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抬眼,去直视周衍那双冷清的眼,不加掩饰地开口:“诛邪剑谱。”

“我听说真人你有诛邪剑谱。”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周衍眼里的震动:“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是吗?”乔晚摇头,“这不重要。我只是想问真人。”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冲着别人东西来的,乔晚顿了一下,迟疑且含蓄地问:“想问真人愿不愿意出借诛邪剑谱一观。”

只要周衍肯借,她就能用神识镌刻,在脑子里手动抄写一份。

周衍:“……”

静室里倏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诛邪剑谱,原来就是为了诛邪剑谱。周衍嘴唇动了动,脸上血色尽褪。

明明都猜了出来,但当乔晚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直说来意的时候,周衍恍然还是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男人抿紧了唇,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是吗?原来你是为了诛邪剑谱而来。”

男人长身玉立,袍袖垂立,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张琴,端得是雅正持重,如覆压了一层霜雪的睫X垂着。

乔晚知道周衍是个渣,虽然皮相生得好,但依然是个渣,但现在这感觉……

不由得忐忑地想,怎么倒像是她渣了?

就在乔晚不安地擦着脸上的血的同时,周衍突然又开了口。

“倘若没有诛邪剑谱呢?”

“倘若没有诛邪剑谱……”这话说出来,就连周衍也觉得有点儿可笑,“乔晚,你接近为师,是不是哪怕还有一丝真心。”

说到这儿,周衍那完好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扶住她肩膀,问她个究竟。

这要她怎么回答。

她现在还不想和周衍撕破脸,握紧了剑,乔晚还是选了个比较有礼貌也比较生疏的回答。

“前辈是当世剑道巅峰,人人心向往之,虽然我与前辈之间师徒缘分已断,但在剑道一途上,晚辈依然不改对前辈的崇敬。”

这客套话周衍哪里听不出来。

“好。”

周衍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静室外风雪大作。

“也好。”

“倒也好。”

“那……大光明殿那位妙法尊者呢。”

冷不防提到妙法,乔晚又一顿,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算是接受了之前的说辞。

“我与尊者之间以平辈相交,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情谊。”

“那你更看重他对吗?”周衍垂眸:“和为师相比,你看重这个半道认识的‘长辈’?”

这回乔晚沉默无言了。

虽然没回答,但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

和大光明殿那位相比,他这个做师父的的确有够失职。

乔晚太冷静了。

周衍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教出来了这么个冷静的徒弟。

冷静而有理智,笑笑和她相比,甚至成了个长不大的婴儿。

他或许该愤怒的,但这时候,他这些愤怒、不甘、悲痛、幡然的悔意和嫉妒好像也成了无理取闹。

也就在刚刚,乔晚眼神清明冷冷的质问,突然让他想起了学剑的初衷。

剑乃杀器,平定天下,澄清事世,扫荡敌寇的杀器,继而羞愧自己道心蒙尘。

他错过了这个徒弟,乔晚陪伴在他身边数十年,他竟然错过了这良才美玉数十年。

如玉的左手抚上了桌案上的琴,苍白的指节缓缓地勒紧了桌上的琴弦,琴弦每一颤,宛如心里用力的一颤,颤得他浑身上下冒着虚汗,心里也刀绞一般地骤缩成了一团。

良久之后,周衍这才又开了口。

“诛邪剑谱不在我这儿。”

不在他这儿?!

乔晚睁大了眼。

“我曾发誓今生不练诛邪剑谱。”想到久远之前的那件往事和秘辛,周衍用力地抿紧了唇,“早在几年前,我就将剑谱交给了你师兄。”

“如果你想要,不妨去找他,我想,辟寒一定愿意给你。”

想到她和大师兄之间这紧张的关系,乔晚纠结了一瞬。

既然问都问到了,在这儿继续待着也没意思了,行了一礼,果断告辞。

“前辈好好休息,晚辈先行告退。”

周衍脸色苍白,没拦着她。

只是在乔晚即将走出门的那一瞬间,突然问道:“之前上山,也是为了赤火金胎?”

玉清峰上常年落雪,雪珠子和着呼啸的寒风一并涌入了这方不大的静室。

明明知道这是周衍给她最后一次的机会。

如果她稍微修饰一下语句,周衍或许还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续师徒情谊,重新将她当作他这小徒弟。

但她说不出口。

拂去了肩膀上凝结的血水,乔晚微微侧目,果断地回答:“是。”

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出了洞府。

乔晚转身之后,周衍身形一晃,差点儿颓然跌坐。

“铮——”

一声清音。

琴弦深深地勒入指腹,渗出了一串血珠。

周衍眸色转深,面无表情地咳出了两口血。

他从来没发现乔晚竟然这么铁石心肠,也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之前为什么要强求再续这段师徒缘分。

