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修为比不上叶锡元,但这张脸比叶锡元俊美了不止一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要说之前他还称得上俊美,经此一役,断了一臂,大腿缺了半截儿,引以为傲的脸也被吃了一半,露出狰狞血红的肌肉组织,确实和“俊美”已经沾不上边。

郁行之狭长的眼里,顿时戾气横生。

谁丑呢?!这干尸长这么丑,好意思说他丑?!

……

飞奔在一层一层楼梯上,乔晚攥紧了手,心里默数。

第六层,第七层,第八层。

在冲到第九层时,乔晚一个急刹车,朝身后的方凌青比了个手势。

一头撞上少年宽厚结实的脊背,鼻子一酸,方凌青眼泪差点儿没飚出来。

陆辞仙这一身腱子肉,都怎么长的?

然而,接下来,乔晚说出口的话,却让方凌青抱紧了怀里的胳膊,如临大敌。

少年面沉如水:“上面儿有人。”

听闻乔晚的话,方凌青和郁行之,齐齐沉下心,仔细辨认了一下。

第九层,的确有一阵隐约的动静传来。

这动静有点儿像刀子在割肉,一下又一下,娴熟地割开肌肉组织,非但如此,血腥味儿也比楼下更浓。

而这个时候,下面八层的动静,几乎已经淡到听不见了。

诸佛归位。

乔晚回头继续打了个手势,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了过去。

然后靠在墙上等了一会儿,这才探出一个头,用眼角余光往中央看。

中间也有一张香案,不过足足有一丈长,半宽,香案上躺着一个姑且算得上“人形”的东西。

在这后面,站着个彩瓷妇人,手上拿着一把尖锐的刀,桌上搁着锤子、剪刀。

彩瓷妇人用手上的尖刀,一刀捅进了桌上人牲的大腿,刀尖儿顺着肌肉组织往下拉,娴熟地剖开,一刀一刀切成了肉块,剁下一根根手指,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左手边的盘子里。

“它”做得十分细致,做这件事的时候,动作活灵活现得就像个真正的“屠夫”。

乔晚脚尖一动,正准备回头去找方凌青。

突然间,头皮上像落了什么东西。

风一吹,在头顶轻轻荡过。

抬眼一看,目光正好撞上了一条被开膛破腹,掏空了内脏,挂起来风干的“人肉干”!!

“这是【戠】。”

也是祭祀人牲的一种方式。

方凌青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是真正的人牲祭祀现场。

至于供奉的对象——

想到楼下“诸天菩萨”。

对象究竟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

快点儿——

再跑快点儿——

气喘吁吁地奔跑在往鸠月山的方向,青年神色几乎崩溃,泪流满面地哀鸣。

郑道友死了。

姚道友死了。

孟道友被困在庙里。

和他一块儿出来求援的窦道友也死了!

大家都死了!

一闭眼,脑海里全是那灯火深处,嘴角含笑的“菩萨”。

鬼市,这根本不是论法会,这简直是场屠杀!!他们……他们简直就是被圈养的猪狗!!

“这不是道心宗的……赵道友?”

“这个时间,不该在鬼市吗?怎么出来了?”

远远看见来人,守门的光明殿弟子不明所以,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终于看见了大光明殿的山门,遥望不远处那一座座佛光雄浑耀眼的宝殿。

赵霆双膝一软,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了山门前!

“快去……”赵霆抬眼,涩声道:“快去找尊者!”

青年全身上下都是血,哆嗦着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道友?!”

“怎么了?!道友莫急!”

赵霆低头喘息了一声,怒吼道:“快……快去找妙法尊者!!”

话音刚落,一阵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动静响起。

男人嗓音低沉而磁性:“妙法尊者如今正在定忍峰下禅定修行。”

赵霆一愣,男人端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个高大威猛,腰侧佩刀的汉子。

他抬眼,露出一张被毁容的脸,眼里泛着点儿令人胆战心惊的冷光,沉声道:“有什么事,不妨先讲给我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六失败(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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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赌博有风险

也就在这一瞬, 身后楼梯突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几句零碎的人声。

“到了。”

“这就是最顶层?”

