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颜听着外面的动静,淡淡一笑:“莫诀。”

“是。”

当秦不值赶到地牢的时候,却惊现地牢里,空空如了。

“十王爷。”身后传来了四方将领的声音,秦不值沉痛的转身:“本王还是来迟了一步,父皇定是…”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秦不值悲痛大哭。

四方将领看着这间地牢,想着皇上就是被关押在这里,他们脸上怒火狂烧。

“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皇上定然是被大皇子挟持走了,你看,这铁链刀口整齐,分明是被利刃斩断的。”其中一人较为细心,上前查看,发现了问题。

“这么说来,他们现在一定还在皇宫内?”

“对,皇上一定还在皇宫内,咱们搜。”

“搜,仔细搜,就是把皇宫全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皇上找出来。”

四名将领都恨恨不平,语气坚决。

“十王爷,咱们还是先找到皇上先。”

秦不值站直身,神情坚韧而凝重:“那本王就倚重各位将领,务求把父皇救出,本王担心大皇兄狗急跳墙。”

“是。”四名将领都郑重的抱拳,然后急步离开地牢,前去追踪搜索。

秦不值微微低下眸子,是她吗?皇宫四门都被封锁了,只有那条密道…

三皇兄,五皇兄都在城门外,他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苍都,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皇宫。

只有她才有时间,有能力赶在他的前面。

等到镇守边关的刘将军带着大军压境的时候,大皇子的军队已经全部歼灭了。

因为城门的封锁,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又是如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与三皇,五皇两军对峙着。

而此时,京城郊外一处偏僻的小院。

阮心颜淡然的坐在首位上,看着底下的几人。

刘皇后面如土色,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秦或半敛着的眼眸,旁人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靖帝在一旁,神情已经镇定下来,他冷冷的看着阮心颜:“你把朕带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

阮心颜淡然无声,只是悠然的品着杯中的香茶。

“郡主,属下已经请王爷过来了。”莫诀的身影出现在门庭前,恭敬道。

阮心颜唇角微微一弯,却依然没有出声。

靖帝等人听闻莫诀的话,都猛地回头,看着那个背着阳光而来的小小身影,他身后的阳光似是涂上了一层金釉,投射在他身上,让人不得不眯眼看着他。

秦不值缓步而来,不意外的看着厅中的几人,四位将领搜查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在皇宫发现他们的踪影,天色刚亮,如他所料,莫诀出现了。

“儿臣参见父皇。”秦不值看着坐在一旁的靖帝,倒是很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是最后一次他唤这个男人为父皇了,最后行一次礼。

靖帝看着他如此恭敬的神色,心里惊疑,难道不是他让阮心颜把他抓过来的?

阮心颜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道:“王爷,打算如何?”

秦不值露出一抹孩童般纯真的笑容:“一切交给王妃处置。”

秦或微垂的眸帘轻动了下,嘴角勾出一抹暗嘲。

靖帝激动的上前,狠狠的抓住了秦不值的衣襟,怒道:“你这个逆子,你…你竟然勾结…这个妖女,背叛阜国,竟然把自己的父皇拱手相让于她人鱼肉,你…你这个畜牲,我杀了你。”

秦不值狠狠一推,靖帝被他推倒在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秦不值,或儿说,秦不值是这个世上最想你死的人…

秦不值冷漠的看着他:“拱手相让于她人鱼肉?你不也正是如此,把我拱手相让于他人鱼肉?我是跟你学的,你应该高兴,至少我青出于蓝。”

“你…”靖帝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如同中风似的眼瞪着他。

“当你命令你的禁军把我的母妃刺死的时候,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被刺成无数个窟窿时,我就发誓,今生今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曾经那样对我。”

靖帝粗喘着气,瞪着秦不值的两眸暴突的吓人。

秦不值在阮心颜的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轻笑出声:“我能活着,有多艰辛,你视而不见,你恨不得我死,只因为我的母妃带给你屈辱,呵呵,真是有趣,你却从来不想着,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谁让你好色呢?后宫众妃嫔无数,却还没脸没皮的迷上一个青楼女子。”

“不顾朝堂反对,不顾声名,硬是把她纳入后宫为妃,还可笑的封她为月妃?哈哈哈,月妃,月,高贵,皎洁,是吗?”

“畜牲…”靖帝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

秦不值突然起身,狠狠的踹上他一脚,脚踩在了他脸上,用着恨入骨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当初你已经不顾帝王之威,把她接进了宫,为何,又要后悔?都已经纳为月妃了,为何不把德妃之位给她?”

靖帝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这是他的儿子,可是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用那双仇恨的眼睛盯着他,用脚踩在他这个父亲的脸上质问着。

“你…畜牲,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一旁的刘皇后看着眼前的人伦悲惨一幕,她无声的笑了,笑的悲痛欲绝,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泪了,但此时,她的泪是为了什么?

