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郁闷地说道:“这板栗咋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哩?瞧这活泼劲儿,根本应该叫黄豆。”

汪氏抬头看她,笑得慈眉善目:“咋不像你们了?那眉毛眼睛都跟槐子一个样,那鼻子嘴巴也像你。就是这性子,其实也像。他不过就是跟葫芦熟络些,旁人逗他也不这样笑。小娃儿也认人哩他心里喜欢葫芦,就老是想看见他。”

刘云岚正帮葫芦做一件小棉背心,铺好了棉花,细细地缝着,闻言抬头道:“小娃儿都是喜欢小娃儿的。瞧那个李敬文,就喜欢来我家找小葫芦玩,我葫芦也喜欢跟他玩。”

话音刚落,就听外边有童声叫道:“葫芦,我来了!”

汪氏乐道:“这人真不经念你刚说到他,他就来了。这小娃儿也讨人喜的很,跟他娘梅子一样,是个性子直爽的。”

李敬文一身蓝——这颜色耐脏,他正是好动的年纪,所以梅子就专挑耐脏的布为他做衣裳——也裹得跟个球似的,戴着顶小红帽,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笑呵呵地跑进来,嘴里喷出一团团的热气。

他见了葫芦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了一大篇话:“我去你家,没见人,看见你爹在板栗这边,就来找你了。.葫芦,你不怕杀猪么?哎呦,装了好几盆子血哩,猪毛都刮光溜溜的,黑猪变白了,好看多了,就是不能跑了。我在家听猪叫得怪可怜的猪肉好吃,不杀它们杀谁哩,也是没法子的事。”说完还叹了口气。

菊花跟刘云岚听了一愣跟着就笑起来;汪氏也瞅着小娃儿乐了;葡萄更是捂嘴偷笑不停。

葫芦还不能懂那么多话,也不吱声,只是满脸兴奋地看着门外,不懂怕为何物。

李敬文对于葫芦的寡言显然已经习惯了,他并不需要葫芦的回答,跟他一起趴在小床边,一边对他叽咕不停,一边还逗着板栗。

板栗见床边沾了两个小人更欢喜了一直咿呀叫个不停,口水都流了出来葡萄慌忙撩起他衣襟上的帕子帮他擦拭。

菊花听着这两个小不点的交流,新鲜的很啥“我家的猫捉了一只老鼠”,“我弟弟会爬了,比板栗能干”等等,

她故意对李敬文道:“敬文,我家板栗还小哩,等他大一些,就比你弟弟能干了。”

李敬文忙大声道:“才不是哩!我三太爷说了,李家的娃儿就是比张家的能干。”他看看小葫芦,又道,“也比郑家的聪明。我三太爷说,葫芦不会说话,三棒子敲……敲不出一个屁,没出息。”

刘云岚听了脸色一变,停下手中的活计,可是瞧着李敬文那么个小不点,又不知该说啥,便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低头继续缝衣裳。菊花猜她大概是骂李明堂那个老头吧。

汪氏淡笑道:“云岚,甭往心里去。娃儿咋样,是他一句话就能定的么?咱葫芦聪明不聪明,你自个心里有数,管人家咋说哩。他要不是个聪明的,就算人人都夸,也不能把他夸聪明了;要是个聪明的,就算人再贬他也没用——长大照样成材。他这么教娃儿,教坏了才自作自受哩。”

刘云岚点头道:“我晓得。就是听了心里气的很。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跟个小娃儿扯瞎话,真没见过这样的。”

菊花也很无语,问李敬文道:“这话跟你爹娘说了么?”

李敬文眨巴了几下眼睛,点点头道:“我娘说,三太爷说的不对,我爹说,葫芦也聪明。”

菊花奇怪地:“那你咋还这么说?你不听你爹娘的话?”她将吃饱妁葱竖起来,掩上袄襟。

葡萄忙上来将小葱接了过去,在屋里来回晃悠,并不停地轻拍她后背,以防她吐奶。

李敬文不吱声,掰着手指头想了好一会,才抬眼望着菊花道:“我本来就比葫芦聪明,我弟弟也比板栗能干。”说完还一挺小胸脯,表明自己不听娘的话,是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菊花扑哧一声笑了,这小子,还真自信哩!

