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天神色凝重起来:“开战?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连我们都丝毫不知情?”身为他的幕僚,他们理应最清楚,不是吗?

大街上传来飞骑,不多时,整齐划一的军队肃然而来,没有锣鼓喧哗声,没有皇家仪仗队,有的只是缓步而来的马蹄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曲澜青看向窗外,喃语:“回来了。”快两年了,阮心颜如今再踏进这京城,天,也意味着要变了。

诸葛无尘面容有些复杂:“是阮心颜回来了。”

陆流天眼中有些诧异的看着下面的旗帜:“樊家军、暗卫团、亲卫军,这…”这支近千人的队伍,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一下子出动这么多高手,就只为了接被阜国休离回来的阮心颜?

大街上,因为军队的进驻,原本分散在街上的百姓有序的退到了两旁,看着大路中间面露肃气的军队走过。

当后面的马车进入人们的视线之内时,人样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真的被休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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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恍然大悟之后,人群里起了骚动,瞬间便沸腾起来。

“就只知道在浩国耀武扬威,顶着尊贵的郡主身份,都不能避免的被人休离回来,真替公主和驸马不值,竟然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简直丢尽我们浩国的脸。”

“她还有脸大摇大摆的回来,无耻…”

“休离回来的下堂妇…”

冲动是魔鬼!

人群里,民情激奋,一两个热血人士,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愤不平,再说经过两年的时间,很多人的记性都不太好,忘了里面的人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尖酸刻薄的声音传了出来,如同瘟疫传染一样,瞬间便得到不少人的附合。

坐在马车里的阮心颜听到外面的批判,唇角若有似无的轻轻扬起。

轩辕砚眸子一沉:“莫诀。”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宛如矫龙魅影飞掠人群中,起落纵跳,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刚才出声的几人拎了出来,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人们意会过来时,地上五个人被扔在了马车前面。

瞬间,大街上,鸦雀无声。

这五个人都是一些书生儒士打扮,且都年轻气盛,此时跌坐在地上,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茫然到惶恐再到惊惧,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杀!”

一声淡泊优雅的男音从马车里面传了出来。

音起刀落,只见银光一闪,地上五人的人头滚在了地上,喷洒的鲜血溅湿了道路。

事情太过突然,人群里本能的传来一些惊惶的尖叫,但转眼消失在巴掌握嘴的闷哼声,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大街上,静的吓人!

一品楼二楼窗口处,诸葛无尘和陆流天震惊的睁大眼。

曲澜青眼眸转深…

“本殿若再听见坊间闲言闲语妄议皇家是非,当场格杀勿论!”传来的声音让帝王的威仪、皇家的尊贵霸气尽露无疑。

此时,整个大街上,惊惧,寂静,所有的人都吓的跪倒在地,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哪里还有刚才的沸腾。

冷麒视若无睹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戮,只是随意的挥手,几名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捡起那些还来不及闭眼的头颅,再把尸体拖走,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兵者眼露肃气和杀气,没有把刚才的小小‘插曲’当一回事。

队伍继续不疾前进,低调奢华,却留下了一地的惊恐和霸权给跪在地上的人群。

马车里,阮心颜慵懒地倒在身后人的怀里,闭上眼,嗅着他身上隐隐淡淡的一股清香,沁入心扉,唇角上扬,似娇似依:“暴君。”

轩辕砚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低低一笑:“帝者,戾也。”身为帝王,厉,暴,威,严,能,缺一不可,只有这样,才能成就一个尊字。

阮心颜在他怀里挪动了一下,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淡声道:“有时候,暴政并不是维护统治的天敌,反而是有效的工具,因为只有暴力施加不足的情况下,才会导致人们对在位者的威严体会不到,或者说不够强烈,不够畏惧,自然也不会忠诚,于是一些胆子大的人心里自然会生出颠覆政权的愿望。”

就例如,她不认为秦帝国的衰亡与暴政是直接关系,后世皆称‘暴政亡秦’这种说法的逻辑其实走不通,暴政或许是其中一条因素,但绝非主因。

“哦?”轩辕砚似乎很有兴趣的放下的手中的的书卷,笑看着怀里的人。

“当然,在暴的基础上,必须要有驾驭和统治的能力。”

“例如?”

“例如吃饱饭。”

轩辕砚扬眉,以眼神示意。

阮心颜漫不经心的睁了睁眼后,又阖上:“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吃饱穿暖,在他们心里暴君也是明君。”如此简单,却也如此艰难,子民成万数亿,人人吃饱饭穿暖衣,谈何容易?

