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疯叫着的吕曼华眼中掠过一丝惊慌。

全场震惊,等到把耳中听到的话融入意识里,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这话是出自兰贵妃之口!

张大人失声惊叫:“兰贵妃…”她疯了?

林大人从震惊中回神,连忙问道:“兰贵妃此话当真?”

李可恩举起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本宫说的是真是假,让太医验验不就知道了。”

林大人立刻看向皇上。

秦不值脸色阴睛不定,让人窥探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只听闻他冷声命令:“太医。”

“是。”一旁的太医慌乱的上前,接过医箱,拿起一双白布手套套在了手上,拿起一瓶药水涂在了李可恩的指甲上,再用小刀刮下一层粉末,整个大殿静的出奇,没有人发生半点声音。

片刻后,太医出声:“启禀皇上,兰贵妃指甲上确实涂有血泪。”

哗!

全场哗然,保皇派一众官员脸色都不好看。

张大人从震惊中回神,心思缜密的立刻抓住了重点,这其中有隐情,连忙上前出声道:“启禀皇上,兰贵妃为何要陷害容妃?动机是什么?这才是本案的关键。”

张大人的话一出,全场的骚动瞬间平静下来,不少人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吕大人更是全身一颤,他终于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皇后婢女之死…

秦克饶是心里惊涛骇浪,但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只是那略显紧绷的唇线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秦或眯眼,好一个计中计、谋中谋。

林菱儿垂下眼,心里苦笑,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她输给权利,而不是全然的输给了阮心颜,但事实上,她确实是输了,输在了独善其身,输在了明哲保身。

秦不值看了一眼阮心颜,垂下眼片刻后又扬起,冷声道:“兰贵妃,你为何陷害容妃?”

李可恩慢慢的抬眸,与吕曼华对视,她的冰冷无情,吕曼华的惊慌恐惧。

吕曼华不由自主的摇头,不,不…她不能慌,李可恩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

034一力承担

吕曼华眼中深处那极力压制也无法掩饰的惊慌恐惧并没有能让李可恩心里有丝毫的怜悯,如今的她,不再有怜悯,不再有情,也不再有心,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皇后娘娘两名婢女根本就不是本宫所为,是容妃栽脏嫁祸给本宫,本宫背负其罪,还…连累爹爹枉死,容妃联合六王爷把一切罪名推在本宫身上,本宫恨,恨容妃,恨六王爷,如果不是他们?本宫又岂会家破人亡?本宫要报仇。”

仿佛咬断牙根的声音还和着惊心的恨意在大殿上回响。

万籁皆静,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

阮心颜很平静,平静的出人意料,只是她慢慢扬起的眸瞳深处,那一抹戾气一闪而过。

“你胡说…李可恩,你才是栽赃嫁祸的人。”

吕曼华尖锐的反驳声在死寂一样的大殿上也同样制造着让人哑口的效果。

她的神情虽狂乱,但目光却凌厉,再加上她清晰的反驳声,众人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眼中却恍然大悟之余也都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思…

留意到了众人的神情变化,吕大人急了:“兰贵妃,你说小女是残害皇后娘娘婢女的真凶,此话不知是否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小女可不是任由你空口诬蔑的。”

吕大人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如同一把利刃刺中了李可恩的痛处。

如果爹爹没有死,今时今日,她又岂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一切是阮心颜所为,但也是吕曼华所为,是她把她送到了阮心颜的虎口,她如何不恨?

她恨阮心颜,也恨吕曼华。

“诬蔑?如果是诬蔑,我只一句握在证据,就能轻易的让六王爷如约而现?如果是诬蔑,容妃又岂会拿我娘威胁我?引我前去三石殿灭口?不然,在场的各位大人,你们凭什么以为被禁军包围的本宫能悄然走出兰贵宫?去到三石殿?这一切,都是容妃为了见我,而精心策划的。”

“你胡说…”吕曼华突然噤声,因为李可恩拿出了她逼李可恩出现让人送上的李夫人的翡翠镯。

张大人看清楚李可恩手举的翡翠镯时,激动的上前:“是,这确实是李夫人所有,李夫人身体虚弱,先皇怜李相功劳,特赐翡翠镯于李夫人,在场绝大多数大人都知道的。”

一些官员上前接过翡翠镯仔细查验,窃窃私语过后都一致的点头确认。

吕大人的脸色刷的雪白,不敢去看秦克的脸,这翡翠镯珍贵,很难找出一模一样的出来,当年先皇赏赐给李夫人时,朝野皆知…

“当日你亲自上兰贵宫亲口暗示本宫,让本宫协助你,帮你对付皇后娘娘,你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青玉死在了凤鸣宫,你算定了本宫不会出卖你,甚至算定了就算东窗事发,你也可以一切推到本宫头上,因为本宫与皇后娘娘有仇,完全有这个动机!”