这时,青木和槐子从外边忙完进来,青木对李敬文道:“你比我家葫芦聪明?我咋没觉得哩?葫芦过来,爹写个字让你认。李敬文,要是你也认出来了,我就承认你比葫芦聪明;要是你认不出来,哼,哼,那肯定是笨了。”

说完,见槐子从葡萄手里将小葱抱了过去,便让葡萄去厨房拿一截细木炭来,他在地上写了个“郑”字,先问李敬文:“晓得这字咋读么?”

李敬文傻眼,他还没去上学哩,他爹娘只会认自己的名字,当然不会教他认“郑”,要认也只会认“李”。

小葫芦经常跟爹玩这个猜字活动,青木一写字,他就凑了上去。待写完,张口就想叫出来,却被青木给制止了,先问李敬文。

李敬文答不上来,他才转头问儿子:“葫芦,你说这是啥字?”

小葫芦立即得意洋洋地叫道:“郑。爹,郑青木。”又转头对着菊花,“姑姑,郑菊花。”再转向大门,对着院子,“爷爷,郑长河。”

瞧,多便宜!

他常干这事儿,都念顺口了。青木要是再写个“刘”字,他马上就会叫“娘,刘云岚。”一点都不含糊。那些字他当然不会写,但长得啥样他却能认得出,就像认狗和猫一样容易。

青木蹲在地上,对李敬文胜利地笑:“咋样?我葫芦聪明吧?”

李敬文站在那,跟蹲着的青木一般高,两人大眼对小眼,他委屈地看着葫芦爹跟他显摆,总觉得哪不对,却又不晓得咋说,便很不服气地撅着嘴,闷声不吭。

槐子跟菊花等人笑不可仰,刘云岚白了青木一眼,觉得他这么大人了,跟个娃儿似的闹,都不像他了。

槐子笑道:“你爷俩就欺负人家李敬文吧。要是长明哥来了,也问他儿子熟悉的东西,看你咋办!”

李敬文到底要大一些,闻言立即道:“我去叫我爹,我爹可厉害了,他昨晚还帮我抓了小雀儿哩。

青木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抓小雀儿谁不会?我跟你槐子叔都会。”

李敬文急了,也不比爹了,还是比儿子吧——他总觉得自己比葫芦强,于是强辩道:“葫芦还在床上撒尿哩,我早就不尿床了。”

青木见小娃儿着急,强忍笑意道:“瞎说!我家葫芦老早就不尿床了。把一泡尿要管好久,连尿布都不用换的。不像板栗这小子,一天要换无数块尿布,整个漏肚子——吃的全撒了。你像葫芦这么小的时候肯定还在尿床,不信你回去问你爹娘。”

李敬文最近才摆脱尿床的习惯,当然不用去问他娘,所以他小脸涨红了,低头不语。

槐子抱着闺女叫道:“喂,我家板栗可没惹你,干嘛揭人老底?咱板栗多乖,笑得多讨喜,撒几泡尿有啥要紧的?有尿就要撒,活人哪能让尿给憋死哩?”

菊花好笑地看着这对郎舅,忽地玩心大起,对青木道:“这说明板栗比葫芦勤快。”

青木见她一本正经地替儿子出头,诧异地问道:“板栗咋就勤快了?哦,也是,撒尿勤快哩!”

菊花不理哥哥嘲笑的眼神,继续道:“这屎尿都是废物,就跟屋里有了垃圾一样,见天都要拿扫帚清扫几遍,不然没法进人。葫芦图省事,总是忍着,一天只扫三遍;咱板栗一天扫六遍,你说,谁勤快?”

青木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绷不住大笑,一屁股坐在地上。葫芦见了有些莫名其妙-,忙上前双手攥住青木一只大手,使劲地把他爹往起拽。

槐子也哈哈笑了起来,惹得怀里小葱以为爹在逗自己哩,也跟着脆笑出声。这可是很少见的,因此槐子乐得合不拢嘴,笑得越发厉害了。

刘云岚和汪氏忍俊不禁,李敬文虽然不知大家为何笑,却明白不是笑自己的,因此也跟着傻笑起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原野感谢书友对丑菊的支持,谢谢大家投出宝贵的粉红票、评价票和打赏!

