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是机会,而非人。

莫诀安静的退了下去。

阮心颜笑而不语,靖帝认为这样就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那么,她不介意让他知道,鱼和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

凤鸣宫,内寝。

皇后坐在软榻上,心神惚恍。

直到秦或走进内寝,低声唤了声母后,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自己儿子眼底深处的担忧,心头压着的沉重,也消散不少,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骨肉,谁都靠不住啊,哪怕是自己的丈夫。

“或儿,来,过来母后这里。”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她的儿子竟然就这样大了,尽管她的儿子或许也如他的父亲一样,风流花心,不会把心放在女人身上,但儿子就是儿子,在她心里,是天下最完美的。

“母后,您别多想了,凡事孩儿会慎重的。”秦或在皇后身边坐下,神情阴鸷,父皇打什么主意,不只是他,其余的人都明白。

这次,父皇真的是太过份,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却迟迟不给他也就罢了,还无视老三,老五等人坐大来牵制他,他不能再容忍了。

“或儿,不管如何,三日后的选妃大宴上,李丞相之女无论如何,必须是你的皇妃,双妙之一的慕容雪是侧妃人选。”朝中除了三派,还有一派就是保持中立的丞相一派,他们这些人谁也不得罪,却谁也不靠笼,如果能拉笼,皇儿自当如虎填翼了,所以,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属于皇儿的人选,至于慕容家,那自然是有备无患,真有一天,起了战争,兵戎相见,粮草军饷是必不可少的。

李丞相之女,李可恩,慕容家慕容雪…

秦或点点头,确实,谁娶了李可恩,谁就能得到一股非常大的力量支持。

“孩儿明白。”

虽然他花名在外,比起老三,老五,要来的让人不放心一些,但如果他真的想要娶一个女人,他相信,还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他的手掌心,除了…

脑海中突然窜上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秦或眯眼,阮心颜,这个女人,实在是不能留,不过,他不急着出手,他相信,再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让她死。

“李家小姐,虽然从未露面,坊间也未尝有过她的传闻,但这回,不管这位李小姐长相如何,才情如何,皇儿都务必娶她不可。”

秦或失笑,狭长的凤目,妖娆多情。

“母后,李相爷的才情和李夫人的相貌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母后就放心吧,再说,就算这位李小姐不尽人意,孩儿身边美人多的是,自然分得清轻重。”

皇后嗔了一眼,有些可惜的说道:

“还说呢,听闻浩国长公主倾国倾城,驸马阮南风更是才高八斗,但说心里话,阮心颜虽然其貌不扬,但或儿,你真的错过了机会,如果是你娶了阮心颜,她必然能帮你成就大事。”

秦或惊讶:“母后何以见得?”

阮心颜的深沉不露,他心里也有底,一则是因为阮心颜初至阜国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二则是,以他对轩辕砚的了解,他不可能让阮心颜前来送死。

所以,阮心颜身边定然有着高手,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际心颜身边,确实高手如云。

但母后仅凭一面,就断定阮心颜的才能?他有些好奇?

“或儿别不相信,母后也是女人,看的方向和感觉自然跟你们男人看到的不一样,她嫁秦不值的目的,咱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浩国不安好心啊,她以为选一个无势的秦不值,就可以好好的掌握在手里,这是她的高明之处,也是失策之处,高明之处,是她确实可以抢得先机,掌控秦不值,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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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眼中冷芒乍现。

“浩国当真以为皇上是傻子,阜国所有人都是傻子,明知道她的目的,还任由她留在阜国,秦不值饶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没有机会了,就算秦不值在她的帮助下,势力坐大,你放心,第一个容不下的秦不值和她的人,就是你父皇。”

“所以孩儿如今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人替孩儿除掉他们。”秦或微笑,却笑不达眼底,妩媚的眼眸中,万种风情全都渗上了毒。

他说过,轩辕砚让他损失惨重,他总有一天会讨回来。

他现在真正的对手,是老三和老五,这两人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老三,老五确实不能再姑息他们了,皇儿,娶得李可恩之后,你也该要还击了。”