“这是你一面之词…”吕大人身上冷汗直冒,但仍然强自镇定的出声。

“一面之词?这一切都是容妃亲自所言,本宫确实并没有第三人来证明容妃对本宫说过这些话,吕大人以为,这种绝密谈话,还会有第三人在场?也正因为本宫没有证据证明容妃才是残害皇后贴身婢女的幕后真凶,所以本宫有口难辩,在容妃伪造的证据下,所有人都认定本宫就是真相,让爹爹汗颜愧疚,以死谢罪,吕大人,你说,你又是否以死谢罪?”

凌厉的话,让吕大人两膝发软,额头上的冷汗滴在寂静的大殿上,惊心动魄。

李可恩紧紧的盯紧吕大人。

“就如同皇后娘娘酷刑逼供御膳房一百三十五人,他们也都本能的脱口而出,本宫是凶手,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本宫有绝对的动机,赖在本宫头上,没有人会有质疑,因为,本宫恨皇后娘娘。”

震惊不足以形容此时大殿的人,他们已经震的全身发麻,头晕脑胀了。

因为听到兰贵妃如此大逆不道,口口声声恨、有仇的那个当事人--皇后娘娘并没有丝毫的表情,但越是这样平静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就越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只能强装冷静的任由一颗颗汗珠在衣服里面爬行,一点一滴的汗湿夹背,心里叫苦连天。

“众口成烁,本宫成了替罪羊,饶是如此,皇后娘娘释放出来的压力依旧存在,她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皇后的态度让真正的凶手--也就是容妃惊了,也惧了,这时候,让本宫以死了结这件案件,就迫在眉睫,于是,派人抓了我娘,以此来威胁本宫以死谢罪,如果本宫这个凶手死了,那么案子就可以了结了,这世上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而你吕曼华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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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吕大人眼神闪烁,不敢看向阮心颜的方向,强装镇定的反驳。

“兰贵妃,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是你的脱罪之词。”吕曼华激动的冲上前,恨不能撕烂此时李可恩那一副嘴脸。

李可恩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讥笑:“容妃,这几天想必你不曾有一晚可以安然入眠吧?明月的凄惨是否时时刻刻的印在你的脑海里,因为…”语气顿了顿,李可恩回头冷冷的看着阮心颜。

“因为你心里很清楚,并不是没有证据,就能安然无事的,那个人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吕曼华惊喘一声,惨白的脸色成死灰色,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阮心颜方向。

“不…不是我…是李可恩为了脱罪,是她陷害我,是她在栽脏嫁祸,对,是这样的,是她…”

阮心颜没有出声。

秦克平静的眸子有些冷郁,但瞬间恢复平静成水波不兴,淡淡拢眉,话,却一针见血:“一个被禁军圈禁在兰贵宫的妃子,与外界完全隔绝,又怎么会有‘血泪’?”

李可恩对于他的质问,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更不见一丝一毫的慌张:“家母身体孱弱,府中常备各类药,恰好,本宫对药理也算略知皮毛,蛇血,狐泪虽罕见少有,但这世上有一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再加早本宫有心,拥有血泪,并不奇怪。”

“哦?那兰贵妃明明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三石殿,又为何…自投罗网?”

“那是因为六王爷来的太心急了,本宫柔弱女子,绝不是六王爷的对手,情急之下,唯有躲避,事实上,本宫当时情急之下的选择做对了,至少本宫受到了今天公正的审判,而不是…不明不白的惨见”

众人一抖,都想到了皇后娘娘婢女惨死一案。

“说起六王爷,本王也还有一疑问。”秦克眸中划过一道冷光,语气却是极淡的。

李可恩缓缓的合上眼眸:“王爷若有疑问,但问无妨。”手,抚上胸口,那里纠痛的让她很难受,她自己活生生的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如果今天她有幸不死,今后她必定无心无情。

“娘娘又何以独独找上六王爷?”