第三百七十一章置产

说笑玩闹一阵,就听隔壁梅子的声音穿墙越院进来:“李——敬——文,回来吃饭哩——”

菊ā忙道:“敬文,就在我家喝杀猪汤,我让板栗爹去跟你娘说一声。”

李敬文却使劲摇头道:“不哩,我家有肉肉。”说完转身蹬蹬地跑了,边跑边喊道“葫芦,吃过饭去我家玩,看我的小雀儿。”

日子过好了,小娃儿说话都硬气起来。

葫芦瞧着他的背影,对青木道:“哥哥,走了。”

青木道:“哥哥走了爹陪你玩。来,葫芦,咱再来认字。”爷俩便在地上忙活起来。

菊ā见屋里人多了,便抱起板栗去房里喂奶,汪氏和刘云岚也去了厨房。

槐子抱着闺女跟进来,菊ā问道:“都称好了?有多少?”她是问下午送去集上的猪肉。

槐子回身掩上房门,在桌边坐下道:“总共九百五十斤,家里留了七十多斤肉,再有就是猪头猪蹄和猪下水了。”

菊ā点头,如今这猪都是二百多斤出栏,去掉头、内脏,一头猪差不多得二百斤左右的肉。

她又问道:“干啥不把那零头抹了,索性家里多留些猪肉腌了,明年农忙总是要吃的。”

槐子微笑道:“留七十多斤不少了,还有那么多猪头猪蹄哩!爹和娘都说,你又不能吃太咸的,叫少腌些腊肉。等吃完了,咱买新鲜的猪肉吃,你也能跟着吃。”

菊ā轻轻抿嘴一笑,看得槐子心里一动。她已经拿下面巾,宣布脸上的疤痕治好了,因此每一点神情都纤毫毕现。这让很少在白天见她脸的槐子极不习惯,常常对着她的浅笑发愣。

菊ā叹口气。一手托着板栗。另一手无意识地摩挲他的头发,苦着脸道:“再过一年就好了。槐子哥,我好想吃腌菜烧猪肚、干焖泥鳅、红烧鱼哩,今儿晌午娘肯定烧了猪血炖酸菜。我又不能吃,我嘴里好没味儿哩。”

槐子忙安慰道:“你忍忍。娘烧了猪肝汤。你不是最爱吃么?等晚上炼了猪油,咱用猪油渣烧黄心菜,搁些豆腐。这个你也最爱吃的。”

他一个劲地找菊ā爱吃的清淡菜转移她的心思。并不敢为了遂她心意,让她不忌口,吃那些味重的菜肴。

菊ā也不过是为了过嘴瘾罢了,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于是转而对他道:“让娘挑两副猪下水洗干净焯过水,再带去给云大夫。再捞些腌菜配上,让她自己烧。她喜欢吃这个。”

想起这事她就心里直抽。

原来,云影一直不乐意洗猪下水,菊ā觉得很奇怪——她并不是那娇气的人,她帮人看病有时见到的比这恶心多了,于是问她咋回事。

云影本是个直性子,跟菊ā做了朋友,也不再觉得丢脸,就把自己当初因为猪下水嫉妒她的事说了,末了还说,想是当初折腾狠了,如今她一闻见生猪下水的味儿,就心里难受,就算洗干净了,烧出来也不想吃,所以她坚决不洗,每次想吃了就来找菊ā。

菊ā听了简直无语,看看她一副天真的模样,摇摇头也没说她,过后却再也不让她洗猪下水了,家里做了这道菜也总会送些给她,或者直接洗干净了让她下锅就烧,连焯水这道程序都帮她省了。

槐子听了菊ā的话,点头答应,他还以为菊ā担心云影是太忙,所以才这么做的,便对她道:“秦大夫他们如今可忙了,济世堂天天看病的人都排得满满的,听说好些清辉的人也过来哩。因为有豪绅请秦大夫去清辉,秦大夫不去,为此得罪了人,后来方家出面,秦大夫又搬出了五皇子,才使那人不敢逞强。”

菊ā点头,云影回来也跟她说过这事,他们兄妹其实是有倚仗的,不过不喜欢滞留在达官贵人群中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人们知道他二人是云真人的弟子,而云真人又不在了,那些官绅家有积年久病的,为了能得名医调治,竟然在下塘集附近买地盖园子,反正这地方风景优美,如今下塘集也算繁荣,各样设施都是齐全的,生活也便利。

首先就是方家的一位老太爷,他家有产业在这边,自然更方便了。早几个月宋掌柜就认识了秦枫,便在方靖宇的指示下张罗开来,在下塘集修了座雅苑,方老太爷九月份就住过来了,恭请秦枫调治身子。