秦或淡笑,确实是该还击了。

这厢,皇后在嘱咐自己的儿子,把目标对准,另一厢,林贵妃人已经到了李贤妃所居住的贤清宫了。

扫了一眼坐在那儿脸色苍白,虚弱憔悴的李妃,林贵妃眸瞳微闪,娇媚的脸上,笑容灿然。

“看到贤妃妹妹气色如此好,本宫也安心了。”

哼,这女人,多年前,就要死不死的,看她惨白的脸色,青紫的唇色,涣散的目光,看样子,再拖也拖不久了。

李妃轻咳一声,接过一旁嬷嬷递过来的丝帕捂住嘴,手帕上有一丝红艳,她似乎是怕被林贵妃看见,手掌立刻一握,丝帕被她握成团,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坐在一旁的林贵妃问道: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妾的身子骨,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对了,贵妃娘娘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林贵妃没有错过她刚才的举动,微敛的眸瞳有着旁人看不到的心思,敛下眸的她,自然也看不到刚才坐在一旁的李贤妃眼中一闪而过的讥笑了。

如果不是为了公子,她还真不屑与这些后宫女人周旋,所以多年来,她都是‘病入膏肓’却一直都未死成,恐怕这些人心里很不舒心吧。

这次,想到林玉容的来意,李贤妃暗暗皱眉,李家这次恐怕要卷入争斗中了,她要请示一下公子,她需要怎么做?

“对了,李大人的女儿,姐姐的侄女,不是已经及笄了吗?怎么?还没有许配人家吗?”林贵妃若无其事的问道。

李贤妃叹气,神情黯然:“臣妾多年来深居宫中,身子骨也不好,连安儿,都无心顾上,更何况侄女,不知贵妃娘娘,此话何意?”

林贵妃暗自咬牙,这个李善儿,她都亲自上门了,她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唉,也难怪你不知情,皇下昨天下旨,所有待嫁闺中的小姐,三日后,都要参加皇上亲自在御花园举办的选妃大宴,几位皇子都早已经错过了娶妻的年纪了,也是该要娶妃生子了。”

这些年,她和皇儿都忙着在后宫,朝堂上勾心斗角,再加上,也在等那些真正值得娶,娶了有重要帮助的人及笄,现在也确实是时候了。

李贤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多谢娘娘前来告知,不然臣妾还真是蒙在鼓里。”

林贵妃听言,脸上的笑容加深,对她的疏远也不以为意,毕竟,现在是她有所求。

“妹妹就不想在选妃大宴上,也为安王爷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妃子吗?如果妹妹有心,本宫侄女温婉贤良,才情脱俗,最重要的是,菱儿与安王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安王月华风姿,也让菱儿颇为倾慕,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李贤妃似是有些意外:“菱儿,娘娘说的莫不是有双妙之称,名冠京城的林家三小姐,林菱儿?”

很满意李贤妃的惊讶,林贵妃端起一旁的茶,浅尝了一口后,才回答道:“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为了笼络李相爷那一派,她怎么舍得拿自己早已经内定的媳妇人选来换李家那个不知道长相,不知道才情的李可恩。

但没办法,现在谁心里都清楚的很,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双妙双绝,就是李家小姐李可恩。

双妙双绝,指的正是她大哥的三女,菱儿,还有就是京中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雪。

慕容家是世家,也是商人,虽然实力不容轻视,但和她娘家林家相比,慕容家少了些许在朝中的力量,反正林家有的是银子,皇儿并不需要再娶慕容家。

和李家小姐相比,慕容家在这个时刻,熟轻熟重,人人心里明亮。

菱儿是林家人,自然不可能许配给老大或是老三,用来换李家独女,无论是后宫,还是朝中,势力必定大增,是上上之策,皇儿的地位,将要远远超过其余两人。

“可是安儿…”李贤妃欲言又止,心里哧笑不已,林玉容一副恩赐的面孔,什么双妙双绝,公子身为云中城少主,要什么女人没有?哪里轮到这个林菱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家公子根本不可能看上这个林菱儿。