“如果你的子民有一百个人,当九十个人能吃饱穿暖的时候,你已经掌控了他们,当然,如果一百个人中,你只有能力让十个人吃饱穿暖,那么就算你仁德善贤,连只蚂蚁也不舍得杀死,也不会改变亡国君的下场。”

轩辕砚雪白的手,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秀发:“一针见血。”

阮心颜抓着他的手指把玩着,似是随意的问道:“怎么不见我娘?”她回来,她都不出现,反常不足以形容。

轩辕砚敛眸,淡然:“想必还沉浸在震乱痛心中。”

阮心颜缓缓的睁眼,难得的出现愕然:“你…”开诚布公了?

“怎么?很惊讶?”轩辕砚抓起她的手,重咬了一下,以示不悦,他想要的女人,当然是他的妻子。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阮心颜摇头:“有点感动。”这个男人强大的让她心安。

抓起手再重咬了一口,白嫩的手指上印下他的牙印:“只是有点?”

白了食人族一眼,阮心颜翻身跪在他两腿之间,双手捧着他的脸,专注的凝视着他,低低的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轩辕砚深黑的眸瞳璀灿发亮,内敛深沉不喜于色的俊美脸庞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有柔,有情,有溺,有宠。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冷麟请示的声音传来:“主子,太子府已到。”

“进宫。”把人紧紧的揉进怀里,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传出马车外的声音却极度的冷静。

阮心颜迎着他的目光,黝黑中也绽放出黑光,她如同镜子一样,全然的看得见自己的身影,很舒服,很清静,很有安全感,很有一种千言万语说不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她在他的眼中!

他是魔,她成魔,他是佛,她亦成佛,只为他心!

006只能认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宫凤鸣殿。

“太子驾到!郡主驾到!”

太监的通报声让殿内沉寂的气氛有些波动。

轩辕砚、阮心颜两人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等人后,两人面色从容镇定,丝毫没有变化。

已经快两年没有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牵挂不已的女儿了,阮心颜的出现让阮南风夫妇激动不已,却都没有起身迎上去,只是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汹涌。

阮心颜脚步停顿,暗自叹息,该来的还是要来。

“颜儿见过皇外祖父,外祖母,见过爹娘。”

气氛空前的凝固,坐在那儿的人脸色都有些僵硬,就连空气也似乎流转不通的滞停在半空中,让里面的人都呼吸急促。

在场没有人能正常出声,轩辕砚淡扫了一眼众人,温柔的把她扶了起来,半拥着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视在场人如无物的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阮心颜蹙眉,但并没有出声。

纵使睿智理智过人的浩帝在亲眼看到入眼的情形时,也不由的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皇后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阮南风坐在一旁,俊朗潇洒的面容上有着浓郁的化不开的复杂。

最先沉不住的人自然是轩辕画,她几乎是失去理智一样,尖叫着冲上前欲把阮心颜从轩辕砚怀里扯出来。

轩辕砚微微皱眉,手随意的一抬,不留痕迹的化开了轩辕画冲上来的力道,没有让她碰触到怀里的人。

“皇姐。”

眼光一扫,无尽的威严的气势让轩辕画本能的一怔,眼中有着不敢相信。

阮南风上前,制止了爱妻的冲动,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不让她上前。

目光伤痛复杂的看着柔驯偎依在太子怀里的颜儿,心,有些揪痛,他的女儿啊!可知道她选的是什么样的路?

“轩辕砚,她是你亲姐姐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被阮南风拉住的轩辕画抑制不住的怒叫,美丽温婉的婉约气质荡然无存。

“画儿,冷静。”浩帝重斥一声。

“不…”轩辕画激烈的在自己丈夫怀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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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南风脸色微沉,声音提高,重喝:“画儿…”

轩辕画一惊,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有着不敢相信:“阮…大哥,你吼…我。”二十多年,阮大哥从来没有这样对她。

看着她眼中的受伤和委屈,阮南风声音缓和下来,叹息着说道:“吵闹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不理会她的怔愣,安抚地拥着她在一旁坐了下来,阮南风抬眸,目光凌厉的看着偎依在轩辕砚怀里的人,语气不明:“颜儿,他是你舅舅!”

阮心颜抬头看了一眼强势的搂着她的人,垂眸片刻后扬起,清冷的眸瞳直接注视着阮南风,唇,浅淡弯开。

“爹是否记得颜儿曾经说过一句话?”