其他人是在秦枫开了济世堂后才动念在这边盖园子的,及至园子盖好了亲住过来,更觉满意,于是知会亲友,来的人越发多了,直推得下塘集附近的田地价格不断上扬。云影笑道,前儿还有人出高价问菊ā的铺子卖不卖哩。

也因为这个,菊ā这次买荒地毫不手软,买了五十亩后,听了云影的话,立即又买了一百亩,又怂恿青木槐子凑钱也买了些。就算这次买的荒地是坡地,只有三两银子一亩,但也把她的私房积蓄ā得差不多了。

这么下血本,乃是她有预感,下塘集虽然不错,到底不靠小青山,而清南村背靠小青山,又临小清河,离下塘集也只有几里路,并不算远,那边的地价涨了,只怕很快就有人将主意打到这边来。

两口子商量着事情,忽地菊ā轻皱眉头,槐子忙问道:“咋了?是这小子,又咬你了?”

菊ā低头,将**从板栗小嘴里拽出来,苦笑道:“他吃不饱,当然着急了。这吃奶的劲儿还真大,亏得没长牙,不然非得咬伤不可。”

说着叹了口气,掩好衣襟,将这小子竖起来,瞪他道:“吃不着就不吃了,娘自然会送你去刘婶那里,你咬我干啥?”

板栗当然听不懂,不过还是努力往菊ā怀里扑——天大地大,吃饭事最大,不让人吃饱当然不干了。

槐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想训儿子,可是看看太小了,说也白说,便道:“送去给刘婶吧。依我说,全让刘婶喂就是了,这么的你还受罪。他长大敢不亲你,瞧我不揍他。”

菊ā忍笑道:“好了,也没几个月了。”说着两人出去吃饭。

因有屠户在场,女人们便窝在厨房里吃饭。

何氏虽然忙了半天,却兴致不减地抱着小葱逗弄,笑眯眯地对菊ā道:“你先吃,吃完了抱她,我再吃。”

杨氏忙道:“我吃饭快,我吃完就接你。菊ā不急,慢慢吃不要紧。”

菊ā正将两根蒸熟的胡萝卜用勺子压碎,调成糊状,拌在细米粥里,听了她们的话,不赞同地说道:“娘,不要惯她,把她放在小床上,又不会哭,吃完了再抱就是了。”

何氏嗔怪地说道:“咱可没惯着小葱,是小葱乖,奶奶想抱一会儿,不成么?她外婆刚才还跟我抢哩。两家子才这么个闺女,可是金贵的很。”

刘云岚和汪氏都笑了起来。杨氏特意对刘云岚道:“照说生儿子是让人喜欢,谁也不会嫌弃儿子多。可是云岚哪,你要是生了闺女,娘肯定也喜欢,娘就想要个孙女哩!孙子外孙子一大堆才好。”

刘云岚微红了脸,看着菊ā抿嘴笑,婆婆喜欢小姑,自她出嫁了,心里一直想要个孙女,这她是知道的,可是生男生女可不由她说了算。

她摸摸肚子,咋还没怀上哩?那个梅子一年生一个,她可不能给比下去了。虽然说等葫芦会走了再怀孕比较好,大人也轻省些,但是郑家好几代都是独苗了,这一代可不能再这样,该找云影帮着瞧瞧。

菊ā将调好的胡萝卜粥倒了些在一只毛竹根抠出来的竹碗里,再放上一根小木勺,对葫芦道:“葫芦,姑姑分些红色的稀饭给你吃。瞧多好看哪!这个吃了能快快长大,长得跟爹一样高。”

葫芦果然兴冲冲地赶了过来,他刚吃了一碗猪肝汤拌饭,见了这一小碗稀饭颜色鲜艳,他贪新鲜,趴在桌上抱着碗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虽然洒了一些在桌面上,也没人在意,反正待会用抹布收拾了喂鸡,也不会浪费,主要是这样锻炼一些日子后,他拿勺子的手就稳当了,要是大人喂的话,则要很久才学会自己吃饭。

刘云岚见儿子吃完了还盯着姑姑,忙问道:“菊ā,还有红萝卜么?我再弄些,葫芦还想吃哩。”

菊ā将自己的粥喝完,摇头道:“这东西每回不要让他吃多,不然脸上发黄。你明儿再蒸了弄给他吃吧。”

刘云岚听了便把葫芦拉到身边,轻声跟他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