林贵妃会意,自然想到李贤妃忧虑何事,脸上的笑意更媚,更亮。

“妹妹不必担心,菱儿仰慕安王,只会心疼和照顾安王,又怎么会有嫌弃之意,这一点,妹妹无需太过忧心。”

“这…臣妾倒不会担忧,俗话说的好,姻缘自有天定,安儿如果真和菱儿小姐有缘,本宫自当乐于见到,但如果两人无缘,勉强得来的姻缘也只不过是孽罢了。”

听闻这话,林贵妃心里不舒坦了,脸色几乎是立刻冷淡了下来,她都没想到,李善儿倒是很会和她周旋。

但下一刻,她还是硬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只不过这次,笑容就难看多了。

“妹妹说的也是,但不管怎么样,是否天定,还有待见证,但是年轻后辈,也需要咱们做长辈的指点指点,才不会走错了方向。”

“嗯,娘娘这话不错。”确实不能走错了方向。

“那好,想必妹妹心里已经有数了,本宫也不好打扰你休息,过两天再来看望妹妹。”

“嬷嬷,送客。”李贤妃很干脆的送客。

此举,也让林玉容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这样无礼的对待,在这后宫中,恐怕就是皇后,也不会对她如此冷脸。

如果不是李善儿膝下只有一个残废,根本不具备威胁,再加上李家在朝堂中的势力,她岂会如此低声下气,拿热脸来对她的冷脸。

但此刻,她不便发作,只得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当年在靖王府,她和李善儿本是平起平坐的左右侧妃。

如今,她是贵妃,而她是贤妃,以后宫妃位品阶来算,她的贵妃自然比贤妃要来的高一阶,所以这个李善儿记恨她,她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她李善儿是彻底的没有了希望。

所以,她不跟她计较。

“是,娘娘。”一旁立在一旁的嬷嬷恭敬的福身。

淑清宫,华丽绝伦的宫殿,琴音袅袅,焚香缭绕。

一身淡粉色的裙装穿在凸凹有致娇躯上,显得格外性感诱人,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风韵和高贵的气息,胸部丰硕高挺,腰枝纤细不堪一握,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妇正在抚琴,似乎不受世外事纷扰。

一名身形较胖的嬷嬷急步走来,弯腰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娘娘,林贵妃从贤清宫出来了。”

美妇,正是吕淑妃吕琴。

听闻胖嬷嬷的话,她自若的弹完手里最后一个音节,看着琴弦,似是若有所思。

今晚的夜色很美,繁星璀灿,月牙儿高挂在天空,偶尔还带着和风吹拂,沁人心扉。

院子里,阮心颜躺在贵妃凉席躺椅上,哮天犬趴伏在地上,合眼假寐着,四周宫灯里面点着能驱蚊的精油,手边的桌上,摆着点心,香茶。

明月扇扇,婉儿弹琴,四名佳人舞姿,淡香缭绕,琴声悠扬,舞姿绝妙,胜过神仙的日子。

秦不值走进落庭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极乐画面。

跟在秦不值身后的小忠瞪大眼,这…这王妃的日子过的也太舒服了吧?她真是懂得享受富贵。

“汪…”

假寐着的哮天犬飞身上前,朝着站在门庭前的两人吠叫着。

“啊,王…王爷…”

小忠看着哮天犬扑过来,吓的全身颤抖,但还是闭上眼挡在了秦不值前面。

王妃这只狗,整个苍都的人都知道它叫哮天犬,也都知道就是它吃了六皇子的手和七皇子的脚。

现在,呜,他惨了,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全尸。

一声尖哨声让哮天犬停在了小忠前面,朝着他吠出粗气后,最后还是乖驯的回到了主子的脚下。

秦不值看着站在屋檐下吹哨的黑衣男子,他知道,这人是她的贴身护卫,深得她信任。

阮心颜挥挥手,四名女子朝着秦不值淡淡福身后,退了下去,往后厢房而去,主子要求的沐浴池还没有完成。

婉儿的琴声渐渐停止,起身,朝着秦不值淡淡福身:“参见王爷。”

明月进屋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一旁,朝着秦不值福身行礼道:“王爷,请坐。”

