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眼扫过去

足有十几个

或者二十个吧

贺夫人看见菊花的神色

忽地笑了

轻轻地用手拍了菊花肩头一下

嗔怪地说道:

妹妹不要发呆

要是没她们

刚才那么些少爷

姐姐可生不出来

姐姐在生我家铭哥儿的时候

伤了根本

后来就不敢再生了

如今正请秦大夫诊治

吃着药呢

想着也不能让老爷只有铭儿一根独苗

就帮他纳了这些妾室

又抬了两房姨娘

好在一个个都还争气

老爷才有了这么些少爷和小姐

菊花听了心里直抽:这……这是贤妻的典范啊

她不敢认同

自然无法恭维

只得笑道:

姐姐瞧着气色倒还好

看着年轻的很

谁知会有那么大个儿子哩

先前贺夫人说她亲生儿子贺铭已经十八岁了

独自掌管了贺家好些产业

在外打拼

贺夫人向来自负美貌

听了菊花的话

脸上越发神采灿然

对她道:

妹妹

姐姐这人心里存不住事

是个通透的

老爷待我又好

可不就养得白白胖胖的

生孩子实在太伤人了

菊花听她的意思

她可不是因为三从四德才帮丈夫纳妾

而是自己害怕生孩子

借用这些女人的肚子来帮丈夫生孩子

只不知她是如何管理这后院的

心里虽然万分的好奇

她也不会多嘴去问人家的家事

这么悠闲地谈谈讲讲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分

陈嬷嬷过来说宴席已经摆好了

前头一桌

内院一桌

请太太和张夫人去入席

于是

贺夫人携着菊花往内院入席

席间

只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姐作陪

温婉又不失灵动

称呼贺夫人

母亲

贺夫人跟菊花介绍说

这是四小姐苏儿和五小姐宁儿

贺夫人身后立着两位姨娘

分别是苏姨娘和万姨娘

帮她布菜添碗

伺候她吃饭

她安排巧莲伺候菊花

菊花笑说她有葡萄就够了

一道道色香味不同的菜肴

流水般地端上来

不少是菊花未见过的

于是贺夫人一一跟她细说

她见菊花听得很专注的样子

笑道:

妹妹要是喜欢

姐姐让人写了配料和做法给妹妹

也不费什么事

菊花点头谢了她

又笑道:

那就拜托姐姐

挑那些用料平常、做法不太复杂的菜

写几道给妹妹

妹妹是个怕麻烦的

要是一道菜做起来太费事

用料太考究

就算如今能吃得起

也不想费那个心

贺夫人猛地睁大眼睛

刚想说什么

又吞了回去

用手帕轻轻点了点唇角

呵呵地笑不停

菊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她笑什么

贺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

对菊花道:

我刚想说

妹妹这番话太合心意了

可又一想

好像姐姐今儿一直不停地在说如何喜欢妹妹

说多了

倒不显真心

跟虚情应酬一样

专门捡好话说了几箩筐

妹妹可别烦

实在是姐姐觉得

跟妹妹投契的很

四小姐苏儿朝菊花甜笑道:

苏儿从未见母亲这么高兴过

往常母亲招待人都是客套、规矩的很

那两个姨娘也含笑凑趣

说太太今儿瞧着心情就好得很

可见是真喜欢张夫人的

贺夫人摆手道:

罢了

罢了

还是不要说了吧

都说我今儿说了太多喜欢妹妹的话

显矫情了

你们还跟着捧

那不更厉害了

妹妹吃菜

喜欢吃哪样就让葡萄帮着搛

一时间转换话题

说些下塘集富贵人家都有哪些

什么时候又搬来了一家

家里是做何种生意的

又有什么官儿在此盖了别院等

菊花倒得了不少消息

她见贺夫人很有当家夫人的威望

两个姨娘及四小姐和五小姐对她十分尊敬

并不见阿谀奉承和惧怕

心道果然不是简单的

敢给丈夫纳那么多妾

没点本事岂不是自找麻烦

她其实也挺喜欢这个爽朗的夫人

觉得今儿出门会客并不显乏味

到目前为止

她还没有不自在和不耐烦

贺夫人说话很风趣

内容也广泛

并不局限于内宅琐事

可是

菊花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一时饭毕

又漱口洗脸后

两人去园子里漫步消食

然后回到室内

半靠在竹椅上轻声闲话

丫头在身后轻轻摇着扇子

一边熬过午觉

再说前边酒席上

又是一番情形

贺老爷不时爽朗大笑

跟两个儿子陪着张槐浅酌慢饮

主要是槐子不肯痛快喝

言道他若喝多了

醉相很难看

贺老爷便不强他

说笑间

贺老爷就问他怎不将儿子闺女也带来

也好让他尽一份心

还戏谑地说

就算他备下多一倍的厚礼给侄儿女们

按人数算起来

也是他这边沾光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槐子便道娃儿还小

两个大的又都在读书

故而没来

又问起大的多大了等家常问题

待贺老爷听说板栗小葱跟红椒差了五年

便问何故

槐子解释道

他们娘亲生这对双胞胎的时候

吃了些亏

便多调养了几年

然后才生第二胎的

贺老爷恍然大悟

然后责怪地说道:

弟妹看着就是文弱的

居然帮兄弟生了四个孩子

还真是难为她了

不是老哥说你

找个生娃的女人

那不是便宜的很

也省得弟妹受这份罪

你嫂子就生了铭哥儿一个

我那些小的都是姨娘和妾生的

照样活蹦乱跳

张槐听得目瞪口呆

心道谁生的不是活蹦乱跳哩

这不是废话么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句话

就听这位络腮胡子大哥吩咐人道:

把杨柳青柳给叫出来

顺便把她们卖身契也取来——今儿老爷把她们送给张兄弟了

兄弟

这两姐妹是双胞胎

人长得是没话说

便是那身段看去也是好生养的

不瞒兄弟说

我连知府大人也没舍得送呢……

槐子头疼地打断他话道:

贺大哥可别折腾了

她们这么好

你自个留着吧

兄弟可不想要

贺老爷还以为他客气

忙道:

老哥一把年纪了

已经有了十八个小妾

两房姨娘

不想再添了

兄弟可是正当壮年呢

说着还对他眨眨眼睛

送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他两个儿子嬉笑道:

张叔快接着

青柳和杨柳可是好的

我们想跟父亲讨

父亲都不松口呢

贺老爷骂道:

臭小子

毛都没长齐

还想讨女人

再不好好读书

送你俩去你大哥那

瞧他怎么整你们

两人听了一齐打寒颤

连声道一定好好读书

张槐正想说话

忽一眼瞄见贺老爷的长随贵子已经带来了两个年轻女子

他顾不得细看

正色对贺老爷道:

兄弟本是乡下穷小子

如今虽然也攒了点家财

不过

兄弟可从没想过要纳妾

贺大哥趁早将这两人带走

也省得兄弟多费口舌

贺老爷诧异道:

不就是两个女人么

张兄弟既然对弟妹情深

想必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那还担心什么

不过就是让她们帮着生孩子罢了

昨天钱老爷还专门磨着跟我要了两个丫头呢

你倒好

送你也不要

他觉得槐子奇怪

槐子也觉得跟他说话费劲

于是坚决地说道:

贺大哥甭忙活了

兄弟是不会收的

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菊花往后还会生

根本不需要纳妾

贺老爷听他说

菊花

心道

弟妹原来叫菊花啊

看起来是个温柔贤惠的

张兄弟大概是怕她多心不依从

所以才坚决不受

不如我直接将人给弟妹送去

她肯定会跟夫人一样

帮张兄弟纳妾的

这里张兄弟也有个台阶下

他便乐呵呵地说道:

都依你

贵子

你过来——

他招来长随

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贵子又领着那对双胞胎出去了

张槐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

内院的菊花就有幸见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

并被告知

这是贺老爷送张老爷的

让送来见张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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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四章没多大用处

菊花看着眼前的双胞胎,也无暇细品——长得咋样关她啥事?她被贵子的话雷懵了,满脑子盘旋一句话:贺老爷送给张老爷的!