为他,还是为自己?

如果当年,他没有当上帝王,他依旧是个靖王,那么今时今日,她和他也不会走到今天的下场。

命,真是命,她不信都不行了。

“天打五雷轰?”秦不值轻喃,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笑,大笑出声,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仰头大笑,这个画面无论怎么看,都是诡异而疯狂的。

好半响,他才突然止住大笑,盯着靖帝摇头:“如果天有眼,又岂会让我成为你的儿子?如果天有眼,又岂会如此对我,它既无眼,又何惧他天打五雷?”

“你…逆子…”

.

秦不值收回脚,走回到座位上坐下,身姿慵懒而邪恶,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秦或,最后再度落在靖帝身上。

“秦或是你的儿子,秦觉是你儿子,秦克是你儿子,我秦不值也是你儿子,为什么我不能跟他们一样,得到公正公平的待遇?他们可以视皇位为己,我为何不能?”

阮心颜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确实不枉她费心费力了。

周考王姬叔袭,杀兄周哀王姬去疾。

前赵昭武帝刘聪杀兄刘和。

后凉灵帝吕纂,杀兄隐吕绍。

南朝宋元凶刘劭,杀父宋文帝刘义隆。

郢王朱友珪,杀父后梁太祖朱温。

后梁末帝朱友贞,杀兄朱友珪。

南汉中宗刘晟,杀兄刘玢。

隋焰帝杨广,杀兄弑父。

唐太宗李世民,玄武之变…真是数不胜数,这皇权社会,其实是是何等的矛盾,多少帝王口口声声以仁义孝治天下,却又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人伦悲剧。

靖帝仿佛片刻间苍老,他倒在地上,喘息着。

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他抬头,看着立在他身前的皇后,看着她眼中的泪花,突然间,他的记忆回放,他想起了他娶她时的那个画面。

那时,他们都年少,却心纯如雪,没有权势,没有背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夫不夫,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

刘皇后回头看着秦不值,淡淡一笑:“到了今天,或许十爷根本不在乎杀兄弑父了,但是本宫依然想和十王换一个情面,或许十王恨本宫,但如若不是当年本宫一句话,也不会改变十王的命运,也不会有今天胜利在握的十王。”

秦不值皱眉,他已经料到皇后想要说的是什么了。

“十王如今拥兵自重,就算十王可以号令三军,但…本宫兄长手中,兵力三十万,三皇、五皇还在虎视眈眈,他们各自拥兵自重,如果没有本宫兄长的兵力相助,十王想要登基,不是不能,但也不易,最后胜负谁又会知道?”

刘皇后停顿片刻后,回头看着地上靖帝。

“或许本宫所说的,有郡主有一旁相助,平定三皇、五皇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皇位依旧会是十王的,但…”

阮心颜挑眉,聪明的女人!

“但三皇、五皇都不是蠢人,他们都聪明精明,他们会想方没法追查这一切,如果有一天,十王弑父,被偈于天下,三皇、五皇发兵讨伐,那十王又当如何自处?”

刘皇后看了秦不值一眼,缓缓的起身,走到阮心颜面前,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养虎为患,郡主以为如何?”

阮心颜轻笑,这个女人,她是真的欣赏了,只是可惜,她太过相信她爱的男人了,如果在秦觉,秦克冒出头的时候,她动手了,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失败了。

秦不植垂眸,掩下眼中的厉光。

“所以?”阮心颜很合作的挑眉询问。

刘皇后看向一旁的秦不值:“本宫替十王除去后顾之忧,换我儿一命。”

秦或猛的睁眼:“母后…”

靖帝闭上眼,眼角滴下两滴泪!

秦不值低头不语,良久后,他才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看戏似的人:“王妃以为如何?”

阮心颜轻笑:“如果由皇后出手代劳,王爷确实没有了后顾之忧,留下大皇子,虽然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但三皇子,五皇子如今拥兵自重,如果王爷能收服大皇子为己用,让大皇子去克制三皇子,五皇子的权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也能让皇上有周旋的余地。”这样一来,阜国的国情,依旧是混乱无比,不过,这正是她要的,她扶狼上位,自然也要防着养狼为患。

秦不值垂下眼,她要留下他们来克制他,从现在开始,她就开始了对付他…

“那本王听王妃的。”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不会忤逆她,哪帕他明知道她留大皇兄的用意,以后,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会向她证明,他值得她对他好。

阮心颜淡笑不语…

靖帝死在了自己发妻的手中,也不算冤枉,国不可一日无君,由李相爷出面,拥立十王爷为帝,再加上三军兵符,皇宫二十万禁军,城下十数万各城郡的镇守兵力,再加上皇宫以及整个京城苍都,都被秦不值掌控。

