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她不想郡主的容貌被人暗里地说三道四。

阮心颜挑眉看向明月,眼神不愠不火,但就一个轻轻的挑眉,让明月读懂了她的不容质疑。

“奴婢明白了。”明月低下头,喃喃出声。

看着明月的神情,阮心颜回转头,良久后,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人活在世上,有许多比美貌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明月不敢置信的抬头,郡主…是在向她解释吗?这?

明月的激动让阮心颜无声一笑,明月不会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在慢慢学着与身边人相处,不再是如从前那样,封闭自己的心,冷眼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心颜郡主进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奄平城,无人不知。

阮府大门前,知府大人带着奄平所有的县吏跪在阮府门前,但并未见到郡主本人,只是郡主身边的护卫出来命令赵大人离开,并且让其吩咐下去,如若郡主没有召见,任何人不得打扰郡主清静。

这也成为奄平城所有的百姓茶余饭话最热衷的话题。

大多数人都相信,这位被人称为丑颜郡主的阮心颜一定是不敢见人才会连知府的参拜都不肯见。

浩国谁不知道心颜郡主本就长相普通,现在更是被诸葛无尘毁空,恐怕如今也只敢呆在深闺不也出来丢人现眼了。

阮府,后花园,兰菀。

这是一幢完全独立的阁楼,前面是一座大大的花园,假山,小桥,流水,还有一座精致舒适的亭台。

此刻,外面被人传的满天飞的主角正悠闲自在的在花园里面散步。

跟在后面的明月神情气愤难平,虽说阮老爷是郡主的伯父,是长辈,但郡主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论身份地位,这阮老爷每天还得来给郡主请安才是。

但自从他送郡主到这兰菀后,就再也不曾来看过郡主一眼,这也太放肆了。

还有,这阮老爷派来侍候郡主的婢女下人们,是不是都嫌命太长了,竟然暗地里私议郡主的长相?

偷看了一眼郡主,明月不解,刚才郡主明明也听见了那些婢女讽刺的话语,为什么郡主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是这样安然自得?

如果是以前,这些奴才们的舌头都会被拔了。

而且,清风也告诉她说,这奄平城里不怕死的人还真多着呢,人人都在对郡主议论纷纷,甚至不乏一些难听的话语。听得她都冒火。

阮心颜弯腰俯身,嗅着茶花的清香。

明月怔仲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是…郡主吗?

唇畔挂着一弯浅淡的看不出来的笑容,但她就是知道此刻郡主心情很好。

说实话,郡主真的不美,五官也平淡无奇,毫不显眼,更别如今又添了一道不小的疤痕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郡主此刻的神态,自在,闲适,清幽,淡泊。

那抹浅淡的笑靥,让她完全忽视了她的相貌,眼里,就只有那双清幽深邃的清眸,只有那一身自在闲适的安然,甚至她怕自己开口出声,就会惊扰了眼前让她屏住呼吸的一幕。

阮心颜抬头,看着一直盯着她发呆的明月,轻轻挑眉:“明月?”

“呃…郡主,没…没事了。”

明月从呆滞中回神,看着郡主带着询问的眼神,脸色微红,她竟然看郡主看呆了,说出去,恐怕没有人相信,就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了。

阮心颜扫视了一眼明月,眼眸深处忽尔掠过一丝笑意,她不是不知道明月和清风看向她的眼神中有多么的震惊,但她并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

从她决定成为这个时代的阮心颜那一刻开始,她就是阮南风和轩辕画的女儿。

从前阮心颜遗留下来的是非对错,世人如何非议她,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至于她是不是躲在这里不敢出去,这也与别人无关,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坦然的走出去。

世俗眼光,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根本就无心外界的纷扰。

005复杂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流言诽语,城中关于丑颜郡主的话题始终不断,人们热衷于这些话题传播,除了所谓的批判外,也是出于对事件的主人翁的好奇。

想看看这位本就其貌不扬的丑颜郡主被毁容后,是否真的丑到不能见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卯起尽来的期待,并没有如愿所偿,而是彻底的被无视,阮心颜并没有如人们所料的那样出来横行霸道,甚至自始自终连面都不曾露过。

不管外界对她如何的讽刺指责,她仿佛毫无所觉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如果不是确实知道阮心颜来到了奄平,人们还以为阮心颜根本就不在奄平城呢?