他宁愿她上山之后还记恨他,疏离他,对他视若不见。

也好过现在……

眼一瞥,无意中和不远处的铜镜撞了个正着,倒映出白发皓颜的男人。

也好过像现在,给他编制出了一场梦境,又残忍地捏碎了,这就像报复,报复他曾经予以她的一场镜花水月。

所谓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满脑子虾仁猪心……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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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刷新副本

乔晚没急着去找陆辟寒要诛邪剑谱, 主要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听说穆笑笑被关入了戒律堂地牢, 只等近在眼前的同修会结束之后再做审判,而陆辟寒撑着病体去看了几次。

比起这个, 在经过这一系列事之后, 同修会总算要开始了。

她手臂上的伤经过岑夫人照看,勉强恢复了两三成。

美妇人轻轻叹了口气:

“同修会马上就开始了,你这只手怎么伤成这样?”

“麻烦夫人费心。”抓起桌上的佩剑,乔晚有点儿不自在地从椅子上一蹦而下,“没事,养养就好了。”

还有这……脸……

后半句话被岑夫人咽回了嗓子眼里, 乔晚一张脸上有半张被剑气刮得没一处好肉,伤疤纵横,看着颇有点儿狰狞, 不过还在就如乔晚所说的, 养养还是能养回来的。

对于这半张足以衬得上毁容的脸, 乔晚应对的办法就是化骨为盾,抬手用半截骨面给扣上了。

很快就到了同修会开始的那一天,比试不在昆山,在昆山往东两百里进行。

也就是说,有关那座突然现世的仙宫的传言都是真的。

“同修会会场”早被昆山派弟子拾掇过,干干净净的,还安排了不少座位。

昆山同修会的场面比三教论法会还大上不少,天空上飞行法器如云。

这次比试方式也很简单, 由各派分别派弟子进仙宫争夺里面的天才地宝,最后出来统一做个总结,决出优胜,事后这些带出来的东西也都归各门派所有。

算是个开荒性质的比试。

当天一大早,各家各派的长辈就开始拽着自家小辈,耐心叮嘱了。

“这仙宫里面,各门派早就进去探查过了,没多大危险,你们尽管放手去干。传送法阵也都分四个方向铺设好了,就算受伤了还有岑夫人啊,素霓仙子啊,栖霞仙子啊等一干医修照料着。”

礼貌地婉拒了一票好奇妖皇王妃这是怎么回事的一干八卦弟子,乔晚和济慈撞了个正着。

“总之不用担心,放手一搏。”济慈笑眯眯地拍了拍乔晚肩膀,“干就完事儿了。”

“还有就是……”面前莽僧好奇地问:“那妖皇王妃是怎么回事?”

“我问了师尊,没想到尊者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这事儿。”

乔晚一愣:“前辈知道了?”

一想到这被妙法尊者知道了,就忍不住尴尬到头皮发麻,好在一回头的功夫,君采薇又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朝乔晚招手。

“牛兄,来来来,这里。”

乔晚顺从地走到了男人身边,看了一眼:“甘南呢?”

“你说鳝鳝。”君采薇摇着扇子,唉声叹气,“鳝鳝怎么也是青阳书院弟子,早就去青阳书院那儿去了。”

眼神一瞥,示意乔晚看向青阳书院方阵,在一片惹眼的绿色中,一众穿着青色衣袍的儒修少男少女们,笑眯眯地拽着甘南问东问西。

被一干师兄师姐密切怜爱包围在,青年红着脸,垂着脑袋,两根拇指大小的龙角都有点儿泛红。

目光再一转。

崇德古苑的方阵也已经准备就绪,由白珊湖和孟沧浪领队,齐非道蹬着草鞋农民揣着在和方凌青说着什么,方凌青目光却老往不平书院的方向瞟。

奈何崇德古苑和不平书院之间的差距刻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崇德古苑能派在前面,不平书院只能挤在后面。

作为不平书院的山长,吸取了在鬼市的教训,乔晚,或者说陆辞仙,思索了半刻,嘱咐道:“这回进去不用带什么天材地宝,谨慎为上。”

王如意:“听你的!都听你的!”

朝天岭由谢行止带着,久未见面,青年乌发墨鬓,眉眼冷峻,站在一票弟子中间更加风姿卓逸。

在这儿,乔晚还看到了之前鲜少看到过的云烟仙府。

云烟仙府,不愧是个以女修为主的门派,各个云鬓雾鬟,衣袂飞扬,各个打扮得如同古画上面的仙女,手里还提着个花篮,,笑起来时宛如一串银铃,所过之处,香风曳曳,鲜花飘飘,惹得一众没见过世面的糙汉门派们,纷纷红了脸。

