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脱离了原本的故事剧情,站出来看……
乔晚挠了挠头,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些傻到没任何心眼的软糯小怂包。
又看了一眼穆笑笑,乔晚猛地意识到。
眼前这个少女,早就不是书里那个标签化的女主角,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心眼,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讨好别人,也会嫉妒别人,也会想尽办法去吸引别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她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原著的人设,注定了穆笑笑是个被娇养的金丝雀,只要讨好男人,抱着男人大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能被一路被保护得稳稳当当,所谓的烦恼不过是被抢来抢去的修罗场。
乔晚说不上来哪种活法更好,活着太累了,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咸鱼躺平,一路被人顺风顺水的护着。
不过光依靠别人,没自己的价值,她没安全感。
乔晚抿着唇想。
比起把自己整个身家全都压在别人身上,还是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更有安全感。
虽然前世,所有人总说着咸鱼咸鱼,但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都在努力掌握着自己的人生。
眼前的少女,很明显就是没了安全感,所以惶惶不安,使尽了浑身解数,想抢回别人的注意力。
乔晚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还是给了个建议:“那不是你真正的价值。”
软糯小怂包那不是真正的她,也不是她真正的价值,这是穆笑笑一直为了讨好别人刻意拗出来的“人设”。
“等你真正做你自己的时候,会有人讨厌你,也会有人喜欢你,但至少这爱和恨都是真的。”
建议这东西,能听得进去最好,听不进去,强塞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别人无权置喙。
乔晚坐了一会儿,还是不太习惯和穆笑笑相处,起身告辞了,出门前正好撞见了岑夫人。
乔晚礼貌地欠了欠身,和岑夫人擦肩而过。
屋里,穆笑笑听得一愣。
她还是不甘心。
她喜欢师尊,喜欢小凤凰,喜欢裴春争,喜欢萧焕。
他们喜欢这样的她,她不想失去他们的喜欢。
看了眼转身离去的乔晚,又看了眼屋里发愣的穆笑笑,岑夫人抬脚跨进了门。
在进门前,她就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也就没进去,候在了门外,等她们说完。
对上穆笑笑的目光之后,岑夫人心里一叹,苦笑。
乔晚她说得也有点儿道理。
她这一辈子啊,就光学着怎么讨当初那个少年的喜欢了,可惜用尽了一辈子的时光,也没能成功。
总有一天,面前这姑娘会明白的,修行路上要是自己像菟丝花一样永远立不起来,到时候一定会后悔。
但恐怕,这姑娘得从高处狠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才会明白这道理。
**
当晚,世春堂那儿传来了消息,决定办个庆功宴。
一是为了犒劳“四灵”和岑家家仆。
二是为了践行,同修大会临近,裴、萧、穆等人还要赶回昆山。乔晚也答应下来,跟着岑清猷一块儿去大光明殿。
至于三,就是为了攀附伽婴了。
毕竟林家伙同妖族叛军,企图灭了岑家满门这账还没算呢。
妖皇赶来岑府,还没离开的林家子弟们,一听这消息脸顿时全绿了,大骂了一声岑家人果然无情无义,好算计,但到底做贼心虚不敢耽误,匆匆整理了残部,脚底抹油地溜了。
一向打架之外的事没什么兴趣的伽婴,对于岑家抛来的橄榄枝,容色冷淡。
倒是修犬满面笑容地一口应承下来。
男人一眼看穿了自家下属的想法,没吭声,选择了纵容。
“明天,我就要跟陛下回妖族了。”青年岔开两腿,慵懒闲适地坐在廊下,看了眼天上的大圆亮,笑容有点儿发苦。
“在岑府,待一天少一天。”
伽婴斜睨了一眼修犬,一言不发地坐上了栏杆。
“你不想走?”
修犬苦笑:“我还得侍奉陛下,就算不想走也得走啊。”
一般情况下,为了体恤下属,做老板的都会放两天假,但伽婴“嗯”了一声,冷酷无情地默认了这个还要“侍奉陛下”的说法。
伽婴:“你与她之间并无可能。”
修犬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男人说的是谁。
“陛下看出来了?”
男人昂首看着天上圆月,淡然傲岸:“她已有夫婿,你和她之间,不合适。”
修犬瞥了眼坐在自己栏杆上的男人,笑容微妙地一僵。
且不说合不合适这个问题。
他早就想吐槽了!!
他这个老板,虽然人狠话少,对待下属不错,福利也丰厚,每个月还有节假日,为妖也算宽容温厚,但总在莫名其妙的小事上十分之较劲。
比如,就算站在平地上说话,还要找块石头蹦上去!