原本在处理人牲的女人, 听到动静直直地抬起了头。

糟糕!

不好!

乔晚和方凌青心里一突,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想跑已经来不及, 两人齐齐拔剑, 一面注意前方的彩瓷女人,眼角余光一起望向了背后的楼梯。

乔晚惊愕:这塔里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吗?

于此同时,背后楼梯口突然转出了几抹熟悉的背影。

方凌青目光一定:“师姐……?”

“谢道友!!”

为首的两人,一男一女,都长得清俊美貌,赫然是谢行止和白珊湖, 不过两人看起来也都有点儿狼狈,身上都带了伤,衣服上血迹东一块西一块。

而在两人身后, 还跟着几个明显被摧残□□到崩溃的三教弟子。

乍一碰面, 两方人马都懵了。

白珊湖脸色微变:“小芳?”

郁行之顿时一喜:谢行止和白珊湖!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有白珊湖和谢行止坐镇, 这就意味着,他们说不定能逃出去!!

但还来不及多交流,不远处彩瓷女人却搁下了刀,脸上挤出了个柔和的微笑,红艳艳的唇瓣一动,开了口。

乔晚和方凌青心里齐齐一惊:彩瓷人!说话了!!

“诸位道友,是第一次来鬼市吧。”

王如意眼一瞥,身边儿郁行之肌肉也骤然紧绷!

女人眉眼可亲地笑了一下, 像是没看见乔晚等人的紧张:“跑了这么长时间,你们肯定也累了。”

女人轻声细语地指了指不远处另一张小桌:“不如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休息怎么样?”

在场众人,包括乔晚和谢行止两方在内,谁都没动。

“不喝茶也没关系,”彩瓷女人冰冰凉凉地微笑,“这样吧,诸位道友,要和我打个赌吗?”

谢行止冷声:“赌什么?”

彩瓷女人笑容憨态可掬:“就赌,道友能不能救下我身后这批人牲,能不能出这座佛塔。”

人牲?!

随着彩瓷女人手轻轻一扬,身后佛像浮雕的墙壁突然开始轰隆隆转动,露出了几个血淋淋的铁笼,里面像关着猪狗牛羊一样关着几个人,铁笼上也刻着漫天神佛,发干发黑的血迹深入佛眼。

方凌青瞳孔骤缩:“师兄!!”

铁笼里关着的,赫然就有孟沧浪!

不过青年状态很不好,全身上下都是血,低垂着头盘坐在笼子里,看不清脸。

铁笼前点着一炷大概七寸高的香。

似乎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铁笼里的孟沧浪,眼睫微动,微微掀开了眼,看见方凌青和乔晚,身后的白珊湖、谢行止一干人等,微微一怔。

小芳?

看见铁笼里的孟沧浪,乔晚的震惊不亚于方凌青。

孟沧浪的右腿好像也断了,一截白花花的骨头,戳破血肉,直愣愣地“支”了出来。青年面如金纸,完全没了之前儒门沧浪剑的风姿,但坐姿却还是一样端正有礼。

方凌青嘴唇一抖,惨白着脸,喉口滚了一滚。

“赌局的规则很简单。”彩瓷女人笑着伸手指了指小桌桌面。

桌面上嵌了个□□,这有点儿像乔晚之前看到过的赌场□□,不过没有数字只有图案,图案大多数都是长短不一的香,分了黑白两色,当中还夹杂着几格动作形态各异的佛像。

有的佛像手里捧着个手指,有的佛像手里捧着一整只手。

女人拿起□□附近一颗圆滚滚的水晶球,说道:“道友负责丢这颗水晶球,水晶球落到哪儿就算哪儿。”

女人挽起袖子,拨弄了一下□□,指着其中一格道:“如果水晶球落到了这一格,我就放一个人牲。”

