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把手里的两本贴子恭敬呈上。

白大人狐疑的拿起,打开,眼睛微微圆眼,而后微微眯眼,似有所思。

“爹,怎么啦?这是谁的册子?”

白大人把贴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白少爷急迫的打开,一看到里面的请贴,也有些怔住了:“这么说来,跟在郡主身边的那两名公子中,一位是阮旭东,一位是林世风?”

白大人点点头:“或许事情并不若我们想像中那样坏。”

“爹的意思是?”

“奄平城林家书香世家,学子可谓遍布整个浩国,在阮家没有出阮南风之前,人人都以能成为林家学生为傲。”

“孩儿不明白爹的意思?”白少爷不解。

白大人翻开林世风的回贴,抚须道:“林家以清风傲骨着称,虽然被阮家后来居上,但林家百年根基和实力依旧有着影响,林家注重门风,不屑于攀炎附势,甚至不屑进朝为官,与权势同流合污,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林家祖辈的清高,林世风是林家独子,继承林家的才华,自然也继承了林家的一身清骨。”

“可是既然如此,林世风又怎么会和阮心颜同流合污?”

白大人眯眼,眼中精光闪烁:“有阮旭东在,林世风和阮心颜一同抵达白家,也不难理解。”

“二十五前,奄平出了一个阮南风,天下闻名,如果不是阮南风娶了当朝长公主,可能阮家声名还不只是如此,最初人人都指责阮南风贪慕虚荣,追求荣华富贵不惜抛却文人傲骨,阮南风放话终身不踏足朝堂,甚至规定阮家三代不准入朝为官,最初的时候,还惹来热议,人人都不相信阮家能做到。”

“但二十几年来,阮家用行动堵住了所有的嘴,也让所有人对阮南风由衷敬服,阮家才会成功的压下了林家,一跃成为奄平城的骄傲。”

白少爷点点头:“听说五年前奄平城的百花朝会节上,阮旭东也一举惊天下,但可惜,虽是惊鸿一瞥,稍纵退瞬,却也让人不敢再对阮家有挑衅之心,阮家也成功的保住了文坛第一的名声和清傲…爹的意思是?”

白少爷恍然大悟。

白大人微微一笑:“无论是林家还是阮家都以一身清骨为傲,又怎么会自毁声名?”

“有阮家在,就一定不会任由阮心颜乱来?”

白少爷脸上乌云散尽,轻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话是这样说,但凡事还是要小心至上,政儿,你速去把林公子和阮公子招待好。”

“是。”

“等等…”

“爹?”白少爷停住步子,不解的看着唤住他的爹。

白大人眯起眼道:“把林公子和阮公子抵达的消息让人传出去。”郡主低调,那么林公子和阮公子既然呈了回贴,那么就不能低调了。

白少爷微愣,继而喜颜绽放,兴奋的道:“是,爹,孩儿这就去办。”说不定明天过后,玉儿就会搏得浩国第一美人之名了。

身为浩国第一美人之父,还何憨没有荣华富贵?

摘星苑。

阮心颜踏月悠然散步,婉儿、有艳、莫诀紧随其后。

一轮明月,繁星点点,清辉淡洒大地。

“今晚夜色挺好。”空气中带着些许的寒凉,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冻人,初春的月夜,如此园林中,散步倒也很有兴致。

莫诀就算人跟在身后,也只是个如同隐身人一样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回话的自然会有人。

“寒冬褪,初春临,难得主子如此有兴致,要不婉儿为主子弹奏一曲?”

阮心颜停住步子,微微侧眸,勾唇一笑:“兴致倒是有几分,不过,弹奏的人换换。”

婉儿一愣,但很快就会意过来,弯腰福身后退了下去。

玉阁。

听闻婉儿的要求后,白珍玉久久没有回神。

站在地身后的两名贴身婢女反应过来,一人连忙前去禀报老爷。

“小姐?”

白珍玉回神,低下头,眉间拢上一楼轻愁,幽幽一叹:“翠儿,给我更衣梳妆。”

等到换上一身衣服后,白家家长也赶到了。

白少夫人有些慌乱的看着白老爷:“爹,这…”这郡主这么晚了竟然召见玉儿为其拂琴?到时随便安个罪名,怪罪下来,玉儿怎么办?

