰差不多的笋子也就够了,又不是非要掰一大袋。”

菊ā点点头,小命要紧啊。这咬梅子的蛇怕是不太毒,否则的话,这土法子也是救不过来的。她还有一层担心,这掰野笋子可是自己提议的,要是梅子有啥事的话,犸墉之下的狗蛋娘没准就会怪她。这种痛急之下迁怒旁人的事惰可是有很多的。

李耕田和周夫子也赶了过来,黄大磙子则从草地上也不知扯了些啥,放在嘴里嚼得烂糊一团绿,贴在梅子的脚踝上,站起身对秦老友道:“我说老友哥,你在瞎咋呼啥哩?没事了。都是长明和大嘴手快,把毒给挤出来了。”

李耕田也责怪道:“她小女娃不懂事,你也跟着慌?这要不是长明和大嘴在跟前,是你在跟前,指望你没准就出事了。你还不谢谢长明哩,瞧他嘴巴沾了毒气,都肿了。”

秦老友见闺女真的没事了,这才高兴地放下心来,感激地向李长明和赵大嘴道谢。想着这李长明刚才抱着闺女的腿啃了半天,心里十分别扭,但人家确实救了梅子,又不能不谢。

赵大嘴憨笑道:“谢啥?都是一个村的,这不是应该的么。”

李长明瞧着哭得眼睛鼻头通红的梅子,忽地脸上发烧,急忙摆手说了一句:“没事。应该的,应该的!”转身就跑了。

梅子听人说她真的没事了,这才止住了哭,还仰脸问道:“真的没事了?”要是回家发作咋办?

赵大嘴笑道:“没事了,刚才吸出来的血都是红的哩,一开始吸出来的血可是黑的。”

梅子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在秦老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时还抽噎了一下,打了个嗝。

李耕田道:“你们这些小女娃,都给我回去,甭在这添乱了。不然哪一个出事都不好说。金香,金香!”

金香忙答道:“嗳!我在这哩,大伯伯。”

李耕田道:“赶紧家去,甭掰笋子了。回头要是再遇上一条蛇,可不得了。”

这个侄女他也是极喜欢的,自己就两儿子,没闺女;弟弟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老大已经出嫁了,剩了这个老二,他也是当闺女待的,因此生怕她有个闪失。

这些小女娃们没办法,只好下山,秦老友背着梅子也跟着回家了。

刘小妹把那只野鸡塞给秦老友,说是带回家让婶子炖汤给梅子喝。他感激地谢了,这小妹也是跟闺女好,才这样关心她哩。

青木对菊ā道:“你先回吧,这麻袋我待会带回去。要是找到笋子,我顺手也就掰了。

张槐也道:“我俩顺手掰的,没准就有你到处找着掰的多哩。一会树种好了,一路找回去,就能掰不少了。”

菊ā也觉得意兴阑珊,遂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抱着那几个野鸡蛋就先跟着众人下山了。

杨氏听说今儿又遇见一条蛇,还把梅子给咬了,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你们没轻没重的,到处乱跑,也不晓得有些地方要格外小心。往后还是要少去这山上,就要去,也最好跟我们一道去。”

菊ā心道,看来这〖自〗由要打个折扣了,她还没捡过蘑菇哩。

这小笋子味道不错,杨氏不让菊ā去,她自己倒是上山掰了不少。除了新鲜炒吃的,剩下的就晒干了,留着青黄不接的时候添一碗菜。

等撒的菜秧子都长大了,母女俩就栽辣椒、黄瓜、豇豆、茄子等,忙了好几天,两块菜园里全添了新菜种。那些菜秧子,栽下去的时候都是弱弱的,很无力;浇上水,过两天,就昂首挺胸,倍儿精神了。尤其是早晨起来瞧的时候,那小苗茁壮成长的精神气象,让人心情跟着欢欣!