这是,万妖共主,王者的尊严,决不能低别人一头。
如果说万妖共主,行事总要霸道点儿也就算了。
偏偏他这老板,还十分之遵纪守法,不仅在妖族里洁身自好,在凡人界走跳还会礼让马车飞剑行人,从不做欺男霸女之事,妥妥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妖精。
知道他喜欢上别人的老婆之后,有节操有三观的妖皇,干净利落地掐死了自家下属心里那点儿念想。
青年抱着个酒坛,默默仰头灌了口酒。
月光温柔,如同女人温和明亮的眼睛。
岑夫人变老了,但他还是很喜欢。
昨天,他赶到南院的时候,女人捋了捋额际的白发,笑着问他,她现在还像狗吗?
不像。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修。
现在,这就当他做的一场温柔的梦好了。
大黄狗耷拉下来了狗耳朵,呜咽了一声。
当初那夹着尾巴走进了山林的大黄狗,到现在虽然当上了妖皇左右手,但还是寂寞,他还是喜欢人啊,尤其是温柔的人。
此时此刻,乔晚正盘腿坐在地上,和白虎二十三等一干“四灵”们拼酒。
酒过三巡,一干大老爷们目光还是没能从乔晚脸上移开,眼神融合了诡异、惊艳、惊恐等等复杂的情绪。
谁能想到当初那平平无奇的小丫鬟,竟然是个美人。
少女两道远山般的墨眉斜飞入鬓,肌肤白皙,眼神如秋水般清冽干净。脸上、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却显得坚定动人,整个人如晓月下疏淡的梅英。
虽然在这美人多如狗的修真界,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但这姿色拎出去骗几个懵懂无知的小伙子,那妥妥是够的。
“二少爷,你说是不是?”
毕竟之前一直是岑清猷贴身丫鬟,一干老大爷们十分没节操的挤眉弄眼地打趣。
岑清猷抬头看了眼乔晚,微微红了脸:“辛夷生得的确好看。”
他倒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少年人身上常见的不好意思罢了。
而且,若说美艳,他那师父,是他见过生得最美的。
宝相庄严,如同佛经中的白莲,又艳丽动人的如同一缕桃花香风。
不过……
想到自家师父这威压昂扬的嗓音,凛然不可侵犯的仪态。
岑家二少爷,默默地握紧了茶杯。
调侃了几句,大家伙儿就把这事儿揭到了一边儿,抱着酒坛子,喝了个昏天黑地,东倒西歪。
乔晚走到院子里透气的时候,正好在廊下撞入了抹颀长的人影。
少年穿了件明黄色的衣衫,乌发绑了个大马尾,垂在脑后,抱着惊雪剑,沉默地坐在廊下。
听到旁边儿传来的动静,眉一低,眼里的月光,像倒映了微融的春雪。
看见乔晚,裴春争破天荒地地主动开了口。
“乔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得知那小丫鬟真的就是乔晚之后,反倒僵硬地没了话。
裴春争阖上眼,皱起了眉。
对乔晚,他只有愧疚,当初之所以答应她,和她在一块儿,也是因为笑笑。
他对她没有爱。
得知她还活着,她没事之后,就足够了。
她活着最好。
她活着……
少年袖中的手指慢慢地收紧了。
就不会再来折磨他了。
但心里又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在翻搅个不停,像一团细线,细细密密地勒入了心底。
裴春争压下了这股感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少年神情疏淡,心事难辨。
乔晚看了眼裴春争,突然感到一阵别扭和不自在,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她记得当初他帮她揩去指尖的鲜血,拿着梳篦帮她轻轻梳理发丝。
当时的满涨出来的喜欢都是真的,被大师兄提溜回去,埋在被子里不敢见人,觉得难受和丢脸也是真的。
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去计较那么多了,她现在想尽快解决了魔气这个隐患,然后变强。
想变得更强。
如果有机会,乔晚还想调查一下她这具身体的身世。
从始至终,她就没把自己当作过魔域帝姬看待。这感觉,就像你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一朝变成了英国王室,违和感太重,也代入不了。
这不是她。
不过,魔域这些事儿找上了头,她也不能再继续装睁眼瞎。
乔晚记得,梅康平说过,她爹叫梅元白,但再具体的,却愣是一个字眼都没吐出来。
如果有机会,她想从她这具身体的爹开始查起。
想到这儿,乔晚礼貌地冲裴春争颌首,退到了一边儿。
裴春争像是没预料到,身子一僵。
吹了会儿风,正好赶上岑清猷来叫她回去。
裴春争僵硬地坐在廊下,看着那两道并肩离开的身影,惊雪剑的寒气好像一点一点地渗入了胸膛和五脏六腑。
少年慢慢地弯下了脊背,过了片刻,又收敛了刚刚那一瞬间四散的魔气,挺直了腰。
第二天,穆笑笑等昆山一行人离开栖泽府回到昆山。
岑府的事交给大哥岑清嘉处理,岑清猷带着乔晚,向大光明殿进发!