深吸一口气,平息胸口的沉闷,李可恩皮笑肉不笑的睁开眼,冷看着他:“王爷如果亲眼见过明月的惨状,想必就能明了一二为何本宫独独认定六王爷是帮凶了,本宫足不出户,但并代表愚笨无知,放眼整个朝堂,谁没有听闻过六王爷的‘才华’?”

“容妃为何找上本宫?是因为本宫恨皇后娘娘,本宫不会变节投向皇后娘娘,恰巧,六王爷也和本宫一样的处境,说起对皇后娘娘的仇恨,六王爷恐怕并不比本宫小,容妃既找了本宫,又岂会不找六王爷?恰巧六王爷在刑供上,声名远扬,当然,最重要的是,只有六王爷才与容妃相识,相熟,甚至…说相思?”

对于李可恩刻意的嘲讽,吕曼华倏地张大眼:“你血口喷人。”

“那你又凭什么约上六王爷?谁又是你的帮凶?”秦克步步紧逼。

李可恩飘忽一笑:“王爷,六王爷如何混进皇宫?抛开他的身份不说,钱,可上通神,下可使鬼推磨,只不过是区区一封信函,如果六王爷不是心里有数,又岂会仅仅因为一封书信就真的出现?”

“这么说来,一切,都天衣无缝,毫无半点破绽?”秦克清冷轻佻却又充斥着满满讥诮与嘲讽的阴冶黑眸缓缓扫过李可恩,停在了阮心颜身上,似乎话是对她说的。

阮心颜依旧沉默如雕像,半垂的眸子,长长的羽睫在精致的下眼睑投射出一抹淡淡的阴影,让人无法窥探她眼中是否有波动?或许有--但却埋的很深,深的让人根本就从表面上看不到。

林大人感觉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手中的积木一拍,轻咳了咳嗓子,道:“那华妃的那封信…”

李可恩神态自若的看向低头垂眼看不出表神的林菱儿,眸子微微一沉后垂下眼眸直接坦诚道:“那封信是本宫送给华妃的。”

当林菱儿出现的那一刻,她不否认自己是惊讶的,但随即释然,不管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都与她无关,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演好自己的本份,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林大人悄然的松了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菱儿和林家没被牵涉其中就好。

最后一个明面上的疑问被解答,毫无意外地将本就寂静的现场凭添一丝诡异和压抑,空气也似乎渐渐的凝固起来。

阮心颜接过一旁莫诀递过来的茶盏,掀起茶盖轻悠晃荡着杯中的清波,轻轻淡笑着,笑淡如风,却,很让人不舒服。

至少注视着她的人,很不舒服。

秦不值蹙眉,这样的她让他有一种抓不住的飘渺,仿佛--如烟似雾,只要一阵风,哪怕是轻风轻拂,她也会悠然飘走,而无论是烟,还是雾,都是无法紧握在手心的。

在沉默中开口的人是秦或,语气很高深莫测。

“六王弟,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众人的目光被引到了一旁垂着头的秦义身上。

吕曼华脸色难看的吓人,她扑上前,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摇晃着:“你说话啊,你哑了…”他不是诡计多端吗?他不是说一切都不用担心吗?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明知是个陷井,还要毁她?

“他确实是哑了。”秦克的声音不高,但却阴冷入骨,自始至终,六皇弟都不曾开口,以他的性子,除了哑了,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吕曼华一惊,双手慌不择路的抬起他的脸,不期然的望入一双让她震慑的眼,猩红,那是一片猩红。

她清晰的感觉自己抬起他脸的手指被吓的有一瞬间的颤抖。

秦义一只手突然紧紧的抓紧了她的手,翻过她的手,冰冷渗人的指尖在她手心中轻轻的描绘着。

因为你一直是我的弱点,我做不到推开你,对不起。

伴随着他在她手心的描绘,两滴冰凉的血泪滴在了她的手心上。

吕曼华呆滞,等到她意识回神的知道他说了什么话后,她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这个男人爱她,爱的毁灭,爱的自私,爱的绝望,也爱的深情。