阮南风沉默,而后苦笑着点头:“记得。”这几日,他深思细想,才发现原来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颜儿嫁去阜国时,对他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想来,也许原来她说这句话时的真正用意是指今天。

阮心颜轻拍禁锢自己的双臂,悠然的站起身,走向阮南风,在他面前,缓缓的蹲下,抬眸专注的看着他怀里的轩辕画。

“如果他不是我的舅舅,娘亲一定会真心为女儿能遇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而喜极而泣。”

“如果我不是娘亲你的女儿,哪怕我的身份贵为朝中一品大员、世族千金,娘亲也一定会为自己的弟弟爱上一个如此其貌不扬的女人而惋惜。”

轩辕画喉咙哽咽,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心,却突然有些冷,她的女儿为何与她的心如此远?

“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如此爱我,饶是寒石也动情,情动深处,是孽又何妨?”这一世,她为爱而活。

“不…颜儿…你不懂,娘是为你好…娘…”

阮心颜突然起身,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话:“娘又怎么知道颜儿不懂?又怎么知道为我好,是我要的?”

轩辕画睁大眼,泪眼朦胧,微张的嘴,哑口无言。

“男女之爱,是自私的,朝朝暮暮两情悦,只羡鸳鸯不羡仙,爹和娘充分诠释了爱情的自私,甚至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挤不进你们的爱情里。”

“不是的…”轩辕画虚弱无力的反驳,颜儿的话如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疼痛流血。

“你们可以有无数的理由说服自己,你们在你们的女儿年幼的时候把她送进宫,我十四岁之前,没有尽过做父母的责任,是因为孝顺,那时候舅舅离开皇宫外出求艺,怜及皇外祖母孤寂,可是真是这样吗?皇外祖母有皇外祖父相伴,又何来孤寂?”

“就算是如此,那十四岁之后呢?奄平城三年的流放,为何你们不把握机会,用你们的爱弥补我?”

阮心颜淡淡一笑,清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

在她的目光下,两人为这一震!

目光落在皇后身上,阮心颜无声一笑:“皇外祖母要求把我留在宫中,是爱怜自己的女儿,为了让女儿能在爱中自由自在,不受半点牵绊。”

皇后避开了阮心颜那双洞悉了然的双眸。

她目光避开的动作,也等同于默认,那霍然被揭开的面纱让轩辕画无法接受!

“今时今日,你们的女儿也入了情,懂了爱,尽管所爱的人对你们来说难以接受,可是你们是我的父母,如果世上连你们都不能成全、包容、庇护我们的爱,天下世人又怎么会成全包容?”

一席话,换来一阵沉默。

轩辕砚倚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注视着她,黑眸中,只有她。

阮心颜神情虽未变,在与他接触的视线里,淡眸柔和眷恋。

两人脉脉一视,盈盈一眸间是笔墨难以描绘的眷恋柔情。

这一瞬间,轩辕画突然感觉自己对他们来说是多余的,对他们来说,整个天地万物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多余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她的心痛疼难捺,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早已经错过了这个女儿。

她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阮大哥,为了爱,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抛却在生活之外,到今天,她又有什么资格来为她好?

想到这里,轩辕画宛如被人抽了筋脉一样的全身无力的靠在阮南风怀里。

“阮大哥…我累了,我们回府吧!”她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想一想。

拥着怀中安静无声的人,阮南风深看了一眼这个被抛却在生活之外的女儿,轻轻一叹:“颜儿,给我们点时间,让我们好好想一想。”

阮心颜点点头,看了他怀里一眼:“我并不是责怪你们,我只是请求你们无私宽容的爱我一回。”

无私宽容的爱我一回!

字里行间,那是怎样的心情?而他们做父母的,又是怎么的心情?

阮南风身体一颤,他怀里的轩辕画更是死死的咬紧着唇,愧疚,痛苦,伤心,酸涩齐齐涌上心头,快要将她淹没。

“…”阮南风张嘴,几度无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着轩辕画,黯然离开。

看着女儿女婿被击退的溃不成军,浩帝心里的震惊和复杂无法形容。

如今的颜儿用脱胎换骨不足以形容她,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些了解,为何砚儿会爱上颜儿!

“颜儿。”

浩帝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阮心颜沉眉敛目:“颜儿在。”

“来,过来坐这里。”浩帝拍了拍身边的软榻,示意道。

阮心颜福身:“是。”

不慌不乱,不急不促的在指定的地方坐下,阮心颜静谧安然。

浩帝心里暗暗诧异,这样的颜儿让他很有一种仿佛初见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