☆、再见面,妙法尊者
岑府的事交给大哥岑清嘉处理, 岑清猷带着乔晚,向大光明殿进发!
临行前, 乔晚跟白虎二三,桂旗都道了别。
伽婴带着修犬离开前, 破天荒地叫住了乔晚。
如果之前乔晚答应做了他下属, 帮他打工,他会想办法帮她解决这魔气,但现在这魔气就得归她自己管了。
不过看了眼这缭绕的魔气,伽婴还是皱了皱眉,从袖子里丢出个圆盘。
乔晚一愣:“雷盘?”
修犬比她更惊讶:“这不是我做的吗?”
乔晚默默地想,怪不得之前伽婴要追杀她。
“当初是我误会了你, ”伽婴沉声,“此物,赠你。”
这雷盘得来不易, 为此, 她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伽婴主动低头, 乔晚看了眼男人手里苍劲古朴的雷盘,犹豫了两秒,接了。
她想变强。
告别了岑家和岑夫人之后,乔晚和岑清猷收拾收拾一起上路。
就在两人上路的同一时间,“乔晚没死”这一重磅级消息,以岑府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散了出去,一直传到了昆山。
——乔晚没死!
——不仅没死, 还搭上了妖皇这条线!
这回,萧家和魔域的脸,彻底被摁在了地面上摩擦了一个来回。
萧家摆了这么大阵仗,壕气冲天地砸出了6000上品灵石,结果乔晚还在江湖上颠。
不禁颠,还搭上了妖皇伽婴!
弄死,必须得弄死。
萧家面上一派高冷,毫不在意这小修士,转头绝杀榜上再加砝码,加到了8000上品灵石,硬是把乔晚又拱上去了好几个名次,在一干元婴大能之间显得尤其醒目。
一时间,天下各地散修磨刀霍霍。
魔域要管乔晚那早管了,何必拖到现在,一直没管,也就代表着乔晚在他们眼里根本没那么重要。
之前,亡命之徒、杀手、散修们还忌惮着魔域,没敢掺这滩浑水,但现在,魔域不管事,他们要拿下乔晚,那就是替天行道。
大光明殿在东,这是个比较尴尬的位置,朝天岭和萧家本宗也在东。
她准备去大光明殿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出去,这一路上,乔晚一边谨小慎微地捂紧了马甲,和岑清猷日夜兼程的赶路,另一边儿小心翼翼地沿途打探她便宜爹梅元白的消息。
可惜快赶到大光明殿所在的鸠月山前,还是没打探个所以然出来。
倒是中途魔气暴走了一次,岑清猷赶紧摁住了她,对她念了一天一夜的佛经。
临到早晨,乔晚和岑清猷一块儿眼带黑圆圈,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客栈里的伙计一瞥眼,小声儿吐槽。
“你说现在这世上酒肉假和尚怎么这么多?连遮掩都不带遮掩一下的,就这么明目张胆?”
“这还在鸠月山下呢,要真是大光明殿的弟子,那可真给大光明殿丢脸。”
“要让妙法尊者给看见了。”伙计咧嘴一乐,“那还不定给就地正法。”
越靠近大光明殿,妙法尊者的传说就越来越多。
少年僧人默默打了个寒颤,平日里镇静从容的脸,难得有点儿漂移。
将一个魔带回大光明殿,说实话,岑清猷心里也没底。
师父他虽然凶名在外,但实际上外硬内软,心里慈悲,一定是有办法救治辛夷的。
“辛夷,”岑清猷扭头看了眼乔晚身上那隐约的魔气,又看了眼客栈外形形色色的男女修士们,“等明日你魔气散了点儿,我们再上山。”
这几天,来鸠月山下的不止她和岑清猷。还有不少道士和儒修在山下转悠,胖瘦不均,高矮不一,男男女女。
一时间,鸠月山下鱼龙混杂。
这些道士和儒修,都是今年三月,大光明殿“三教论法会”来的。
“三教论法会”每十年举行一次。
今年这场轮法会,就设在了鸠月山大光明殿,所以这一路而来,都是儒修和道士们的身影。
左右没什么事干,岑清猷干脆就领着乔晚在鸠月山下转了一圈。
客栈不远处,支了一个大棚,摆了个茶摊,招待过往的修士。
茶摊前,正好有人在说书。
与其说是“说书”,不如说是修真界《故事会》,漫天地乱侃,将如今整个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侃了个遍。
惊!女妖半夜传入妙法尊者室内,夜半竟传来如此激烈的喘.息!
妙法尊者以身渡化三十二女妖。
这类黄暴和谐的流言满天飞的同时,还有伙计怀里揣着各色小话本,来回兜售。
听得乔晚眼角抽搐,却又忍不住继续往下听。
这儿的“说书”儒修深谙了群众八卦的心理,清新中含点黄|暴,黄|暴中掺了点儿佛理,说起来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就连乔晚听得也有点儿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