一日一日过去了,一月一月过去了。

一个话题说多了,人们也慢慢开始感觉到了没趣,渐渐的,城中关于阮心颜的话题渐渐平息了。

流年似水,转眼间,已经是来年春天了。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

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奄平城一年一度的百花朝会在春意盈然中来临,百花朝会节是奄平百姓除了过年外,最重视的日子。

在这一天,各地花匠聚集一堂,花的美艳和芬芳,让人流连忘返,美不胜收。

奄平城平日养在深闺的大家千金,小家碧玉皆会盛装出现,参加百花会。

文人墨客,赏‘花’之余,舞文弄墨,赋诗作词,饮酒作乐,好不风流。

于是,奄平城所有的人都沉浸迎接百花朝会的来临,早就忘了那位曾经让他们津津乐道的丑颜郡主了。

兰菀亭台中,阮心颜正饶有兴趣的插花。

一旁的明月看着郡主兴致不减,数度张嘴,欲言又止。

偷偷的看着郡主,明月心里七上八下,郡主不会真的打算明天去见识那所谓的百花朝会节吧?

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跟在郡主身边,知道郡主是真的变了,和从前判若两人,但…虽然郡主性子变了,可是容貌并没有变啊?还有那道疤痕也没有消失啊?

郡主去赏百花,万一被人发现,又再度引起流言诽语,岂不是让郡主再度成为城中人谈论的话题?

“郡主…”

“嗯?”阮心颜漫不经心的应着,利落的剪去多余的杂枝,仔细端详审视后,方才插入瓶内。

“郡主,这样有什么好玩的?”明月看着郡主专心的摆弄着那芍药花枝,实在有些不理解郡主这样把这些花插起来有什么好玩的。

阮心颜轻笑不语,这里没有插花的工艺,她自得其乐,而在明月看来无趣,也是正常。

插花,与其说是摆弄着花枝,倒不如说是在修身养性,看似简单无趣,但只有插花人,才会懂得那其中的乐趣。

看着自己的杰作,阮心颜唇角上扬,笑意盈然。

“郡…郡主,您不要再这样对着奴婢笑了。”明月从恍惚中回神,突然说道,

但下一刻她感觉她这话说的极为的不妥,担心郡主误会,扑通一声跪下,慌忙解释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想说郡主那样笑太美了,总是让奴婢看的入神了…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如有半句虚假,天打五雷轰。”

说到最后,明月甚至举起手来发誓了,心却紧张的悬了起来。

如果郡主生气,那…

她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连她自己都感觉这话极没有说服力,别说郡主会误会了,就连她自己都懊恼无比。

这些日子,虽然郡主性情变了,并不若从前那样难侍候,没有骂过她,打过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现在的郡主,明明是和颜悦色,但她反而不敢掉以轻心。

阮心颜随意的看了一眼明月,神情丝毫不见恼怒,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是指着石桌上她插好的花瓶说道:“把花放在我的房里。”

明月惊诧的抬头,郡主说什么?她没听错,郡主真的相信她说的话?

看着明月的惊诧,阮心颜好笑的扬眉:“怎么?难不成你说的不是真话?”

明月就差没有把头摇断了。“不,奴婢说的是真话,绝无半点虚假。”

“那不就得了?”阮心颜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桌面,随口回道。

华灯初上,奄平湖岸灯火通明,揽月楼更是热闹非凡。

林世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玩味的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阮旭东:“阮兄意思是,要在明天的百花朝会上,向何姑娘述表情意?”

阮旭东迟疑了些许时间,然后重重的点头:“佳人未许,阮某当然有机会。”

林世风嘻哈一笑,却语有深意:“那在下祝阮兄打动何姑娘芳心,不过话说回来,别说佳人未许,就算佳人有许,嘻嘻,在下想,阮兄也不会知难而退的。”

阮旭东皱眉:“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别扭?”

林世风嘻笑:“阮兄多虑了,呵呵,今年的百花朝会,不知道又有谁能问鼎奄平第一才子,哪家千金得花神美名?”

阮旭东不以为然的说道:“才子之名,我倒是没兴趣,但这花神之名,你认为,放眼整个奄平,谁能比过嫣儿姑娘?”

林世风眼神微微闪烁,状似随意的说道:“当今驸马浩国第一才子之名,阮兄拿下奄平第一才子之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既然阮兄也说了,放眼整个奄平,无人能及嫣儿姑娘的美貌才情,如果阮兄能摘下才子之冠,再向嫣儿姑娘表白,那…岂不是机会更大?”