他为帝,自然也算是名正言顺。

反观大皇子秦或,虽然皇上是皇后所杀,但他终究很难撇清关系,所以就算护国将军刘将军手中拥兵三十万,也不敢轻易再发兵,毕竟皇上是死在皇后手中。

尽管让秦不值出人意料的做一个现成的皇帝,但三皇子秦觉和五皇子秦克,也都暂时无话可说。

当然,他们不得不暂时封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秦不值手握三军兵符,能号令整个阜国的兵力,就连他们手上的兵力,严格来说,也属于秦不值了。

更别说,皇上的心腹将领皆拥他而帝,秦不值手中拥有的兵力近四十万了。

虽然他们联合边关兵力也有十几万,但要和秦不值打,两人必须和前面攻打大皇子时,联合。

可是如今这局势,他们再出兵,就是迸,就是反了。

先前大皇子母子劫持父皇,他们拥兵计伐,自然是一呼百应。

但如今…

再说,刘将军的三十万大军也还在一旁驻扎着,没有动静。

连他们都没有了动静,他们自然也不会有动静。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户部,吏部,礼部等官员在筹备新帝登基事宜。

三天后。

封闭了近半个月时间的苍都城门,终于缓缓的开启…

秦觉,秦克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仪仗队,禁军拥护的那尊贵的龙辇中,坐着的那抹刺眼的明黄色身影,心里都五味俱陈,他们明争暗斗了十几二十年,却没想到是为他人作嫁衣。

此时此刻,他们恍然如梦,多少次,他们都想过,坐上龙辇,登上高台的是自己。

可是如今,他们输了。

秦不值瑞坐在龙辇中,看着前方的三方人马,还未脱去稚嫩的脸庞此时沉稳,冷静,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也丝毫不带怯意,反而带着为帝的王者威仪。

无论是三皇子秦觉,五皇子秦克,还是刘将军,都没有立刻下马行礼,气氛有些僵持诡异。

秦不值还没有正式登基,但他却以帝王的身份和阵势开启苍都四方城门。

这对他们来言,是不小的冲击力。

只要下了马,进了城门,就意味着他们要俯首称臣。

秦觉和秦克两人相视一眼,都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刘将军,刘皇后刺杀皇帝,刘家满门都应该被抄斩,他们要看看秦不值如何处置刘家。

秦不值从龙辇中下来,亲自走到前方,朝着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他的三皇子,五皇子二人深深一揖,道:

“先皇临危受命,贵令掌三军令符,而立之君,朕惶之,朕心凄衷疚之怀,对先皇授之以命,自当竭尽心力,不负重望,但朕之年幼,论能,论才,不及二位王兄,为阜国黎民百姓,为天下芥生,迎二位王兄进宫商议政要,辅助朕加冕登基,还望二位王兄以天下为重。”

此言一出,秦觉,秦克均眯起了眼,王兄?

先有皇后杀君在前,刘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是叛乱之军了,他们如果与之联合,那岂不是也变成了叛乱了。

情势由不得他们不应允了,他们的兵力联合,才能与他一战。

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蒙皇上信任,臣等自当尽心尽力,为黎民百姓为重。”目前确实不是起兵的时机,但并不代表以后没有。

秦不值再次上前一步,双手张开,虚扶两人,开心的笑道:“有两位王兄辅助,朕,定然不会负父皇重托。”

城外聚集了近六十万兵力,如果他不退后一步,把这两人招安,刘将军随时可能会攻城,只要先把这两人稳住了,刘将军这三十万大军,自然手到擒来。

而且,当务之急,是他要尽快登上宝座。

025各国朝贺

两个月后,阜国的内乱暂时得到了冲缓,边关各军,将领留驻苍都,恭贺新帝登基,其余都退回到边关,各司其职。

驻守各城郡的兵力也退回到各城,各镇,各郡。

整个苍都只有拥立新帝的护龙军,朝常上下,虽然以前的党派之争依旧没有根除,但至少短时间内,表面上,他们不敢做什么。

清理整顿后宫,众皇子均一视同仁的封王赐府,但唯独令人嘱目,理所当然会是阜国未来皇后的十王妃,浩国郡主阮心颜却并没有让秦不值提议登基时封后,这也不禁让有心人揣测。

至少,已经被封为或王,觉王,克王的三人,心里就思绪千千。

如果不是阮心颜,秦不值不可能当上帝王。

.

在那样纷争下,趁火打劫,投机取巧,这样的谋略精算,让他们事后再来回想,都不禁为她的谋略而敬服的同时,也惊疑于她留下他们这些势力的用心。

秦不值还没有完全掌控实权,他还得倚重阮心颜帮他平定朝中党派,再说还有浩国在背后,虽然趁他们内战的时候,浩国并没有丝毫出兵干涉的举动,但毕竟阮心颜的动机还不明朗。

她帮秦不值夺得帝王位,是为浩国,还是真的只是为了秦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