张槐收下了?

还送来见她,八字还没一撇哩,就要拜见主母了?

她定了定心神,就听贺夫人问道:“你老爷他们还在喝酒?”

贵子恭敬回道:“是,太太。”

贺夫人摆摆手道:“去跟老爷说,别光顾喝酒,要吃些清淡的小食。光喝酒伤身,可不许他折腾张兄弟,张夫人还在这呢!”

贵子忙答应着就要走,菊花急忙叫住了他。

“这位……小兄弟,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吩咐让送来见我的?”

在外边,人都称张槐“张老爷”,那是因为张杨已经是官老爷了,自然不好称呼张槐为“张少爷”,菊花也从善如流。

贵子忙对菊花赔笑施礼道:“不敢当张夫人这么称呼,小人名叫贵子。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叫送来见张夫人的,不是张老爷吩咐的。”

菊花微笑道:“我家老爷也在旁听着?可有话吩咐?”

贵子点点头,道:“张老爷就在桌上坐着,没听见有吩咐。”

说这话时他犹豫了一下,因为贺老爷是低声吩咐他的,张老爷到底听见没听见,他也不清楚。可是,想到先前他领着青柳和杨柳过去的时候,那张老爷立即跟自家老爷说了一番话,想来就是关于这对双胞胎的,说不定就是他让老爷吩咐把人带给他夫人见见。那张老爷看上去很疼张夫人,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菊花听到他的心声,非气死不可:纳妾之前先让妻子瞧瞧,就算是疼妻子了?

可是。人家还真这么想的,起码贺夫人就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她自己不还帮老爷纳了十八房小妾么。

她家老爷常买了小丫头,从小教导,专门用来送人。昨儿还有一位客商要了两个走了呢。所以她司空见惯。刚才连问也没问。这时见菊花问贵子,以为她不好意思收人送的重礼。

她便笑对菊花轻声道:“弟妹无需介怀。老爷跟张兄弟亲厚。才送了他;若是旁人,那可就难说了。前儿我们筹备送知府礼物时,他都没舍得呢。另换了旁的东西补上。张兄弟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家老爷常说。就算没有生意来往,张兄弟这个人也是值得他相交的,这两丫头虽然好,也不值什么。”

菊花看着她一副诚挚的模样。确定她不是在说假话,而是当这两女如黄金、如美玉、如古董一般。用来送相交深厚的人,或者是有重大所求的人。

张槐有幸成为前者——没听说么,连知府都没舍得送呢,这是瞧你多大多粗,才出手相送!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两女,长得当然不会差,但还是来不及细看,因为她正转动心思,想着人家这么大方、这么客气、这么有诚意,自己要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或是醋气冲天地说些酸话,都不合适。

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有时候收了别人的东西,反而让别人高兴,觉得那是你给他面子;拒绝么,那可是会得罪人的!

可是,通常收礼都会使人心情愉快,若是这礼物收了反而让人觉得心里堵得慌,神经病才会收这样礼物。

菊花精神正常的很,既要收了这礼,又要心情愉悦,所以她就很诚恳地对贺夫人说了一番话。

“姐姐你瞧,我家老爷一点也不晓得谦让,贺大哥说送他,他就顺杆子爬上来应了,弄得妹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听了姐姐的话,想着贺大哥跟姐姐这么爽快热心,妹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再要推辞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贺夫人听了通身舒泰,拍着她手脆声笑道:“就是这话。咱们姐妹一见就投契,就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回头姐姐还有好东西送你。青柳杨柳,你两个来见……”