秦不值沉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郡主找本王有何要事?”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三日后的选宴妃,她定然也知情。

这场选妃宴让明争暗斗的三派更是暗波汹涌,有他的前车之鉴,三派自然也清楚娶一个有用的女人,是增长势力的最好机会。

“王爷对选宴妃可有什么打算?”阮心颜没有起身,对于秦不值的出现,态度平静,语气更是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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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不值对于她的态度与其说是不以为然,不如说是习惯了,他好像自见她第一面,她就是如此的态度。

但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是,她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安静平淡,但有时候她却真的是残暴,就例如,那日的街头一幕。

站在他身后的小忠因为阮心颜的平淡,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心里暗自嘀咕道:这王妃来头太大,确实太嚣张了,根本就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嘛?

转念一想,想到这位王妃初来乍道,就敢公然得罪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把六皇子和七皇子废了。

皇上不仅没有治她的罪,还封了王爷为王,想想,他心里倒也有些安慰,毕竟她不是只对王爷一个人无礼。

现在的王爷,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对王爷礼让三分,绝没有人敢再如以前那样,公然欺辱王爷了。

所以,王妃这样嚣张,也情有可原,至少,在外人面前,王妃还是为王爷挣回了面子。

想到这里,小忠也不敢再嘀咕了,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小忠,你先退下吧。”秦不值听闻她的问题,淡声道。

小忠温驯的退了下去。

阮心颜挑眉,这名太监,叫小忠,是秦不值被皇后收养后,从冷宫里面要出来的太监。

但显然,这孩子太多疑了,连自己要的人,都不信任。

“王妃有什么好的建议?”看着她挑眉的动作,秦不值明白她表达着什么意思,余光扫了一眼已经退下的小忠,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告诉过自己,这个世上,他不信任任何人。

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至于眼前的女人,他告诉自己,她利用他,他也利用她,他和她是合作关系,是相互利用关系。

他需要借助她,站高,他心里也清楚,早晚有一天,他和她会是敌人,但目前还不是。

“婉儿,你说说。”

“是,郡主。”婉儿柔声一福,再看着秦不值,用既不会太热情,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冷淡的语气道:

“婉儿建议王爷和众多皇子一起竞选,王爷还有两名侧妃名额,目标一位是朝中相爷千金,李可恩小姐,另外一位,是京中富商慕容世家慕容雪小姐。”

秦不值惊愣的看向阮心颜,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他才十岁?世上除了她这个有目地潜入阜国的浩国郡主?阜国谁还有人愿意嫁给他?她会不会异想天开了?

这里毕竟是阜国,不是浩国,她以为她是谁?她想怎么就怎样?

先别说,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三派,就是李家和慕容世家也不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他。

“王爷,是对自己没信心?”看来这孩子的野心还不够,这点刺激就受不住了,拿什么去跟那些成年的虎豹狐狸争肉?

“这不是信心的问题,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想法是多么的可笑?”秦不值脸涨的通红,声音不由自主的拉高,拉高的嗓音中尽是童音。

阮心颜扬眉,淡淡的扫了激动不已的人,清幽的眸瞳微微暗沉,空有恨,却没有狠,空有野心,却没有野魄,这样的他,终是太年轻了,还不能跟另外三人相提并论。

也罢,他也才十岁而已,十岁的她,也只不过是个疾世愤俗的小孩子罢了。

既然是真的是在养一头小狼崽,付出的自然比养进化成年的狼要来的累一些。

娶,并不是目的,只要他参加了竞选,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也自然会刺激某些人的紧绷的神经,这样,才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机会,但显然,秦不值想岔了。

他之所以想岔,有一部份是城府还不够深,还有一部份是源自他骨子里面的自卑。

秦不值激动的心神渐渐回神,仔细思考着这其中的利益得失…

别说他才十岁,今天就算他已经成年了,娶了一个别有用心的浩国郡主,而且是三方势力都得罪了,只要他没有登上后位,任何哪一派登上皇位,他秦不值都是必死无疑。

如果娶了李家小姐和慕容小姐,他等于凭空得到了强大的财富作后盾,再加上李相爷在朝中的势力,那…自然非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