突然之间,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绝望、愧疚和恨。

“给六王爷笔墨。”秦克突然出声。

一旁的太监望了望宝座之上询问。

秦不值点了点头。

笔墨很快就放在了秦义的身边,秦义朝着秦克的方向磕了一个重重的头。

秦克轻叹。

一切如所有的人所料,六王爷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等同于认同了李可恩的话,但却一再否记了一切与容妃无关,只表明一切是他一个人所为。

阮心颜搁下了手中的杯盏,缓缓的起身。

当她起身的那一刻开始,殿堂上所有的人目不转眼的看着她。

吕曼华浑身一颤,身子跌在了一旁,她知道自己完了。

站定在台阶上,阮心颜掩下眼睫,淡淡的开口,说的很慢,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也很冷。

“你以为你一力承担,就能帮容妃脱罪,本宫…就能放过她?”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容妃了。

秦义抬起头,血红的双眼,其实已经没有聚焦,但他凭着声音却还是能准确的看向了台阶方向,嘴,下意识的张开,发现哑口无音,落魄绝望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本宫如果轻易的就放过你们,何以慰明月?”

035借刀杀人

“本宫如果轻易的就放过你们,何以慰明月?”

声音依旧很慢,很轻,甚至很柔,但听在当事人耳中,却是魔音穿刺,直达心脏,让心脏因为恐惧而紧紧抽搐着。

秦义不怕死,可是他却怕不能死,也怕他再遭受到那令人发指的残酷折磨。

死灰漠然的脸部表情一点一点的裂开,到最后,恨意、惧意…倾泄而出,不管是求饶还是叫嚣,都无法成音。

阮心颜很满意他此时的脸部表情,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以德报怨和宽恕,既然他当初敢惹上她,就该要承担后果,她说过,她会让有些人真正的见识到什么叫做迁怒!

冷光横扫一圈,如死神驾临一样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皇上,既然一切都水落石出,兰贵妃就交由皇上处置,至于容妃和六王爷…”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阮心颜嘴角暗勾:“本宫带走了。”

众人的心颤抖,皇后带走,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下场必定…

吕大人身子一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有事奏…”

秦不值沉下眼,打断了吕大人欲求情的请求,冷冷的道:“吕大人,身为容妃的父亲,你很难脱的干系,你吕家的罪,朕还没有追究呢?”

吕大人大骇,本能的看向秦克的方向,喃喃道:“王爷…”

秦克沉默良久,缓缓的出声:“皇后娘娘,容妃、六王爷罪大恶极,理当处斩,以正法纪,皇后娘娘处以私刑,恐怕…”

阮心颜挑眉:“恐怕如何?”这个男人颇有心计,算得上聪明,但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难道皇后娘娘当真不知国有国法?”

国法?国法这词,在封建皇朝,只会出现在皇帝口中,当皇帝说他需要国法的时候,国法就自然会存在,当他不需要国法的时候,硬要对他说国法的人必定下场凄惨。

“克王,你是在质问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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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克走上前两步,停在与她三步之隔,双目盯着她,面容冷凝。

“按情,六王爷是皇上手足,容妃更是皇亲国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绝不包庇,但本王要求典正法纪,这难道不该?”

秦克的一番话刹时让整个朝堂的气氛僵硬起来,空气也似是被这股强烈的冷气凝固了。

秦不值脸色一沉:“克王是在质疑朕的旨意?”

秦克微微拱手,神情冷凝而肃然:“皇上,臣说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是国法,还是家规,臣,都有资格谏言,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皇上虽年少,但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罔顾国法,这传出去,万民不服,天下各国讽刺。”

“大胆…克王,你好大的胆子。”秦不值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秦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一撩,掀起下摆,以大礼行之,痛心疾首的进谏:“臣之手足,臣之表亲,触犯法纪,臣倍痛心疾首,于情,臣如若为他们求情,也理所应当,但臣站在这朝堂之上,代表的并不是兄长个人,而是一国王爷,国与家,法与情,孰轻孰重,臣分清得,所以臣不能、不应也不会为他们求情,但臣要求他们得到公正、公开、公平的刑法,难道也不能、不应吗?”

“王爷言之有理,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