为首的宫主公孙冰姿,微笑着上前和昆山、青阳、大悲崖几家主事寒暄了几声,余下的弟子笑着在陆家方阵身边站好。

陆家,就是北边那个陆家,和岑家、萧家同称为三大家,至于岑二所在的岑府,勉强只能算岑家的一个分支。

陆辟寒也出生陆家,不过也不是陆家本宗,陆辟寒那一支当初被碧眼邪佛所灭,全家就剩下了他一个,因此被抱养到了本家抚养。

虽说师承昆山,但这回,陆辟寒还是站在了陆家的方阵里,正偏着头,脸色苍白地和陆家家主说着点儿什么。

短暂的寒暄之后,由昆山高层发表讲话,青阳书院大悲崖各代表儒修、佛修发表讲话,优秀弟子代表谢行止发表讲话,裁判发表讲话,最后,高台上,马怀真转动着轮椅走了出来,脸上难得多了点儿笑容和喜气,娴熟地开始打官腔,念讲话稿。

“多谢诸位今日愿意赏脸参加这次昆山同修会……”

乔晚默默收回视线。

看来这领导讲话,果然是古今中外一脉相承的优良传统。

等到马怀真终于讲完了,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本来还嗡嗡嗡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扭头示意左右暗部弟子打开秘境之后,马怀真退到了一边。

秘境一打开,各门派弟子分别一脚踩了进去,由门口这巨大的传送阵分别传送到东南西北各个方向。

眼前一亮,又一花,乔晚刚一站稳,身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暗骂。

“这什么地方?”

这熟悉的嗓音……

乔晚略一迟疑,快步走了过去,拨开面前这灌木丛一看,一眼就看见了萧绥脸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的刹那,一眼就瞥见了那白骨森森的面具,萧绥瞪大了眼,一蹦三尺高,往后连退数步,那表情宛如吃了屎一般的难看。

“怎么是你?!”

“你戴这玩意儿有病吗?!”

乔晚眼神淡定地掠过了他。

这个时候身后的灌木里又传来了点儿动静。

方凌青拨开灌木一脸懵逼地走了出来:“这里明明有声……”

瞥见乔晚和萧绥之后一愣。

“乔……晚?”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移了一圈之后,诡异地沉默了,一脸怀疑人生,“还有萧家的?”

怎么会和乔晚和萧家的分配在了一块儿?

这不是陆辞仙那坑货的道侣……不对,这不是妖皇那……王妃吗?

还有萧家的这个萧绥,嚣张跋扈。

这两个队友,方凌青一个都不乐意招惹。

尤其是乔晚……

脑坑青年方凌青默默沉思,要是他和乔晚走太近了陆辞仙误会了他要撬墙角那怎么办?

但眼下这地方就他们仨。

三个心怀鬼胎的“好朋友”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萧绥嗤笑,拔出了身上的刀,“走罢。”

“先找人,到时候再拆伙。”

一向不是人的萧家小少爷竟然难得说了句人话,看来是被自家亲爹狠狠教育了一顿之后,给教育沉稳了。

“行。”这是面无表情的乔晚。

“行。”这是方凌青。

要不是惨遭萧景洲教育了一顿,萧绥觉得自己早在这儿趁人不注意把乔晚给剁了。谁知道乔晚给他爹下了什么蛊,他爹非但不计较当初那事儿了,反倒把他和大哥血淋淋地教育了一顿。

萧家的教育一向都不是说白话的,到现在,他身上的伤还在疼,萧绥嘴角肌肉狠狠一抽,努力压了下来。

倒是萧绥的武器,让乔晚微微侧目。

是两把刀。

看来用的是双刀流,没想到这萧家小少爷的本命法器竟然是双刀流。

和方凌青各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提着脚步跟上。

其实方凌青说不好奇是假的。

这可是那魔域帝姬,又是妖皇的王妃,就像当初被凤辇抬走的那个……那头猪!

但在熟人面前方凌青虽然脑缺了点儿犯贱了点儿,在陌生人面前还是维持着点儿神似他表姐白珊湖的高冷的。

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座山。

这仙宫太大,或许是仿照秦皇陵建造的,仙宫里面,平原、雪山、丘陵各种地貌,甚至一抬头远远看去,天际还有个座活火山!!而仙宫就背靠火山坐落在远方。

也因为如此,这仙宫几乎自成了个小世界,里面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遍地都是。

唯一和外面有点儿不同的是,天空中漂浮着不少亮晶晶的东西,有点儿像天幕倒悬,星辰屑散落在半空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这些“星辰屑”几乎遍布了整个秘境。

虽说前几个月前进去探查的各门派弟子说了,这“星辰屑”对修士看起来没什么伤害,更像是灵力溢出后漂浮在半空中的灵力。

乔晚还是谨慎地用剑戳了一下,只穿过了一片虚无缥缈的空气。

又往前走了几步,茂密的树叶间好像落了点儿太阳雨。

方凌青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顿时整个人都毛了。

指尖通红的一片。

这哪里是太阳雨,这尼玛是血啊!

方凌青怔怔抬头看了一眼。