白大人看着已经着好装的孙女,沉思了很久,才道:“玉儿,你去吧。”

“爹?”白少夫人惊呼。

“妇人家别管外面的事,回房去。”白少爷低斥出声。

白少夫人满腹委屈,却敢怒不敢言,轻轻福身后,转身离开。

“玉儿,听爹说,你机灵点,察颜观色,多说些奉承的话,千万别惹郡主发怒。”

白珍玉垂眼,柔驯的福身:“是,爹。”或许这是她的命,是福是祸,不是她所难预料了。

020白府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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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珍玉参见郡主。”

“起来吧。”

“谢郡主。”

白珍玉起身,恭敬的立于一旁,等候命令。

“不知白小姐琴艺如何?”阮心颜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淡声问道。

白珍玉垂着眼,美丽的脸庞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听到问话,她淡淡曲膝:“回郡主,奴婢三岁学琴,如今已有十三个年头,自然琴艺是过得去的。”

阮心颜挑挑眉,淡淡挥手。

婉儿示意,朝白珍玉伸手请道:“请白小姐为郡主弹奏一曲。”

“不知道郡主想听什么曲子?”白珍玉敛眼问道。

“随意吧。”阮心颜淡声道。

白珍玉听见这个回答,依旧是没有抬头,只是面部表情上有过一抹沉呤,而后福身道:“是。”她来这里既然是为郡主弹曲,自然带上了她的琴,但显然,这位郡主并不打算让她弹自己的琴。

跟着婉儿来到这里准备好的琴弦旁,低眼看了一眼,瞬间又惊讶的抬起,但下一刻又低下,这琴?

“乌玄琴?”

婉儿微笑:“白小姐好眼光。”

白珍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后,心中了然,此人必定琴技精通。

“书上闻,乌玄形状似雀,琴身用千年不朽的乌木雕刻而成,与白雀有雌雄之分,和红凤,青鸾有天下四宝之名,不知珍玉是否记错?”

她未曾见过乌玄,但天下懂琴之人无不听闻过乌玄、白雀之名,最初她也不敢肯定这就是会传闻中的乌玄琴。

但想想郡主尊贵的身份,如果不是乌玄珍宝,又岂会此时出现在眼前。

乌玄为雌,白雀为雄,能让郡主所有,定当是乌玄,而非白雀。

所以,她断定这是乌玄!

阮心颜唇角轻轻上扬,似笑非笑,却并未言语。

婉儿出声:“既然白小姐慧眼识出乌玄,那就请白小姐为郡主拂一曲。”

白珍玉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乌玄的琴身,美眸有些许的激动,但下一刻却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自信能使用此琴,请郡主恕罪。”正因为懂,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满腹无奈和茫然,心神无清宁静,又岂能弹出乐曲?

婉儿惊讶之后是了然,白珍玉能识乌玄,自然知琴,懂琴,有此一举也不难理解。

白珍玉跪在地上,默等着这位郡主的怒气,却久久没有等到,豁出去的果敢瞬间消散,不由得的忐忑不安不起。

乌玄,以她此时的心境弹出来的曲子肯定不堪入耳,与其那样引起郡主动怒,还不如选择坦城以待,至少——她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位郡主名声狼籍,但这位郡主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恶意。

阮心声音却极为的清冷:“白小惧三岁学琴,至今有十三年,琴艺过得去,又为何没有自信弹一曲?”

白珍玉心里有些紧张,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琴艺的好坏,与心境有关。”

“哦?白小姐言下之意,就是此刻白小姐没有心情?是为本郡主拂琴,所以才会没有心情吗?”

“不——”白珍玉抬头,接触到阮心颜的视线,本能的低下头,但片刻后她又抬起眼迎视着她的目光,镇定的道:“珍玉不是这个意思。”

阮心颜无声一笑,论姿色和才艺,这位白小姐并不比慕容雪和林菱儿差,美女在民间,这话还真不假。

“起来吧,坐。”

白珍玉有些讶意,但还是起身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了她一眼,阮心颜淡淡的问道:“不知白小姐可有听说过家兄之名?”

白珍玉惊讶的看着她:“奄平城阮公子?”

“看来白小姐听说过阮旭东三个字,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珍玉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还是实话实说:“珍玉并不认识阮公子,对于他的认知,珍玉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珍玉很难回答郡主。”

阮心颜淡淡一笑,突然道:“这次本郡主前来,就是为堂兄向白小姐提亲,不知白小姐意下如何?”

饶是白珍玉力图镇定,也被她这句话给惊的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半天出不了神。

“堂兄并非纨绔公子,相貌堂堂,人品也算不错,以阮家门第配你白家,也不至于委屈了白小姐,白小姐是聪明人,明日何不用心去看看堂兄的为人?”