菊花不等她说完,就截断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照说贺大哥跟姐姐送了这大礼,妹妹不该再挑三拣四才对,可又想着贺大哥跟姐姐也不晓得咱家的情况,若是不说明了,倒白费了大哥跟姐姐的这一片心意,把重礼送了我们,还当不得一点用处。”

贺夫人诧异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菊花见她疑惑,笑道:“姐姐想必也听贺大哥说了,妹妹家原先也就一种地的,比不得姐姐这样的富贵人家。妹妹平常是不大用人伺候的,家里差不多的事,咱们娘儿们都自己做;娃儿也都勤快的很,并没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伺候。这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好的,妹妹瞧着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差,可是妹妹要了她们真的没多大用处……”

屋里这时聚集了不少人,好几位小姐,两位姨娘,都在这陪着说话,大伙听了菊花的话都呆住了,想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贺夫人先听着还心疼她,听到这一句上,忍不住在心里对答:你没用处,张兄弟有用处啊,这人是老爷送给张兄弟暖床的。

“……看她们也是不能干啥活计的。妹妹家的事可不少呢,喂猪养鸡种菜,一年到头也没个歇的。前一阵子采木耳,妹妹都带着娃们帮忙采了一个多月呢!姐姐只问葡萄就知道了。这两位姑娘过去了,肯定做不来这些……”

两位姨娘在心里大叫:“人家去了不是干活的,是伺候男人的!”

可是这话死也不敢说出来。

先不说这地方没她们插嘴的余地,就是人家刚才话中透出的意思,那可是连正房夫人、少爷小姐都要干活,你一个小妾还能说不干,咱去了就是专门伺候男人的?

一时间众人形色各异,跟看怪物似的瞧着菊花;那个贵子更是叫苦连天:不过是送两个人过来,怎么就送不出去了呢?

葡萄可是从九岁就跟了菊花,那时候板栗和小葱还没出世呢。如今她都十七岁了。菊花的心思、想法,就是不说话,朝她使个眼色也能令她明白。更何况,今儿这情形,她心中雪亮。少奶奶平常没少跟她和樱桃几个说这些妻妾的事,总的来说就一句话:一定不能让自己的男人纳妾,一定不能给旁的男人做妾!

她笑嘻嘻地接过菊花的话,对贺夫人道:“我们太太带着我们跟少爷、小姐去采木耳,要忙好晚哩。晚上,我们这些人还要烘干木耳,直忙到天也是常有的事。咱们家可没一个闲人,个个都忙得团团转。”

贺夫人震惊地问道:“妹妹为何这般拼命?”

听老爷说张家有钱的很,可不是原先那种地的穷人了,竟然老老小小都要出去干活,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菊花摆手笑道:“咱穷苦人出身,做惯了活计,常动动,身子骨也好。再说,做这些很有意思的,看着自己辛苦收获的东西,开心的很;就是娃们,让他们多干活,知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对他们成长有好处。若是不知世道艰难,只会挥霍享乐,再大的家业也能败光。”

贺夫人又是一震:原先不过觉得她一个乡下女子,相貌不俗,更难得的是举止自然大方,心性看着也是不错的,没想到还有这份见识。

她可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张夫人了。自己可不就是这么教育铭儿的,要不然铭儿才十八岁就能帮老爷管那么多产业?

只是,说了这么多,这青柳杨柳姐妹,她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看样子是不想要的,可是她先前明明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夫人有些糊涂,也不好说这两人去了不用干活,就伺候张兄弟就成了。这样的话,她如何能说出来?可是跟那姨娘想的一样,人家正妻都干活了,你一个小妾还能闲着不干活?

贺夫人眼睛瞟向那一对双胞胎。

那两女也是灵动的,想着既然注定了要被送人的命运,那还不如找个好的,这位夫人说的情形吓坏了她们:喂猪喂鸡采木耳?这些事她们可从来没做过,她们会弹会唱会舞,会绣花会厨艺,还会伺候男人,哪干过这些,因此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