那些不需要栽的菜,如苋菜等,撒了一大块,出得绿油油一层苗,依着这长势,过不多久就能吃了。这菜跟菠菜一样好吃。

跟着又插山芋秧子,这也ā了不少天,种了十来亩哩;余下的地就种玉米和黄豆了。

郑长河跟杨氏连着好些天都早出晚归,在地里忙个不停。今年喂猪可是都指望这山芋藤了,要不然,猪喂的多了,买米糠喂,那可不成。去年还做着小生意,有些进项,今年可是没这进项的,自然要从田地里抠出钱来才成。

青木也是起早摸晚地帮着插山芋。这东西虽然生命力旺盛,极易成活,可是刚插上的时候,还是要浇水;等它扎根了,还未牵起藤蔓的时候,最好也是要锄草的。不然等藤蔓牵起来了,就没法下锄头了。

于是,这几个劳力便早晚忙碌不停,回家后脸上却总是笑眯眯的,说着山芋秧子长得如何如何,似乎瞧见了山芋藤拿来喂猪、山芋用来煮稀饭的丰收景象。

紧忙着这些杂事,就到了插秧的时节。

第一百零六章插秧时节

清晨,菊花在后山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听那鸟儿欢快地叫增“豌豆八哥(锅)”或者可以理解为“栽秧发棵”,乡里人称这鸟是摧插秧哩,一声声嘹亮悦耳。

她静了一会,瞧着那茅草房顶出了一会神,听着杨氏“咕咕”唤鸡吃食的声音响起,才努力地摧自己爬起来。

蒙蒙晨光中,郑长河早已下地去了;青木也牵着小牛赶着鸭子,顺便拿着一本书到河边去放牧;杨氏喂了鸡已经在搓衣裳;菊花便忙碌起来,先烧水洗了锅灶,将玉米糊煮上,才开始洗脸漱口。

最近两月,她感到脸上好像戴了张面具似的,那癞皮部分变得硬了起来;她吃那些辛辣咸的东西也不再过敏,如那红炖泥鳅就吃了好些。摸着那硬硬的夹壳,她满心疑惑。不过,只要不过敏就好,她偏爱那些有味儿的东西,可以不用再忌口了。

收拾好自己,菊花便拿起把大扫帚扫起院子,把鸡也赶了出去。这些鸡鸭很讨嫌,在院子里随地拉屎,总害得她用草灰来清理。可是既然要吃人家的肉,就不能嫌弃人家。

几场春雨一落,那些菜也疯长起来,与那些草木争相比拼绿色。不过,菜长草也长,所以总要抽出空闲来拔草。这个时候,便再也不会去赞叹小草的顽强生命,觉得它格外讨厌,扯完了隔不了两天又长出一层;甚至扯出来的草要是不扔远些让太阳晒死,它只要沾着土,被春雨一淋,照样活得鲜嫩,真是让人无语。

撒下的稻种长出了一块块绿毯似的秧苗。

眼见它一天天的拔高,人们就开始犁田、耙田,把那些水田整理平整、松软,灌上适量的水,准备插秧。

待那一块块翠绿色的秧苗长起来了·镶嵌在白漫漫的水田间,远远望去如打上了绿色补丁的布匹。不过这补丁竟比本色还要鲜艳。

那秧田里就都是人,弯着腰拔秧苗。双手一缕一缕地拔起大半尺长的秧苗,等一只手握不住的时候,方才在水里使劲地晃动几下,洗干净根部·再扯一根准备好的稻草拦腰扎紧,一把一把地扔到身后。

这么弯着腰实在是吃力,有那身子差一些的人,就搬了小板凳放在田里,坐着拔;拔完一片秧苗,就使劲地拽起板凳,往前挪一截。

就有人挑起拔好的秧苗,送到整好的水田里,一把把地使劲往田里扔。也不是随便乱扔的·而是远近四散分开,保证插秧的人身边总有秧苗可插。

插秧的人解开一把秧苗,左手握着,右手随手挑起一小撮,三根手指一捏·极灵巧地插入水中,一排六棵。随着他右手不停的上下,一排排秧苗就被刻入水田。他不停地往后退,那整齐的秧苗便一排排地增加,立在水田中迎风招展。

拔秧的人,插秧的人,都会不时地直起腰来,同隔壁田里的人大声谈笑几句·议论这天气、雨水·甚而谈到这秧苗几个月以后的收成。天气还不十分暖,但他们似乎不觉得水冷·只有忙碌和希望。

小娃儿会来送水、送简单的吃食,瞽个田野里四散都是人,同空气中涌动的春的气息一样忙碌。

不管当初筹划得如何仔细,到头来还是会有些意料不到的情况发

郑家、赵家同张家合伙插秧,本来人也够了,可是他三家在村里人缘蛮好,有那暂未插秧的人家就主动来帮忙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儿帮了人,明儿人家肯定会来帮你的。比如刘小妹家,可是弟兄三个哩,他家插秧还要等几天,于是就来郑家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