“我——”白珍玉养在深闺,何尝见过这样赤一裸一裸的直白,一时间,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虾,窘迫、羞涩,慌乱…都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本郡主之所以亲自跟白小姐说,自然也是尊重白小姐,否则本郡主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一道圣旨不是直接了断?又何须让本郡主不远千里亲自来到尚义城?”那也是她想要看看这位白小姐是否真能值得阮旭东娶她。

白珍玉听到这里,脸色微白,如果赐婚…那她连拒绝都不能。

阮心颜摆摆手:“白小姐无需惊惧,只要白小姐真看不上堂兄,本郡主自然不会勉强。”

白珍玉怔怔的看着她,心里很是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天下谁不知道郡主的为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又有些相信她的话。

她说的对,弄一道圣旨下接赐婚,不是更直接?又何需她从京城来到尚义城?就算她来到尚义城,也大可直接向爷爷和爹爹要求,又为什么要和她私自说明?

“玉儿,怎么样,郡主可有为难你?”

远远的看着白珍玉失魂一样的走进闺楼,等候在这里的白家父子忙迎了上去。

白珍玉想起临走前阮心颜的话:婚姻大事,白小姐何不自己拿主意?明日此时本郡主等白小姐的答案。

“玉儿?”白大人看着孙女的失神皱眉。

“难道郡主真的为难你了?”白少爷冲上前焦急的出声。

白珍玉回神,抬头看着他们的皱眉和焦急,理智倒也清晰起来。

“爷爷,爹爹,没事,郡主并没有为难玉儿。”

“那你为何这副失魂模样?”白少爷满脸不相信。

“玉儿只是累了。”此刻她的心里太乱了,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累?也是,对着阮心颜那个煞星,玉儿肯定是又紧张又惊惧,那好,玉儿,你早些休息。”白少爷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阮心颜没有为难玉儿就好,他还真是怕阮心颜妒嫉玉儿的美貌,害得玉儿明天不能名扬天下呢!

“既然只是累了,玉儿,好些休息。”白老爷嘱咐了一声后,大步走了出去。

白珍玉没有错过爷爷和爹爹的面部表情,垂眸淡淡苦笑,如果她不是生的这一副皮囊,爷爷和爹爹还会如此重视?如此紧张她吗?

爷爷和爹爹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但是她要如何告诉他们,和荣华富贵相比,她更希望嫁一个能真心真实对她好的男人。

堂兄并非纨绔公子,相貌堂堂,人品也算不错,以阮家门第配你白家,也不至于委屈了白小姐,白小姐是聪明人,明日何不用心去看看堂兄的为人。

脑中突然窜上这句话,白珍玉感觉自己的心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自己对未来茫然无依、无奈惶恐之时,这句话的出现对她来说,无疑是让她的心有了先入为主的作用。

在今晚之前,爷爷请来的那众多的名门才子,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可是突然,有一个人如此突兀的冒出来,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阮家很适合她。

论身份,论地位,论权势,论才气,嫁入阮家,并不比入宫来的委屈。

至少,入宫有太多太多的茫然,那是她看不到,摸不到,无法预知的未来。

可是如果是阮家,她至少可以知道自己的未来。

可是…阮公子适合她吗?

初春的早晨,薄雾尚未散尽,金色的阳光穿透雾层,照耀着大地。

尚义城。

街道两旁,屋宇错落有致,或高或低,鳞次栉比,街道中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各类商铺、小摊已经随处可见,满目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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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客栈前,宋离从马上下来,一身黑衣,发丝些许的凌乱,两眼也微带血丝,看来出来他应该是连夜赶路,起码数日没有睡过了。

“少爷。”

宋福引颈期盼,终于看到了自家少爷,可谓是喜极而泣,不敢去看自家少爷那难看的脸色,连忙把手上的包袱递了上去,幸好幸好,少爷终于赶在早上抵达尚义城。

宋离的眉头皱的直直,但还是接过了包袱,无视掌柜的行礼,直接上了二楼。

约莫半个时辰后,梳洗一番,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的宋离,整个人气质焕然一新。

“少爷。”宋福早就把早膳摆满了整个桌子,看着宋离下来,有些讨好、有些讪笑的上前。

宋离冷睨了他一眼,在桌前坐了下来:“贴子回了?”

“刚…刚回的。”没看到少爷人,他怎么敢回白家的贴?万一少爷没赶过来,他就惨了,夫人可是说了,如果少爷没出现就要把他赶出宋家。

“好了,我已经到了,你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了。”

娘的心思,他明白,非要让他亲眼看看白小姐,就巴不得他看了一眼后,娶回去当她的儿媳,也不用点脑子想想,别说他对这位白小姐无意,这白家对他宋家也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