“这…”阮旭东有些迟疑,心里却对林世风的话怦然心动,如果他拿下今年的百花会第一才子之名,得佳人芳心的机会确实要大很多。

但是…他自己有几分斤两,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奄平城最不缺的就是文人才子了,他如果单靠自己,去竞选第一才子之名,赢了,固然可喜,但万一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损失的可是阮家的声誉。

“看在下,乱出的什么馊主意,阮兄不要放在心上,以阮家的名声,阮兄又何必自贬身份去参加才子竞选呢?阮家可是奄平城所有文人书生心里敬崇的骄傲。”

只不过,敬崇的是当年横扫浩国,无人能及的阮南风,敬崇的是阮南风昔日的风采,而非今时今日的阮家。

如果说阮旭东前一刻还有顾虑的话,在这一刻完全被林世风的赞誉冲晕了头,倏地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豪情万丈的说道:“林兄所言甚合我心意。”

“哦?”林世风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四周的人人也被阮公子的豪情吸引了,场面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都好奇的想要听听阮公子说什么?

“我阮旭东就参加明日的百花朝会,与众多文人才子切磋切磋。”

在场的人听见阮旭东的话,愣是半天反应不过来,场面有短暂的安静,下一秒,所有的人都面露复杂之色。

在坐的人都是奄平城的文人,他们一方面当然希望阮家能再创昔日阮南风的辉煌,横扫浩国文人,为奄平争光。

但另一方面,阮家除了阮南风,这十几年来,就再也不曾出现过这种才气,再加上在场不乏熟知阮旭东的人。

阮旭东实在是谈不上才气纵横的人。

如果阮旭东出师不利,毁灭的不只是阮家的声誉,还有阮南风为奄平城文人创立的骄傲。

这…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林世风敛下眼中飞闪而过的嘲讽,站起身,举杯道:“好,那世风在此先预祝阮兄摘下头筹。”

006宣见

奄平湖岸杨柳青青,湖水碧波荡漾,湖面上一片繁华似景,画舫、船只,数不胜数。

百花园在奄平湖的对岸,占地面积宽阔辽广,连绵不绝的楼宇亭阁坐落在花海中。

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小径荫林,芳香弥漫,妩媚的春景,暖熙的春风,美酒佳肴,茶清香浓,好一副太平盛事!

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由自主在陶醉,忘了今朝是何夕!

而今年的百花朝会格外的惹人嘱目,奄平城大凡达官商贾,文人书生,年轻后生,千金小姐,小家碧玉,皆兴致昂然。

百花会,要在午后才会开始,但还是有很多人早早就来到百花园。

今年之所以空前的盛大,皆是因为人人都知道阮少爷将会参加今年的百花朝会。

所有的人都期盼着阮家少爷能继承阮二爷当年的风采,给奄平城文人再度带来希望。

而此时的阮府书房。

阮老爷用力的啪着厚实的案台,因为用力过猛,手掌一片发麻,但却顾不上自己的手掌是否发麻发肿了。

阮老爷气的直打哆嗦,手指颤抖的指着跪在书房里的阮旭东,好半天才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你这个逆子,阮家的名声将毁在你的手里,你小叔的英名,也将败于你手。”

“爹,孩儿知错了,都怪孩儿一时昏头了,但现在事已至此,奄平城上上下下都知道孩儿将要参加今日的百花朝会,孩儿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啊?还不如让孩儿放手一博,说…说不定孩儿能侥幸赢…”

“住嘴…咳…咳咳,我怎么会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阮老爷气的血管都几乎逆流了。

阮旭东不敢再出声,爹的样子实在是骇人,他真担心万一爹因为生气而气坏了身子。

阮老爷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凝重。

阮家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在这奄平城,就连知府大人都得称他一声阮老爷。

更别提奄平城文人书生对阮家的敬崇了。

阮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他心里当然清楚是谁的功劳。

但可惜,他虽然饱读诗书,却比不上二弟的才气。

于是,他一腔心思放在旭东身上,期盼他把他小叔争来的声名发扬光大,让阮家成为不败之地。

没想到…哎!

旭东虽然自小就熟读诗书,但却和他一样,资质平平,难成大器。

这些年来,他兢兢业业的维持着二弟为阮家争来的声名,不让它沾上污点,却没想到…哎!

二弟一世英名却让自己的女儿给毁于一旦,但再怎么说,心颜也是女儿身,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对二弟在文坛上的声名倒也没有多大的冲击。

现如今,如果是旭东输了,那浩国文人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一雪当年前耻?

旭东的才华又何以打败奄平城所有的文人才子?甚至是浩国所有的才子?

如果输了,那阮家在奄平城失了颜面倒是次要的,他就怕让奄平城在浩国失了颜面。

毕竟,奄平城是因为二弟,才成为了今天的文风盛然的一个城。

“哎…”

“爹…”阮旭东愧疚的低下头,他当然明白爹的顾虑,他,实在是鲁莽了。

他早该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昨晚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鬼迷心窍,就只想着如何让嫣儿姑娘能看到他。

“叩叩…”敲门声传来。

“谁?”阮老爷皱眉,他不是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