这一格是个小小的坐佛图案,什么也没拿,手捏法印,笑容温和。

乔晚目光微凝。

彩瓷女人:“如果水晶球落在了这一格。”

这是一尊捧着手指的佛像。

“相应地,那我会砍掉他们一根手指。”彩瓷女人道:“当然,道友要是想代替自己的同伴受难,我也并无异议。”

“看见他们身前的香了吗?”彩瓷女人道:“那炷香有七寸。”

女人继续拨弄面前的□□:“倘若水晶球滚落在这炷长一寸的白色香上,那我会为他们加上一寸香,这烛香就是你为你的同伴争取的时间。倘若水晶球滚落在这炷长一寸的黑色香上,那我就会为他们剪去衣寸的香。”

“如果道友运气足够好,凑齐了十二时辰,我就会放了他们。”

“道友如果运道不利,导致你同伴面前的香被剪完了。”女人看向不远处那章血迹斑驳的长桌,“那我就会亲自在这儿宰了他们供奉给菩萨。”

“生死如何,但凭诸天菩萨作主。”彩瓷女人莞尔笑道:“诸位道友要和我赌一场吗?”

“这儿有两颗骰子,你们当中谁投出了最大,谁就上来和我赌一场。”

“怎么样,诸位道友,是赌还是不赌?”

郁行之冷声:“我们凭什么要跟你们赌?”

就在这时,乔晚突然开口:“我和你赌。”

郁行之不可置信瞪眼:“你当真要和她赌?!”

这赌局明摆着就对他们不利!

乔晚没吭声。

被不加掩饰地忽视,郁行之脸上略有点儿挂不住,冷笑:“你们愿意找死那是你们的事,恕我不奉陪。”

乔晚看了郁行之一眼,心里也明白他的担忧。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贸然入局,遵循别人的游戏规则确实作死,但这未尝也不是他们的机会。

乔晚抿唇,心里特别清楚:他们已经没机会了。

她一人答应了不算数,乔晚转头征询方凌青和王如意的意见:“小芳,如意。”

方凌青目光几乎快粘在了孟沧浪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诸位道友想好了没?”女人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指了指孟沧浪身前那一炷香,“这时辰可不等人。”

乔晚顺着方凌青目光看去,和孟沧浪视线正好撞了个正着。

一片静默中,青年目光清澈坚定,缓缓地无声地朝着他们这边儿点了点头。

乔晚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孟沧浪的意思。

这是选择将生死托付在他们手中。

耳畔同时传来了方凌青和王如意的声音。

“赌。”

“我赌。”

白珊湖攥紧了手,也上前了一步,眉眼冷肃:“我们也赌。”

郁行之脸色立刻就变了。

一群疯子!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少数服从多数,就算心里千百个不乐意,被绑上了同一条贼船,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女人嘴角立刻漫出了一抹笑意:“那开始罢。”

……

骰子一声闷响,落在桌面。

方凌青:五点

王如意:八点

郁行之:六点

谢行止:六点

白珊湖:九点

……

乔晚上前一步,握紧了手心里两个骰子,微凉,不知道用什么做的,还有点儿硌手。

乔晚:十二点

两个骰子,两个刺目的六点,瞬间跳入眼帘。

乔晚一愣。

不……不是吧?

彩瓷女人笑容憨态可掬:“恭喜这位道友,开始罢?就先从那断臂的儒修开始怎么样?”

乔晚目光落在转盘这一排排数字上,心跳如擂,手心也忍不住冒出了点儿薄汗。

自己脸到底有多黑,乔晚心里十分清楚,前世还是个死宅大学生的时候,抽卡永远都是R,十连抽下去毫无反应,她也从来就没怀疑过自己纯正的非洲血统。

乔晚往前刚走了一步,身后方凌青突然出声。

“陆……陆辞仙?”

乔晚回头。

方凌青微微咬牙:“别怕,你尽管上。”

郁行之冷笑。

方凌青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怪你。还有孟师兄。”

扭头看了一眼孟沧浪。

“孟师兄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